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格.伍兹:风暴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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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个世界上最受瞩目、最富有且最完美无瑕的“职业体育之神”
  变成一个拥有两位数情妇、小气、粗俗、患有心理疾病、对妻子和家庭极度不忠的骗子、
  好色之徒,泰格·伍兹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之前所有的敬仰、赞美、传诵、恭维一夜之间都便成了质问、贬斥、嘲讽和取笑,
  这个拥戴追捧了他十多年的世界瞬间就变得无所依靠,当然,除了接受和承担,他别无选择。
  但是,泰格·伍兹之所以成为名声大振的泰格·伍兹而不是美国哪个贫民窟里的问题青年,
  只有一个原因—无可比拟的高尔夫天分。因此,当风暴渐渐平息,
  回到高尔夫球场也成为了他唯一的选择。
  
  从深圳宝安机场到东莞观澜湖高尔夫球会大约需要不到一小时的车程,如果是在2011年4月12日前后的几天往来于这段路,你会很难不注意到沿途一幅幅令人目不暇接的巨大海报,海报上的男子表情坚定、目光深邃,在他身旁有一行英文,写着“MAKE IT MATTER”,中文释义为:“你会不断进步,持续变好。”
  来来往往于这条路的绝大多数人都认识出现在海报上的这张面孔,泰格·伍兹,这些人认识他的方式大多是因为高尔夫,当然,还有那与他的高尔夫球技同样名满天下的绯闻。
  
  你是泰格·伍兹?
  4月12日上午九点,东莞观澜湖会所,那个海报上的泰格·伍兹便成了现实中的泰格·伍兹,穿着最经典的红色POLO衫、黑色长裤,戴着印有他名字LOGO的黑色帽子,嘴角上扬时便会露出洁白牙齿的标志性笑容。
  伍兹上一次出现在这里要追溯到十年前,那一年的他赢得了包括大满贯赛事美国名人赛在内的8个冠军头衔。据悉,当时有一万名开着宝马、奔驰的高尔夫球迷前往现场一睹他的风采,而那时整个中国大陆的高尔夫球迷还不到一百万人。
  这一次,十年之后,他已经有17个月没有获得过任何比赛的冠军,世界排名也从第一滑落到了第十五,新闻发布厅里满满当当坐着的记者心里都装着一大堆关于他的、却和高尔夫无关的问题。
  事情是在一夜之间发生变化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那一夜之前,无数孩子都在一则遍布全球的电视广告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自豪高呼:“I'm Tiger Woods!”无数人因为他而去购买运动用品、剃须刀、昂贵的高尔夫比赛门票和名贵手表。他是美巡赛中唯一的黑人球星,他是标准版父子情深中的孝顺儿子,是完美版家庭生活中的二十四孝丈夫和父亲。当人们提起“完美”、“榜样”等词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想起他。而在那一夜之后,他变成了多达两位数的酒吧招待、脱衣舞女郎等人的地下情人、性瘾患者、对妻子和家庭不忠的好色之徒、以及蒙蔽了整个世界十多年的头号骗子。
  发生在2009年11月27日的佛罗里达的那场车祸并不严重,它只给坐在驾驶室里的泰格·伍兹带来了一些轻微皮外伤,但它却对已经被神话多日的“泰格·伍兹”这个标志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响彻着“你是泰格·伍兹?”的不解、质疑和控诉。同时也带来了如此的场面——爆满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如果允许自由提问,人们不会再赞美他的球技也不会带着羡慕的眼光询问他的家事,于是,“本次发布会不设自由提问时间,将由主持人代大家与伍兹对谈”,活动的组织方如此地反复发表着声明。
  这个世界上最难以修复的就是信任。
  “人们感到了一种背叛。伍兹曾经被人们视为一个完美好男人,拥有优良的品质。大众觉得伍兹误导了他们十多年。” 曾与伍兹合作密切的戴维·布朗娱乐公司总裁杰夫·周恩如此说道。在这起车祸发生前一个月才将高尔夫纳入奥林匹克阵营的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也对此大失所望:“这让人失望。我们号召运动员成为青少年的楷模,但很明显伍兹不是这样的。”
