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余年了，每当我翻看《黄镇书画选辑》，抚摸着扉页上"刘昭、华清同志纪念·黄镇朱霖1989年国庆"的题字和一幅幅的画页时，老首长、老战友黄镇同志的音容笑貌便浮现在我眼前。我们相识50余年，前后共事十多年，而他离开我也有十余年了，但我们共同战斗、生活的那些日子是我永生不会忘记的。
　　
　　1.初次相识在太原
　　
　　1936年秋，在党中央营救下，我同薄一波、安子文等同志从北平草岚子监狱出狱后，于1937年2月去南苑作国民党宋哲元二十九军的下层兵运工作，任南苑兵营支部书记，8月我即同王之江同志离开二十九军到太原，经过薄一波介绍见到北方局军委一位同志，向他汇报了我们在二十九军的工作情况。北方局军委认为我们不能回二十九军了，遂决定王之江到一一五师，我到总政治部工作。我们拿着北方局军委的介绍信，先去太原八路军办事处报到。办事处主任彭雪枫热情地欢迎我们说："你们在白区历尽艰苦危险，现在回到自己的家了，不要客气，就搬到办事处来住，等部队来吧。"不几天，一一五师部队过太原，王之江随部队走了。几天后，一位着装整齐、腰束皮带、挂着手枪、身材魁梧的军官来到八路军办事处。彭雪枫给我介绍："总政治部已经到了，这是总政治部宣传部副部长黄镇同志。"他又指着我说："这是刘昭同志，北方局军委介绍到总政治部工作的。"
　　黄镇伸出大手来和我握手："欢迎你到总政治部来工作，我是来打前站的，等总政来了我们一起走。"他的圆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眼睛发亮，令人感到豪爽和亲切。
　　八路军总部没有进太原城，是绕过太原进驻城北20多里靠铁路边的一个村庄里。黄镇办完了公事，我同他一起于午夜后搭车赶回总政驻地。
　　


　　2.在民运部
　　
　　这时，日军已占领张家口和石家庄，正从北面和东面进攻山西。八路军总部纵队徒步行军，沿着公路北上去五台县。此时，阎锡山把他晋东北难以防守的十来个县划归八路军防区。八路军总部进驻五台县东约20里的南北茹村。总政宣传部长陆定一还未到，由黄镇主持工作。下面只有一个科长孟东明和科员佐漠野等同志，另外还有黄镇亲自培训的20多人的宣传队。我是黄镇接收的，被留在宣传部。
　　总政治部在北茹村驻下，宣传部即展开工作，黄镇召开会议，讲清形势任务，布置工作。首先是让大家拟宣传标语，一天内交他审定。我拟的几条标语中，有两条被采用了。我第一次参加总政宣传部的工作会议，听了黄镇讲的第一次课。他对政治形势深刻的讲述，发动群众动脑动手的民主集中的领导方法和严格认真、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因为我性情好动，不愿意坐下来做笔杆子工作，便要求调到民运部，得到批准，我同黄镇分开了。
　　民运部当时只有周逸群和长征(越南人)两位科长和从部队调来的几个工作人员，其中有小青年邱礼贵，随后来了几个知识分子，有王南、黄远、季钟朴等同志。王南是从北平来的，当过中学教员，学识渊博，随和健谈，我同他竟一见如故。黄远、季钟朴是从上海来的大学生。民运部长傅钟是我的四川老乡。该部搬进五台县城之后，长征让我带邱礼贵等同志作城关的民运工作，后转到东冶头作民运工作。我把东冶头抗日武装自卫队组织起来后，又被调到另一个区访贫问苦，发动群众，一个星期内就把八九个村的抗日动员委员会、村政府、农民救国会、儿童团、自卫队等组织建立起来了。


　　9月，总政人员有了大的调动，民运部科长长征、周逸群先后调走，不久，总政副主任邓小平调一二九师任政治委员，傅钟接任总政副主任，黄镇调来民运部任部长，我们又在一起了。
　　
　　3.石楼扩军
　　
　　9月，北路日军进占晋北重镇大同后，忻口战线紧张。10月，东路日军进攻娘子关，太原危急。八路军总部转移，南下到孝义。总前委召开了孝义会议，决定各总部抽调人员组成八个工作团，由各部部长率领，分赴晋西北八个县开展民运和扩军、组织游击队工作。黄镇率领由宣传、民运两个部人员合组的石(楼)永(和)工作团于11月上旬到达石楼县城。民运部随来的人员只有我、王南和邱礼贵等人。宣传部有王东明、佐漠野等同志。另外还有新来总政的漆克昌，他同黄镇同住在一间小房里，暂时帮助黄镇工作，以后他是总政敌工部部长。
　　石永工作团到石楼后即分出永和工作团，由王东明率领去永和开展工作。黄镇坐镇石楼，我负责该县的工作。在石楼县委和牺盟会的配合下，我们很快成立了石楼县抗日动员委员会，我任副主任，还组织了约200多人的石楼县抗日游击大队，让县政府批发了军装和枪支弹药。黄镇高兴地对我说："游击大队组织起来了，你就任大队长吧；人多了，扩大为支队，你就任支队长。"


　　一天，我同王南一起向黄镇汇报工作。王南走了，黄镇对我说："你给王南弄双鞋吧，你没看见他脚上的鞋都破了。要注意关心同志的生活，这是我们党和军队的传统，红军能过雪山草地，就是靠互相关心爱护过来的。"我赶忙去游击大队，选了一双好的军鞋送给王南。王南知道是黄部长关心他，很受感动！
