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曲草甸的(外一篇)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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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在青海、四川、甘肃三省交界地区,自西北向东南流,受松潘高原和岷山山脉所阻,折转流向西北,在若尔盖和玛曲交界的大草原,形成了180度的大转弯。在这个巨弯部,由于四周高、中间低的盆地地形,再加水草丰茂,沼泽遍布,逐渐发育形成了两条河流。两河源同出于岷山,并行北流,经过沼泽草地,然后汇入黄河。只是由于水色稍有不同,在四川唐克先入黄河的一条叫白河,后在甘肃玛曲卓格尼玛草原东南的曲果果芒——即马麦哲木道汇入黄河的叫黑河。
  黑河,藏语叫“那合曲”,意即黑色的河流。因该河自四川红原与松潘两县交界的岷山西麓哲波山的洞亚恰发源,流经的若尔盖和玛曲大草原,由于所流之地,皆为沼泽草甸黑色泥炭层,因此水流呈灰黑而得名。
  记得我第一次看见它时,还是1984年8月23日,甘南藏族自治州民族学校毕业赴玛曲县教育局报到,途径若尔盖大草原的途中。见它的第一眼,我就被深深地震撼了。尤其是对于一个自幼生长在黄土与青藏高原交会地带,崇山峻岭大山中的农家孩子来说,更是如此。
  那是怎样的一条河流啊?它像一条黛青色的飘带,在苍茫辽阔的若尔盖大草原上,自由飘荡,随风蜿蜒……特别是在那天黄昏夕阳的照耀下,更是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当时,甘南藏族自治州州府合作至玛曲县的道路,不走现在的“兰(州)郎(木寺)公路至尕(海)玛(曲)线”,即从合作出发,经夏河县博拉、阿姆曲乎乡、碌曲县城,至尕海乡折向西北行,翻越西倾山脉的郭莽梁至玛曲县城;而是走“兰郎公路之郎(木寺)玛(曲)线”,即经碌曲尕海乡、贡巴(牧村)、郎木寺乡,再翻越西倾山脉的郎木寺大山,经四川省若尔盖县麦西乡、甘南州大水军牧场,然后西行至玛曲县城的。当时那条线早班车从早上六点半发车,一直到晚上七、八点才能到达目的地。于是在那辆破班车筋疲力尽地翻越郎木寺大山之后,像一条草原上的毛毛虫蠕动在著名的若尔盖大草原之后,我第一次被强烈的高原反应折磨得惨不忍睹之后,就迎面看见了它,那条如梦似幻般飘逸、青色缎带般轻柔的黑色河流——黑河,向着几十公里以外环北西流的黄河涌去。因为黑河北流至若尔盖麦西后,折转向西南流,与西行的郎玛公路形成不规则的平行线。
  从此,这条黑色的河流便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灵、烙在了我的生命之中;从此,我便在它的身边停留下来,一待就是二十多年。日日地眺望着它一路北流西行的千曲百折,扑入黄河怀抱的欢欣鼓舞,以及与之一起西流的义无反顾和不为人知的痛苦……虽然这样,在我的心灵深处,还是不时升起一种冲动,一种强烈的想直面它、走进它的冲动。
  那是1994年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我与朋友加怀才让、孙继承等一行,背着我的小女儿去县城东郊的草地踏青,几瓶啤酒下肚后,大家看着黑河自遥远的天边流来,在玛麦哲木道与“黄河之水天上来”的黄河汇流一起的壮美情景,不知是谁提了一句:“我们去看黑河吧?”大家就发烧似的向东,迎着黑河西流的方向相向而去。
  于是,我有点不相信地背着小女儿,踏进了天旷地寂的若尔盖大草原,去接近我讲了多少次,眺望了多少次,梦抚了多少次的黑河,这个一听名字就让人浮想联翩、向往、放不下的河流。
