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粒花生米的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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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粒花生米的不幸
  10岁那年,我整天在考虑一个重大的问题。
  终于在一天傍晚,我对全家人说:“我和紫萱很久以前住在黑暗的海洋里,我俩在水里漂着。”爸妈用奇怪的眼神瞪着我,他们搞不懂我在说什么。我看见盘子里的花生米,抓起两粒继续说道:“噢,我俩就像花生米一样大。”
  爸妈笑了,唯有紫萱安静地注视着我。
  晚上睡觉,紫萱帮我按摩脑袋。我有点怯怯地发问:“萱,我说错了吗?”她拿来一本厚厚的彩书让我看:一个胖胖的妈妈肚子里有一粒花生米。
  “紫苓,我们以前就住在妈妈的肚子里。那时妈妈的肚子里是一片汪洋,我俩在里面游泳、吃东西、玩耍。”紫萱耐心地给我解释。我有点不明白:“可彩书上妈妈的肚子里只有一粒花生米呀?”紫萱揉揉我的脑袋,继续说:“是呀,很多花生米都是一粒一粒的,但我们足够幸运,是两个在一起。”
  我有点明白了,但旋即迷惑不解:“为什么紫萱能够上学,而我不可以?”紫萱听到我的问话突然眼睛发红。
  “紫苓,花生米在妈妈的海洋里待够十个月就必须出来,变成漂亮的小孩,穿新衣服、逛动物园、吃肯德基。可就在我们离开妈妈肚子时,我挤了你。”紫萱抱住我的脑袋说:“我在海洋里吃得太胖,力气太大,把你的脑袋挤扁了。紫苓,是我不好。”紫萱的声音有点嘶哑。
  我好像看见海洋里紫萱的模样,她总和我抢吃的,所以胖胖的,离开妈妈肚子时她挤扁了我的脑袋,所以她很聪明,而我很笨。我说着自己的猜测,紫萱却哭了。
  妈妈推开门呵斥:“半夜还不睡!紫苓,你又欺负紫萱了?”
  我很不高兴,每次紫萱生气,妈妈都要骂我,可明明是她把我的脑袋挤扁了呀!
  不断的努力
   爸妈上班走了,紫萱去上学,我待在家里学习。
  从小我和紫萱一块长大,她帮我搭配衣服、梳辫子,带我出门,还把藏起来的零食分给小朋友,让他们陪我一块儿玩。我们在草地上手拉手转圈儿,我仰起脸,大朵大朵的云彩在天上旋转舞蹈。哎呀,多美的日子!
  有一次,我一个人上街买冰棒,路边玩过家家的小朋友偷偷笑话我:“小傻子来了,长大没人娶她做老婆。”
  紫萱曾跟我说过女孩子长大都要做老婆的,可为什么没人要我?我很难过,晚上偷偷哭。紫萱知道后,笑着说:“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把脑袋修好,你看我俩是不是一模一样?”
  她拉我站在镜子前。天呀,我俩真的天天都是一个样子!
  “长大还要好久好久,到那时我早就把你修好了。”紫萱得意洋洋。我马上就放心了。
  爸爸本来要送我去专门给脑袋挤扁的小孩儿上学的学校。紫萱不同意,她朝爸爸吼道:“紫苓不是傻子,她有不寻常的想象力,有巫师的灵气,我不要全世界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爸爸骂紫萱,甚至还动手打了她一巴掌。我死死地拉着紫萱的手。爸妈全说我有病,只有紫萱告诉我:“紫苓,你很漂亮,很聪明,骑一把扫帚就能做巫师。”
  我也相信我很聪明,于是我乖乖地学习,都是紫萱安排的作业。白天,我独自在家涂鸦,念巫师的“咒语”——a、o、e;晚上,紫萱帮我按摩脑袋,和我说话,考我“咒语”,检查我的图画,然后我俩站在镜子前看个没完没了。真的,我俩天天都一模一样。
   “你放心,我俩是幸运的花生米,你一定能够做巫师的,要努力哦!”紫萱搂住我的肩膀鼓励。
  我在紫萱读高中时学会了“咒语”。真神奇,我可以用“咒语”查字典、看故事书。紫萱带我去文具店买漂亮的日记本,她要我写日记。妈妈有点儿不高兴,她希望紫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原来考上好的大学需要很多一百分,我确实耽误了紫萱很多时间。
  紫萱不理妈妈,她教我绣十字绣。密密麻麻的图案让我头疼,我不想绣了。紫萱耐着性子一遍遍给我讲解,鼓励我坚持下去。
  我想睡懒觉,于是就说:“萱,我绣不了,我是傻子。”“啪!”她抬手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我吓坏了,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打过我。
  我看着她涨红的脸,发红的眼睛有点吓人。“对不起。”我低低地说。她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狠狠地盯着我。
   紫萱的日记
  其实十几年过去了,我的脑袋渐渐清楚很多,加上可以看懂一些书,我慢慢有点理解紫萱的心事。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治疗我:她陪我,让我不孤单;她鼓励我,让我不害怕;她保护我,让我不受委屈。
  每天晚上我做梦醒来,紫萱都坐在桌边托着下巴发呆。我知道她在写日记,这些年她天天晚上写日记。突然间,我很想知道她在写什么。
  “十岁那年,紫苓突然说我俩住在黑暗的海洋里。天哪!她是如何感知那温暖的子宫和轻柔的羊水的?她是怎么想象出我俩最初的模样的?”
