浅析违反合作原则所产生的幽默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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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峥自编、自导、自演的《人再囧途之泰囧》,作为华语片票房冠军,被誉为“年度最好笑的喜剧”,深受观众追捧。影片以充满浓郁异域风情的泰国为背景,讲述了为利益由友变敌的商业精英高博和徐朗,为争夺油霸的授权,在泰国进行的跟踪与反跟踪的故事,而王宝作为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不仅完美的融入了这场混战,更是和徐朗上演了一幕幕惊险搞笑的囧途之旅,这部喜剧引发我们深思利益与友谊、信念与感情之间的关系,笑过之后使人受益匪浅。《人再囧途之泰囧》之所以能成为今日的票房神话,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人们感受到影片中诙谐幽默的台词的魅力。本文将运用格莱斯的“合作原则”来分析影片中的人物对话,具体阐释影片因违反合作原则所带来的幽默效果。
  美国语言哲学家格莱斯曾指出:“为了保证会话等语言交际的顺利进行,说话人和听话人双方必须共同遵守一些基本原则,特别是‘合作原则’,认为言语交际中人们总是互相合作的,双方都有这样一个共同的愿望:双方的话语都能互相理解,共同配合。”“合作原则具体有四个基本准则:(一)量准则。包括所提供的信息应是交际所需要的,且不多也不少。(二)质准则。包括不要说自知是虚假的话,不要说缺乏证据的话。(三)关系准则。所提供的信息要关联或相关。(四)方式准则。避免晦涩,避免歧义,简练(避免啰嗦),要有条理。”(《语用学概论》,何自然、冉永平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67-69页)
  这四条准则限定了谈话双方所要提供的信息内容和范围。数量准则要求谈话双方提供适量的信息;质量准则要求谈话双方要说真话而不是撒谎,也不说没有依据的话;关联准则要求谈话双方谈论与话题有关的话;方式准则要求说话人说话的方式,要简练,不要模糊,避免晦涩和歧义。
  “遵守这四项原则,人们就能高效的进行语言交流与人际交往。然而,合作原则的重要性并不在其本身,而在于违反它所造成的特殊语言效果,幽默便是其中的一种常见效果。”(张佳乐:《从会话合作原则看〈非诚勿扰2〉经典台词中的幽默》,载《电影评介》2011年8期)
  再回过头来看这部电影中的对话,发现很多没有遵守格莱斯的会话合作原则,但正是这种刻意违背,使得电影人物形象鲜明,性格丰满,起到诙谐幽默的效果,下面做具体的分析。
  一、违反量的原则所产生的幽默效果
  遵守量的准则是对话得以顺利进行的前提,要求所说的话应包含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没有足够的信息,就不能够传递确定的语意,明确所要表达的会话含义;同样,所说的话也不应包含超出需要的信息,过多的信息也会扰乱听话者的判断力及理解能力,导致谈话产生理解上的偏差。这些情况都将促使幽默的产生。
  1.所说的话没有提供足够的信息
  例如:
  徐朗:黑客那边有消息吗?
  助手:黑客说在泰国清迈。
  徐朗:清迈,我知道,清迈哪里啊?
  助手:在清迈附近。
  徐朗:附近?
  助手:他好像参加了一个禅修班,在一个庙里?
  徐朗:一个庙?你让我到泰国找一个庙?
  助手:黑客说他马上黑另一个邮箱
  徐朗:你希望我在泰国街头流浪吗?
  助手:特别不希望。我一会就把地址地图发给你。
  徐朗:你今天不把他在哪座山哪个庙拜哪个菩萨敲哪只木鱼给我查清楚,我就把你拉黑,懂吗!
  徐朗跟助手谈话的目的是迫切的想了解到老周的确定位置,然而助手却提供不出具体的信息,明知道老板谈话的目的却再三含糊其辞,到最后由于徐朗赶飞机而不得不中断此次谈话,这段幽默对话正是由于助手在谈话中提供的信息量少于徐朗的需求量而产生的。这使得徐朗这趟泰国之旅显得匆忙且毫无头绪,颇有大海捞针的意味,幽默感也油然而生。
  2.所说的话包含了超出需要的信息
  例如:
  徐朗:到泰国来的目的?