  走进西倾山南麓的高原大草地,随着向它的一步步艰难迈进,反而觉得它与我们的距离越拉越远,平常看来只有十几公里的黑河,走了四五个小时之后,依然保持在可以看到她,却无法企及的那种熟悉的位置上。始终给人一种周围是草地,草地周围仍然是无边无际草地的感觉。使我至此,不由产生了一种无比的沮丧和真正的失望,但是,我不能让我的小女儿感到它,因为那条蓝精灵一样的河流,已经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心,她的一喜一悲,她的一颦一笑,都与那条河流达到了息息相关的程度。因此,我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向着感觉中愈来愈远的黑河迈进。
  “不远处就是黑河,那儿有美丽的天鹅、仙鹤、黄鸭、鸳鸯……。还有说不上名字的各种稀奇的鸟类与生活在那里的牧民的孩子们。”我这样诱哄着因失去耐心快要哭的女儿。“黑河就在前面”,我这样一遍一遍地告诫着自己。可是,我们快走到了天黑,黑河照旧在天地之间流过。
  伫立在川西若尔盖大草原的黄昏,我与小女儿、还有同行的朋友,仿佛是几个寻找母羊的羔羊,苦苦寻求一天的结果,是我们不得不孤零零地站住,在一处处也许是那天早上刚刚迁徙的帐圈、牧场的遗址上,一堆堆还有余火的灰烬旁,面对空空荡荡的原野,與原野上已经走得不见踪迹的帐篷牛羊,去感受一种人类相同的感觉。一种人类在征服大自然中,迁徙着觅水草追逐它的悲壮与骄傲,还有一种梦境,使我长久地站在那里,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好?期望的牧场已经迁徙了,希望的家园感觉很近也很遥远,被永远地放置于跋涉追求的前途,或者若尔盖高原的某个黄昏某片草原,但那些该上学的孩子们,不知他们与他们的部落,那时又迁徙到了什么地方?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九曲黄河第一湾的周边草原,牲畜承包到户后,由于草场为集体所有,牧民生产生活,基本以自然部落(乡或者大队)为单元,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一般采取冬春——夏秋两季轮牧或者冬春—夏—秋三季轮牧方式。在草原上,自古以来,马牛羊即是生活资料,也是生产资料;即是财富多寡的象征,更是人类一种自由生存文化的特殊形式。
  是的,对于那些以游牧为生的牧民来说,牛羊牧场是他们的根,是他们的家园。因而,就注定了他们追逐水草追随牛羊的命运。当时我想是否有一天,应该有一天,尽可能早地去结束这种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生存和追求方式。但是,当以上的愿望成为现实——即所有的草原都实现了草场承包到户,承包到户的草场实现了围栏化,九曲黄河第一湾两岸广袤的万里大草原,被一片一片铁丝的围栏分割成千千万万的条条块块,将人和牛羊、将自然世界和动物世界分隔开来……不知何故,一种深深的担忧攫住了我的心。也许是由于牧民定居、牛羊定牧以后,人类在一定范围的地方活动增加,以及牧民以“养牛羊多为荣、为富”的观念,草场承载过量,草场退化严重,给黄河第一湾的生态环境造成的重大影响?也许是草原上的人们自愿或不自愿的放弃了那梦一般的生存方式!   我那样想着时,不觉无情的时光,已毫不留情地将我们推到了荒无人烟的大草原黄昏。昏黄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一个个的身影被不断地拉长。特别是我与小女儿一大一小两个长长的身影,恍惚在昏黄的夕阳下,感到别样的孤单、无助。这使平日就很胆小的小女儿望着它,望着一只只啾啾鸣叫着飞归的小鸟,一反整天充满激情向往与很是听话的常态,摇着我的手,露出一种企求的眼神望着我,不停地喊着:“爸爸,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但她哪里知道,面前的这条黑河,已將我们诱惑到了一个既无法接近它,又无法摆脱它的境地。也许命中早已注定在某年某月某一日,我与小女儿,还有同行的朋友,在触及一条黑色河流的途中,使我第一次去面临为了小女儿命运安全着想引起的一阵阵恐惶和抉择。
