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藤忠雄的建筑梦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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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是形式,对内在精神性的不懈追求才是安藤先生十年如一日梦想的根源,是他的建筑梦工厂源源不断创意的信念之源。
  
  我们都是安藤迷。
  安藤忠雄也许是最具明星范儿的建筑大师。同济大学的安藤忠雄演讲会,吸引了3000多名粉丝级听众前往同济捧场,黑压压的连走廊里都站满了人。可是安藤先生还自我打趣:“昨天从大阪出发的时候,有人和我说上海不要去,为什么呢?因为上海现在正在开世博会,到处都是人,如果你去办演讲会肯定没有人来。”
  事实胜于雄辩!同济方面自豪地说:“这是上海开埠以来最大规模的建筑演讲会。”
  一个非建筑系专业毕业的建筑师,成为建筑系科班毕业生顶礼膜拜的对象,是不是具有一点反讽意味?青年时,怀揣着建筑理想,周游列国。回国后,创立自己的建筑事务所,连获国际大奖威名远扬,进而成为莘莘学子心中的明星偶像,即使在盛产建筑明星的日本建筑界,安藤忠雄也被认为是最具影响力的天皇巨星,甚至一代宗师丹下健三、黑川纪章和矶崎新,也只能位居其后。
  
  梦想照进现实
  
  从拳击手到天皇巨星,安藤忠雄似乎是个幸运儿。但是你要知道,这种幸运,是以他从不妥协,坚持自己的梦想作为前提的。“我们建筑师也是一样,我们是带着梦想做建筑的。我想成为一名建筑师,为了这个梦想我才做到现在。”他总是这么认真地说。
  梦想之为梦想,在大多数人那儿,它就像美梦一样虚幻不真。它常常停留在我们的脑海中,却因为梦想的主人没有毅力实现这一目标而幻化为泡影。
  安藤是个较真的男人。从住吉长屋受到的批评,到设计论证阶段被40票否决的真言宗本福寺水御堂,安藤忠雄一路走来,从来没有一帆风顺。所以,他在嘉定设计的保利大剧院方案被一致通过时,连他本人也大感意外:“我跟区长汇报的时候觉得非常忐忑不安,不知道是否会被接受,没有想到我们的汇报得到了区长和区里面的领导和业主的认同,我个人是感到非常的惊讶。”
  遭到批评,有他设计上的原因(比如住吉长屋暴露在雨中的走廊显然在功能上是有欠缺的),更是因为他坚持将梦想照进现实,而普罗大众,却喜欢用现实来否决梦想。这一差距,也许就是“大师”与“大众”一字之差背后的距离。
  就像是对“梦想照进现实”的建筑图解,安藤最具代表意义的作品“光的教堂”至今是安藤迷心目中的超级经典。安藤,不是“要有光,就有了光”的上帝,但一定是最善于利用光线制造宗教性情感的建筑师之一。
  墙壁上巨大的十字,让光线以一种圣洁的方式透射进来,这是柯布西埃朗香教堂的隔世回响。安藤将柯布西埃视作其精神导师,始自大阪的一家旧书店。那是他青少年的求学初期,柯布西埃的书静静地躺在书店中,等待着一个名叫安藤忠雄的年轻人来抚摸它的容颜。在这儿发现柯布西埃的书让他心中一阵狂喜:“我心中萌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想知道柯布西埃究竟是怎样构思出这些东西的。”最终,他抱得美书归,代价是几个星期省吃俭用。
  柯布西埃和安藤忠雄,这两位同样从木匠自学成长起来的建筑师,他们的趣味有着许多共同之处,比如对清水混凝土的狂热,对几何形体的熟练把握,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对空间的处理。光的教堂将十字形的窗直接开在墙上,造成黑暗中的震惊效果,这个作品让我们有幸重温晚年柯布西埃的设计精髓。圣洁的光线从祈祷者的正前方射出,似乎是从墙壁里裸露出来的,又像是上帝之手将一块完整的混凝土割裂成十字,它就像上帝现场表演的一个神迹,又像扑面而来的、让人感动到流泪的风。
  真言宗本福寺水御堂是与妹岛和世多媒体工作室相似的设计:将建筑主体埋于地下。作为日本密宗的寺院,安藤破天荒地彻底抛弃了传统的大屋顶,而代之以形而上的哲学思考。佛教一贯看重的荷花成为水御堂的象征而凸显出来,而寺院被置于水池之下(同时在地坪标高之下),水池中种满了荷花,这是一个圣洁而又玄秘的精神性场所。与另一位迷恋坛场(曼荼罗)的日本建筑师毛纲毅况的暴烈性格不同,安藤总是显得非常安静,更像一位禅宗的智者,而不是密宗的金刚。水御堂的意义不仅是形式上的创新,而且虚幻神秘的密宗坛场经过安藤的巧手设计,以超凡脱俗的情境出现,让密宗信徒们大为讶异。很显然,正是平静的水面让他们心灵颤动,安藤让朝圣者面对这神奇的建筑时,除了感叹之外什么也做不了—每当夕阳西下,黄昏中的阳光从西侧大厅射入,红光就充满了空间,这难道是佛陀的降临?这难道不是梦想之光照进现实?
  