  “这个偶像已经坍塌,再也无法重塑。” 美国主流媒体《时代》的结论代表了整个事件最大的后果,言辞决绝。甚至还有人表示过去那个完美的泰格·伍兹的倒下对于美国人而言,是次贷危机之后的又一深重打击。
  当然,真正遭遇实质性重创的还是将伍兹神话的赞助商们,他们将一个普通人神话的目的就是实现利益的最大化,而当事实终于败露之时,他们也将不可避免的为此买单。
  在伍兹的人气、支持率、被信任指数急速下降的同时,这些赞助商的股票市值也缩水了2.3%,大约为120亿美元。尽管一开始,商家们还硬着头皮表示将与伍兹同舟共济,但那也是出于对自身品牌形象的保护,毕竟没有人愿意在代言人形象受损的同时再给公众留下一个落井下石的印象。但当“虎女郎”的数量变成两位数开始,“佳得乐老虎焦点”系列饮料开始全面下柜,埃森哲则将伍兹的广告从其官方网站上撤下,同时还撤掉了与其有关的平面广告。吉列则发表声明说:“伍兹在修补个人生活的时候,我们将在市场推广活动中限制他的角色。”豪雅表也收回了伍兹的海报,只有耐克因为对伍兹押下重金而选择与他共进退,但其销售额也下滑了35%,直接损失约4.55亿美元。
  从天使跌落至凡人、而且还是个被冠以伪善、欺骗、色魔等头衔的凡人,伍兹的境遇和那个冬天美国的天气一样,暴风雪肆虐,寒冷至极。
  有无数的危机公关专家们帮他出谋划策,解决方案无一例外地都是苦口婆心地劝他“勇敢地面对公众,多少谈上一些”,但伍兹始终没有露面,他的回应只是两份声明,承认对妻子的不忠,言辞闪烁地表达自己“最诚挚的歉意”,同时宣布无限期离开高尔夫赛场。
  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职业体育运动员、高尔夫球技最高超的球星头顶着一个巨大的黑洞,所有的光鲜都被吸走,而脚下则是一片沼泽,无力挣脱。
  
  谁是泰格·伍兹?
  东莞观澜湖会所,新闻发布厅右侧的大门紧闭,但所有人都扭着脖子注视着那里,你无从知道那两扇门背后站着的伍兹是怎样的表情和状态,但你一定看得到,当那两扇门打开时,一个笑容可掬的伍兹在向你挥手致意,他看上去轻松自如,闪光灯和快门声此起彼伏。
  “嗯,感觉他精神不错”,这是很多人在看到如此场景后的评价。在过去的一天中,伍兹刚刚结束了美国名人赛的比赛,放下球杆后便登上了私人飞机进行了穿越半个地球的20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在总统套房舒适的大床上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当然,伍兹熟悉这一切,或者说,这才是他熟悉且运用自如的生活。所以,在那个佛罗里达寒冷的冬天还没有过去的时候,他开始酝酿着归来。
  北京时间2010年2月20日凌晨,人们在那起车祸和漫天的丑闻发生之后,第一次见到了久违的泰格·伍兹。
  黑色西服突出沉稳气质,眼神中的倦容装点着悔意,低沉的声调几度哽咽:“我至今不敢想象我失去高尔夫球会怎样,我无法失去它,当然,我同样不能失去家人,当我重新回到高尔夫赛场,我需要让我的行为变得更加尊重这个运动,我会回来的,今年我或许会参加比赛,我十分渴望回到高尔夫赛场,虽然我曾经让大家深深的失望。”
  40几天后,美国佐治亚著名的奥古斯塔球场上,伍兹出现,以参赛者的身份参加美国名人赛。尽管重回奥古斯塔的他最终排名第四的成绩还算过得去,但这并不代表一切将会顺利起来。
  “你看看现在的伍兹是什么样的,他的发球左飞、右飞,一会儿进树林、一会儿进长草。至于他那神奇的推杆也早已离他而去,那些以前听从他意志的小球再也不听话了。”在美国名人赛之后的很多比赛中,总是追随领先者的电视转播中很难看到伍兹的身影,而在高尔夫专栏作家的文字中,你却经常能够看到如此评价他的言语。
  2010年8月9日,美国俄亥俄州火石乡村高尔夫俱乐部南场球场,世界高尔夫球锦标赛普利司通邀请赛第四轮也是最后一轮的比赛结束,在参赛球手的排名表中,夺得冠军的是美国人,他叫亨特·马汉。什么?泰格·伍兹在哪里?那你可得多点耐心才行,因为这个名字出现在排名表的第79位,而这张长长的表格总共有80个名字,而在此前他11次来到这里参赛,有七次都拿到了最后的冠军。
  自从伍兹进入职业高尔夫球坛,这几乎是从未出现过的状况,如果这种状况继续,也许很快就会有准备练习高尔夫的孩子一脸懵懂地发问:“谁是泰格·伍兹?”