  抱起小女儿,轻轻地抱起小女儿,慈祥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望了望为她讲了多少遍,设计了多少遍与之相见的黑河,转身照直向北,大步流星地向着暮色完全笼罩着的那条唯一从郎木寺通往玛曲县城的公路奔去。那晚,漆黑而深沉的途中,万幸之中碰到了一辆由于出故障而从郎木寺旷寂的原野夜行玛曲县城的嘎斯牌邮车,使我的小女儿如愿以偿地回到了她的家。当我抱着一路似睡非睡,用一双幼弱的胳膊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不住将一张原本富有表情、却被茫茫黑夜的惧怕充斥的小脸,深埋在我的肩头的小女儿,一到家门就沉沉睡去。斯时,一种从未有过的作为父亲的怜惜之情,从心灵的底层升起,令我不胜名状。对于一个孩子说,讲了多少遍的黑河是富有想象梦幻、富有诗情画意的,但却无法代替一种对家园的现实依赖,而这种依赖贯穿着整个人类的过程,使我似梦方醒,深深地明白了关于家园与理想的不同含义,以及不同民族不同环境对于家园的不同认识。
  凌晨一时许,我们终于踏进家门,焦急等待的妻子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并且用埋怨的目光,深深地瞪了我一眼,紧紧接过不时发出“爸爸,我要回家”梦呓的小女儿。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轻轻地拍着小女儿,柔声地哄着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我感觉别样的温柔。那一夜,我想了很多,想到了我五岁的小女儿与我们第一次走进天地合一的若尔盖大草原,去体验、感觉、认识一条河流的途中,大自然的引诱、围困、威胁、恐吓的滋味;以及没有到达目的地的那种孤独与跋涉的美丽。想到了我的小女儿对于理想追求所承受的实际年龄与能力,想到了那一条我们没有触及的黑河,还有追逐、求索、寻找在那里的牧场牛羊……。
  月亮,红色的月亮,像一个滚动的赤轮,在若尔盖大草原的地平线上,缓缓地滚向天际。我背着小女儿,走近了,走近了,那一条令我踟之躇之,梦之思之,亲之抚之的黑河;听到了一种传自天地深处的声音,这种声音轻柔且舒缓,这种声音绵长而亲切,但它切割血肉与骨骼的力量,透过我的肌体,我仿佛感觉河里流的是我的鲜血,仿佛那血通过我的脚底,还传来一阵阵的热意。当时,我分明哭了起来,并且分明听到了我的哭声与妻子惊慌的呼唤声。
  睁开泪水盈盈的双眼,天已破晓,我搂紧用关切的目光慌然相询的妻子,感觉一轮喷薄而出的朝阳,一揽无余地普照在我多少次眺望、浮想联翩的黑河上,是那样的丰腴美丽,它的沟沟壑壑,是那样的诱惑神秘,是那样的动人心魄,是那样的紧紧相连,息息相通,使我忽然顿悟,这一生不必要再去接近寻找第二条河流了。
  在遥远的若尔盖大草原,一次一次地去眺望黑河,一次一次地在它与母亲河——黄河融汇的痛苦、喜悦中,去领受感悟一种灵与肉,生与死、花开与花谢、青春与衰老煎熬的启示,使我从此在那里,在生命之中长时间地充满拥有了这样一条河流的美丽与幸福。
  阿尼玛卿与巴颜喀拉对峙的峡谷
  我不知道哪里是天的边缘,哪里是地的边缘,但我仿佛觉得那里就是它们的边缘。
