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女声”背后的文化悖论

来源 :瞭望东方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elongyu999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在瞬息万变的当代中国社会,一个新事物似乎很容易遭遇到这样的命运——迅速崛起,迅速火爆;然后,迅速麻木,迅速厌倦,甚至迅速被人们所遗忘。
  2005年湖南卫视“超级女声”制造的电视传奇不免让人联想起“崛起”、“火爆”,甚至“癫狂”这样的词语。那么,这个在过去的一年里中国娱乐界最具影响力的新生事物,在今年又会遭遇怎样的命运呢?
  尽管遭遇种种非议,各种名目繁多的平民选秀节目也蜂拥而起,不可否认的是,“超级女声”仍然当之无愧地成为当今中国最引人瞩目的电视节目之一。
  原因也很简单,在“超级女声”身上,除了可以看到我们想要看到的一切之外,还可以感知到,在这个变革异常快速的社会中,一些人们无法看到却显然存在的所谓“命运”:正如围城。
  
  “低俗”之争
  
  2006年上半年,围绕着“超级女声”,最大的争议莫过于全国政协常委刘忠德所言:“超女代表着低俗的文艺。文化产品有它的特殊性,它不同于物质产品,是不能完全依靠市场来选择和决定的。市场选择的不一定是好东西。超女肯定是市场选择的,但不能让劳动人民整天陶醉在低俗的文艺当中。”
  这话不无道理,如果劳动人民整天陶醉在低俗的文艺当中,变成了低俗的劳动人民,最后把中国建设成低俗的国家,那问题着实很严重。但“劳动人民”是不是真的很“陶醉”在“超女”这个节目中让自己慢慢变得低俗无趣呢?
  在收看“超级女声”的普通观众和参赛选手中,《瞭望东方周刊》做了随机抽样调查,询问上述问题,得到的答案基本可以分为两类:一类认为“是挺低俗”,另一类则认为“不算低俗,当然也不高雅”。
  认为“挺低俗”的观众大多是对这个节目过于浓厚的商业气息颇有微词。“商业炒作成分太多了。评委不专业,水准不高;靠短信投票来决定比赛结果,没有可信度。”28岁的上海某公司文员王佳文说。
  49岁的中学教师林伟杰则认为“超级女声”的海选环节完全是在引导人们“审丑”。“应该有十个筛选的环节,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来唱,甚至出丑,观众也以看别人出丑为乐,这不是很无聊吗?”林伟杰认为,“文艺节目应该让大家欣赏到美的东西,艺术和文化的含量应该尽量提高。”
  但这些并不妨碍王佳文和林伟杰在闲暇之余看看这个节目,偶然看到唱得好的选手,他们也会由衷地赞叹。
  当然,也的确有一些人与“觉悟”较高的王佳文、林伟杰不同,十分“陶醉”于此。19岁的大学生李清盈省下零花钱从安徽跑到杭州赛区参加海选,她也清楚自己实力很差,但从未认为自己参加超女是一种“出丑”行为。
  李清盈海选中即遭淘汰,但她丝毫不觉沮丧:“只当是出门玩了一趟。挺开心的。”李清盈从没觉得超级女声低俗,“不就是一个节目,大家图个开心吗?难道这就代表低俗?”
  在外贸公司工作的李妍并非“超女”迷,在她看来,“艺术不分贵贱,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在这团关于“低俗”的迷雾中,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喻国明的说法比较特别。他认为,迄今为止的“超女事件”实质上并非一个低俗与否的问题。
  
  “超女”文化本质挑战传统权威
  
  喻国明认为,打压一种新生事物的常见手段就是在道德上矮化它。这是很常用的手法,不用太在意。
  “被指责为低俗的事情,也许10年之后就是时尚。20年前DISCO也被说成是低俗的,后来不也得到社会的认可了吗?过去大众是沉默的,是被教导和被引导的,今天‘超女’出来了,大众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这可能使习惯于老一套的人觉得无法适应。”喻国明说。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展江也有类似的意见,“超女事件”一方面是代沟的具体表现,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某些传统心态在作怪。
  封新城一直很关注“超级女声”,在最近关于“超女”的评论中,他对一篇题为《超级女声就是梦想中国》的评论印象颇深,“这篇文章其实把一直回避的一层意思给点破了:事实是,‘我掌权,你们就都得听我的,还要觉得我的节目好’。”
  “‘低俗’的话题集中在‘超女’身上,并非其本身低俗,实质上‘超女’的文化本质与过去的游戏规则、欣赏习惯、评价标准、话语权分配都很不一样了。”喻国明对《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说。
  “每一次时代转换的时候,都会产生对过去文化和传统的留恋,对‘落花流水’的哀惋;另一方面,则是对新的状态没有切实的把握,当然从更功利的角度来说,可能是某一方面的话语权和势力范围受到了挑战,有些人就会做出某种比较极端的反应,我觉得这也是很正常的。”
  在《瞭望东方周刊》的调查中,还有一点令人意外,有相当一部分收看《超级女声》的观众表示:“我其实不是特别喜欢‘超级女声’,但更不喜欢‘梦想中国’。”
  为什么这些看上去“陶醉”其中,似乎完全依赖电视节目来休闲娱乐生活的劳动人民会使用“其实不太喜欢……更不喜欢……”这样的语句,来形容这些目前被认为最火最受大众欢迎的平民电视节目呢?仿佛是在无奈之下做了次等选择一般,和着轻轻的叹息。
  
