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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一军团觉山阻击湘军
25日下午5时,中革军委下达抢渡湘江作战命令为时已晚,湘敌和“中央军”在向全州、黄沙河疾进,桂敌也开始重新向北推进。中央红军最紧迫的任务是抢占桂北重镇——全州城,这对于中央红军突破湘江天险极为重要。11月25日,红一军团侦察科长刘忠率领便衣侦察队由文市转界首向全州城疾进。26日北上,抢在由黄沙河南下的湘军刘建绪部之前进了全州城。这天,全州城内仅有国民党全县民团大队驻守,全州实际上是一座空城。红军主力部队只要从界首北上奔袭,唾手可得全州,扼守桂黄公路战略要地和屏障全州至界首的湘江重要渡口,就能将南下湘军有效地阻挡在全州城以北地域。
刘忠深知抢占全州城对于全军突破湘江的重要,他立即建议随后赶来的红一军团右前锋第五团迅速渡湘江,抢在湘军之前占领控制全州。但率第五团的红二师参谋长李棠萼没有果敢北上抢占全州,而是先向军团指挥部请示,军团首长也不敢下令,又向红军总部请示,总部又请示博古,博古又商请李德。博古将中央红军行动的最高指挥权交给李德,不论什么时候,也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没有他和李德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自行采取行动。但是,李德不了解中国国情,更不了解中国革命战争的规律和红军战略战术,他只懂得“图上作战”,只懂得脱离实际地瞎指挥。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湘江战场的变化和抢占全州对红军胜利过江的极端重要性,对来自前线的侦察人员的建议,以及红军总部以下各级指挥员的逐级请示置若罔闻,迟迟没有答复,造成前锋部队甚至全军处于被动状态。
稍纵即逝的战机在等待中贻误,红一军团侦察部队眼睁睁地看着湘军前锋开进全州县城内。红五团如果不是一味被动地等待上级命令,而是接受侦察队的再次建议,主动灵活地出击,仍然可以抢在敌人主力到达之前一鼓作气拿下全州。一直到26日深夜11点半,军委才知道全州、兴安无敌军大部队,湘江两岸亦无守敌,全州城防非常空虚,敌追剿军第一、第二路军正在向全州、兴安推进。这个时候,李德才意识到上述情况的重要性,同意总部给一军团下达紧急命令:“相机先敌占领全州,以取得阻击湘军南下的有利地位。”然而为时已晚,待红五团赶到全州城下时,刘建绪部已沿着与湘江平行的湘桂公路,抢先进占和控制全州县城,并在县城南边方向派出警戒,准备挥师继续南进,妄图封锁全州到界首、兴安段的湘江,堵击全歼红军。紧随湘军后面的,还有虎视眈眈的薛岳5个师,也已推进到黄沙河。本已获得生机的红军,因为失去全州再次陷入不利局面。
尽管丢了重要的第一步棋,但此时全州以南至兴安的湘江仍然是空虚的。红一军团抢占全州不成,中革军委只得将渡江地点选在全州南面的屏山渡、大坪渡、凤凰嘴与界首之间,并严令红一、三军团无论如何必须抢占这段湘江上游的渡口,红三军团占领灌阳新圩,阻击随时从灌阳南面恭城北上的桂军。红一军团首长林彪、聂荣臻、左权吸取丢失全州的教训,立即命令五团沿桂黄公路南进,抢在湘军之前占据扼住湘桂公路通往各渡河点的咽喉要隘觉山、鲁板桥一线,坚决阻击全州之湘敌南下。
全州南面的觉山一带是桂黄公路惟一有险可守之丘陵地带,若再失去这一阻击阵地,红军会永远失去过江的机会,后果不堪设想。这一次红五团终于抢在湘军的前面赶到了觉山。不明红军虚实的敌前锋不敢贸然急进直取界首,只得暂时退回全州。红一军团占领觉山铺后,立即部署阵地防御战。同时,命令担任掩护任务的一师赶到觉山,与二师全力抗击湘军。
