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如此蓬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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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槿蓝逃离颜生的时候,仅仅带走了自己最爱的一套画笔。至于存折、衣服和她收集了满满一个橱子的乞丐熊,都丢在了她与颜生合住的房子里。
  这一走,槿蓝知道再也回不了头。
  这样的离去,与当初的相识,几乎像是那倒映在水中的云彩,一片一片,除非是风在水上,看不出有怎样的区别。
  槿蓝与颜生的相爱,也是这样的决绝,不带丝毫的犹豫和迟疑。她爱上颜生,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是在槿蓝自费举办的画展上。彼时槿蓝正被一群没有水平的记者纠缠住,问一些毫无艺术性的问题。她不擅长与人交际,听见其中一个记者喋喋不休地追问她,这些笔法夸张的自画像到底代表了一种狭隘的艺术走向,抑或纯粹是她自恋的私语时,她即刻不耐烦,用手拨开人群,就要结束这样的访谈。不想那记者粗鲁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她拿手一打,将那记者的包碰在了地上。记者不依不饶,一时间整个画展变得混乱起来。
  而颜生,就在这时走到记者的面前,附在他的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话,让那记者倏地脸红了,即刻停止了这场争吵。片刻后,颜生走过来,说,你好,我叫颜生,本城日报社的记者,如果有时间,希望能够请你喝杯咖啡。说完颜生便递上一张卡片。槿蓝一低头,眼底竟是浮上一层雾来。那张卡片,是槿蓝亲手绘成的乞丐熊的图片,许多来看画展的人,都将这样一张小小的卡片,顺手丢在某个桌子上,只有颜生,不仅好好地保存着,还特意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了上面。
  槿蓝听见心内的某个东西,啪一下打开了。自从离开校园在各个城市间动荡不安地流浪之时,她的心就已经变得刀枪不入,各种各样的男人,都曾试图攻克她这座坚固的城堡,可是最后却都发现这几乎是幻想。而槿蓝在他们的跃跃欲试中一直以为自己是心如止水了,直到仰头看见颜生微笑安静的眼睛,才知道,原来一旦那心灵的钥匙对了,不过是微微的触碰,心门便会自动打开。
  
  2
  画展开完之后,颜生过来帮她收拾东西。他比槿蓝更小心地收起那些画作,放入画箱之中。槿蓝在他身边,一下子找回了儿时在父亲身边的感觉。大她10岁的颜生,从背后看过去,的确与离开她很多年的父亲有些相似:都有一样宽阔的臂膀,可以让槿蓝放心地倚靠;也有简洁的短发,头发硬而黑,一根一根,像那沙漠中仙人掌沉默不语的刺。
  颜生将所有东西都有条有理地装好,打包,而后叫来一辆车,放入后备箱,又做了一个请的幽默的手势,让槿蓝上了车。
  车开了一阵后,颜生问她,你想去哪儿?槿蓝毫不犹豫,道,当然是你那里。颜生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伸出左手,握住了槿蓝有着热烈血液奔腾的右手。
  槿蓝到了颜生的房子里,便躺倒在他的床上沉沉睡去,不只是这一场画展,许久以来,槿蓝都处于疲惫之中,不知道这样行走,要到何时才能结束;又似乎永不结束,才是她最希望的生命状态。
  醒来的时候,颜生正坐在她的旁边,微笑着看她,就像小的时候,做大学老师的父亲经常做的那样。槿蓝将头靠在颜生的腿上,说,我做了一个梦。
  颜生温柔地抚着她额前的碎发,问她,梦到了什么呢?槿蓝的视线,一下子飘忽起来,似乎又回到了那色彩浓郁的梦中。
  我梦到了一片无边的蓝色,似乎是星空,又似乎是海洋,我像只蚂蚁,在上面奋力地爬着,我的身上,开出大朵大朵的向日葵来,我负载着它们,希望遇到另一只蚂蚁,可以渡我穿越这一片蓝色。
  颜生笑起来。他笑的时候,槿蓝像是闻到了花香,或者触摸到了温暖的阳光。槿蓝在自己租住的地下室里,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快乐。她常常一宿一宿地画画,不知道外面的天光。实在是疲乏,撑不住了,她便吸烟。一根根地吸,直吸到有人敲门问她是不是房间里失了火。
  而在颜生这里,槿蓝找到了一种拥抱时的温情。就像鸟儿依恋的窝巢,婴儿贪爱的摇篮,女孩喜欢的怀抱,或者一个流浪汉向往已久的家。
  是的,就是家的感觉。槿蓝在颜生这里,找到了她在绘画中始终不能安放的心。
  
