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渐行渐远的老行当
柳条大簸箕,筛面的细箩子,以前这是村里家家户户必备的工具,每到夏秋收获的季节,村里的老人妇女都要用这柳条大簸箕簸谷壳麦糠,平素碾米磨面,这面箩更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工具,于是隔三岔五地就会有张箩绞簸箕的师傅走街穿巷为村民维修这些工具。
“这张簸箕是我从妈家带过来的,这张是婆婆给留下来的,都跟了我30多年。以前家里农活多用得勤,现在只有收秋的时候才用一下。这两张簸箕都破紧不能用了,孩子想给买一个新的,我说都是老人留下的念想,找机会修一修还能用。可就是一直也等不着你们来,这下你给修好了,也就息心了。”
这时一位满头白发的大娘拿着一个古旧的面箩出来,箩底破了个口子,边沿已经磨得凸凹不平,帮子漆黑,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本色了。
白师傅接过那位大娘的箩仔细端详了一番,“老嫂你这箩可以修,得15块钱。”这位大娘显然是个过日子的行家,感觉有点贵,就想和师傅讲讲价。“阳泉地区就我一个人现在做这活了,这趟不修,你这张箩可能再不会有人来给你修了,过了这庙就没有庙了,您可是想好了。”老师傅笑着对这位老人说,“再说给你换个底,光箩网的成本就得5块钱,我给你换一个怎么也得半个小时,老姐你说要你10块钱的工钱多不多? ”见如此,这位大姐也就再不好说什么了。
只见白师傅将面箩底朝上,用起子沿着箩底四周轻轻撬了几下,固定在箩底上的箩圈和破了口子的箩网就被拆下来了。白师傅拉出一卷箩网,比着箩的大小裁下一块来,然后用箩圈绷紧镶在箩帮上,一边用手压着箩圈,一边用手将箩网拉得展展的,然后边转面箩边用箩刀敲击箩帮,使包着箩网的箩圈与箩帮贴合得又平又紧,最后用小钉子固定在一起,转眼一个箩就修起了。“来,大嫂,试试行不?”
这位大嫂接过修好的面箩,掂了掂,做了两下筛的动作,非常满意,“很早以前有个胖师傅常来村里修箩,人很好,手艺也很棒,一来就在村里住几天,吃住在巷道里。我记得那人睡着了呼噜打得可响了,老远就能听见,后来再也看不见了。”
“那人我认识,也是我们武安人,前几年去世了。”白师傅告诉我,武安那儿干这营生的人很多,都是亲戚朋友相互帮带的,河北、山西、陕北这些地方的张箩绞簸箕的基本都是他们武安出来的。“我姐夫一直在山西做这营生,每天都有闲钱花还挺自在的,于是1964年我就跟着他出来做这营生了,一直做到现在。早以前我们出来是挑着担子,全靠两条腿走,走到哪儿住到哪儿,以后就改骑自行车,再后来政府给发了老年优待证,坐公交车也不用掏钱了,于是就改坐公共汽车。” 酸甜苦辣的张箩人

白师傅告诉我,从1964年出来干这活已有50年了,平时只有秋收和过年才回去,出门在外,酸甜苦辣,百味具尝。他高中毕业后在石家庄印染厂印花车间当过盛料工,后来在居委会干了两年,1962年“压缩城里”时回到村里。老伴上过师范,后来随他回乡在村里教书。家里有两个孩子,女儿49岁,嫁在本村教书,儿子46岁,在武安寺庄铁厂当会计。1964年返城时因为我和大队书记有过节,他把我手续给压住了,错过了回城的机会,后来等我知道消息后找过好多地方,都因为隔得时间太久,手续也都找不见了,一直没有结果,这事也就慢慢地放下来了。再说常年在外面跑惯了,一年也能挣二万多,顺便还能到处看看,就和旅游一样,也觉得挺自在的。
早以前干这营生的人很多,那时村里人簸箕用的多,活很多,钱也好挣。如今随着时代的变迁,农事工具得到改进,各种机械用的多了,电磨也代替了石磨,收秋时扇簸的营生少了,簸箕和箩也用得少了,好多张箩绞簸箕的人都不干了,我知道平定、寿阳、昔阳、盂县这一片就我一个人还在干绞簸箕的营生。虽然成了独门生意,但生意也不好,跑一天遇不上活的时候也常有。前些时实实在在地干了个把月,每天都有100多元,可是挣了个好钱。”
“我最远去过甘肃、内蒙,现在年龄大了也不太往远走了,就在平定锁簧租了个家,只有盂县寿阳几个县转悠,早上出来,晚上回去。常年在外,什么事也遇,但是总归是好人多,走在路上,经常有开车师傅顺路捎我,有时候活干得好,主家还多给些工钱,中午干完活,经常有人给我端出饭来,特别关照我们老年人。但是也断不了会遇到些赖人。一次在马郡头一个年轻人拿来个簸箕换舌头,干完活硬说是给他做的活没有做好,不想给钱。还有一次在官道沟干完活,一个年轻人就不给钱,再要钱还要打我了。没办法,出门三辈小,只能忍耐,不能跟他们斗气。最着急的是一次晚上在东白岸干完活回锁簧时遇上大雨迷了路,一个人在山上转了一黑夜,快天亮时才看清楚是挖山挖得没路了,一个村民绕了半天才把我带出来。”
不觉得就到了中午时分,刚修完簸箕的那位淳朴热心的大姐,特意打发孙女端出切开的西瓜犒劳白师傅,然后给白师傅端出刚出锅的河捞来。白师傅告诉我,外面跑惯了,干惯了这营生,心里也舍不得这门手艺。现在年龄大了,也有点心思回家,打算再干两年就不干了。
欣赏着白师傅精巧绝伦的手艺,隐隐约约耳边又响起那回荡在街巷里清脆悠扬的唤头声响。置身这些老人中间,我想这门老手艺传承的不仅仅是人们日常生活所需,更多的传承着的是深深印在这些老人脑海中的记忆,更多的是对渐渐远去的旧时光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