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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假期的前一天,心情很好。下午五点,指导班级学生制定好了假期复习计划,并且把假期前后的工作全部安排好了,便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上回家的路。
突然,在学校门口,密集的学生堆中,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A,他正低着头在用手机打电话。他最近的表现让我这个刚刚接班的班主任很忧心——迟到,作业不能及时上交,顶撞任课老师……现在又把手机带到学校使用了。学校规定,学生不能把手机带到学校里,否则被发现要没收!这也是我在班里和家长会上反复强调过的。学生不能带手机来学校的原因已经跟学生和家长讲得很清楚。没收不是目的。有急用的话,学校有磁卡电话,而且任何一个老师的手机学生都可以借用。而现在小A居然就在校门口打手机。我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他一抬头就愣住了,立即条件反射地把手机藏到了口袋里。我伸出了手,轻轻地说:“给我吧。”他很不情愿地交给了我,我从他眼中分明读到了恨意。
天色已晚,但我还是决定把小A带到办公室好好谈谈。谈话很艰难,因为我感觉到他对老师有发自内心的排斥和反感。
“手机哪来的?”“我的。”从他的回答中我感觉我问的话毫无意义。
“什么时候带来的?”“就今天。”我感觉他是应付,也是撒谎。
“诚心换诚心吧,你不诚心,我就无法和你交谈。”我准备以没收他的手机为谈话的结束。
我一边站起身子,一边问:“你家长知道你有手机吗?知道你带手机到学校来吗?”他突然暴怒了起来:“你没有必要打听我的家事。”这下轮到我诧异了。这倒是第一次有学生以这样的态度和我讲话。这学生家到底有什么事呢?上次和他父亲通电话时,他父亲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决定耐心一些,便又轻轻地坐了下来。
小A在我面前情绪很是激动,我决定做个倾听者。我想,一个平时不大说话的孩子在情绪激动时可能很容易说出心底压抑的话。我耐心地等待,耐心地和他交流。“你误解老师了,老师不是要打听你的家事,我没有这样的爱好。我只想告诉你家长,不要让你把手机带到学校,这是老师应该做的。不然,我做班主任就是对学校、对学生、对家长都不负责。我想,你也不会喜欢一个不负责任的班主任的。不过,你如果愿意,我倒想和你谈谈我们各自的家事。你如果相信我,如果你需要我的建议和帮助,我更高兴和荣幸。”
沉默,沉默,沉默。
等待,等待,等待。
期间,我孩子两次打电话来询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耐心轻柔地跟孩子说:“妈妈的一个学生需要和妈妈谈谈,需要妈妈的帮助。妈妈一会儿就回家做饭给你吃。”
这些话,小A是听得很清楚的。突然,我看到小A在抹眼泪。我悄悄抽了张纸巾给他,“你妈妈也在家等你吃晚饭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哽咽着说:“手机是妈妈给我买的。”
“妈妈给你手机时没有提醒你不要带到学校使用吗?”我很奇怪,“要不要老师和你妈妈交代一声呢?”
他哭得更厉害了。我轻轻地又给了他纸巾。我以为他爸爸和妈妈离异了。
“我妈妈不在家,老师,你找不到她。”他哭得很伤心。
“那你把妈妈的电话告诉老师?”
“她在医院。老师,我妈妈很可怜。”他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我的心也顿时酸疼了起来。
“老师,我都告诉你吧,我妈妈真的很可怜,她被关在那个医院。”我明白了,他妈妈就是在我们市里的精神病医院。
这个孩子多么可怜!平时的冷漠,平时的“可恶”,平时成绩的落后……原来是妈妈被“关”在“那个医院”! 原来是没有妈妈的关爱!心酸中让我感到欣慰的是,他觉得他的妈妈很可怜,他心疼他的妈妈。我想,那个“关”在医院里的母亲在清醒时也牵挂着自己的孩子,这个手机也许是这个母亲神智正常时买给儿子的。
我一边扯纸巾给他,一边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办公室里静静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抹眼泪。这是我从教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陪学生一起掉眼泪。
我轻轻地把手机交给他,“这是你妈妈给你的,你一定要保管好,千万不要带到学校来。你妈妈肯定不愿意看到因为她的手机而使你不守校规,你说呢?而且你带手机来,肯定想和别人发信息、打电话,这不仅违反校规,也影响了你的学习。在学校应该静心学习,你说是不是呢?”
