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卓灵 颜家有女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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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本刊记者 大食

  《寻龙诀》里,Yuko顶着一头紫白相间的二次元短发,眼神犀利冷漠,动作干净利落,好不容易开口,竟是日本口音的普通话,几乎每个字都在翘舌,又像含着糖。一张嘴,狰狞的牙套闪闪发光。有人以为是邓紫棋,还有人干脆就以为她是个实打实的日本人。导演乌尔善在片头挂上了“特别介绍——颜卓灵”来表达对这位演员的看重。可不介绍很少有人知道,这是第一次拍电影就同时入围台湾金马奖和香港金像奖最佳女主角的香港女演员颜卓灵。
  囿于电影发行的限制,不少内地观众没能看到被誉为“代表香港时代精神”的《狂舞派》,而即使看过的人,也很少能将里面横冲直撞、舞技惊人、敢爱敢恨的主角阿花和冷血无情、身手狠辣、忠心耿耿的杀手Yuko联系起来。
  时间跳回2013年,和舒淇、章子怡、郑秀文、桂纶镁同台,第一次入围金马就拿到最佳女主角提名的颜卓灵怎么看怎么嫩,20岁的年纪让她有足够骄傲的资本。可整台颁奖礼,颜卓灵丝毫没流露出第一次见大场面的羞怯,也没有见着偶像的兴奋,她满脑袋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让自己的脚舒服些——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礼服和高跟鞋着装,那刻她最想做的就是把鞋脱下来盘着腿,就像平时在家那样。
  “不自在啊,”比起提名和没拿奖,这种感觉更为强烈,贯穿全程。

你看到我的后脑勺了吗


  颜卓灵满脸胶原蛋白,可言语间带着略有沟壑的老迈,只有笑起来露出标志性的虎牙、嘴角上扬,在昏暗灯光中像镀上一层阳光,才让人觉得这是个刚满22岁、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她乐于接受深度采访——这能让她省下不少自省的时间,有了这两三小时的谈话,在夜里她就能轻松些。正常时日,她习惯在睡觉前花上两小时,躺在床上开着床头灯看天花板,回溯下过去,再展望下未来。
电影 《寻龙诀》 剧照,颜卓灵与刘晓庆

  采访前一晚,想多了些,失眠,记忆跳回中三,往返于天水围的日子,遥远、破落,但专注。香港有个叫“天比高”的商业电台,在天水围设置了一个剧场,计划吸引边缘青少年,用表演感染他们。招募启事写道:可以和陈奕迅同演一场舞台剧。十几岁的颜卓灵看到就冲上去报名了,成了第一批成员。尽管和陈奕迅同台的许诺直到第十几批成员入团还没有实现的影子,但要是不提,颜卓灵都忘了当初是冲着这个来的。那年,一周两次,学舞台剧,学栋笃笑,学跳舞,都算是她灰暗日常里为数不多的明媚。
  进入“天比高”第二年,颜卓灵演一个倔强固执的孤儿,带她的老婆婆快死了,把一群孤儿叫到旁边说遗言,颜卓灵饰演的角色需要听一两句就冲出去,因为不想在老婆婆面前哭,整场戏她都背着舞台,对着黑漆漆的布景做出痛哭的样子。排练在学校的礼堂,楼下还有人打篮球,环境嘈杂,老婆婆的扮演者是同龄人,全体演员都穿着校服。可颜卓灵看到那个小女生就像真的看到了老婆婆,“感觉有另一个灵魂进入了我的身体,我只是一个躯体带着她。”彩排也好,正式演出也好,背对观众的时候,不需要哭的时候,她都稀里哗啦止不住流泪。同样的感觉,跳舞的时候没有,画画的时候没有,上课的时候也没有。那次以后,她爱上了演戏。
  拍了不少东西,但大多没了消息。印象最深的是香港6点半新闻报道前会放国歌,MV轮放着一些香港的日常片段,其中一场,两个学校的人在科技大赛里辩论,比赛结束观众起身欢呼。颜卓灵就是下面的那一个观众,她那会儿扎着马尾辫,坐在不太起眼的角落。不到3秒的镜头,她也认出了自己,叫来爸妈,兴奋得手舞足蹈:你看到我的后脑勺了吗?

