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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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也就是二十多年前,我们家家教很严,同时我家大人们已经是屡次“革命”和政治运动的惊弓之鸟,家运式微,生怕孩子们闯祸,约束是倍加严厉,平日连乱说乱动都不可以,“早恋”就是绝对禁止的了。满24岁时,父亲来信宣布我可以开始考虑个人问题了。一下子我根本找不到感觉,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力和经验足以与男性进行交往和对他们有真实的判断。怎么办?学当时年轻姑娘们用流行的外在标准去找对象。其实也与现在一样,女孩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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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也就是二十多年前,我们家家教很严,同时我家大人们已经是屡次“革命”和政治运动的惊弓之鸟,家运式微,生怕孩子们闯祸,约束是倍加严厉,平日连乱说乱动都不可以,“早恋”就是绝对禁止的了。
满24岁时,父亲来信宣布我可以开始考虑个人问题了。一下子我根本找不到感觉,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力和经验足以与男性进行交往和对他们有真实的判断。怎么办?学当时年轻姑娘们用流行的外在标准去找对象。其实也与现在一样,女孩子中间流行“高富帅”,大家都找家庭条件好、工作单位好、社会地位高的男生。对外形的要求是:“一米八盖,一米七五帅,一米六五用脚踹。”
我上班的医院,不断有人给我推荐各式人等。但是几乎没有完美的人,我一概谢绝。一晃,已经吃27岁的饭了,同学们也都进入结婚生子高峰,身边的好心人比我都着急。于是,当一个偶然机会把一个工科男展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马上接受了他。工科男高大英俊,本科,善运动,会打篮球,会游泳,父母都是革干。我父母很满意这些条件,拍板同意。父母一旦同意,我们的关系就可以向社会公开了。公开很重要,你公开,你就不流氓,没有生活作风问题。
就这样踏踏实实进入下一个阶段:动手准备男婚女嫁的物质。我很激情地花掉100元整买了一床湘绣缎子被面,那时候100元可是不吃不喝两个多月的工资啊,给他展示,他没啥反应。他借了我的小说读了,也没啥多说的。他经常来我们食堂吃饭,用我的饭票。我的饭票吃完了,工资很吃紧,他毫无意识。偶尔我们也去吃个餐馆,我抢单,他毫无意识;我再抢单两次,他竟习惯了;再吃完,人嘴巴一抹,先撤,候在外面,吸烟去了。我生了一场大病,住院的病房里连一双拖鞋都没有,首先买来拖鞋的,却是朋友。我不满了,愤怒了,质疑了。就在这个时候,我未来的丈夫,我未来孩子的父亲,突然出现了。
共同的写作爱好为我们提供了见面机会,并且在一个讲习班相处了几个月。见面第一眼就有电闪雷鸣之感。但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在于:我已有未婚夫;他已婚有孩,孩子尚在襁褓。巧的是,我对未婚夫强烈不满意,他也是对妻子有强烈不满意。可是,我们如果动一动念头,就会犯下“生活作风错误”。第一时间,就用了错误的方式来处理错误的问题:故意不说话,故意躲避对方,强行拉开距离。结果抽刀断水水更流:即便借众人说话时候搭个话,即便跟随大家一起散步,即便在食堂同坐一个饭桌吃饭,都倍感甜蜜和兴奋。
后来我无数次地回想,如果当年人们和社会,只要稍有一点点宽容度,只要容得下我和他,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大大方方,公开坐下来,喝杯茶,交流与分析一下现状与利弊、道德与良心、家庭与责任等等,事情应该不会走向极端。遗憾的是,当时立刻有人向组织告密,跟踪盯梢,领导找谈话,党团组织要求坦白交代,单位以除名加以威胁,作家协会派专人专案整黑材料,居委会窥探与监视,家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父母介入生气生病。直至法院起诉,警方诱捕,他以莫须有的罪名锒铛入狱。
有不明就里的记者以为抓到大新闻,真名实姓跟进报道,所用文字都极具侮辱性,社会舆论一片喧哗。一夜之间,我和他的大好前程被断送,优秀青年变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不过同时,也有我们的朋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专打冤案的律师拍案而起主动接案,我忍泪含悲昼夜写冤情刻钢板油印材料,层层申诉,中院、人大乃至北京高院。那最初一刻发生的好感,仿佛一盏孤灯,微弱地温暖和照亮着持续了将近三年的官司,这场艰苦卓绝的官司最终打赢。
那一个夜晚,他剃着粗糙的犯人光头,站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旁———这是他进监狱后被离婚剩下的唯一财产,深情地对我说:“嫁给我吧。”我还能够说什么?唯有泪雨滂沱。
