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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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病了。
  有请诸位路过贵人。旧雨新知。
  张三李四。人五人六。
  牛鬼蛇神。树精土地。
  魑魅魍魉。满天神佛。还有
  闲杂人
  等。等等等。
  行行好。
  施舍我十味灵药。我的心病
  还要心药医——我的陈年相思手足盗汗
  需要东海龙王角。
  我的矇昧耳背齿危发秃
  需要虾子头上浆。我的
  夜路走多心惊胆跳
  需要万年陈壁土。
  我的心荡神驰
  手抖唇颤需要千年瓦上霜——
  我的眼角生春嘴边藏话
  需要阳雀蛋一对:
  我的里急后重
  黄疸白浊需要蚂蝗肚内肠。
  我的一本正经
  满腹城府需要仙山灵芝草
  我的汲汲营营反反复复
  需要王母身上香:
  我的口蜜腹剑指鹿为马需要
  观音净瓶水
  我的有气无力有眼无珠
  有嘴无涎有口无心
  需要蟠桃酒一缸。
  痛苦的商品
  黄昏时经过黄昏市场
  见满地凌乱的即将凋萎的花
  忍不住买了一把。卖花的婆婆
  显然是一点也不爱花的
  当我掏出钱从她手中接过花
  我可以感受到花的痛苦——
  当我去文具店里购买美术用品时
  那位柜台小姐是丝毫不懂艺术
  亦不尊重艺术的,她专心算着价钱
  又粗鲁地把画具塞入袋时
  我可以感受到
  每一幅画上颜料与笔触的痛苦——
  当我走在市场
  我分明听见一件件青菜鱼肉的呻吟
  小贩们摆放他们的方式
  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过生命
  他们更像一堆从废墟中敲下来
  等待被丢弃的砖——
  于是我买下一件痛苦的美丽外套
  从一个没有品味
  也毫不注重穿着的人手中——
  尽管他极力赞美我的选择
  但关于这件衣服的优点,我十分惊讶
  他全部都说错……
  然后我上网
  琳琅满目被标好价钱的商品
  无不衣冠楚楚地哀嚎着
  他们在荧幕上整齐排列
  像被捆绑着展示的奴隶
  只等着被售出——是的
  是的,我们并不爱我们的工作
  也不爱从我们手中生出的物品,
  一切不过是
  为了一口饭——如今
  米饭在锅中叫苦,粒粒
  在我们的咀嚼中煎熬——当我来到
  昔日常来的咖啡店
  记忆中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
  总是打着整齐的领结
  缓慢地煮着咖啡
  在你细细啜饮时
  他便立在柜台前
  以你无法察觉任何变化的角度
  把那一排排洁白至发亮的咖啡杯
  重新排列一次
  又一次……
  又一次……
  又一次……
  禁航区
  天上大风
  风在天上如此巨大
  而清澈
  锐利而空
  我们展开地图
  看见那些被标示为禁航的区块
  那里,应该只有风——
  我们仔细观察那些翅膀
  不能飞越的地方
  蓝的依然是海
  绿的是平原
  黄的高山
  白,是白雪皑皑……
  我们停留在禁航区的目光
  瞬间被风挟持
  穿越了那条界线——
  那一条既不蓝也不黄
  不绿也不白
  风一般的线。
  一个父亲遗弃的地址
  我经常回到这里。
  一个你遗弃的地址,事实上
  我可能根本没有离开过
  而你必然在那时取走了
  我的某一块。
  我无法举证的
  残缺,有人从此拒绝了长大
  从此我和那时的我
  不断错身而过——
  你其实
  是一直安好的
  也一直像天地洪荒一般
  吝于赞美
  赞美任何一个人类——
  虽然那也是我一直以来渴求
  的完整。如那一代人
  那一整代人都怀抱着的
  一个残缺的地址
  一座危楼,一座被列入危楼的监狱
  并试图走回去
  那被宣布为乡愁的楼层,你
  以为的生离死别
  你,见证了其空无一物
  于是你也随手取走了我的一块
  抛置在你日后
  再也想不起来的地方
  一如我毫无印象的童年——
  我知道记忆里那个盖满邮戳
  却始终达到不了的
  名字,正在呼喚著我
  必须赶紧
  把父亲离家时的那个我
  从一个风声鹤唳的地址
  解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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