兴安县的界首镇位于湘江西岸,是红军理想的渡河点之一,不仅离湘桂公路近,而且紧贴越城岭山区,一过江就是公路,一横过公路就是山高林密的越城岭山区,红军就能暂时甩掉追敌。军委因此决定把中央纵队的渡河点选在界首。在红五团得手觉山的同时,红四团也急行军赶到界首。从兴安县城北上的桂军夏威部的前卫团离界首只差5公里,如果红四团稍晚一步,界首将再次为桂军占领。红四团在界首伏击阵地阻击桂军之际,紧随红四团后面的红三军团第四师也赶到了。红四师一到,马上派出一部与四团联络,其余全部开向界首镇西南2公里处的光华铺附近的丘岭地带,抢修工事,阻击桂军。
光华铺是界首南面的重要阵地,直接关系到渡口的安危。为了避免暴露,红二师第四团没有与红四师联络,先向敌人发起突然袭击,打退敌人后,才将阵地移交给红四师,然后又奉军团和师部的紧急命令,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往觉山铺,进入新的防守阵地。
27日,经过一、三军团的顽强战斗,红军占领了北起全州屏山渡,南至兴安界首30公里的湘江所有渡河点,三军团第五师也占领了灌阳的新圩和马渡桥。
此时,中央军委纵队尚在文市。红军12个师有两个师占领湘江渡口,一个师据守古岭头至右塘之交通线,一个师占领新圩,另两个师在文市、水车地域,有7个师还在湖南,尚未入关进桂。这7个师的情况是:第一军团第一师在道县沿潇水阻击敌周浑元部,第八、九军团4个师在永明攻击三峰山受阻,11月28日1时才奉令改道北上雷口关,后卫第五军团两个师在湘桂边界扼阻追敌,接应第八、九军团入关。因此,返回灌阳之桂军,是红军通过文市、水车出湘江的最大威胁。
局势极为严重,但是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还没有命令全军精减辎重,轻装疾进,抢渡湘江,因而严重地影响了行军的速度,拖延了渡江的时间。首先,是红军队伍拉得过长,前后300余公里,前锋部队已经过江,两侧随后的九军团、八军团仍在湖南的道县、江永之间,担任全军总后卫的五军团,还在潇水西岸阻击尾追之敌,边打边走,尚未越关入桂。其次,庞大的中央机关军委纵队人马混杂、担子交错、辎重压身,犹如一支负重的“象队”,行动异常缓慢,从文市到界首的60公里路程竟走两天多,致使担任阻击、掩护任务的主力部队牺牲惨重。
11月27日晚上,坐镇南昌的蒋介石从湘军何键和刘建绪的报告中,得知桂系撤防湘江的详细情报,对桂系的狡猾行为震怒至极。28日驰电严斥桂军“任匪从容渡河”,“殊为失策”。
在蒋介石的亲自督战下,各路“追剿军”加紧攻击。北面,“追剿军总司令”何键当即命令刚刚进占全州县城的刘建绪部,以3个整师之众,向红一军团的觉山地域阻击阵地发起进攻,以大军由北向南压迫,企图封锁全州至咸水一带沿江所有渡口,与桂军防线衔接;东面,蒋介石嫡系部队即何键所属“追剿军”的第三、第四、第五路军,尾追红军,愈逼愈紧,有可能切断红八、九军团从江华、江永北上雷口关的前进道路;南面,桂军原本有意“让道送客”,企盼红军快点渡过湘江,离开广西。桂军一厢情愿,但红军反应迟缓,自然引起桂军狐疑,担心红军深入广西,害怕蒋军跟踪红军入桂。为此,桂军不得不以一个师的兵力增援光华铺,准备直扑界首,防止红军进占兴安县城,严防蒋军进犯广西地盘。同时,白崇禧命令已经重返灌阳新圩的夏威部两个师又一个团,全力向红军后续部队发起攻击。
事态的发展已经形成这样的格局:敌人要拼命封锁湘江,追堵红军,红军则不顾一切,拼死扼住湘江渡口,保证两翼安全,掩护中央纵队和后续部队渡过湘江。龙争虎斗,胜败难料。
11月26日,担任右翼前锋的林彪、聂荣臻一军团部抵达石塘后,电令已过湘江的红二师反攻全州县城。此时红一师的一、三团尚留在潇水西岸继续阻击追敌,二团随军团司令部行动,红二师第四团还在界首。
11月27日,军团部及其军团领导人从大坪渡口过湘江,经二美滩赶到了觉山铺,在当地老乡的指点下,军团领导对照军用地图,实地勘察地形、地势后,当即决定以觉山铺作为阻击主战场。