  记得那是1993年的初冬季节,我参加一个采访小组,随着一路西去的兰(州)郎(木寺)公路,翻过海拔4000多米,一山分界碌曲、玛曲两县的西倾山南支主峰郭莽尔梁,到达黄河首曲的玛曲县城。然后从玛曲县城出发,沿着一条向南再折而向西、不断环绕阿尼玛卿南麓余脉丘陵缓坡,有时还大段大段飘摇着长草的乡间草原便道,迎着越来越稀少的牧场牛羊,迎着因没有人烟而引发的寂寥与怅然,翻过闹日浪山、翻过华尔庆山,又迎着奔流而下的黄河,闯进由巴颜喀拉与阿尼玛卿对峙的大山峡谷。顿时,一种从没有过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就连阿万仓大草原上轻飘飘奔驰了五六个小时,素来以越野闻名的北京吉普车,也像一个坚定而执著的大蚂蚁,艰难地蠕动着,在两山夹河、一水中流的北岸河沿,缓缓地向前爬伸。
  与黄河首曲大草原一望无际的平坦判若两地,沿途除了耸立着有点狰狞的峭壁以外,就是刀片似的碎石铺满并延伸着只有一辆车可以通过的路面,还有的就是数十条冷冷的河流,仿佛不愿意这条车路向前延伸似的,不时横阻在面前。汽车一会儿俯高,一会儿低首,谨谨慎慎地左转右盘而行。那时,我们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任车颠簸着,我们死死地抓着把手,怔怔地望着羊肠一样的路不断坚韧地向前延伸,以及两旁欲倒的山势,遮不住一泻而下的浩浩流水,感觉被大自然的气势完全支配了。
  我们只有不时抹去额头滚下和手心不断沁出的冷汗。
  吉普车像一只大蚂蚁,艰难地溯流而上,在这甘青边缘的崇山峻岭之间,山的高大,谷的深邃,使人一下子变得那样渺小,渺小得连一只虫子都不如,这就是自然。在它的面前,你还有什么话说,只能默默地,默默地一步一步迎着飞流而下的黄河向前而去;那时,我分明觉得,这条旷古的深谷里,只有我们这一行人类;那时,我不知道也无法知道,所在的这条河谷,面前的这条路,伸向哪里又终止在哪里?
  仅仅是一条古老的大河觅着这条河谷顺流而下,一条狭窄的路又沿着这条河谷逆流而上吗?猛然间我问着自己,感到生存本身都是那样的神圣而伟大。
  溯流而上的乡间公路到此为止,终于我们也走进了此行的目的地——连当地的干部们都谈起它有点色变的木西合乡政府所在地时,夕阳已经西下,空空荡荡,一片暮色的草地上没有街道,不见人影,只有两、三栋学校新建的红墙瓦屋,孤零零地独立在一片破旧简陋的房屋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我们走在到处依稀草地的街道上,迎面一所房屋的门窗不翼而飞,没有一丝遮挡地黑汪汪地张开着,仿佛是那条我们跋涉了整整一天,还深不可测的高山峡谷伸在外面的一张大口,要吞噬什么似的,不由让人生出一股寒气。   木西合是甘肃西南角玛曲县最偏远的一个乡,与青海省久治县门唐乡隔黄河相望。木西合乡坐落于阿尼玛卿雪山南麓,门唐乡坐落于巴颜喀拉东南余脉北麓,而黄河从巴颜喀拉山卡日曲发源,一路越过星宿海,越过扎凌湖、鄂陵湖,越过果洛草原,从阿尼玛卿与巴颜喀拉对峙的峡谷浩浩东流,最后在木西合进入甘肃境内,并东南流50多公里后,冲决而出,在玛曲一望无际的万里大草原上缓缓流向东南,不料被南面隆起的松潘高原和东、北面西倾山阻挡,环北西流,重返青海,流向黄南,在玛曲大草原形成了著名的九曲黄河第一湾。
  而木西合是九曲黄河第一湾的起点,也是青藏高原东部边缘藏族牧区的“桃花源”。当时工作人员如果被分配到木西合,仿佛就被打到了“十八层地狱”,有关系或者有出路的人一般是不来这里的。但我有幸曾于1984年甘南藏族自治州民族学校毕业后分配到那里的小学教学一年,与十几个孩子一起度过了“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十年”的一段岁月;一起度过了也许是他们这一生唯一度过的一个“六一”国际儿童节,因为他们是乡上用行政手段强制动员来上学的学生,也许明天他们的父母又要他们辍学回家,与他們一起走上逐水草而牧的未来。