  一厢情愿地引导电视观众并非明智之举
  
  “‘超女’可以说是一个新时代崛起的征兆:大众从被引导、到自我的自由表达。它代表了一种新的文化潮流。”喻国明说。
  也正因如此,这个节目虽然的确存在着不少拙劣的成分,但许多对“超女”没有太大兴趣甚至好感的人却在它遭到抨击时站出来维护它。可以说,他们在维护的,并不仅仅是一种大众娱乐活动、一档电视节目,而是选择的权利、表达的自由,以及民间的智慧。
  中国传统社会讲究等级和权力,喜欢干涉别人的生活和个人爱好。
  “识时务者应该顺应时代潮流,而不是摆出一副教师爷的面孔教训观众。观众喜欢自有喜欢的道理,只要不违法就行;社会开放、多元了,人也应该有开放多元的心态。”展江一再强调这样的观点,“如果硬要干涉,就只能是自讨没趣。”
  的确,对“超女”的参赛选手和忠实观众来说,刘忠德的批评、广电总局的干涉都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大的影响。进入今年长沙赛区十强的选手胡灵告诉《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她和父母都听说了对“超级女声”的负面评价,但他们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盲从任何一种言论。
  “从我内心来说,希望大家能平静下来,回到看电视最本初的状态;避开种种纷扰,安静地看一下这个节目,笑一笑,如果觉得有些轻松就可以了。这才是我们做这个节目最重要的价值和意义。至于高雅和低俗,其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成长经验,这些东西会决定他的审美观和价值观,他会主动地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干涉的效果是不大的。”湖南卫视研发中心主任、“超级女声”总导演王平对《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说。
  “传者怎样说,受者就怎样听”,这一传播学上的“魔弹理论”,在几十年前就受到了西方学者的质疑。接受者自有思维和判断,并非消极地接受讯息。就“超级女声”事件来说,大众长期以来积聚的情感需要、价值判断,以及在个性至上时代所滋长起来的逆反心理,早已使他们不再是消极被动、一枪便可洞穿的“靶子”了;因此,一厢情愿地“引导”他们,可能并非明智之举。
  展江指出,文艺兼具产业和精神生产两方面的意义,既是公共领域,又是市场领域,政府要扶持,但不能过度干预。市民社会的价值,就是政府的活动被限制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内,改革开放的过程其实就是政府逐渐放权的过程。
  喻国明也认为,“政府真正管的应该是边界,是游戏规则。这种管理应该是普遍的、公平的,而不应该是厚此薄彼的,更不能对不同的企业、机构有不同的政策,不能因为与己的远近亲疏而采取两套标准,更要设法切断领导机关和下属企业的利益连线。”
其他文献
上 部  “告别三峡!告别三峡!!抓紧最后的机会啦,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啦!!!”  刚下汽车,我和小叶就被一群导游盯上了,并渐渐形成一种包围之势。同车下来的其他旅客他们都不盯,就盯上了我和小叶。事后我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眼光,他们不愧为“职业杀手”,一眼就看出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去三峡吗?去三峡的船票很紧张,在我这儿买啦,半小时后开船,不买就来不及啦!”  “我是中国旅行社的。我们是国营大单位,
“花巷”遭遇  陆桂云(浙江)    小城有一条幽静的小巷,每到春末夏初,小巷两旁开满了红的、粉的、浅紫色的蔷薇,繁花压枝,享誉小城,有文友就此写了一篇美文,叫做“花巷”。前几天,与友人相约去看“花巷”。哪知到了那儿,小巷两旁只稀稀拉拉地开了没几枝花,诧异之下细察原委,见许多枝条被齐齐剪去,花篱上竖着指头长短的残枝。旁边一位大姐告诉我们,说是绿化所的人过来剪的。  悲哀之余,不觉想起去年秋天的事来