　　我们的工作在石楼正顺利开展，但晋西北各县竟向阎锡山控告八路军工作团在各县扩大队伍，要枪，要粮，阎锡山遂向八路军总部下令禁止。黄镇得到王东明报告："永和县长下令解散了我们组织的永和县游击队。"黄镇即带漆克昌和我赶去永和。随后总部来了通知：为了顾全同阎锡山的统一战线，避免磨擦，各工作团结束工作，返回总部。黄镇遂命王东明尽量动员被解散的游击队队员参加八路军，由部队来的干部带走。王东明、佐漠野等同志同我们返回石楼后，发现石楼游击队也被解散，人心极为慌乱，但又不愿离开家乡参加八路军。黄镇说："要做工作，尽力动员，不然，我们就白费力了！"这是教训：以后组织游击队不能打别人的旗号。于是我们就竭力在解散的游击队员中做宣传动员工作，并说服党员带头，使100多人参加了八路军。
　　
　　4.经受考验
　　
　　1938年1月，总政治部已移驻临汾。民运部来了个新的干部侯勃然，他原是西安张学良警卫营营长的副官，西安事变时在临潼山上就是他搜捉到蒋介石，把他背下山的。季钟朴、黄远也回来了。民运部编设了两个组：统战组，我任组长，有王南、侯勃然；民运组，组长季钟朴，副组长黄远。不久季钟朴又调走，民运组由黄远负责。那时，我来总政的介绍信北方局只给了一张纸条，介绍人签名只"朱"字看得清，后面的字写得太潦草，谁也不认识，问我"朱×"是谁？我也不知道，于是我的介绍信和来历就成了问题，我的党的生活被停止了。黄镇找我谈话，我把我的经历和介绍信是北方局军委写的，告诉了他。黄镇倒很关切地安慰我："我们相信你，但介绍信是谁写的弄不清，总是个问题。在弄清之前，为了严密组织，暂时停止你的党的生活是必要的，你应该经得起考验，要相信组织是能弄清楚的，不要着急，要照常工作。"领导上确实照样信任我，派我带一个工作团去沁源县开展统战、民运工作。黄远去了沁县，临行，让我带一封信给路过的××镇八路军办事处主任安子文。一见面才知道他是草岚子监狱同狱四年的老难友，我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他，问他知道北方局军委"朱"是谁？他说："他是北方局军委书记朱瑞，"并说："我给你向总政写证明信。"这下问题解决了。1938年2月，日军进攻到沁源，黄镇通知我回总政，我的党的生活恢复了。
　　
　　5.浮山炸桥
　　
　　2月，朱总司令任十八集团军总司令，又兼第二战区东路军总指挥，正太铁路以南，同蒲路以东的中央军、晋军都为朱总司令指挥。这些军队要求学习八路军的政治工作，朱总司令答应给他们开办东路军政治训练队。因为我是大革命时期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学生(算黄埔第五期)，黄镇即通知我，由总部派我去这个政治训练队当队长。4月，日军九路围攻开始，总部转移到浮山，我被调回，做总部驻地附近民运和支前工作，后去浮山县负责县抗日动员委员会工作，并征集军粮。阎锡山的县长很奸猾，拖着不给。黄镇把总政收容的一队全副武装的国民党散兵20多人交给我和侯勃然带着活动。我们听到地方同志报告：敌人要进攻，浮山县长晚上要逃跑。我们就带着这一队兵，夜间埋伏在县长逃跑的必经之路上，截回了县长和几十匹牲口的驮载，有粮食、财物和枪弹等。我把县长押回县政府，他吓坏了。我严厉地斥责他，为了顾全统一战线，让他签发了八路军的军粮和款项后，把他放走了。
　　我和侯勃然正在欢庆这一小胜利的时候，这队散兵的排长突然整队，向我们提出，不愿参加八路军，要去找他们的部队。我根据八路军不收留友军官兵的统战政策，没有难为他们，让他们走了。这时总政的通讯员找到我们，一同返回了总政。
　　一天傍晚，黄镇交给我一个紧急任务，让我带警卫排的两个战士，去监督破坏通过浮山县的一座重要的公路桥，以阻止敌人的进攻，要求在拂晓前彻底破坏。这是一座坚固的三孔石土结构桥，离我们住地一二十里。我赶到桥上，看见被动员来的二三百个老百姓，已把桥面拆去了1/3。我督促领队的村长，要把桥面、桥墩都拆掉。到半夜，突然有人叫喊："鬼子骑兵来了！"老百姓都拼命地沿着公路往回跑，跟随我的两个战士也不见了。我阻挡不住，只好跟着往回跑，想找到村长。路上看见有几个人用门板抬着一个人在跑，有人告我那就是村长，但他已吓昏了，躺在门板上不住地哼哼。到村里，再也找不到一个老百姓了，我只好赶回去向黄镇报告情况："拂晓前完不成任务，我要到别的村再动员群众去破桥。"黄镇说："真是‘恐日病‘！可能是汉奸在造谣破坏。那两个战士要告诉警卫排执行纪律，再另派两个战士跟你去吧。"还很关切地嘱咐："要提高警惕，要放哨警戒，保证老百姓安全！"我说："再找警卫排耽误时间，不用了。"我马上连夜赶回，到其他村里找到村长，动员了100多个老百姓继续破桥，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完成任务归队。
　　
　　6.冀西统战
　　