“老师,我最近心里很烦,郁闷。爸爸也经常对我发火,我向谁发火呢?今天和老师讲了这么多,我轻松多了。手机我会好好藏好的,因为是我妈妈给我的。”他的眼神温柔多了,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
临出办公室时,他对我鞠了躬。
我相信他的话,因为不会有人拿自己的母亲开玩笑。我也相信学生的那个躬是发自内心的。也许他没有见过陪他一起流泪的老师,但我相信他不会笑话他的这个老师。
【吴红霞,常州市第一中学,中学高级教师】
责任编辑/赵煦
突然,在学校门口,密集的学生堆中,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A,他正低着头在用手机打电话。他最近的表现让我这个刚刚接班的班主任很忧心——迟到,作业不能及时上交,顶撞任课老师……现在又把手机带到学校使用了。学校规定,学生不能把手机带到学校里,否则被发现要没收!这也是我在班里和家长会上反复强调过的。学生不能带手机来学校的原因已经跟学生和家长讲得很清楚。没收不是目的。有急用的话,学校有磁卡电话,而且任何一个老师的手机学生都可以借用。而现在小A居然就在校门口打手机。我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他一抬头就愣住了,立即条件反射地把手机藏到了口袋里。我伸出了手,轻轻地说:“给我吧。”他很不情愿地交给了我,我从他眼中分明读到了恨意。
天色已晚,但我还是决定把小A带到办公室好好谈谈。谈话很艰难,因为我感觉到他对老师有发自内心的排斥和反感。
“手机哪来的?”“我的。”从他的回答中我感觉我问的话毫无意义。
“什么时候带来的?”“就今天。”我感觉他是应付,也是撒谎。
“诚心换诚心吧,你不诚心,我就无法和你交谈。”我准备以没收他的手机为谈话的结束。
我一边站起身子,一边问:“你家长知道你有手机吗?知道你带手机到学校来吗?”他突然暴怒了起来:“你没有必要打听我的家事。”这下轮到我诧异了。这倒是第一次有学生以这样的态度和我讲话。这学生家到底有什么事呢?上次和他父亲通电话时,他父亲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决定耐心一些,便又轻轻地坐了下来。
小A在我面前情绪很是激动,我决定做个倾听者。我想,一个平时不大说话的孩子在情绪激动时可能很容易说出心底压抑的话。我耐心地等待,耐心地和他交流。“你误解老师了,老师不是要打听你的家事,我没有这样的爱好。我只想告诉你家长,不要让你把手机带到学校,这是老师应该做的。不然,我做班主任就是对学校、对学生、对家长都不负责。我想,你也不会喜欢一个不负责任的班主任的。不过,你如果愿意,我倒想和你谈谈我们各自的家事。你如果相信我,如果你需要我的建议和帮助,我更高兴和荣幸。”
沉默,沉默,沉默。
等待,等待,等待。
期间,我孩子两次打电话来询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耐心轻柔地跟孩子说:“妈妈的一个学生需要和妈妈谈谈,需要妈妈的帮助。妈妈一会儿就回家做饭给你吃。”
这些话,小A是听得很清楚的。突然,我看到小A在抹眼泪。我悄悄抽了张纸巾给他,“你妈妈也在家等你吃晚饭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哽咽着说:“手机是妈妈给我买的。”
“妈妈给你手机时没有提醒你不要带到学校使用吗?”我很奇怪,“要不要老师和你妈妈交代一声呢?”
他哭得更厉害了。我轻轻地又给了他纸巾。我以为他爸爸和妈妈离异了。
“我妈妈不在家,老师,你找不到她。”他哭得很伤心。
“那你把妈妈的电话告诉老师?”
“她在医院。老师,我妈妈很可怜。”他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我的心也顿时酸疼了起来。
“老师,我都告诉你吧,我妈妈真的很可怜,她被关在那个医院。”我明白了,他妈妈就是在我们市里的精神病医院。
这个孩子多么可怜!平时的冷漠,平时的“可恶”,平时成绩的落后……原来是妈妈被“关”在“那个医院”! 原来是没有妈妈的关爱!心酸中让我感到欣慰的是,他觉得他的妈妈很可怜,他心疼他的妈妈。我想,那个“关”在医院里的母亲在清醒时也牵挂着自己的孩子,这个手机也许是这个母亲神智正常时买给儿子的。
我一边扯纸巾给他,一边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办公室里静静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抹眼泪。这是我从教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陪学生一起掉眼泪。
我轻轻地把手机交给他,“这是你妈妈给你的,你一定要保管好,千万不要带到学校来。你妈妈肯定不愿意看到因为她的手机而使你不守校规,你说呢?而且你带手机来,肯定想和别人发信息、打电话,这不仅违反校规,也影响了你的学习。在学校应该静心学习,你说是不是呢?”
“老师,我最近心里很烦,郁闷。爸爸也经常对我发火,我向谁发火呢?今天和老师讲了这么多,我轻松多了。手机我会好好藏好的,因为是我妈妈给我的。”他的眼神温柔多了,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
临出办公室时,他对我鞠了躬。
我相信他的话,因为不会有人拿自己的母亲开玩笑。我也相信学生的那个躬是发自内心的。也许他没有见过陪他一起流泪的老师,但我相信他不会笑话他的这个老师。
【吴红霞,常州市第一中学,中学高级教师】
责任编辑/赵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