觉山铺一带并排着两列东西走向2公里长的小山岭,各有数个小山头,与南北走向穿行其间的桂黄公路形成纵向的双“十”字形。公路右侧是尖锋岭、黄帝岭,公路左侧是冲天凤凰山、美女梳头山、米花山和怀中抱子山。黄帝岭和怀中抱子山最高,都在南端,整个地势南高北低,北来的敌人呈仰攻状,而红军居高临下。根据这样的地形地势,军团长林彪、政委聂荣臻和参谋长左权决定在觉山铺一带构筑两道阻击线,以北侧一列山岭为第一道阻击线,南侧一列山岭为第二道阻击线。两道阻击线相辅相成,互为整体,形成一个支撑点式的防御体系。
然而,遗憾的是,11月28日早上,奉命赶到觉山铺阵地的红军部队,只有一师的二团和二师的五、六团。红一军团第十五师担负着保卫中央军委纵队的任务,不可能赶到觉山参战,为此军团部只好命令红四团和一师主力,在完成抢占渡口和交替掩护任务后,星夜兼程,火速赶到觉山,参加阻击湘军的战斗。但对远在桂湘边界的一师主力何时能赶到,军团部没有把握。这样,已经到达觉山的4个团加上军团直属队仅有5000余人,要守住方圆数十里的山山岭岭,兵力显然是十分单薄的。因此,军团部决定,在红一师主力尚未到达觉山之前,先将红二师的兵力重点部署在桂黄公路两侧,待一师赶到时,再按原计划将一师部署在公路西侧。
红一军团要阻击的是敌人的第一路“追剿军”司令官刘建绪率领的湘军4个师,即第十六、六十二、六十三师和第十九师之一部,总兵力为3个整师又一个支队,超过红一军团2个师的5倍多。湘军以十六、十九师为前锋,以六十二、六十三师为预备队,从全州县城倾巢出动,向红一军团的觉山阵地压迫推进。
11月28日中午,敌人一个前哨连向鲁板桥以南侦察前进。在鲁板桥警戒的红五团第一营见敌人不多,便悄悄放过他们,待这股敌人进入尖峰岭脚下时,红五团第二、三营便夹击包围,很快将其一举歼灭。接近傍晚时分,湘敌第十六师又向鲁板桥压过来,与红五团第一营接触,发生战斗。约1小时后,一营为减少损失和迟滞敌人,趁着夜色掩护,边打边撤回到觉山第一道阻击阵地。当夜,敌人进行了紧急调动、部署,东北方向隐约传来的军号声、汽车声、人喊马嘶声喧嚣了一夜,3个整团以上的敌军摆开发起攻击态势。敌军的所有枪口对准了红军,炮兵阵地上,卸下炮衣的山炮、野炮、榴炮、步兵炮有近百门。密密麻麻的敌人就隐蔽在眼皮底下这片低矮山岭的斜对面,只要红军还有一个榴炮团和足够的炮弹,便不会让敌人有从容进攻的机会,首先遭到毁灭性打击的应是凶猛的湘敌,而不是被动地等着遭受攻击的红军。但是,红一军团只有缴获的近30门迫击炮,炮弹也所剩无几,无法发挥战斗力。
率部在界首击溃敌人后正在打扫战场的红四团,团长耿飚、政委杨成武接到军团部“十万火急”的电令后,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就率部强行军赶往觉山铺。中午时分,二师师长陈光见四团到了,跑步迎上,来不及问饥饱冷暖,就把四团引入公路两侧的怀中抱子岭阵地。素来英勇善战的耿飚团长也不含糊,马上部署兵力,摆开阵势。三营向左,由参谋长李英华指挥;二营向右,由政委杨成武率领;一营则由耿飚亲自带领,摆在觉山铺中心公路转弯处迎面的山坡上,在一个凹形的防御阵地上,准备阻击即将进攻之敌。
11月29日黎明之时,对垒的两军备战了一夜,觉山阵地显得异常沉静。晨雾中,借助微亮的光线,用8倍望远镜也看不到隐蔽的敌人。随着天色的放亮,才发现进攻的敌人向前方推进了一大段,望远镜里依稀可见敌人的钢盔。山村清晨的静寂很快被“隆隆”地炮声打破了。
随着愈来愈近的轰鸣声,9架敌机穿云而来,寻找目标俯冲,炸弹倾泻而下,红军阵地上顿时土石迸裂,浓烟和尘土弥漫开来。由于红军阵形隐蔽和敌机盲目投弹,红军并没有受到多大损伤。待敌机离去,透过熏人的烟尘可以看见陆地上的敌群已列成冲锋队形,在运动中开始展开。
敌机刚走,接着便是炮火的狂轰,冲锋的敌人见状更加狂妄,他们得意忘形地越过缓坡矮岭,冲到了红军前沿阵地的尖峰岭和美女梳头岭下的坡地结合部。敌人的排炮连续不断地轰击着,密集的炮弹几乎把整个觉山的地表全都翻了过来。冲锋的敌人跟着炮弹推进,冲到了岭脚下,朝上仰攻。敌指挥官个个都手持冲锋枪,十几到几十个士兵围绕着指挥官形成一个火力支撑,一群一群地爬上山腰。