   “没有人懂得我的心疼,一粒和我一模一样的花生米,一粒被我挤扁的花生米,她要被这个世界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这怎么可以?”
   “我爱紫苓,从小到大我俩半夜站在镜子前互相打量,我有时恍惚,谁是谁?因为我们足够幸运,相互遇上。”
   “我从小的心愿不是考名牌大学,也不稀罕出国、出名。只要紫苓能够看懂路标,懂得分辨好人坏人,能适应复杂的社会,我就心满意足了。”
   “如今,她刚刚学完拼音,能看简单的书,而我要考大学了。未来的路很长很长,紫苓这些年很快乐,让她快乐是对她最好的疼爱。”
  “每一粒花生米都是珍贵的,总要有人来疼惜。我只希望我亲爱的紫苓快快长大……”
  关于爱的含义
  紫萱没有考上大学,她去肯德基店上班了。
  我高兴极了,这样可以天天去肯德基店里玩,坐在明亮的大窗户旁边,看书、画画、发发呆。我不能完全看懂她的日记,但我知道她比爸妈对我还好,她很爱我。“孪生姐妹”、“双胞胎”、“手足”,我很喜欢这些词。
  肯德基店里人来人往,我注意听别人说话。等大家散去店里安静了,紫萱就会笑着走过来:“紫苓,今天学了什么?”我很兴奋地把学来的新名词一股脑告诉她:“AA制就是一半儿一半儿,约会就是老公老婆吃肯德基……”紫萱笑得很开心。
  “我相信患难的真情,我不信生生世世的约定,是不是变成石堆,我的心就不会再疼……”这是齐秦的歌,紫萱最喜欢听了。在回荡着音乐的肯德基店里,我看着紫萱慢慢地吃着薯条,然后扭过脸,偷偷哭了。
  妈妈要紫萱去舅舅的公司上班,紫萱不答应。我隔着门缝听见她们在吵架:“紫苓一辈子就这样了,你为她连大学都不肯上,难不成嫁人也带着她?”
  “就是因为不能带她一辈子我才这样做,你难道没发现她有多大的进步吗?终有一天,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妈妈,如果连我们都没有信心,紫苓的未来怎么办?除了我们,她还有谁?”
  我悄悄走开了,我一点点想清楚这件事:紫萱是为了陪我故意不上大学的,她说肯德基可以锻炼我的认知和社交能力,而且条件宽松,我们可以时时照面。她说前途是美好的,用不了多久我也可以上班赚钱。
  我查字典看什么叫孪生,原来就是一胎两个,也叫双生。关于爱,字典上说就是对人或事深有感情,十分喜欢。
   25岁的生日
  今天,我和紫萱25岁,我们在肯德基店里过生日。
  清早,紫萱帮我化妆盘头,我给她涂眼影。她比我漂亮,就是有点瘦。她说自己是骨感美人,我说我是杨贵妃。紫萱笑,夸奖我比喻恰当。
  今天真是好日子,我开始在肯德基旁边的奶茶店上班,有漂亮的制服穿,我会很流利地说:“你好,请问奶茶加珍珠吗?”
  肯德基店门前悬挂着五彩气球,我和紫萱并肩而立,双层大蛋糕插着25根蜡烛,大家纷纷鼓掌。紫萱在笑,眼睛却红红的。
  我心里一直有话想说,于是我开口说:“我的心愿是紫萱早点做漂亮老婆。医生说我的智商是13岁,我还要过几年才能谈恋爱。我喜欢每一天,我爱紫萱。我知道孪生姐妹就是很幸运很幸运的幸运,我要感谢紫萱把我的脑袋修好了。很久很久,紫萱爱我很累很累,我发誓,我以后也会爱她很久很久。”
  掌声和音乐响起,我冲着紫萱鞠躬道谢,然后唱:“我相信患难的真情,我不信生生世世的约定,不用等到变成石头,我就能够不让你再为我心疼。”
  紫萱冲我笑了,笑着笑着,我们拥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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