天使魔鬼混合体


  《寻龙诀》算是颜卓灵在内地大电影的正式露面。邀约电邮发到公司,一行字“大电影找颜卓灵”,附上名字、电话就没了,还发到了垃圾邮箱。还好经纪人留心,联系过去,试镜后,Yuko的角色就定下来了。剪头发、戴牙套、停学,4个月的拍戏生活开始了。
  Yuko的头发需要每半个月漂一次,漂白后不能洗,不然紫色容易掉。到了后期,头发一碰水就会融化,发型师都不敢碰。杀青到现在一年了,头发还没恢复。戴牙套是为了让嘴看起来更奇怪,嘴唇向外突,酸释剂涂上牙齿,珐琅质都被破坏了,光一打过来,牙齿上的凹痕很明显。
  剧组曾有过犹豫,担心外表甜美的颜卓灵演不出Yuko的狠劲儿,但她的表演符合预期。“我最甜美的时候是睡觉,我妈说我是天使。”在妈妈的手机里,她的备注就是“天使魔鬼混合体”。比起魔鬼一样的Yuko,《狂舞派》里从头笑到尾的阿花就像天使。
  《狂舞派》试镜时,颜卓灵才15岁,舞是临时学的,到了试镜她才发现,学舞时老师用的背景音乐是自己剪辑的,比原版中间多了一段。她不知道干嘛,索性停下来自我介绍。导演黄修平看了,觉得这股傻劲儿跟他要的阿花很像,当时就想定下来。可计划中的阿花是大一新生,颜卓灵太年轻了。后来《狂舞派》因故推迟了两年才拍,正好到颜卓灵上大一,一切顺理成章。
  那时的颜卓灵正处在“五时花六时变”的年纪,迷茫不知所去,对一切事物充满着好奇也自发地畏惧。在片场她甚至觉得,“谁会来看啊,怎么会找我当主演啊,没人认识我啊。”
  想得多了就有改动,直接冲黄修平说,你知不知道演员们现在不满啊,应该怎么怎么拍……
  那段时间很容易让颜卓灵想到天比高的日子,晚上11点多排练完,一群人坐地铁回家,人少,对着玻璃就跳起舞来。明明第二天7点还要上学,但一群人心里的火就是熄不了,找个空地聊梦想,“最初的火烧得最猛,不管现在多残酷,都很热血,很梦幻。”   在黄修平看来,颜卓灵并不迷茫,而是冷静无比。他甚至觉得,18岁的颜卓灵遇上18岁的黄修平,她一定会笑爆天真的自己,比阿花笑初遇上的柒良更甚。
  《狂舞派》在香港很受欢迎,首映当场有记者问什么时候出续集,这让全体主创都觉得有些梦幻。至于之后各大颁奖礼的提名,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或许对这群人来说,印象最深刻的是晚晚四处奔波谢票的日子。有一晚连着跑5场,截不了的士,搭港铁从尖沙嘴到油麻地,在车厢里还继续和观众交流。上了地面,一群人狂奔往旺角百老汇戏院,在西洋菜南街上,人群的身影层层叠叠,五光十色的霓虹迎风扑面。
电影 《狂舞派》 剧照

回忆小店


  因拍摄《寻龙诀》,颜卓灵休学了一学期。恰逢香港学校改制,中学7年变成6年,大学3年变成4年,等她回到学校,周围同学都毕业了,最大的也比她小一年。本来就略显成熟的她更加“老迈”。
  大学念英国语言和文学,她的第一志愿是哲学系。面试官问她,你觉得世界所有事情都有一个终极的原因吗?她想了10秒,回答“这不重要”。就这么了断了和哲学的纠缠。现在的专业让她知道了文学不只是莎士比亚。最后一学期的《漫画小说》和《科幻小说中的中国》更是惊喜。
  漫画课讲的漫画都带着暗黑色彩。即使是英雄漫画,也是“shandow hero”。现实里很弱的单亲中国男孩在传统虎妈的教导下磕绊生活,最后在美国成了超人。也有自传性质的,作品里的主角因车祸死去,作家在现实里也因车祸死去。科幻课看《三峡好人》,因为其中有科幻小说的内涵……这两门课很合颜卓灵的胃口,不那么主流,带些暗黑的风格。
  每晚的反思,都建立在觉得“其实什么事情都不重要”的基础上,颜卓灵总觉得自己像一个看透世事的老人,云淡风轻又忧心忡忡,冷眼旁观但缺乏存在。她的脑子里充满了过去和将来,就是没有当下。或许这样的片段在当年演孤儿的时候出现过,换到现在,只有看电影的时候存在。
  最近她看了《一百日元的爱情》,又一部暗黑的热血片子。看的时候,她脑子里没有孤儿、没有阿花、没有Yuko,也没有刚拍完的电影,她就是她,是坐在银幕前的她。这是她为数不多感觉自己踏实存在的时刻。
  这种纠结的忧伤在生活中并不少见,从前的颜卓灵一点也不爱笑,但现在她总让笑容挂在脸上,露出虎牙,阳光满脸。理由听着有些悲伤:“你没什么事就笑的话,最终会因为自己真的在笑而开心起来。”
  一次家庭聚会上,颜卓灵聊起梦想,她幻想开一家有关回忆的小店,客人踏进来,能够在凝住的时空里寻找回忆的味道。现场沉默了几秒,一个婆婆说,幻想。又安静了几秒,终于有人憋不住大笑起来,她最初呆若木鸡,但也跟着笑了。颜卓灵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在笑,她一直记得当时的感觉。
  那种感觉有些像她最近看的《鸟,看见我了》。阿乙笔下的故事有些悲伤,有些冷漠。“最底蕴的我可能是悲伤、负面的”,颜卓灵说。作为演员,她全身的细胞都很敏感。我们因太吵而换了采访地点,没了背景音乐,四周静得出奇,隔着墙传来鼓点,对话带着回声,昏黄的灯光让一切充满着低沉的气息。她抬头盯着我,眼里碧波流转,新长出的头发有些蓬松。她语速明显慢了下来,话中带着忧郁,“上来以后,你不觉得我跟刚才不一样了吗?”

  (参考《此致——》,感谢Linfa、Hubei、X-girl提供采访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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