敌机、大炮的第一轮轰击,红军阵地遭破坏不大,炮击一过,敌人马上发动第一次地面攻击。红军指战员们从断枝落叶里钻出来,抖落身上的泥土,修复工事。他们憋足了劲,默默地等待着敌人上来,准备狠狠还击。四团团长耿飚一直有病“打摆子”,身体虚弱,仍带病坚持在火线上指挥战斗。黑压压的敌人起初还弯着腰,边爬边盲目地射击,后来见山上的红军毫无反应,以为都被炸得差不多了,便都直起腰来,嚎叫着往山上冲,待敌人完全进入有效射程,近得不能再近时,耿团长首先撂倒一个敌兵,随即大喊一声:“打!”红军猛然而起的火力将敌人打得不知所措。在此同时,其他几个团也向冲锋的敌人发起了攻击。敌人不明红军底细,在各个山头丢下数十具尸体后纷纷滚下山去。
第一次进攻被打垮后,敌人又重新调整部署,组织力量,投入了更多的兵力,再次向山上冲上来。一批被打退了,另一批又冲上来,他们轮番进攻,不留一点空隙。红军短兵火力虽猛烈,但却不能完全压倒占绝对优势的敌人。从较远距离射击到近距离射击,再到拼刺刀,红军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凶猛的敌人,眼看子弹不多了,红军抓住乘胜反冲的时机,把敌人赶得远远的,从他们的死尸上拣回弹药。湘敌连续发起数次攻击,打了大半天,没有拿下红军半个山头,就重新组织空袭和炮击,向红军阵地投掷燃烧弹,前沿山头顿时陷入火海之中。
此时,天色将晚,敌人又趁机组织第一天的最后一次攻击。红军将敌人放得近近的,用手榴弹给予猛击,再从两翼发起反冲击,将残敌彻底赶出防区。进攻之敌害怕红军乘夜包围袭击,只得退回到后方鲁板桥以北。
红军在清理战场时抓获不少俘虏,从审问中得知,敌人当天正面投入的兵力至少在5个团以上,后续部队正沿桂黄公路开来,除了湘军,中央军薛岳部也进入了向红军发起攻击的地域。
苦战整日的红军指战员们继续紧张地忙碌着,修复工事、加固工事、清点弹药、擦拭枪支,准备第二天的恶战。一切完成之后,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竟然无可抗拒地崩溃下来,他们太疲倦了,在烧焦的土地上、在尸堆中、在血渍上,一倒下去便睡着了。收容队员和卫生员赶在天全黑前尽快辨认红军遗体,将烈士的姓名、籍贯、番号、年龄登记好后,便将遗体转移到战火暂时烧不到的地方。各级部队首长身先士卒,不顾疲劳,和指战员一起抢修工事,加强警戒,迎接第二天的恶战。
11月29日晨,在红二师与湘敌展开鏖战之际,红一师师长李聚奎、政委赖传珠率部赶到了觉山。连续作战、长途奔跑的指战员们已疲惫至极,队伍一停下有的战士原地站着就睡着了,部队本应稍作休息,但迫于军情紧急,部队必须马上进入公路西侧阵地,立即投入激烈战斗。
红一师到达觉山之时,北面的敌人也进一步作了调整,在原来的进攻部队中再投入一个多师的兵力,准备向红军阵地发起猛攻,突破觉山防线,妄图南下封锁湘江渡口,消灭待渡红军。
天刚刚蒙蒙亮,敌人的全线立体进攻就开始了,火力比起第一天更加密集,更加猛烈。红军的工事几乎被炸得支离破碎,各团的指挥所几乎找不到固定的合适位置,只好不断地转移,指挥部队凭借有利地形死守,相机反击。经过几番较量之后,敌人判断出红军兵力明显不足,便改变了战术,不仅加强了正面的兵力,不停息地轮番猛攻,而且凭借优势兵力,以大部队迂回至红军整个阵地的侧翼,分散红军力量,以便各个包围突破。激战中,双耳已震聋的营长罗有保,突然跑到耿飚团长跟前,大声问道:“还要顶多长时间?”团长边射击边回答:“不知道,反正得顶住。”他虽听不见,但却明白了要继续顶住,又跑回到自己的指挥位置上。