  王宝:你看,这就是我到泰国来要做的事。首先我要去泰姬陵,然后……
  徐朗:哎,大哥,大哥,泰姬陵在印度啊。
  王宝:那,这个计划取消,我得要去做一次SPA,骑一次大象,游泳,拜佛,然后挑战泰拳高手,我还得种健康树。
  徐朗:行,行,不用那么多,不就是旅行嘛。
  在飞机上,徐朗帮王宝填写入境单,了解他去泰国的目的,因此就有了这段对话。由于王宝第一次坐出国的飞机,兴奋无比,对于徐朗的问题本来只需要回答旅游即可,但他却十分啰嗦,甚至还一一列举了来泰国要做的每一件事,这明显违背了数量原则。这个会话体现了王宝的憨厚质朴,而精明的徐朗,对于王宝嗤之以鼻,草草的帮其填写入境单了事。两位的对话,过多的信息呈现,展示了双方的性格特点,为情节的进一步发展埋下了伏笔,对话也使得观众捧腹大笑,达到了幽默的效果。
  二、违反质的原则所产生的幽默效果
  所谓质的准则是指不要说不真实的话,不要说缺乏证据的话,但在交流中,由于种种原因,说话者可能故意违反这一准则,说些不真实的话,为的是向听话者表达一些隐含信息,表达含蓄的意思,这样就有可能产生幽默效果。如:
  徐朗:这是你女朋友?
  王宝:对啊。
  徐朗:这是范冰冰哎。
  王宝:对啊,范冰冰就是我女朋友。
  徐朗:范冰冰是你女朋友?
  王宝:对啊。
  徐朗: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
  王宝:不是不是,我这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
  徐朗: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王宝:你咋知道啊?
  这段诙谐幽默的段子是徐朗和王宝在飞机上就一张图片展开的对话,我们可以判断王宝明显说了谎话,范冰冰作为一个大明星是大家的梦中情人,不可能是王宝的女朋友,他甚至在杂志上剪下范冰冰的照片作为女朋友照片的证明,塑造了一个狂热追星的铁杆粉丝形象,徐朗明显感觉到了王宝提供的虚假信息,他反复追问范冰冰是否为其女友,最后采取讥讽的语言,讽刺其“是不是该吃药了”,这段对话引起观众捧腹大笑,这是违反质的原则产生的幽默效果。   又如:
  王宝:大哥,那你记个电话号码。
  徐朗:电话就不记了,回北京我联系你啊。
  王宝:不是,你不记电话号码怎么联系我?记一下吧。
  徐朗: 行,你说。
  电影《人再囧途之泰囧》剧照
  王宝:你得拿笔记一下,我这号码不好说。
  徐朗:我记性好,记得住,你说吧。
  王宝:幺叁拐九拐洞拐六拐洞幺拐,来,你背一下。
  徐朗:行,我记住了,回北京联络啊。
  王宝:那,记得打给我啊,我就有你这个号码啦。
  徐朗:祝你和范冰冰幸福美满啊。
  这段对话中徐朗为了尽快解决被高博定位的手机,在套近乎时把手机偷偷塞入王宝口袋里,并为了尽快摆脱王宝,说尽了谎话。先是骗王宝回北京联络却不记其电话号码,这个谎话被揭穿后,为节省时间而骗王宝说其记性好,却没有记住王宝说的电话号码,在王宝的再三质问下,最后以祝福王宝和他所谓的女朋友范冰冰幸福美满为结局来摆脱王宝并匆匆离开。在这段对话中,徐朗从头至尾都在说谎,违背了质的准则,体现了他为了摆脱王宝采取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一个充满心机与狡诈的商人物形象跃然于人们眼前,与相信其一言一行的王宝憨厚老实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带来了幽默效果。
  三、违反关联准则产生的幽默效果
  关联是指说话之间要有关联,适应对方的要求,以推进会话的进行。“但在言语交流中,有时候一方提出的话题让回答者不愿意直接回答,而选择‘顾左右而言他’的方式,看上去似乎答非所问,实际上对方已经传达了内心的答案,达到了通过故意违反关系准则而抒发内心情感的目的。”(刘文欢、胡燕:《电影〈非诚勿扰〉经典幽默对话析赏》,载《十堰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9年2期)
  如:
  徐朗:我不要了,送给你,送给你,你赶紧走。
  王宝:不行,我妈说了无功不受禄。
  徐朗:你妈没教你恭敬不如从命啊?
  王宝:我妈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徐朗:我发现你是一朵奇葩啊。
  王宝:你是在骂我吗?
  徐朗:我是在表扬你。
  王宝:那你借我点钱好吗?
  徐朗:你脑子进水啦?