　　黄镇有一项临时任务去冀西，他只带我和王南同去。行程几百里，在晋东昔阳县东踏上太行山脊顶，东下60里陡峭崎岖的山岩，我们到达河北省赞皇县西部山区的黎川沟，在冀西专员公署的驻村住下。在这里见到了冀西专员岳××、冀西独立团团长马芳庭，他们向黄镇报告了冀西的情况，主要是在赞皇、元氏两县西边山区，驻有国民党侯如庸为支队长的游击第四支队，有1000多人，不抗日，只闹磨擦，在各村强迫要兵、要枪、要粮、要钱，捆打老百姓，甚至打骂我们的工作和交通人员，破坏根据地的建设。黄镇根据团结帮助友军抗日的统战方针，命我和王南带着朱总司令给侯如庸的信去见他。这封信是黄镇拿出盖了朱德的印的空白信纸，让我起草写的。黄镇嘱咐我们："你们见侯如庸，会给他们很大威胁，还是要根据朱总司令信上的精神多讲抗日、团结、进步，对纪律问题，不要谴责，可以劝告。他要问你担任什么职务，你说能经常见到朱总司令就行了。"我领会了意图，同王南去了。侯如庸见到带着朱总司令给他信的使者、八路军总部黄部长的代表，很感惊惧惶恐！我向他善意提出："朱总司令和黄部长希望四支队同八路军在敌后团结抗日，避免磨擦，整顿部队纪律，遵守抗日政府法令，积极作战，从日军手里夺取武器壮大自己，自然会得到人民的拥护；否则，丧失良心，在敌后就难于存在。"他唯唯应诺，表示一定整顿部队纪律积极作战，请我们向黄部长问候，向朱总司令报告。但他又提出要求：解决四支队吃粮问题。回来我向黄镇报告，并提出建议：四支队要继续不抗日、闹磨擦，就不能让其存在，留患冀西；要是真正改进积极抗日，就应允许其存在，解决其吃粮问题。黄镇说："可以考虑。"
　　冀西地委随即召开会议，黄镇在会上对冀西党、政、军的建设提了些意见。因接到总政通知，我们很快循原路返回。以后听说侯如庸的四支队有所收敛，磨擦少了。
　　
　　7.进驻长治
　　
　　1938年5月，敌人九路围攻被粉碎后，黄镇奉命率领民运部全部人马，包括炊事员、通讯员、饲养员等20来人，组成八路军工作团去长治，开展统战民运工作，实际是配合地方党开辟晋东南抗日根据地。侯勃然打前站，以后工作团的伙食、采购等杂事都让他管。到长治后，我们就住在地方法院的西院。黄镇的住房兼办公室，在有圆木隔门和玻璃窗的东房里，外面是大客厅兼饭厅。
　　八路军工作团的到来，群众欢迎，阎锡山的旧军政人员震动，汉奸们非常恐惧。进城不久，黄镇就让我去督促阎锡山的长治专员抓了几个大汉奸镇压了；还让侯勃然去把没收汉奸的几大筐鱿鱼、大虾米以及一些财物拉来工作团，以后由总后勤部派车来拉走。
　　民运部改为工作团到长治后，过去统战组、民运组的分工即打乱了。黄镇根据需要分派工作，把秘书、财务会计、对外联络接待都交我办，还让我负责长治专区的统战和民运工作，与顽固分子的聂士庆专员打交道。聂士庆虽然老奸巨猾，但因为我代表着八路军工作团和总政民运部黄部长，并利用阎锡山的抗日主张和口号，他得听我的。由于有牺盟会的配合，所以长治专区抗日动员委员会、自卫队和各种抗日团体就很快组织起来了。我尽力分别轻重缓急，安排自己的工作和时间，并主动建立一些制度，如出早操、记账本、收发文簿、工作日志等。黄镇看了鼓励我说："很好，好的制度要坚持下去。"7月，派杨高桐到工作团管文件、电报和钱，才给我减轻了一点负担。
　　八路军总后勤部要创办兵工厂，请黄镇帮助设法在长治弄点机械设备，黄镇要大家留意。一天，黄远说他打听到长治××厂是个逃跑的汉奸办的，还有一台电动机没搬走。黄镇叫他马上去把电动机搬来。他去了半天，很狼狈地跑回来，眼镜打碎了，衣服撕破了。他说："那个专员聂士庆不让搬，派了一排警察来阻挡，还把我打了。"黄镇火了，立即派侯勃然同黄远去找驻城关的八路军部队，派一个排上刺刀跑步去把××厂包围起来，硬把那台电动机搬来。让总后勤部派大车来运走，成了八路军兵工厂的第一台电动机。随后，黄远被派去襄垣任八路军工作团负责人，开展统战民运工作。
　　新任长治县委书记王琳来见黄镇，谈建党问题，提到有个支部书记叫秦斌，还在专署监狱里关着。黄镇让我去找聂士庆，立即把他放了出来。解放后，秦斌当了山西汾酒厂厂长。
　　新华日报社、出版社、书店的负责人杜毓云也来见黄镇，要求帮助在长治开个门面。黄镇总是有求必应。
　　6月初，晋冀豫区党委宣传部长徐子荣来工作团，他和我是1932年在北平一同被捕，在草岚子监狱同狱四年的老战友。他要召开士绅座谈会，黄镇要我布置会场，主持会议。到会的有头面的士绅约20多人，牺盟会的特派员王佐(后改名王兴让)也被请来参加。徐子荣、黄镇都上台讲了话。最后，王佐上台吹口琴助兴，他只有一只左臂，口琴却吹得很好。这次会议扩大了党和八路军的影响。
　　一天，介绍我到八路军总政治部工作的朱瑞来了，他是去山东路过长治。我们接待他在工作团住了一段时间。他向黄镇讲了我的情况。夜间，黄镇请朱瑞给我们讲当前形势。他是四川口音，形势讲得很深透，但讲得很快，不好记录。
　　原在决死队的夏川、×××、林杰、陶力、章楠要求参加工作团，并拿着介绍信。黄镇征得傅钟副主任同意后，就把他们收下了。不久，杨殿魁从介休跑来，他原是介休县委、牺盟会、游击队的负责人之一，因为闹矛盾，负气出走，没有证明和介绍信，黄镇没有收留他；等他回去拿了介休县委证明、介绍信来，才收留了。从此，工作团增加了不少新干部，黄镇让他们熟悉一段工作后，就让他们以八路军工作团负责人的名义，分赴各县开展民运统战工作。夏川是去潞城，×××去长子，林杰去屯留，陶力和小青年章楠去壶关，蒲熙之仿宋体字写得很好，留在工作团刻蜡版，兼任文化教员。杨殿魁高个子，稳重，不多说话，有才干，黄镇派他远去高平县开辟工作。随后牺盟会中心派刘湘萍去高平县任特派员，杨殿魁同她合作得很好，打开了局面。
