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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阿密的碧海蓝天其实很有名了,在很多人心中,它早就是迈阿密的代名词了,但当地人似乎还觉得远远不够,要不断强化这点,我住的酒店位于市区靠海的地方,从楼下的花园穿过一条车辆来往不多的马路,便可以下到沙滩,看到湛蓝的太平洋。早上的时候,阳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海滩边操持小船、跑步、晨泳的人都被笼罩在一片橘红色的霞光之中。
“你应该坐船去瞧瞧,那样才能看到典型的迈阿密。”酒店前台那位白头发的Jerry先生显然觉得我这样浅尝辄止地接触到的大海不能代表迈阿密,所以从头天晚上就一直在看到我的时候反复碎碎念。既然当地人如此推荐,就去看看吧。早饭之后,我接受他的建议,预订了出海观光的行程。
一辆中巴将我载到热闹的海湾市场、桅杆林立的码头上,同车的游客来自五湖四海,近到墨西哥,远至欧洲,他们几乎一水的海滩衫、太阳镜、人字拖,看样子都是专程来享受迈阿密阳光的。穿过岸边的浮桥,我们上到那艘船身上印满花里胡哨文字的船上,此时船上已经有不少人。大家几乎都对那个面积不大并且装饰简陋的船舱视而不见,而是直接上到二楼的甲板上。是啊,在一个室外23℃,有二级微风并且阳光充足的天气状况下,谁会愿意委身室内?
瑞奇·马丁住过的海滩豪宅
游船全速启动后,风显得更大了一些,加上强烈的阳光,我戴着太阳镜依然要眯着眼睛才能逐渐适应。人们占据理想位置或坐或站地享受眼前的一切,而船上的广播此时开始播音,流利而清楚的美国口音以及那种风格腔调让人想起了美式脱口秀。
“脱口秀”在不同的内容领域切换,首先是生活频道,一本正经地讲述迈阿密的地理位置、气候特征、我们身处的地点以及接下来的线路,为我等初到之人进行扫盲培训。此时,船笔直前行,那些出售各种海滩风格纪念品—大草帽、花衬衫、夏威夷裙的连串摊子和旋转木马一圈圈转个不停的小型游乐场与我们渐行渐远,变得渺小而模糊。随着穿过一个小小的峡口通路转过方向,船开始沿迈阿密海滩而行,广播已经切换到娱乐频道。刚才那些背景介绍似乎都是为接下来的八卦内容做铺垫的,而八卦的主角,则是眼前沙滩上的豪宅。
由于良好的气候和地理位置,迈阿密从很早开始便是美国富人的度假胜地,海滩的房价更是水涨船高,到达令人咋舌的程度,只有顶级富豪和日进斗金的明星可以消费得起。

这些家伙喜欢个性化,这从每个房子的设计上可见一斑。即便是相邻的两个,也会有天差地别的不同风格—红色屋顶的西班牙乡村风格大宅刚过,蓝白相间的爱琴海风格便赫然眼前;挨着大理石柱廊的古罗马宫殿的,或许又是线条极简的北欧设计风,不过它们的共同点是神秘,房子大多掩映在茂密的棕榈树后面,若隐若现地几乎很难见到全貌,这与主人的身份有了共同点,后者的神秘则全靠“脱口秀”去了解,每看到一个名人豪宅,解说的音量就会提高一些以便引起注意。
“这栋房子曾经属于瑞奇·马丁,不过在交了几次每年超过十万的高昂地税后,他希望与同性恋人换个地方生活,便打算将其出售。而这栋要价过千万的房子足足用了五年才找到买家。而这个神秘人出的价格仅比瑞奇的底价高出区区数十万。这让他在这栋房子上的投资收益少得可怜……”解说者必须用飞快的语速才能在短时间内爆出如此丰富的信息量,而多数听众要么还没看到他说的房子,要么还没有完全听清楚,便已经切换到下一个八卦了。
迈阿密海滩边的豪宅涉及的名人涵盖了电影、音乐、NBA和商界,说实话,至少一半名字对我来说都相当陌生,不过正出现在眼前的一个场景却非常熟悉:从远处某个托斯卡纳风格白色大宅中走出数个衣着光鲜的男女,他们沿着小径走来,顺私家码头而下,钻进一艘超过60英尺长游艇舱内,游艇早已做好准备,瞬间开足马力朝南边开去。这让我想起电影《迈阿密风云》中的场景,他们是赶去哈瓦那享受夜生活的吗?