就在这时,敌人的飞机又来不停地扫射,配合地面部队的攻击行动。阵地前,敌人的尸体越积越多,但很多红军战士也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红军前沿阵地的几个小山头,在战士们全部阵亡之后落入了敌手,成为敌人向红军几个主峰发起攻击的桥头堡。
战至下午,左翼红一师米花山阵地上的枪声突然变得稀稀拉拉,山头上出现一片黑压压的敌兵。敌人首先占领了米花山防线,红军剩下的守军和军团指挥部只好转移到四团阵地的右侧。湘敌得手米花山后更加猖狂,以此为跳板,向美女梳头岭以东各山头不断发炮,连续发起进攻,更多的后续部队也投入了战斗。
为避免被包围和减少损失,红一师主动放弃美女梳头岭,向二师的怀中抱子岭收拢。这样,红二师五团防守的右翼阵地尖峰岭一带,一下子成了最激烈的火线,红五团指战员面临一场更大的恶战。敌人的攻势使五团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渐渐抵挡不住了。五团自长征以来,一路上担任着斩关夺隘的重任,减员极大,又一直没有得到休整和充实。五团阵地本是薄弱环节,难守易攻,军团首长给五团的命令却是:死守,人在阵地在,绝不能后退一步。
这时,前沿阵地的几个小山头却突然停止了枪声——战士们全部阵亡了。敌人趁此集中优势兵力向红二师主阵地压过来,红军伤亡不断增多,一个个伤员被抬下去。为了保存力量,五团只好放弃第一、第二道工事,退到山顶上的最后一道工事拼死阻击。敌人也调整了兵力,从三面向尖峰岭阵地发起重点围攻。五团只有两个连了,由政委易荡平率领阻击,同敌人展开白刃战,在没有工事掩体的情况下,又把敌人打退下去了。
不甘死心的敌人,在又一轮炮击之后,蜂拥而上。林彪从望远镜里见易荡平已无法守住尖峰岭,就改变了原来死守的命令,要他突围向四团阵地靠拢。但是,为了减轻其他山头的压力,易荡平不愿放弃主阵地,决心坚持守住山头,与阵地共存亡。他命令大家往上撤,自己却端起一挺机枪,向敌人猛射,掩护剩下的20来个战士撤往山顶最后一道工事。直到子弹打完,敌兵向他围拢过来,要活抓他时,他正要作最后一拼,身后突然响起了枪声,前面的敌人应声而倒,原来已撤到山顶的战士见政委没上去,又返冲下来接应。
山顶上的红军势单力薄,子弹几乎用尽,反击的火力不强,他们只能依托战壕,利用岩石抵挡着冲上来的敌人。敌人已接近战壕,右侧阵地的枪声却哑了,易荡平见势不妙,马上带领警卫员赶过去增援。在跃过一段战壕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部,他猛然摔倒在地上,鲜血从捂住伤口的指缝中涌出。他吃力地抬起手,摘下军帽用力堵住伤口,捡起驳壳枪狠狠还击敌人。敌人停止了射击,挺着刺刀狂妄地步步逼近他,狂喊着:“抓活的。”他的枪膛空了,于是大声命令扶着他的警卫员朝自己开枪。警卫员泪如泉涌,手直打颤,无法忍心对自己的首长下手。大义凛然的易荡平用尽最后的力气,猛然夺过警卫员的枪抵住太阳穴扣动了扳机,壮烈牺牲。
尖峰岭失守,红二师不得不退守黄帝岭。敌人紧跟着向黄帝岭进攻,并向背后迂回,黄帝岭很快陷入敌人的三面包围之中,展开了又一场惊天动地的搏杀战。敌人直接从侧翼的公路上发起猛烈攻势,并以重赏组织了敢死队连续冲击。四团左侧的一营与敌人厮杀成一团,设在阵地中间的团指挥所此时变成了前沿。一股敌人朝着指挥所直窜而来,团长耿飚组织团部警卫人员用手榴弹反击,但打退一批又钻出一批,警卫员正想掩护团长撤退,耿飚却大喊一声:“拿马刀来!”率部猛扑上去,与敌格斗。一阵猛砍狠刺,一下子就收拾完这股近一个排的敌人。