　　
　　8.接受教训
　　
　　6月，阎锡山改长治专署为第三专员公署，任命戎子和为三专署专员，杨献珍为秘书长。牺盟会在长治设中心区，负责人是廖鲁言、王佐，女干事是刘湘萍。杨献珍、廖鲁言都是我在北平草岚子监狱的老难友，戎子和、王佐看来是共产党员。这样三专署、牺盟长治中心区和八路军工作团的关系就很密切，而牵头的是黄镇。戎子和到任后，我曾同黄镇骑自行车去三专署拜访，商谈晋东南根据地的建设问题。黄镇介绍我时，临时给我加了个头衔："刘昭同志，我的秘书。"以后我就经常代表黄部长和八路军工作团，跑三专署和牺盟中心区，参加会议，或参加各种群众大会讲话。戎子和有一次当着别人半开玩笑地说："刘昭同志，你是黄镇的影子！"
　　"七·七"抗战一周年时，三专署在大操场召开群众纪念大会，戎子和、黄镇都在台上讲话。黄镇激昂地号召："三专区抗日军民团结起来，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努力建设晋东南抗日根据地，配合、支援全国抗日战争，争取最后胜利！"他还调来总政宣传队给群众演出，引起轰动！以后太行区党委的太行山剧团也来长治，团员中有赵子岳，黄镇让我给他们张罗，在大操场演出，受到群众热烈欢迎。
　　7月，夏川调离工作团，原八路军总部直属政治处(主任是康克清)民运股长杨兆春调来工作团，接替夏川去了潞城。
　　长治工作团干部增多，黄镇报请傅主任批准，设立四个股：统战股，股长刘昭，有王南、侯勃然、林杰等；民运股，股长杨兆春，有陶力、章楠等；宣传股，股长黄远，有蒲熙之等；组织股，黄镇兼股长，副股长是杨殿魁。民运部增加了一个副部长叫王卓如，还成立了一个20人的民运工作队，他们都没来过长治。
　　8月，鹿钟麟被蒋介石任命为河北省政府主席后，过黄河，路经长治。黄镇事先与戎子和商谈，让三专署在大操场召开群众欢迎大会。黄镇对我们说："鹿钟麟是冯玉祥西北军的老将领，蒋介石任命他当河北省政府主席，是要他来敌后同我们闹磨擦的。这是我们要提高警惕和反对的。但我们要争取他走抗战、团结、进步的道路，所以我们还要欢迎他。"
　　随后，国民党军统的特务组织"调查统计站"也钻进长治来了。他们不是对付日军，主要是针对共产党、八路军的。黄镇一天告诉我："军统的特务组织‘调查统计站‘住在××街××号，你去吓唬它一下，让他们不许乱动。"随即我去该站找到一位负责人，他见一个佩戴着手枪的八路军总政治部的军官突然出现在面前，感到异常惊慌，对我的训诫只有唯唯听命。我回来交差，黄镇笑着说："狼总是要咬人的，公安保卫部门要叮住它！"
　　一天晚上，黄镇叫我到他房里，让我看一份朱总司令的密电，说："国民党国防部派了一个纪律巡视团到晋东南来检查纪律，凡查到违犯军队纪律的要就地正法。这完全是对准我们八路军的。朱总司令下令，要各部队严格整顿部队纪律。现在派你去晋城检查八路军游击队的纪律，也负责晋城八路军工作团的工作。发现有严重违犯纪律的，可以就地正法。晋城中心县委书记是赖若愚，已通知他同你配合，他们已收集了些材料，他会派人同你联系，你要在这个巡视团到来之前，先整顿好我们部队的纪律，免得人家抓到借口，拿我们开刀。你今晚准备好，明天清早就出发去晋城。这件事只你一人知道，要保密。"
　　我赶到晋城后，即与中心县委书记赖若愚取得联系，他派人给我送来一份他们调查的材料，其中最严重的是某区我军某团成立的一支游击队，用了一个兵痞当队长，在各村吊打老百姓，要兵、要枪、要粮。我要这个区委来人汇报，也是这样说。我听信他们的报告，急于完成任务，决定先解决这个游击队的问题，便把游击队解散，队长送县监狱寄押，听候处理。为了慎重，我拿着县委的材料，亲自去村里找群众调查，发现有些材料不能核实，准备继续调查。就在这时，黄镇来信要我回去开会。
　　此时已是9月，去各县的黄远、杨兆春、杨殿魁、×××、林杰、陶力等都回来了。黄镇主持会议，听取各县的汇报，分别给予指示。最后我提出："整顿部队纪律，问题是否要谈？"黄镇说："不要谈了，我都知道了。一一五师三六八旅控告你了，他们的政治部主任崔田民到总政见了傅主任，说你把他们××团组织的游击队给解散了。傅主任说你糊涂！你应该给××团打个招呼嘛。"我急忙说："那个游击队长还关在县监狱里呢，怎么处理？"
　　"你马上去信，叫把他放了，要是死了，人命关天，你可负不了这个责任！"
　　我受到很大震动，自己急于完成任务，偏听报告，没有实际调查，就下决断，以致犯了个大错误！我立即去邮政局给晋城县长发了个电报，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直到晋城县长来三专署开会，我见到他，他说人已经放了，我的心才放下来。这件事再没有提起，但我总忘不了这个深刻的教训，以后在整风学习中我为此作了检查。