  木西合是取其所辖木拉、西合强两个部落名字的第一个字组合而得名的。历史上在果洛地区居牧,为“三果洛”所辖部落之一。后沿黄河而下,游牧定居于此,并由于宗教上信仰夏河拉卜楞寺院,于清末民初脱离果洛部落自愿归属拉卜楞,成为拉卜楞寺院所辖的土官部落。1928年随拉卜楞归属甘肃管辖,解放后归属甘肃玛曲县的一个乡,从此成为甘、青交界的边缘。
  吉普车停了好久,才见一个老阿妈颤巍巍地走出来给我们开门,她的身后跟着三个怯怯的儿童,两男一女,脸黑黑的,而且用一种陌生新奇的目光,看着我们将大包小包,提着走进专门招待上面来人,也是来此地的外人唯一投宿的两间房屋,并排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老阿妈给我们点上灯、生上火,直到老阿妈回到她自己低矮的房屋,我偶然从一灯如豆的光里,看见她们还站在那里。
  真是边缘,两三个月不见一辆车,仅订的三两份日报,往往作为月报季报收看……至此,我确实有点想象不出他们是怎样在这样的边缘生活下来的,但我知道他们不仅生活了下来,而且从遥远的汉代,他们的祖先——迷唐羌游牧到这里就开始了。
  黄河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曲折流到了这里?阿尼玛卿与巴颜喀拉对峙的峡谷,不知将多少奇险风光藏在深山空谷?对于这我已似乎没有一探究竟的决心。黄河不息地在这条大山狭谷顺流而下,引着我们闯进这里的那条路,始终寻着北岸的山脊向上而去,想象不出尽头。但这条路分明告诉我们,这里还有人类生存,这里必定也有它值得留恋的东西,包括吃、穿、住这些最基本的生存条件。我这样翻来覆去地想着,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准备办完公事起程,那个年老的阿妈,像一个送别儿子的母亲,早早地起来为我们生起牛粪火,牛粪火呼呼呼燃烧的声音,与因缺氧而怦怦加快跳动的心脏相激荡,令人生发出一种燃烧的渴望——与牛粪火一起在这里发光、发热。我们刚洗漱完毕,老阿妈马上提来一壶滚沸的奶茶,以及她们祖祖辈辈享用、适用游牧生活的主食——酥油与糌粑,吃着它,别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滋味升起在心间,自由而执着、苍凉而广阔,俨然一道沉重的风景线,遥遥地散布在我的身后。
  中午时分,我们终于踏上了归程。探出头我遥遥地看见,七八个穿红衣的少年喇嘛,头戴鸡冠帽,神采飞扬地骑马沿河而上;而那昨天看见的三个怯怯的儿童站在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三个学生的那所空空洞洞没有门户的红墙瓦房的学校门口,企冀地望着,尤其那个女孩,那样子仿佛就是我那小女儿;还有那位年老的阿妈,手搭在额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那形象分明就是我的母亲。我看见的那一瞬,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背脊,是那样的温暖而安详,是那样的沉静。
  真的是边缘吗?当然在地理上是无可非议的。但我却不想回答,而且有朝一日我想还会回来,不为什么,就为那些我的母亲和女儿……灵与肉,生与死、花开与花谢、青春与衰老煎熬的启示,使我从此在那里,在生命之中长时间地充满拥有这样一条河流的美丽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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