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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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回山东的家,一直是萦绕在我整个童年、少年时期的愿望。仿佛只有回到山东,我们的生活才能稳定下来,我想要的钢琴也才能搬进家来。梦和回家掺杂在一起,伴我长大。
  


  
  家在山东。从我记事之时,父亲就这样告诉我。
  那时我们随着军人父亲辗转居住在云南西北部边境的几个地方,家在营房里,每天能在天黑的时候和别的孩子喊着“各回各家,扁担开花”的口号,回到自己的家里。但是,父亲的话让我感觉云南的家永远不是真正的家,我们真正的家在山东。
  等待回家的日子漫长而迷茫,却是充满了渴望和期待。总是忍不住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回山东啊?妈妈从来没有给我明确的答案,但是我们家时刻都在准备着举家搬迁。从有第一件家具起,我就总是听到爸爸对妈妈说,这是一个组合家具,可以拆开搬运。每每家里要添置一个大件的时候,想到的总是将来回家的时候能不能搬走。我小的时候渴望有一架钢琴,也是因为搬运的设想而泡汤了。
  回家,回山东的家,一直是萦绕在我整个童年、少年时期的愿望。仿佛只有回到山东,我们的生活才能稳定下来,我想要的钢琴也才能搬进家来。梦和回家掺杂在一起,伴我长大。
  终于在我12岁的那一年,父亲带着我们全家回到了老家,这不是一次归宿,只是一次探亲。爸爸17岁那一年离开山东的家,随解放大军辗转南北,后来驻防云南。我和弟弟相继出生在云南,日渐长大。
  12岁的我眼中的山东的家是一种别样而新鲜的生活,那时奶奶住的房子是土坯房,屋子里盘着炕,很黑,有一股种子的味道。没有电灯,点的是棉花仔油灯。做饭的时候要拉风箱。所有这一切,都让我这个在云南长大的孩子好奇,我总是抢着拉风箱,挂着一头的柴火草钻出灶间;在烈日下拉着用针穿起的杨树叶疯跑;到坡里拣地瓜……山东老家真好玩,每每走到一个地方总是围了很多人看我,奶奶说南蛮子回来了。不过,这样的新鲜持续了几天,我就感到山东老家的种种不好了,最不好的是没有大米吃;然后是不能洗澡,没有电灯,睡觉还有跳蚤……我偷偷跟妈妈说要回云南,爸爸生气地瞪着眼睛告诉我:这里才是你的家!
  山东是我的家。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又先后四次回到山东的家里。17岁因为高考失利躲回了山东的家,奶奶的屋子依然黑,可是家里人看我的目光却是明亮的。北京天安门正在进行建国30年的大阅兵,我依然守着棉花仔油灯看书;22岁刚刚军校毕业提干,随父亲回到了山东的家,奶奶的屋子里挂起了电灯;25岁旅行结婚回到了山东的家里,奶奶说南蛮子孙女又带回了一个南蛮子,我和奶奶睡在土炕上聊天;33岁我带着5岁的儿子回到山东的家,奶奶病了,躺在土炕上,听我的儿子叫她祖祖。
  我告诉儿子山东是我的家。
  在新一轮的期待中,儿子已经过完了17岁的生日,我又回到了山东。
  在花季的6月,我随中国作家看潍坊采风团又一次踏上了故土。潍坊之行可以说是一次惊讶之旅,更是一次回归之行。
  我跟朋友说要到潍坊去,对方的第一句话总是说去看风筝吗?的确,在此之前,我对潍坊的印象也是风筝。潍坊是风筝之都,想象中潍坊的天空上飘满了风筝,风筝是城市的翅膀,似乎能带着一个城市飞翔。
  事实上,当我踏上潍坊的土地时,我就感觉到了潍坊在飞翔。
  我们是下午到达潍坊的,当接站的汽车带着我们进入市区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错觉,似乎进到的是一个南方城市,我惊讶的是城市里的植被,不仅仅是一些绿色的草坪,而是一些苍劲的参天大树,仿佛已经在那里生长了百年。事实上,这些树的确已经有百年的历史,只是它们的出生地是在南方。我很惊讶,潍坊人有这样大的气魄,对于自己的城市有如此深情的爱,就好像一个爱美的女孩,是不惜艰苦到各个店铺去淘来美衣的。其实,在接下来的几天,当我们行走在潍坊的辖地上的各个角落的时候,我真正领略了潍坊人的大气魄。别说把生长在南方百年的大树移植过来,比这更加伟大的壮举在潍坊也是比比皆是。让潍坊插上翅膀的不仅仅是风筝,还有很多很多。