  3
  槿蓝像一株野生的百合,因为有了颜生细心的照料,瘦弱的茎叶,开始泛出饱满明亮的光泽。
  槿蓝开始将这个房子称作她与颜生的家。颜生帮她整理出一间卧室,当做书房。日间颜生去上班,槿蓝便在其中安心地画画。阳光漫过画板,落在她的右手边上的时候,她就知道颜生快要下班了。此时她会反常地停下画笔,关上乱七八糟的画室,随便罩上一件外套,有时候找不到合适的,她就穿上颜生的风衣,将自己像一只蚕一样裹在其中,下楼去为颜生买菜。
  常常是还没有抵达楼下,她就看到颜生提了大捆的花菜或者莲藕,大踏步地朝她走过来。槿蓝总是习惯性地飞奔过去,抱住他而后给他一个几乎让他窒息的亲吻。
  槿蓝喜欢让颜生牵着她的手,一步步上楼。她听着楼道里咚咚咚的响声,觉得生活是真实的,不像她笔下的那些抽象的线条,活在虚幻之中。
  槿蓝是颜生最无用的下手,她总是将芹菜细细的茎与叶子一起丢入垃圾筐里,或者把莲藕削去了头,再放入盆中清洗外面的泥沙。颜生从未与她生过气,总是一边笑称她傻丫头,一边将茎重新捡拾起来,或者倒掉泥水,一遍遍地冲洗着莲藕。
  这时的槿蓝,总是在背后抱住颜生,说,谢谢你。颜生回头,捏一捏她小巧的鼻子,说,傻瓜,跟我在一起,不许说谢谢。
  槿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颜生这样的呵护中,总是觉得不安,她需要这一声谢谢,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修复心中所受到过的某种伤害。那种伤害,已经被时光的灰尘覆盖上很久,久到她以为没有了,可是扒开那厚厚的灰尘,还是发现了那些经年孤单的疤痕。
  槿蓝记得十岁那年,一场车祸,将父亲的双腿撞断,他躺在床上,还没有一个月,她的母亲便跟人私奔,永远离开了这个城市。父亲无力承受这样的打击,服下大量的安眠药,也离她而去。她被好心的邻居送到奶奶家,却因为不怎么会与人相处的个性,而被周围的小孩子冷落,也遭到叔叔婶婶的厌倦。尽管,槿蓝父亲留下的那笔工伤补偿完全可以供她读到大学毕业,而无需花费叔叔婶婶一分钱。她在这样阴郁的环境中,坚强地柔韧地读到了大学,而后在大二那一年,因为学费问题与叔叔生出争吵,断然停止了学业,靠绘画在各个城市间穿行至今。
  而这些,她从来没有跟颜生提起过。
  
  4
  没有提起,槿蓝便害怕颜生给她的幸福,会突然地生出翅膀飞走,且无论她怎样地恳求都不会再回来。
  这样的惧怕,甚至让她在夜晚突然惊醒。侧头看到累了一天的颜生,睡得正香,他的梦中,一定有画板上最亮丽的颜色,否则,他的唇角,不会溢出一抹婴儿般梦幻的笑容。
  她总是俯身,亲吻一下颜生的额头,而后在月光下,细细地看着颜生脸上生出的皱纹。这样的凝视,像许多年前,她在医院的病房里偷看着父亲的脸一样。颜生与父亲,有相似的硬朗的棱角,这样的棱角,属于为爱而生的男人。他们生来就为等待某一个女人而与世界战斗着,假若心爱的女人逃开,那么从此他们不再有爱的能力,除非他再一次遇到一个相似的女子。
  而槿蓝,就是颜生第一次所爱的女子的翻版。几乎一模一样。这些颜生没有告诉过她,她是无意中从颜生电脑设为隐藏的一个文件夹里,看到那个与自己神似的女孩的。
  槿蓝在看到那一张张热烈的照片的时候,几乎喘不过气来。颜生与那个女孩,在天桥上,在麦田中,在海水里,在小溪边,留下各式甜蜜的拥抱与亲吻。槿蓝可以感觉到那些密不透风的亲吻,它们像是热带海洋上刮过来的飓风,一旦席卷了一个女孩的心,便再也别想逃掉——正如此刻槿蓝所无限迷恋且无法挣脱掉的怀抱一样。
  槿蓝记得自己哭了,一个人,在地板上,坐在凌乱不堪的画室里哭到头疼痛难忍。槿蓝突然害怕失去,害怕颜生所给予她的这一切,在某一天,化成童话里那些海上的泡沫,在阳光下永远地消失掉。
  而不失去的方式,或许只有一种,那便是让而今蓬勃绽放的爱情戛然而止。就像一朵花,或者一只昆虫,被突袭而来的岩浆重重地包裹,在千百年后,以琥珀的形式,绽出昔日生动的姿态。
  这个决定,一旦涌出,便轰隆隆地倾轧了槿蓝的身体,并让思维混乱的她奇异地安静下来,她收拾了东西,准备彻底逃离。
  她只给颜生留了一张简短的字条,说,颜生,再见,记得替我保存这份曾经如此蓬勃过的爱情。
  槿蓝最后一次回头,看见阳台上,她为颜生洗好的白色的衬衫,已经在春天的阳光里快要干了,正扑啦啦地飞翔,像他们永远定格在时光里的爱情姿态。
  槿蓝还是哭了。
  编辑/孙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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