与此同时,正在右边指挥的杨成武见左边一营渐渐不支,便组织二营赶去支援。他率部跨越公路,刚到中间,就被一颗子弹飞来打中了右腿膝下,顿时血流不止,倒在公路上动不得。通信排的一个战士想去救政委,也被敌人击中负了伤。离他们最近的一股敌人以为有机可乘,便如狼似虎般地扑过来,嚎叫着:“要抓活的。”也就在这时,五团五连指导员陈坊仁刚好带着几个战士从东边撤下来,顺势阻击敌人,掩护倒在公路上的杨成武。四团二营副营长兼六连连长黄霖也带了一个班赶来,拼命还击敌人,同时派出3名战士上去抢救杨成武。头一个跨上公路后中弹倒下,第二个上来又负伤了。杨成武不忍心战士为他再付出伤亡,挥手不让他们上来,忍着伤痛挣扎着爬过来。黄霖毫不迟疑地冒着枪林弹雨边射击边冲到杨成武身边,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把他拖出了公路,交给了他的警卫员,然后两个人架着政委一口气跑出了二三公里,交给了担架队。参谋长李英华把政委负伤的消息告诉了耿飚团长。耿飚赶紧交待把骡子和衣服给政委送去。
夕阳下的一场惨烈搏杀后,二师终于守住了黄帝岭。这时,师长陈光亲自冲到前沿阵地,指示耿飚率部且战且退,放弃山下阵地,向黄帝岭收拢,以便更好地拖住敌人。精明干练的耿飚团长心领神会,马上把全团分成3批交替掩护,向后收拢到黄帝岭。红五、六团这时也退过来了。红一、二师分别退守怀中抱子岭和黄帝岭时,正值黄昏,如血的残阳,把天际的暮云和战场上弥漫的浓烟,照得活像一块块凝冻的血。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幸存下来的红军指战员全身都被烟熏火燎过,一张张乌黑的脸,令人难以辨认。暮色笼罩下的觉山战场,这时显得格外悲惨、凄凉。
目睹此等情景,林、聂军团首长不禁伤感起来,在红一军团的历史上,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样的险恶之战,敌我双方的阵地混战,常常使前沿和后方在两分钟之间发生转换,忽而前沿变后方,忽而后方变前沿,就是军团指挥部也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到前沿阵地之中。面对这样的情况,军团首长只好改变指挥方式,那就是军团部带着一部电台,随时把军委的命令直接下达到靠近的团。师、团指挥所更是如此,没有固定的指挥位置,经常围着山头转,随时指挥身边的战士。经过两天的鏖战,各团的伤亡损失都在三分之一以上,有的达到了半数。二师的3个团退守黄帝岭后,已完全失去了建制,和兄弟部队混杂在一起,见敌人就打。
11月30日,红一军团进行阻击。左翼红一师以第二、三团坚守阵地,第一团为预备队;右翼红二师以第四、五团阻击,第六团为预备队。湘敌以第十六师、第十九师为前锋,向我红一军团怀中抱子岭和黄帝岭发动猛攻,还有十余架飞机前来轰炸。红一师英勇阻击,连续击退湘敌4次进攻。红二师主力在黄帝岭阵地阻击,坚决守住了阵地,挫败了湘敌的正面进攻。
夜幕降临,敌人在其占领的阵地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它们三面围绕着怀中抱子岭和黄帝岭。在夜幕的掩护下,敌人准备实施一个重大行动,即从两侧向南迂回到红军后方,切断红军后路,然后分别迂回包围两个山头上完全被隔断而处于孤立状态的红军。敌人首先对怀中抱子岭的一师采取行动,一师向军团部报告了敌人的动向和企图。为了避免被敌包围,军团领导果断命令一师立即撤退到第二道阻击线西南方向的水头、夏壁田一带。一师撤出后,二师更显孤立无援。林彪、聂荣臻、左权一致认为,坚守孤悬半围中的黄帝岭已没有意义,必须抢在敌人合围之前,主动撤退。在左权参谋长的组织下,二师也悄然撤退至一师右侧的珠兰铺、白沙一带,共同构成第二道阻击线。第二道阻击线是一片低矮的小土山,南低北高,进攻的敌军居高临下,红军阻击作战更加险恶。
撤出第一道阻击线,军团领导仍无法入眠,他们也不知道究竟还要坚持多久,既担心本军团的防守阻击任务能否完成,更担心中央军委和后续部队的安全。这几天,军团部按军委要求全天都和军委保持着无线电联系,来往的电报都是十万火急的。军委电报只是说军委纵队正在接近湘江;正在渡湘江;已经渡过湘江;接近湘桂路;大部越过湘桂路。急电连急电,每一份电报都是要求坚持,继续坚持,严令死守,但坚持到何时,却没有讲明。军团首长们冷静地分析了形势和处境后,给军委发了一份电报,陈述由觉山到红军往城步前进必经的白沙铺只10公里,沿途敌人既能展开大的兵力,颇易接近红军,红军火力难发挥,正面又太宽,如敌人明日轮番猛进,红一军团在目前人员及装备状况下,难有占领固守的绝对把握,请求军委指示江东各军必须星夜兼程过河,一、二师明日继续抗敌。红一军团首长请求“湘水以东各军,星夜兼程过河”,这是全军将士的心愿,因为早点抢渡湘江,就能避免更惨痛地牺牲。