关键词:教师培训;教育信息化;信息化教学能力;东中西部;城乡  一、问题提出  未来教育的发展是基于现代信息技术支撑下的改革创新,为此《教育信息化2.0行动计划》明确提出“充分激发信息技术对教育的革命性影响,推动教育观念更新、模式变革、体系重构,需要针对问题举起新旗帜、提出新目标、运用新手段、制定新举措”[1]。教育改革创新的核心力量是教师,高素质的教师队伍是实现教育现代化的关键[2]。随着教育信
从贵族化到平民化,网球的商业化运动需要各种媒介,电视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它们之间的合作亲密无间,但是这并不排斥任何其他可能的伙伴。刚好这个时候,电影界有些想法,它正需要任何可能的刺激  几经周折后,保守矜贵的温布尔登球场管理方终于开恩让理查德隆克莱因的《温布尔登》摄制组进入球场拍摄了,而且摄制组还获准在温布尔登公开赛比赛期间进入,这当然不可能仅仅出于管理方对电影的热爱。  利益驱动是不可忽略的,无论
当地官员称,部分老员工希望集资收购矿山的提案,在职工代表大会上并没有得到通过。以徐为首的老职工则指政府方面出动了警力,并通过种种办法影响投票的公正  围绕湖南桃江板溪锑矿的争议仍在持续。包括板溪锑矿前任矿长徐抗辉以及原工会主席、副矿长等在内的部分老职工强烈质疑在板溪锑矿2006年改制中存在严重的“贱卖”行为。  “价值10个亿以上的矿山资产,以5588万元的价格贱卖,这让我们完全不能接受。”1月8
他看到别人两口子情好,往往欣羡,轮到自己时,又不知如何是好,或许和他跳脱无定的性格有关。  曾读到清初学者毛奇龄的夫人陈何给他的妾倩鬘写的信,忍不住要笑。陈何是个念过书的女子,也会作一诗填词,非只粗知文墨而已,这封信写得很得体,文字也清通。然而这位夫人,又是出名的悍妻。毛奇龄在京时,客人很多,那时他居处狭小,所谓的堂屋,只是用屏风隔出,毛奇龄在外面会客,毛夫人在里面痛骂丈夫,毛奇龄手披书册,口答客
伴随着我国当前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各种信息化手段的应用已然深入到了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经济发展取得了长足进步。音乐作为目前繁忙时代背景下人们休闲娱乐的主要途径之一,为当代处于压力之中的人们带来了心灵上的慰藉,而声乐作为能够通过人声即可传达出自身观念与情感的一种音乐形式,已被绝大多数人所应用与传承。在素质教育以及新课程标准改革的背景下,为促进实现人才的全面发展,声乐教学已形成其系统化、理论化的学科体
被会员们认为“不像上海人”的胡一心,其实有着典型的上海人的小小精明  640。看着网页右下角的点击数字,胡一心心头涌上一阵焦虑。  半个月前,他像喂养孩子一样精心呵护了9年的外来务工者读书会终于办到了网上,开通了“新上海人网”(www.21star.org),提供流动人口政策、上海市居住证办理方法、医疗保健等方面的实用信息。然而十几天来点击率却少得可冷。    让他着急的还不仅是这个需要他通宵维护
历经一个多世纪风雨沧桑的交大,不仅见证了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聚沙成塔的艰难历程,也见证了这个经受伤痛、经历困苦,却依然走向兴旺的国家的命运    徐家汇,上海最繁华的地标之一。中国20多年来改革开放的成果,在此有着最好的印证和体现。徐家汇商业圈的华山路上,商家林立,车流滚滚。就在这一片极尽商业气息的店铺群里,仍保留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庙堂式建筑。尽管门前局促,它还是象征性地造起了一座小小中式玉带桥。  
美国导演史蒂芬·斯皮尔伯格和中国导演张艺谋一两位世界影坛巅峰级的人物在一起谈论电影。两位电影大师之间的碰撞与交流、梦想与坚持,当然是一场思想的盛宴。    斯皮尔伯格:我看到的第一部中国电影是《大红灯笼高高挂》  张艺谋:他是我最喜爱的导演,我一直是他的影迷    斯皮尔伯格:  中国电影进入美国市场还是近期的事情,所以我们以前对中国电影并不了解。《大红灯笼高高挂》是我看的第一部中国影片,印象深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