  王宝:你咋知道的啊?我一早出门的时候就忘带钱了。
  这段对话中王宝就徐朗送手机的事屡次提起母亲对他的教育,这与徐朗跟他的对话目的并无直接关系,徐朗的“恭敬不如从命”为的是提醒王宝拿着他送的手机赶紧走人,王宝却用表面上毫无关系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来回答,实际上表达了自己不愿意无功受禄的内心想法。在徐朗发现由于受双方的知识层面的限制与王宝的难以沟通时,终于忍无可忍的反讽王宝是朵“奇葩”,徐朗愤怒的骂人之举与之前的谈话也无任何关联,但就是这种违背关联原则的对话让观影者哈哈大笑。王宝作为平民阶层拥有一颗淳朴正直的心,这段乱用成语的对话也体现了他憨态可掬的屌丝囧青年的形象。而徐朗作为一个商人,时刻算计着对方,在计划落空时心里无比纠结烦躁,因此忍不住对王宝冷嘲热讽,他最后的嘲讽本意是终止对话,而王宝却没有领会其含义而答非所问,加大了幽默程度。这也难怪把徐朗气得目瞪口呆。
  又如:
  徐朗:你把配方卖给我吧。
  王宝:行啊,我的配方就是必须我亲自做,不能请人,不能速冻,必须是新鲜出炉。
  在对话中,徐朗正从王宝之前的对话中发现了商机,于是打算从老实人王宝那里弄到葱油饼的配方,王宝虽然同意了,但是后面他所说的配方却与我们传统理解意义上的配方完全没有关联,使徐朗发大财的愿望顿时破灭,这样的巨大心理反差带来了幽默。
  四、违反方式准则产生的幽默效果
  所谓的方式准则就是语义要清晰明了,要求说话要简洁,特别要避免含混不清和避免歧义,同时要有条不紊。但在交际中,交际双方有时为了实现某种目的而有意含糊其词。例如:
  高博:那这是要去哪啊?
  徐朗:去香港怎么了?
  高博:去香港干嘛呀?
  徐朗:老周是不是联系你啦?
  高博:没有啊?
  徐朗:你知道老周在哪儿?
  高博:我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知道。
  徐朗:我不知道啊,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高博:我不知道,你知道。
  这是徐朗为了骗高博而故意隐瞒自己去泰国的事实,后来被妻子揭穿真相,被高博反拿来调侃时出现的一段对话。徐朗警觉到高博可能已经探听到了老周的具体位置而拿话试探高博,高博为了自己的利益又不想把自己打算跟踪他的计划告知对方,故意以玩文字游戏的方式来摆脱对方的询问。双方都从自己角度出发,不想给对方透露一丝一毫的信息,因此谈话显得很含混。这段对话将两个满腹心机却守口如瓶的商场精英的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引人发笑。
  五、对话框外的幽默效果
  在影片中还有一些幽默的例子,体现在两者虽不在一个对话框内但由于处在同一个说话语境而巧妙相接,有一种“错位”的巧合,这往往也别有风趣。如:
  徐朗:莉莉。
  王宝:喂,你好。
  徐朗:地图我还没收到,你打算啥时候发过来?
  王宝:你猜。
  徐朗:你给我认真听好了,如果到了泰国,我没地图只有清迈附近这四个字那我成什么了?
  王宝:人妖呗,你小子还能想什么呢?放心,放心,我一定给你带回来。
  徐朗:好了,不说了,赶紧把地图发过来。
  王宝:我会发的,不说了啊。
  这段对话涉及两个对话框,一个是徐朗和莉莉,还有一个是王宝的,两组人物对话并不是同一个主题,但巧合的是,他们在同一架飞机上且同时在打电话,他们所谈论的内容又巧妙相连,浑然天成,让观众误以为是相互进行对话,这个场面让观众捧腹大笑。
  又如:
  高博:听我说啊,我们都不激动啊,我们来冷静的分析一下这件事情。
  (这时,徐朗扮的僧人打了高博的后脑勺一下。)
  高博:我靠。
  妻子:你骂人是不是,你再骂一个我听听。
  (高博看着徐朗穿着僧人的衣服远去。)
  高博:Shit.
  妻子:还敢用英文。
  在这段对话中高博本意想与妻子好好谈谈徐朗的问题,不过当徐朗把他诬陷成贼而被泰国警察逮捕的时候,他不由的开骂,还在通话的妻子误以为在骂她,语气也不由得强硬起来。这段幽默片段正是由于谈话的双方内容歪打正着而造成的。生活中也有此种现象,这也是制造幽默的一种重要的手法。我们之前分析了很多因违反合作原则而产生的幽默现象,却往往忽略了这种情况。
  结语
  《人再囧途之泰囧》中违背会话原则的对话,凸显了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刻画了人物的鲜明性格特色。通过分析这些对话,我们可以发现,遵循合作原则有助于会话的顺利进行,但故意违反合作原则不一定会导致交流上的问题,往往还会产生一些特殊的会话含义和幽默效果。
  [本文系2013年度江西省研究生创新专项资金项目成果(编号:YC2013-S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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