12月1日1时半,军委给全军下达了万万火急的作战命令:“一军团全部在原地域有消灭全州之敌由朱塘铺沿公路向西南前进部队的任务。无论如何,要将汽车路向西之前进诸道路,保持在我们手中。”红一军团首长们阅完中革军委电令,又电请军委明示一军团守到何时。但紧接着2个小时后,中共中央局、中央军委、总政治部又联合下达关于坚决执行军委上述命令的指令。指令严重指出:“一日战斗,关系我野战军全部”,“我们不为胜利者,即为战败者”,“胜负关全局,人人要奋起作战的最高勇气,不顾一切牺牲,克服疲惫现象,以坚决的突击,执行进攻与消灭敌人的任务,保证军委一号一时半作战命令全部实现,打退敌人占领的地方,消灭敌人进攻部队,开辟西进的道路”。
12月1日是湘江战役最惨烈悲壮的一天,生死存亡在此一战。军团全体将士特别是党团积极分子,顶着连续恶战后的极端疲劳,通宵达旦深入各营连进行战斗鼓动。
天刚放亮,敌人就开始进攻了。先是飞机、大炮狂轰滥炸,随后就是蜂拥而来的敌群。湘敌来势凶猛,狂妄嚣张。这是敌人实现消灭红军预定计划的最后时机。进攻的敌人上来了,红军将士们在“一切为了苏维埃新中国”的口号下,在十多公里无险可守的战场上,依靠仅存的一片茂密松林丘岭地带,与湘敌展开着一场惊天地、泣鬼神,决定生死存亡的拼杀战。
阵地上炮声隆隆,杀声震天。仗愈打愈烈,伤亡越来越多,红军占据的各个山头都在吃紧,特别是红一、二师的结合部,这个长约5公里的珠兰铺一带最薄弱,万一守不住,被敌人突破,整个第二道阻击线就会全线崩溃。为此,军团首长把这最艰难的任务交给了红四团。此时,红四团已不足千人,兵力十分单薄,政委又负伤,团长耿飚的疟疾不时发作,身体极度虚弱。这时,敌人已向左翼一师红三团发起猛攻,接连攻了9次,都被红三团击退。敌人看出了红军防守的薄弱点,转而潮水般地涌向两师结合部珠兰铺。四团采用近距离战术,但火力还是越来越弱,接连几天血战,弹药已经消耗殆尽,剩下的几乎都是红军兵工厂土造的“再生子弹”,这种子弹往往半道而落,飘移不定,击不中目标,十分有限的原装子弹只能配给杀伤力大的机枪使用。无奈之下,四团组织一个个的冲锋队,前赴后继,冲进敌群,与敌人展开近身肉搏、拼刺刀,以泰山压顶般的气势,把敌人打得屁滚尿流,全线溃退。
正面阵地守住了,但无法分兵去增援侧翼,四团左侧被一股强敌突然发起强攻,红军战士全部阵亡。突破侧翼的敌人前行二三公里后兵分两路,一路迂回到红三团背后,包围了三团的一、二营。三团政委林龙迅速派参谋去洛口通知三营向团部靠拢,协助另两个营突围。一、二营在团长黄永胜率领下全部上刺刀,排成散兵线,向师部方向突围,在丛林中拼杀了3个多小时,反复冲杀12次,终于杀开了一条血路。一个营突出重围与一、二团会合,但另一营突错方向,误入另一敌群,被分割成许多小股,损失惨重。红三团突围到咸水整理部队时,所剩不足千人。
敌人突破接合部后,因红二师部署比较靠外,极有被包围的危险。师领导当机立断,命令守白沙的六团掩护,坚决顶住敌人,其他两个团撤出向西边大山靠拢。六团以毫不畏惧的精神,冲入敌群拼刺刀,将来势汹汹之敌杀退。但有一股湘敌冲向了红一军团指挥部,敌人打到军团指挥部,这是从未有过的事。狡猾的敌人竟迂回过警戒线和数层岗哨摸到距指挥部20余米远处,敌人端着刺刀上来时,才被警卫员发现。正在紧张研究下一步行动计划的军团首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以为是自己的部队上来了,直到政委聂荣臻看清对方的面孔,才叫还在埋头看地图的林彪和左权赶紧走。军团首长镇定自若,组织指挥部人员赶紧收拾电台,向后面一个隘口转移。警卫排长刘辉山率部迅猛地扑向敌人,并通知在山坡下刘亚楼率领的二师政治部立即向预定方向转移。由于军团首长及时采取了适当措施,摆脱了敌人,才使首脑机关避免了损失。