　　10月，黄镇回总政，过了一些天，来信说彭德怀副总司令在延安开完会，某日要经过长治返回总部。我和杨兆春、黄远、杨殿魁等开会商议准备迎接工作，并通知三专署和牺盟中心，彭总偕夫人浦安修到达长治，我们安排他们住在黄镇的房里。第二天，三专署召开群众欢迎大会，彭总在大会上讲了话，使到会的几千军民受到极大的鼓舞和振奋！
　　黄镇回来，我向他汇报，他表示满意，说："我已经见到彭总了。我们有了新的任务，要到冀西去帮助开展统战民运工作。" 　　
　　9.又赴冀西
　　
　　1938年11月初，黄镇把长治八路军工作团交给黄远负责，即率刘昭、杨兆春、杨殿魁、王南、蒲熙之、章楠等同志组成冀西八路军工作团，经峻极关东下太行山，到达河北邢台县西的浆水镇，会见了邢沙专区筹备处(即太行六专署的前身)主任赵晋阳，商谈了邢沙地区根据地的建设问题，杨兆春即留下帮助开展邢沙地区的民运统战工作。后来沙河、邢台、武安等县平汉路以西地区，开辟为太行军区第六军分区。北面是冀西专区，包括平汉路、石太路和太行山相夹的井陉、元氏、赞皇、临城、内邱各县的地区；以后加上太行山上昔和公路以东的平(顺)东、昔(阳)东、和(顺)东三县合设为太行一军分区、一地委、一专区的前身。我们工作团驻在临城的一个村里，黄镇带杨殿魁去赞皇冀西专署。杨殿魁派去负责赞皇工作团的工作，我留在团里管内部事务和南北的联络。
　　冀西专区除原有的国民党侯如庸的四支队，现已扩编为四纵队外，还增添了张荫梧等顽固反共部队，在那里闹磨擦，扰乱地方。黄镇曾去元氏某村召开过一次统战会议，把那些部队的头头或代表邀请来开会，商讨团结协作、共同抗日、执行抗日政府法令、整顿纪律、积极作战问题，加以约束。我因为有病，没有去参加。阴历年来临，接到傅钟副主任来信，要黄镇结束工作，率领工作团10天内返回总政。时间紧迫，我带信连夜赶去赞皇。黄镇见了傅主任信说："10天限期，看来有紧急事，刘昭你很机灵，连夜送信来，不然就耽误了。马上通知杨殿魁、杨兆春他们结束工作归队，准备回总政。"
　　杨殿魁等同志都回来后，除夕夜，黄镇召开了一次干部会议，总结一年来的工作，要我们把民运统战工作经验纲要性地写出来，最后要大家向他提意见。我很直率地提出："我有很多缺点、错误，黄部长对我要求严，这是对我的关心、爱护和教育，我很感谢！但是对有的同志你有些迁就。"
　　"哦，你们有这样的印象，我以后注意！"黄镇谦和地说，"一年来同志们努力工作，勤勤恳恳，做出了成绩，取得了进步，在新的一年里，希望同志们继续发扬这种精神，取得更大的成绩和进步。对刘昭同志，我是要求严些。我要说明，我是在执行组织交给我的任务。你经过革命斗争的考验，提高了才干，但还有一些缺点，傅主任告诉我，对你要求要严些，好锻炼你，使你迅速成长。"我内心深受感动！
　　
　　10.边纵赴任
　　
　　回总政不几天，北方局召开会议，研讨根据地建设问题。黄镇通知我和杨殿魁参加了最后一天的会议，会上宣布黄镇去晋冀豫边区纵队任政治委员。几天后，黄镇即带我和杨殿魁、王南去辽县芹泉镇边区纵队司令部驻地走马上任。黄镇对我说："我是向傅主任提出要求，要带几个同志走，傅主任答应了。"
　　杨殿魁、王南都分配到边纵政治部工作，杨殿魁任民运部副部长。以后来了梁军，任边纵直属政治处主任。我在边纵司令部新设的秘书处任主任。随后黄镇从地方调了一个字写得很好的青年张儒林，来秘书处当秘书，以后又让我从分配来边纵工作的抗大毕业生中选了两个青年当秘书。
　　当时边纵的首长有司令员倪志亮、副司令员王树声，政治部只有副主任张贻祥。倪志亮是原徐向前四方面军的参谋长，王树声是四方面军的副司令员。边纵下辖的支队中，有秦(基伟)赖(际发)支队。
　　边纵司令部驻在一个老财的大院里，黄镇住在一个小院有里间的房里，秘书处在靠近他的一间房里。黄镇要作战参谋黄以仁把一些电报给我看，我听说倪司令员不大同意，就提出："黄政委不要让我看电报了，免得引起麻烦。"一次黄镇发了脾气，边纵发出的命令，只签了司令员倪志亮的名，没有签政治委员黄镇的名，他责令立即把命令追回来，签上政治委员的名再发。这使他同倪志亮争吵了一次。
　　黄镇急于了解部队情况，他把司政机关工作稍作安排后，即带我和一个骑兵排到各支队去巡视。他对各支队首长着重讲：要抓紧部队的整训，加强党政工作，克服军阀和游击习气，严格群众纪律，搞好军民关系，积极出击，打击敌人，巩固和扩大抗日根据地。他还深入连队，同战士谈话，进行慰问和鼓励。返回边纵已到了3月，黄镇即着手筹备边区纵队第一次党代表大会。
　　为了加强边纵司令部、政治部工作，秦基伟调回边纵司令部任参谋处长，赖际发调任边纵政治部主任。
　　1939年5月初，晋冀豫边区纵队第一次党代表大会在辽县城关大营盘召开，黄镇让我负责大会秘书处工作。我邀请了二地委的几位女同志文佩卿(即朱霖同志，党校教务主任)、刘瑞娥、石玉瑛，还有新华社女记者张颖作大会记录。大会第一天，边纵司令员倪志亮致开幕词(开幕词是黄镇让我起草的)，黄镇作政治报告，讲目前的形势和边纵的任务。代表大会选举黄镇为晋冀豫边区纵队党委书记。