传奇Art Deco
当船上解说中提及迈阿密的明星与他们豪宅派对的时候,数度提到著名设计师范思哲。不过遗憾的是,这位迈阿密最具传奇故事者的宅邸并不在我们刚才经过的地方。不过由于提前做了足够准备,我在下船以后坐上一辆宽敞的明黄色出租车,很顺利地找到了他当年的宅邸。
相比最后被迫抛售豪宅的主人,范思哲的结局更为令人悲伤—他在自己家门前死于非命。
1997年夏日某个晴朗的夜晚,范思哲先生家中又一次举办热闹的派对,类似的活动对于好客的主人来说显得稀松平常。当派对进行到尾声,范思哲陆续送别客人时,一个陌生人正寻求机会悄悄接近他,当范思哲发现眼前这位客人有些怪异时,后者突然拔枪射击,毫无准备的范思哲就这样中枪身亡。而袭击者也在一片混乱中又射伤几名客人,之后将枪口对准自己……
凶手的自杀身亡让这桩轰动一时案件的真实动机成了永远的谜题,多数人将其视为一位偏执人格的粉丝对偶像痴迷过度的疯狂之举。尽管时隔十多年,但当我漫步在距离其当年遇害地不远的Barbra大街时,依然可以听到那些口若悬河的向导,将这一事件作为谈资讲述给自己的客人。
范思哲遇害事件只是这个Art Deco街区各种传奇故事中的一个,这个时代感浓厚的地方如今被加以保护,多数建筑的一层是餐厅、精品店、咖啡馆,而有的干脆将整个建筑还原成精致旅馆。华丽的吊灯、色彩鲜艳的内墙和从天花板到四壁挂满的各种装饰随处可见,来自上世纪初期的奢靡味道被当今的经营者召回,如今,你能感到比禁酒令年代更为奢靡的氛围。
在一栋建于1923年的老房子改造的咖啡馆中,我无意中认识了邻座的一位老人,他是当地人,早年有过短暂帮建筑师打杂的职业经历。尽管后来转行再没干过与建筑有关的事,但说起这个生活一辈子的城市,还是滔滔不绝地让人增长见识。据他说,我们正坐着的这个有玻璃天井和倒圆锥形吊灯的地方,就是他当年所在的公司建造的,建造之初,它是一家银行。
“为什么它们被搬到美国。”我抛出这个一直的疑问—这种19世纪末诞生于法国的设计风格在欧洲到处开花不足为奇,但远渡重洋又有如此大规模,就有些让人不解。
“因为只有迈阿密有足够多的人财力雄厚,他们有地又有钱。更重要的是,他们接受更前卫的风格,或者说根本一窍不通,更容易被那些敢想敢干的年轻建筑师说服。”他回答我说。拥有奇思妙想的年轻人在本国无人赏识,一旦遇到能让其施展才华的慷慨金主和“试验田”,远赴重洋算什么。这让我一下想起北京那些样子奇怪花费不菲的“新地标”。
当年在海边空旷地带陆续建造起来的建筑一水都只有两或三层,混凝土外立面上覆盖着淡淡的浅色涂料,方正的窗户规整周正,简单的线条和装饰其上的闪电、几何图案分布在每个建筑上,让它们拥有统一的风格。
我一边不停端详那些建筑本身的细节,一边不忘到那些有意思的店里去逛逛。或许是被整个氛围蛊惑,觉得应该带回去些什么,于是在一家不起眼的古董店里(甚至这样的古董店都很配合地出售属于这个年代风格的东西),我看中了一个铸铁底座,足有超过十公斤的电扇,黑色的螺旋桨扇叶和金属色外罩设计简洁,扇叶保护外罩不甚规则的几何图案跟刚才某些建筑外墙上的几乎一致。我不想带着这个沉甸甸的家伙负重逛街。好在,酒店也在这条街上,我进入房间,把它放在那个贝壳面板的茶几上,插好电源。强风随着巨大噪音扑面而来,起初有股铁锈的味道,随着它散去之后,让人感到混着迈阿密海风与久远年代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