  在潍坊的日日夜夜,我总是在念叨着“家”这个词汇。山东是我的家,看到自己家乡的变化,我很感慨。
  见到寿光的大棚里像灯笼一样高高挂着的西瓜我感慨,一株西红柿能结出3000多公斤的果实我感慨;种瓜种菜不用土让我惊讶;农民住的小楼比城里的别墅还气派,我也张了半天的嘴,可是我的眼睛告诉我一切都是真的。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新农村、新农民、新生活。
  还有更加让我惊讶的事情:青州PK北京的顺义。谁都知道,青州是一个县级市,而北京是首都,顺义是北京的一个区。为了争夺2009年的花卉博览会,青州和北京的顺义PK上了。我们知道打虎的英雄是山东人,武松的气魄已经很让人瞠目了,没想到还有比武松更有气魄的青州人。自从踏上青州的地盘那一刻,青州PK北京顺义的结局就成了一个大家都挂在心上的悬念。北京在开会,就像我们当年期盼奥运的结果一样,我们在青州能做的只有等待。
  在等待中我们也渐渐了解青州。青州是一个有着渊源历史的古都,是古九州之一。远古的青州是东夷文化的发祥地,自西汉起,青州即是中国版图上的一个名城重镇。渊源的历史使得青州是一个厚重而丰富的城市。在青州博物馆,我们实实在在开了眼界,它是全国县一级博物馆中最大馆藏量的博物馆,有三万多件文物。我是一个对文物几乎“文盲”的看客,也被那些珍宝吸引,大饱眼福。
  青州有一座山叫云门山,山上有一个云门洞,是一个凿出来的石洞,洞穿了山体。关于这个洞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说是青州府里有一个豪门小姐,长相惊艳四方,上门提亲的豪门子弟不断,小姐都没有看上。无奈,家人依了小姐的愿提出一个选婿的条件:谁能做一面能把整个青州府都收下的铜镜,小姐就嫁给他。于是乎,整个青州即刻掀起了一个规模庞大的造镜行动。当然,能工巧匠不少,各式各样的铜镜纷纷出炉,完全可以开一个镜博会了。但是,没有一面铜镜能把美丽的青州完全收进去。就在小姐极度失望的时刻,一个小石匠走进府里,邀小姐看青州。原来小石匠在云门山上日夜辛苦,凿出了一个直径约五米的石洞。透过洞孔,青州城尽收眼底。最后,挑剔美艳的小姐,嫁给了智慧勤劳的小石匠。
  美丽的传说,预示着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其实是有可能的。
  在晚饭的时候,我们终于等到了结局:青州申办成功了!2009年中国花卉博览会将在山东潍坊的青州举行!北京顺义将作为协办的另一个会场。我们为此举起了酒杯。
  青州之夜因此美丽而充满希望!
  事后想想,青州与北京可不是不自量力的PK,青州人有信心,更有实力,这样的结果也是必然。
  在寿光我去看了一个百岁老人。老人家住寿光台头镇道口一村,妈妈在电话里告诉我,只要进村一打听,谁都知道老奶奶。果真,我并不知道老奶奶的名字,可是,很快就找到了她。老奶奶已经100岁了,依然很精神。她和孙子住在一起,一栋坐北朝南的大瓦房,电视、冰箱、电话一样不少。整洁的院子,一点没有我对过去农村的印象。老奶奶是爸爸战友的母亲。60多年前她把自己的儿子送到部队,她的儿子参加过解放潍坊的战斗。1948年我父亲参军,随老奶奶的儿子离开了山东,一路南下进驻云南。我出生的时候父亲恰好不在母亲身边,同在部队家属院的老奶奶就担起了照顾我母亲和我的重任。
  告别的时候,老奶奶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问我:要走吗?要走吗?就在这儿住下,住下!
  奶奶说得对,我回家了!
  山东是我的家。
  潍坊之行是一次惊讶之行,更是一次回归之旅。不仅是一次身体的回归,更是一次灵魂的回归。在我人生的匆匆之旅中,回家总是一次惬意的休息和新的准备。
  与潍坊挥手告别,今后的人生之路走起来会更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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