　　赖际发在大会上发言，着重讲了原秦赖支队如何有计划、有组织地开展农业生产运动，种菜、养猪、改善部队生活的经验。我作了详细记录，他讲完，我的记录随即整理出来。黄镇看了说："很好，可以作大会文件，印发各代表参考。"
　　大会中间有太行山剧团的演出。陈波儿从大后方带来的战地服务团的剧团演出了京剧《打渔杀家》。扮演桂英的是一位较有名的女主角×××，她带病上演，演着演着，身体渐渐摇晃不支，终于倒在台上。黄镇立即叫停止演出，叫人扶她下去找医生诊治。黄镇说："大后方来的剧团为我们大会演出，很难得！我们要给她们好的影响，要关心照顾她们的健康和安全，不能让她们累垮了，病倒了。"
　　大会胜利结束，也促成了黄镇同文佩卿同志认识，结为终身革命伴侣；石玉瑛同志已同倪志亮司令员结婚。
　　黄镇亲自来抓敌伪军工作。入夏，领导策划了沙河伪皇协军的一个团长宗书阁率领全团起义。宗书阁来边纵，黄镇接见了他，并派梁军去该团任政治处主任。
　　不久，边纵司令部移驻下庄。一天傍晚，黄镇告我："彭德怀副总司令来了，明天上午要去上庄与鹿钟麟会谈。你准备好明天上午8点同晋冀豫区党委(后为太行区党委)派来的杜润生一起，跟随彭老总去参加会议，并作记录。你们要详细地记。"第二天早上杜润生来司令部，黄镇带我们去见彭总，就随彭总骑马去上庄赴会。
　　经过一番舌战，鹿钟麟只得同意八路军建立的冀南行政公署由共产党领导。我们跟随彭总凯旋而归！我忙同杜润生一起整理完记录，交给黄政委。第二天上午，黄镇带我一起去看望彭总，彭总谈到蒋介石，风趣地说："蒋介石顽固得像条牛，前面有人拉，后面还要有人打，它才肯前进。鹿钟麟也是这样。"下午，彭总返回总部去了。
　　
　　11.在斗争中搞经济
　　
　　7月，晋冀豫边区经济委员会成立，黄镇兼任经委会主任，经委会下设：秘书处、生产部、供销部。生产部和供销部对外名为生产合作社和供销合作社。黄镇让我兼任经委秘书处主任。供销社社长是赵××(是红军老干部)，副社长李汝秀。供销社成立得早一些，任务是收购太行山区的土特产红枣、核桃、花椒、柿子等运到敌占区去销售，换回根据地军民需要的医药品、布匹以及食盐、纸张、油墨等日用品。他们经常到敌占区和商贩打交道，工作极有成效。黄镇常对我说："七月核桃，八月花椒；头伏萝卜二伏菜，要掌握季节性；掌握不住就会误时误事。"黄镇向区党委要了以前在农业学院毕业的李俊、清华大学化学系毕业女生王琪和一个地方干部×××来，成立了生产合作社，李俊任社长。
　　8月，鹿钟麟的部队挤进冀西浆水川一带，尽闹磨擦，甚至扣押和捆打我地方工作人员和军队通讯员。黄镇奉命去与鹿钟麟交涉，我随他再次下摩天岭。在浆水川见到鹿钟麟，我们受到很客气的接待。黄镇递交了朱总司令的信，恳切直率地说："我们敬重鹿主席是西北革命军的老将领，我们竭诚希望能在敌后团结合作，共同抗日！但鹿主席的部属在冀西浆水川一带制造磨擦，严重破坏群众纪律，甚至扣押捆打地方工作人员和我军通讯人员，这极不利于团结抗战，有损鹿主席声望，希望能严令制止，并立即释放我方被扣人员。否则，造成的后果，请鹿主席考虑！"
　　鹿钟麟说："我要检查，如果属实，自当严加管束。但政令不统一，实有困难。"
　　"上庄会谈，我彭副总司令已作了明确回答，希望鹿主席三思！"
　　一位将官找我说："你们八路军游而不击。"我给他顶回去："你清楚，游而不击是你们，八路军要游而不击，你们驻的这块地方从哪儿来？"
　　鹿钟麟在应付，需要给他施加压力。黄镇找地方党政领导商定，发动群众向鹿钟麟请愿、游行示威。我到各村进行了检查，看见群众情绪激昂，声势浩大，大大地打击了顽固派的嚣张气焰。以后听说鹿钟麟部属有所收敛。
　　生产合作社成立三个来月，工作没有开展，李俊连个计划也搞不出来，反而认为黄镇是家长制的领导，是官僚主义，并鼓动王琪、×××，联名向区党委写报告，要控告黄镇。李俊拿报告要我签名，我不赞成，指出工作没做好，不找主观原因，不检查自己的责任和缺点，反而怨领导，给扣大帽子，这是错误的；有意见不向领导提出，就活动联名向区党委控告，也是很不适当的。还建议他直接去找黄政委面谈。李俊不听，我只好向黄镇报告。黄镇找李俊谈话，李俊强词夺理，反而说："要我当这个空头的生产合作社社长，我当不了。"黄镇断然地说："你当不了，好吧，不勉强，干革命不能吃现成饭，就是要白手起家。刘昭，你来兼管这个生产合作社，看能不能把这个空的变成实的？"
　　我接任生产合作社社长后，去找晋冀豫区工会主席赵国强商谈，把他们工会兼管的几个工厂移交给我。这些工厂有辽县的一个小麻纸厂、和(顺)东的铁厂、武乡的铁工厂、棉毛纺织厂等。这些工厂因缺少资金和原料或经营不善，多处在半停产和混乱中。得到黄镇的同意，我们回到芹泉镇，在原边纵司令部驻的大院内开办生产合作社。然后我带李俊和王琪去各地接收那些工厂，帮助制订了整顿和发展计划，建立了党、团、工会组织，鼓励全体职工努力生产、学习，当好主人。当时新华日报印报的纸和油墨奇缺，靠从敌占城市弄来很困难，我留下王琪在小麻纸厂研究试制印报的纸和油墨，一个月后研制成功，解决了新华日报和出版社的用纸印书问题。