选自《当代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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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起每天都坚持跑步,总有人表示钦佩:“你真是意志坚强啊!”得到表扬,我固然欢喜,这总比受到贬低要惬意得多。然而,并非只凭意志坚强就可以无所不能,人世不是那么单纯的。老实说,我甚至觉得每天坚持跑步同意志的强弱,并没有太大的关联。我能够坚持跑步二十年,恐怕还是因为跑步合乎我的性情,至少“不觉得那么痛苦”。人生来如此:喜欢的事儿自然可以坚持下去,不喜欢的事儿怎么也坚持不了。意志之类,恐怕也与“坚持”有
过了中秋,秋的意味更是一日深似一日,转眼间就重阳了。白首卧松云的隐逸诗人孟浩然,曾有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的幽约,后来不知诗人践约否,千载之下,我这个呆人尚痴痴地期待着更精彩的下文呢———按旧俗,重阳无外乎登高望远,佩茱萸,饮菊花酒,吃重阳糕———如今是不能了,就是想一想也是蛮有意思的。九月九,秋三月已过去了大半,天,愈发地高远了,夏花已残,荷塘是红消翠减,八月的桂花也香远益清了,连中秋的满月也只剩
社交不是与你的亲戚或者朋友聊天,而是开发我们身边的泛泛之交。 有一项关于找工作的调查,在几百个职业人士中,56%的人都不是通过猎头或者招聘广告找到工作的,而是通过他们的私人关系。更有意思的是,90%的人称他们的这种私人关系不过是泛泛之交。 换句话说,我们的下一次机会很有可能并不是来自我们的好朋友,而是来自那些跟我们并不太熟的人。 既然泛泛之交如此重要,为什么我们不多给自己一些时间与至少可以相
人生是什么?即是人在戏台上演戏,在唱戏。看戏有各种看法,即对人生的看法叫做人生观。但人生有什么意义呢?怎样算好戏?怎样算坏戏?吃饭有时很像结婚,名义上最主要的东西,其实往往是附属品。吃饭讲究的事实上只是吃菜,正如讨小姐的阔佬,宗旨倒并不在女人。这种主权旁移,包含着一个转了弯的、不甚朴素的人生观。辨味而不是充饥,变成了我们吃饭的目的。舌头代替了肠胃,作为最后或最高的裁判。不过,我们仍然把享受掩饰为需
天津卫的早餐,称之为“早点”,品种丰富,花样繁多,价格便宜,实在令人赞叹。大杂院成长的穷孩子,对此感触最深。油炸果子是偶然才买一回,而豆浆则是每天必喝的,去豆腐坊买早点几乎是我每天的功课。掀开厚重的门帘,氤氲的雾气扑面,硕大的铁锅内,豆浆翻滚,甜香的味道扑鼻。通常也无需买牌,胖掌柜,一手接过递来的硬币,头也不抬地仍进钱柜,一手舀出豆浆倒进了我的钢精锅,几乎是满满的一锅,再加上一勺雪白的豆腐脑,天津
很早的时候,我从《海上花列传》里知道点心有干湿之分,凭想象,以為大饼、油条、粢饭属于干点心;馄饨、面条、汤圆属于湿点心。后来看了知堂老人的文章,得到另一种信息:湿点心指的是馄饨、汤面、包子…… 包子也算湿点心?难道仅仅因为包子(“灌汤包子”)里有那么一点点汤汁,就能归入湿点心吗?我很难接受,以为能够揽入干点心范畴的,一是能采用烘、烤、煎、蒸等法,二是能用手抓取、边走边吃。这两个条件同时符合,方可
现在想来,那是我命中注定要看到的。 那天晚上我拿了本书,随手将电视打开,一边看书,一边兼顾着电视。 那天,我的注意力渐渐从书转到了电视上。这是个关于喂养野马的纪录片,讲的是西部某个地方,对日渐减少的野马进行人工喂养。 从电视画面上,我一点也看不出这些野马和普通马的区别,它们的性情似乎并不暴烈,长相也和普通的马差不多。我之所以注意到它们,是因为电视上说,其中一匹母野马就要临产了。 我以旁观者
首见昙花,在寄居小院。 邻家阿姨肥硕,面沉。为客者,敬而远之,百不敢扰。那日,有敲门声,竟是阿姨,眉弯,嘴角翘起,一枚上弦月。“今晚昙花将开,记得看。”我忙不迭地诺诺,若有惊喜,只为忽见月之上弦。 是晚,无月,约另一租户大哥大姐同赏昙花。大家猫腰撅腚,脑袋聚在那一朵昙花的骨朵下,目光如炬。天上星子渺远,身边花蚊长歌。没半个时辰,脸上、腕上、腿上,皆种满红玛瑙的痘痘,痒痒难耐,打道回屋,花露水、
在所有的树种里,柳是我最喜欢的一种。在上小学时,老师就让我们朗诵贺知章的《咏柳》,脑海里时常闪现出诗中的意境:一到春天,岸边的柳抽出细长碧绿的叶子,无数柔弱与秀美的柳丝,在晨曦的微风里袅袅飘动,像是翩翩的舞蹈……后来在中学课本里读了《诗经·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中的佳句,可算作是我爱柳之情的源头。冬去春来,残雪初消,余寒还残留村头田塍肆虐,柳却在乍暖还寒的时节率先苏
县城北有一小镇,地处淄博、潍坊、青州三市交界,三条省道分别通向三市,故其名三岔镇。三岔镇多山少地,山势高峻陡险,地却贫瘠零落。有一笑话,笑此镇地块散碎,说合作社时村民锄地,黄昏下工,队长给张三少数了一块,张三大怒,指队长鼻子跳骂:“弄我老婆也就算了,我锄了十块地,你给我记九块,我弄你祖宗。”队长纳闷,张三明明锄了九块地,哪来十块呢?张三指着队长腚底下说:“你还坐着一块呢,怎么没给我数上!”三岔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