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词语的光(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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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练
  那个在湖边不停奔跑的人
  他已挣脱我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此时湖水忍受着
  被取走的漩涡忍受着
  一颗星辰喷薄而出。
  随着鸟鸣搅动晨昏的一颗蛋黄
  他的身上似乎沾满了思虑
  这思虑无休无止地过滤着他
  迎风一击中他像只筛子
  为瞬间的醒悟消磨得千疮百孔
  防波堤上我彻底沦为旁观者
  他一次次从我身上经过又回到他自己身上
  仿佛词语虚构了一个场景
  在循环复始的切换中
  为我送来仅此一见的良辰半刻
  而对应他无所歇止的奔跑
  那语言的太极和瑜伽也在创制
  多么像一个未显的奇迹
  随手即可从这晨风里抓出一个个形体
  置于密林的对岸永不说出
  我见他终于被自己所替代
  弥漫在裂帛的空气里
  湖面重又恢复它司空见惯的雾涌
  似乎在表达某种未可的深意
  似乎又在退出,从他的每一次奔跑中
  寒鸦
  早晨,我恍惚看见一只寒鸦
  从枝头跃起
  湖面涟漪像一阵痉挛
  穿过它的身体
  此刻它绘在湖面却又不为湖水的绝境所动
  它绘在湖面的阴影
  只是余晖洒向旧墓的一部分
  在死者的寂静中
  它拎出自己的躯壳
  仿佛重构令它从未活过
  落进它眼中的雨滴将化开
  它蕴含的暝色
  这遍及语言的暝色却又不为语言所动
  像孤零零的神造之物
  拼命摁住自己,不让溢出
  我突然觉得身体被凿出一个洞
  似乎有了觉悟的泉涌
  在我即将被触及的瞬间
  这只寒鸦终于在枝头塑成
  而清冽的湖水正从四面向它注入
  持续的雨将改变一切
  恢复我生前的模样
  我恍惚看见它从那个即将完成的我中跃起
  把一团死亡逼出体外
  像所有死者一样,不为所动
  幻觉
  一天中的某个时段
  我总是出现幻听
  窗外阳光明媚,我却听到了雨声
  每一声鸟鸣如崩溃
  惊雷在耳底钉着钉子
  我像一颗星子垂立
  内心灼热,怎么也不能使自己安静
  这熟悉的万有引力
  令钟摆固守的所有规律
  毀于此刻徐缓而来的潮汐
  一群亡者在我喉中
  我是他们之中一位疲惫的战士
  我试图说出他们
  却徒然发现我的幻觉
  正安抚着他们原地返回
  一个词从它的缝隙间
  侧身而过
  我爱上了它的结构
  但我总是摆脱不了它荒谬的那部分
  仿佛廉价的美学
  如果我足够清醒
  相信还会恢复听觉赋予的某种习性
  如果困境不止于眼前
  愿所闻全部显现
  我变成最后一句旁白
  纪念
  雪是雨的抽象
  雨是它自己的抒情
  泪水冷却后,夜空缩紧如琥珀
  万物垂怜而结晶
  幸福像信笺突然展开
  悲伤却怎么也拥抱不尽
  本该跌落尘埃的嘴唇
  恐怕再也不会说出
  那个词依然守口如瓶
  耗尽了灵魂的涟漪
  把所见的风景还给一面镜子
  世界就此固定了下来
  从乌云处取来活水
  让一颗石子摸到它柔软的心
  群星在额顶离别
  浮游的树冠俯身低就
  我试着从这座城市倒退
  一生富余了太多病句
  时光从此不再眷顾
  我的背影缄默如一个答案
  素描
  一座星辰从别处转过身来
  我看见它那张熟悉的脸
  它让我这么快认出
  是因为它的灵魂在我的身体里
  洒水车为这个早晨带来水分
  几只黄鹂在树冠获得恩准
  草坪上割草机被它自己的铁卡住
  经过的风团密如思虑
  楼群露出房顶,像湖心小岛;
  闻得着鸡鸣却听不见狗吠。
  湖面上星辰还原成它开始时的灰尘,
  你仍在宇宙中寻找修身的凉亭。
  多么充分的世界呵,风清云淡。
  我坐在窗前。一只红顶鹤翩然跃起,
  像众多信使中极有天赋的那位,
  有幸目睹了一座星辰的苍翠容貌。
  赞美
  在我赞美过的白云、雨水和
  露珠之间有一股
  泉涌,如欢爱喷薄。
  有花椒树晕眩,酢桨草酿制早晨的蜜,
  羊群在霞光里安静地分娩。
  我赞美他们:草原上孤身奔跑的星子,
  黄沙里掩面而过的假行僧。
  涌动的夜空为我留下最后一位天使,
  她朝着我的方向飞;
  梦想,使她朝着我的方向飞。
  在旷野,仁慈的炊烟撒尽骨灰,
  万物有灵却苦于在人间消磨。
  那旧时光所赋予的乡愁,
  让我赞美消逝的青冈,
  也让我赞美刚刚崛起的新村。
  我赞美一只遗落在树冠的鸟骸,
  赞美五里外一座觉醒的墓碑。
  那些我遇见的人呐你们只是无辜来到。
  如果我向你们传递的是问候,
  请允许我赞美死亡终于把我们认出。
  芭蕉
  在疲倦还未来到之前
  一棵芭蕉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所以它看不见我的虚弱
  而描摹它的笔也是虚弱的
  偶尔我会明白,不是我
  违逆了它奔赴一场盛宴的本意
  我希望我的这首诗
  不应成为它停顿的理由
  一只黄鹂在它顶部跳跃
  我莫名感到我在被它的鸣叫虚构
  像一只面临绝境的坛子
  周身布满醒悟的裂痕
  令它进入我的是一颗露珠
  从它宽阔的叶背弹起
  沿着一根弧线含住自己
  最后在我的思虑中得以保全
  我似乎已经触摸到了什么
  一棵芭蕉让我存在了许久
  它将我如静电般呼之欲出
  仿佛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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