　　1940年4月，黄镇在冀西元氏指挥黑水河战斗，毙伤日伪军几百人，击落日军飞机一架，在下庄取得胜利。我去向他汇报生产合作社的情况，还让他看了毛纺织厂的产品，一条带颜色方格的薄毛毯，他很高兴。我提出这些厂需要资金。他看了我带去的各厂的生产计划和报表，批准了。以后我去冀南银行领取了几十万元的冀南票贷款，分发给了各工厂。
　　
　　12.在一二九师政治部
　　
　　1940年夏，晋冀豫边区纵队与一二九师合并。师首长是：师长刘伯承，政委邓小平，参谋长李达，政治部主任蔡树藩。黄镇调任一二九师政治部副主任，杨殿魁调任晋冀豫边区武委会副主任，主任由黄镇兼，王南调任师政职工科文化教员。8月，我病愈出院，到河南涉县清漳河畔的王堡村一二九师政治部见黄镇。黄镇说："你的工作，师党委讨论了，决定让你到师政治部担任生产部副部长。生产部长是张克威，他是从美国回来的农业专家，你要努力学习，协助张克威同志把生产部的工作搞好！另外还让你兼晋冀鲁豫边区经济委员会秘书处主任。经委秘书处还有卓琳、刘复之两位同志。"师首长对我这样信任，我一定竭力把工作做好！
　　百团大战后，部队减员很大。黄镇奉命率各旅抽调来的四五百名干部和师巡视团，又东下太行，到冀南军区作扩军和检查工作，在三八五旅旅长陈锡联亲自指挥的部队的护送下，夜行昼休，闯过了平汉铁路两边鬼子的几道封锁线，到达威县冀南军区驻地。
　　扩军是紧迫任务，冀南党政军首长均很重视，抽调了大批干部和太行下来的干部合在一起(巡视团的干部也参加扩军)，组成十多个扩军工作组，分赴各县动员群众参军。
　　我带一个工作组分到威县，虽费了很大的力，但成绩很小，无法完成扩军任务。冀南党政军领导最后不得不下决心，把各县、区地方武装改编为几个新兵团，由各旅派来的干部带上太行山补充部队。
　　黄镇为冀南军区地方武装的建设感到忧虑。一天我去向他汇报工作，看见他在写东西，他说："我在帮助冀南军区草拟建设自卫队、民兵、地方武装的方案。"
　　扩军工作结束后，黄镇命我带巡视团到七旅和八旅检查部队工作。我对部队工作没有经验，黄镇告我："检查工作不能当钦差大臣，要深入连队，以虚心学习的精神，倾听干部和战士的意见，了解主流和偏向，提出改进意见，告诉连队干部，最后向旅政治部汇报。"
　　同年冬，"皖南事变"爆发，蒋介石发动了第一次反共高潮。黄镇回师前，让我向他和冀南军区政治部主任刘志坚汇报在七旅检查工作的情况。这次到部队检查工作，对我来说，确是一次很难得的学习机会，在很短的时间里了解了我军部队情况，学到了军队政治工作最实际的基本知识。
　　黄镇临行前告诉我："我走了，你负责带领巡视团继续到八旅检查工作，等候通知回师。"我欣然从命。
　　1941年2月，阴历年后，接到师政通知，我带领师巡视团回到政治部。这时太行军区成立，由一二九师兼，黄镇任太行军区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不久，我被任命为太行军区第一军分区政治部主任。行前我去向黄镇告别，黄镇很热情关切地对我说："一分区司令员是秦基伟，都是在边纵一起工作过的同志。一分区对敌斗争很尖锐，你要虚心学习，协助秦基伟搞好一分区工作。"还送我一个笔记本，当即在封面扉页挥笔题词："虚心，冷静，深思熟虑，正确自己的领导！勇敢坚决，雷厉风行，完成党给予的任务！刘昭同志存念。黄镇1941年3月25日。"
　　这个珍贵的笔记本，50多年来，虽然经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艰险的行军作战，我一直随身带着；在十年浩劫中，经过抄家搜查，笔记本已被撕毁，但这一页题词我仍保存着。现在老首长已去世，更成了珍贵的永恒的纪念！
　　1943年春，我调回师政，黄镇告诉我："你在一分区工作，有成绩，也有缺点错误，政治上组织是信任你的，好好参加整风学习，来提高自己吧。"师政治部干部的整风运动分为三个大组，黄镇派我担任一个大组的组长，兼管宣传部工作。黄镇主持召开了各分区政治部主任参加的政治工作会议，讨论布置全军区开展整风运动，让我在会上汇报了一分区的政治工作。黄镇肯定了一分区加强连队支部建设、整顿纪律、开办干部轮流读书班、武工队活动以及敌后小部队活动中政治工作的经验。因为二分区政治部主任有病未到会，会后还让我代表师政通过封锁线去二分区作了传达。
　　初秋的一天，黄镇叫我去说："杨殿魁已经隔离审查了。武委会的一个科长刘仲华是个红军干部，在领导抢救运动，搞逼供信，把那里搞得一团糟，武委会二三十个干部大多数都整出了问题。现在派你去武委会负责领导整风学习，行政工作你不要管，仍由刘仲华负责，马上把抢救运动停下来，转到时事学习；同时要对每个人的问题进行调查研究，掌握真实材料，准备进行平反。我已经派了宣传队的刘沙、沈鸿去武委会作调查、整理材料的工作，他们可以协助你。"