  “你甚至能从伍兹的脸上瞧出他的尴尬。对于一个以前一贯威风,站在发球台上便能吓跑对手的选手来说,在一堆平庸的选手一起打球,丢脸的程度不亚于在拉斯维加斯的酒店中被发现与一堆情妇鬼混。”尽管还有专栏作家如此犀利的嘲讽,但因为比起最难过的时光,如今已经回到高尔夫球场的日子完全算得上是好时光了。
  曝光隐私的文章以前每天都有一篇,但在伍兹重回球场四个月的时候已经大面积停顿。也没有情妇再站出来,当然更没有必要道歉了,甚至八卦报纸和网站也对他的新闻失去了兴趣,到康复中心康复明显也结束了,甚至连一直不肯放过他的英国小报记者也不再对他穷追猛打了。唯一残留的八卦就是他与妻子艾琳的离婚问题。
  “你是怎么从世界排名第一的球员沦为这个星球上最糟糕的球员之一的?”在经历了那个糟糕的冬天之后,这样的问题在伍兹看来都是可爱的,毕竟,这还是关于高尔夫的问题。于是,他没有一丝不快地非常诚恳地作答:“坦率同你讲,我觉得我应该更早发展成这样。可是有一段时间,我的表现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而上个星期,坏表现最终追赶上了我。”
  ‘这样’是‘哪样’?伍兹做了进一步澄清:“我的意思是打得这样糟糕。发生了这样一些事情,不知道何故,我还能拼凑起一些好球,继续坚持下去。我有两场比赛打得真的很好,可是除此之外,我真的做得没有那么好。”
  和在火石俱乐部结束比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感叹“这真是漫长的一年”一样,听到伍兹如此告白的人们心里并不好受,他们更像是任性而口是心非的情人,明明还爱着这个人,还希望他能够像过去一样出色,但却又忍不了因为这种爱而产生的恨,一边是苛刻的指责和要求,一边又是满腔的期待和热情。
  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对的,无论是决定重回高尔夫世界的伍兹还是仍然对他有所期待的人们,毕竟,这个世界没有理由去浪费一份绝顶的贴着高尔夫标签的才华。
  
  我是泰格·伍兹
  坐在新闻发布会舞台中央的伍兹认真地回答着主持人提出的每一个“来自球迷”的问题,台下的听者有人已经开始昏昏欲睡。
  好在,事情很快就起了变化。
  结束了新闻发布会的下午,伍兹出现在了球场上,尽管这只是为东莞观澜湖高尔夫球会会员、青少年选手和媒体记者而打的示范教学,但提前半小时便将球场边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和如庞大旅行团一般带着主办方统一发的红色帽子随伍兹的移动而移动的巨大人流都说明了一个问题—高尔夫球场上的泰格·伍兹才是真正的泰格·伍兹。
  试杆、挥杆、击球入洞,伍兹的每个动作都能激起现场的一片惊呼。在一个主持人故意设置的、难度超高的沙坑球障碍面前,伍兹神态自若,没有片刻的思考便轻松地将球解围,掌声、欢呼声四起,一位男球迷用最能诠释不可思议这个词语的表情对身旁的同伴说:“你知道这个球有多难打吗?”同伴沉默不语,显然还沉浸在伍兹刚才的那个漂亮的击球之中。
  没错儿,在经历了前所未有的低谷和令人几乎无言以对的糟糕战绩之后,高尔夫球场上的一切没有理由不好转起来,毕竟,他不是别人,他是泰格·伍兹。
  莱德杯是高尔夫世界中最顶级的赛事,欧洲队和美国队的对抗代表着这个星球上最强的高尔夫对抗。自从转入职业,每一届莱德杯伍兹都处于积分榜榜首,毫无悬念地代表美国队出战。但在去年,他在最后时刻才从队长科里·帕维手中拿到了一张参赛外卡。好在,他没有浪费这个来之不易的名额,尽管欧洲队最终战胜美国队,但伍兹取得了3胜1负的战绩,与队友斯蒂夫·史翠克在美国队对内并列第一。在职业生涯中第一个毫无冠军入账的赛季中,这显然是非常重要的安慰,尽管在莱德杯结束后不久,他便丢掉了在自己名下保持了近300周的世界第一的位置。
  2011年4月,美国名人赛,伍兹复出整整一年。尽管第四名的成绩令他没有冠军入账的时间被再一次延长,但随后来到深圳的伍兹在回忆这刚刚结束的比赛时依然会露出欣慰的笑容:“我想说最为重要的是我在周日的感觉非常好,那天的比赛帮我找到了一些信心。”当然,至于他在比赛中打出一杆臭球后爆出的那句响亮的粗口,也可以被看作一个积极的信号,第一,这说明他专注比赛,第二,这也说明他开始放松、不需要再去伪装自己。
  “如果有提问机会,我只想问问他现在是不是比过去的任何时刻都轻松多了。”新闻发布会结束后,有女记者如此的声音。或许,伍兹会为没有回答如此的问题而感到遗憾,但这句没有发出的提问中暗含的比较也足以说明两个问题—第一,那场危机已经渐渐过去,第二,对于出现在高尔夫球场上的泰格·伍兹,人们依然满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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