  空又盈满
  
  “上海我感觉是一个非常有活力的地方,发展也很快。”安藤忠雄说,也许正是这样的原因,他和其他世界明星建筑师一样,也开始“为中国打工”。
  他在嘉定区设计了保利大剧院,区长跟他说希望能够建一个全世界的人都想来看的作品。结果,他就在建筑中设计了一个直径18米的圆筒空洞,实在是够大胆。空间空间,在传统建筑学理念中,建筑就是要制造为人所居住的空间,空是为了人的实在,可是安藤忠雄却似乎喜欢反其道而行之,让空间成为彼得·布鲁克意义上的“空的空间”?
  无独有偶,这次他在海南设计的“半山半岛美术馆 演艺中心”也是巨大的空洞。安藤先生说,他希望这个设计就像一扇通向大海的门:“其造型意味着向海敞开的‘门”。这个‘门’象征着从过去到现在,直至未来的中国历史文化的人口。同时,它也是通往全世界的‘门’,连接着外面无限宽广的世界文化,这是文化交流之‘门’。”
  美国建筑理论家亨利·普朗莫如是评价安藤先生的设计:“华美的贫乏,空虚的盈满。”用空虚这个词恐怕会产生一些哲学意义上的歧义,这是一种为了“盈满”的空缺之美,就像被称为“风的教堂”的六甲山教堂,那长达加米的走廊,每每微风乍起,这里就会成为风的通道。走廊中并没有实物,但是你知道,这里绝不是简单的空洞,正是因为风,让空间变得盈满。从光、空气和水中,你得到精神性的愉悦,夹杂着禅宗和柯布西埃的复杂情绪,安藤忠雄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空又盈满。
  最极端的空的空间是他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设计的冥想之庭,光的教堂里至少还有几张椅子,冥想之庭这个大圆柱子里什么都没有,几乎是以一种强制的方式,安藤让联合国的办公人员也开始学习东方人的冥想。
  正如日本学者古山正雄所说的:“安藤的建筑并非只以视觉上的洗练为特征,我们必须认识到,他的建筑还运用视觉以外的途径来感动我们。”视觉以外的途径?那是什么?是光?是风?是冥想?
  安藤的设计貌似简洁的几何体,其中却不乏东方传统天人合一思想的传承。六甲集合住宅依山而建;水御堂、光明寺、半山半岛都是波光掩映之中显出别样的意味;住吉的长屋坚持建筑内部与外部的连接都是如此。空是形式,对内在精神性的不懈追求才是安藤先生十年如一日梦想的根源,是他的建筑梦工厂源源不断创意的信念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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