　　我去武委会，几个科长和多数的干部都戴上了汉奸、特务的帽子，昼夜愁苦不堪。杨殿魁的爱人尹萍担任一个组的副组长，也准备挨整。我照黄镇的指示办事，动员学习时事，使大家的情绪冷静、缓和下来；同时将整出问题的人逐个分析、排队，找出重点和关键问题，派沈鸿外出调查，掌握确实证据材料，进行研究判断。因为我不管行政，与刘仲华没有矛盾，也压得住台子，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入冬，黄镇因领导整风、抢救运动，昼夜劳累，竟患病住院。1944年秋冬，晋冀鲁豫边区政府与太行军区在南委泉共同召开战斗英雄、劳动模范代表大会，并举办了战绩、生产和文教展览。袁子钦副主任让我利用武委会干部学习的空闲阶段，去大会负责筹备的组织、宣传工作。大会期间，彭副总司令、邓小平政委、太行区党委书记李雪峰、边区政府主席杨秀峰均到大会指导参观。黄镇大病初愈也来大会参观。我给他拍了一张照，至今还保存在我的像册里。
　　群英大会结束，我返回武委会。整风运动转入平反阶段。经过三个来月的努力，对整出有政治问题的20多人，根据调查掌握的材料证据，实事求是作出了正确的结论。黄镇仍在医院疗养，我去向袁子钦副主任汇报，除了一个科长被定为汉奸嫌疑外，均获得解放！
　　5月，我到太行区党委党校学习。1945年春，黄镇病愈出院回到军区政治部。我去看望，他取出一件战利品--日本栽绒军大衣送我。
　　我在区党委党校结业回到军区政治部，以武亭为首的朝鲜反战同盟成立，黄镇还让我代表太行分局、一二九师、太行军区前去祝贺。6月我转业到峰峰煤矿工作，就同黄镇分离了。
　　日本投降后，黄镇调任十五军政委。我调回军队，分配到冀鲁豫军区政治部任敌工部长。1948年夏，随刘、邓大军渡过了黄河。
　　
　　13.西柏坡重逢
　　
　　1948年8月，我奉命调回军委总政治部。军委总政治部早已随中央各部委从延安移驻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我回到总政，见到傅钟副主任，还见到黄镇和朱琳及他们的孩子，我们同住在一个大院里。
　　军委总政治部这时还是个空架子，只有傅钟副主任和秘书长魏传统等几个人。以后又从各部队调来了邱岗、唐凯、刘绍文等同志，暂时设立了两个研究室，黄镇任一室主任，我同邱岗任二室副主任，着手研究"新式整军"。后我转到一室，一室的研究员有朱霖、陈天等同志。
　　1949年春，北平和平解放，4月下旬，军委总政随中央进北京，驻在复兴门外原傅作义指挥部的营房。一室在黄镇的主持下研究起草了《党委工作条例》、《党支部工作条例》、《革命军人委员会条例》，并建立了全军团以上干部卡片，为今后军队政治工作建设和干部工作打了一点基础。
　　黄镇还领着我们设计过新中国国徽、国旗图样，并用总政的名义通知各大军区政治部征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请中央直属队机关党委办公室组织一队青年同志试唱，但没有选出好的来。
　　全军需要悬挂朱总司令的标准像，我曾随黄镇和大北照相馆摄影师到中南海为朱总司令照像，拍了全身和半身像各两张。后来，中央办公厅统一拍摄了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标准像下发，我们给朱总拍的照没有用上。
　　1950年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正式成立。傅钟副主任想留黄镇任总政组织部长，铁道部也要请黄镇去任铁道部副部长兼政治部主任。黄镇征询我的意见，我说："现在外交需要人，周总理可能选你去干外交。"果然，黄镇不久调外交部，首任驻匈牙利大使。黄镇、朱霖同志迁到前门外交部租用的一个旅馆暂住后，我曾去看望他们，黄镇特请我去北京有名的小吃店吃了一餐。
　　
　　14.浩劫之后重叙谊
　　
　　十年浩劫中，我成为"六十一人"大冤案中的一人，受尽迫害，子女也惨遭株连，粉碎"四人帮"后，黄镇回国任文化部长，对我深表同情关切。1978年终，三中全会为"六十一人"大冤案平反，他立即派人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当时他正在整顿文化系统的不正之风，还让秘书给我邮寄来几张全国文艺汇演的戏票。
　　1989年10月末，我接到朱霖同志来信："刘昭、华清同志：黄老让我写信给你们，他出了画册，已题名送你们一本......很久未见，请你有空来取，还可见一面。咱们都老了，他说决不会忘记你们！"11月3日，我带次子刘京去看望黄老，领取画册，朱霖同志还亲手做元宵款待。看见黄老面容虽显苍老，但精神尚好，身无大病，深感欣慰！没想到一个月后即12月10日，黄老竟突然病逝了！不想月前一别，竟成永诀！宿星陨落，天地同悲！回首往昔，历历如在目前。黄老画册中，竹松梅苍翠挺拔，苦寒益香，实如黄老自身写照。谨书五律一首，以作献诗：
　　功高海内外，德盛竹松梅。
　　南晋随征迹，北京颂战碑！
　　宿星昨日见，元老忽天归，
　　画册长留念，英风千古垂！
　　(题图为由民运部长黄镇<二排左五>率领的民运工作团驻于长治)
　　(责编 武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