接近中午时分,军委纵队已越过桂黄公路进入了越城岭山区,后续部队除三十四师和十八团外,其余野战部队基本上抢渡过江。这时,红一军团绷紧到极点的弦才松驰下来。按照军团的计划,一师和二师相互交替掩护,边打边撤,一师经木皮口、鹞子江口,二师经庙山、梅子岭、大弯,分别从两山隘口西边,朝越城岭的西延大山区转移。
红一军团率一、二两个师,与占绝对优势的湘军鏖战4天,按军委的时间要求,把湘军挡在觉山阻击线以北,英勇地完成了阻击任务。觉山一战,显示了红军的英雄本色,但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军团政委聂荣臻负伤,五团政委易荡平等千余人牺牲,四团政委杨成武负重伤,两个师共损失近4000人。其中红三团损失最大,时任红三团党总支书记的肖锋在日记中统计,红三团在长征出发时有2700人,觉山阻击战结束后仅剩八九百人,足见战斗的惨烈程度。红一军团觉山铺阻击战,为掩护中央纵队和全军主力突破湘江建立了卓越功勋。
红五师新圩血战桂军
新圩是灌阳北部的交通枢纽,南距县城15公里,北距红军行军路线最近点大桥村古岭头仅5公里。一条通往县城的全(州)灌(阳)公路自此而过,是灌阳县城通往全州和敌人进逼湘江、封锁湘桂边界的必经之地。从新圩往南至马渡桥,长约10公里的公路两侧,是一片连绵的丘陵地带,林立的山峰、茂密的松林紧紧扼住公路的道口,构成了阻击战的理想阵地。新圩往北至大桥村无险可守,一旦敌人突破这段阵地,向东北,可直取水车、文市,堵截住桂湘边界的永安、雷口两关;向西北,可直捣全州石塘至湘江西岸各渡河点,将对军委纵队和后续部队抢渡构成严重威胁,红军有被拦腰斩断的危险。因此,占领新圩,扼住新圩,打好新圩一线阻击战,对于红军全军来说,具有极其重大的战略意义,是中央纵队渡江的生命线之一。
11月26日,坐镇桂林的白崇禧得知红军前锋已渡过湘江,占领了界首至屏山渡的湘江渡河点,认为对红军“让路”的目的已达到,现在是进行侧击“送客”的时候了。白崇禧再次调整部署,命令第十五军副军长夏威率王赞斌四十四师和七军覃连芳二十四师及一个独立团13000人,立即从恭城北返灌阳,占领新圩至苏江一线阵地,然后向北截击经文市、水车、新圩地域向湘江前进的红军后续部队,并堵防尾追红军第五军团的蒋军周浑元部趁机入桂。
红军左右两翼前锋占领湘江渡河点时,军委纵队和主力红军正由湖南道县开始进入广西灌阳的文市、水车地域,军委命令左翼前锋彭德怀、杨尚昆的红三军团,无论如何必须占领和守住新圩一线,保证中央纵队和后卫红军的左翼安全。
红三军团李天佑率领的第五师行至灌阳文市附近,休息半天后,正准备按原定计划向湘江出发时,军团突然发来了紧急电报,要五师率十四、十五两个团和归其指挥的军委炮兵营4000人,立即赶往灌阳新圩阻击桂军,要求五师“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坚持3天至4天”,保证全军左侧翼安全,掩护军委纵队过江。
红军向南,桂军向北,目标都是新圩,敌我双方都力图抢先占据阵地。11月27日下午4点多钟,红五师抢在敌人前面赶到了第一个预定地点,并派出部队继续沿公路向前方的马渡桥推进,占领公路两边山头。师长李天佑带领两个团的团长、政委、参谋长到阵地勘察地形,布置火力。根据地形和本师兵力,以公路为界,将部队分成左右两翼,互相配合形成交叉火力。十四团摆在右翼,十五团放在左翼,炮兵营配置在左后侧。
刚部署好,前方侦察员回来报告了敌人的具体番号、数量和敌情。桂军已抢先占领五师预先拟设前沿阵地的马渡桥一线,并派出一个侦察连向北推进。此时红军先敌一步到达花桥,击溃南来的敌侦察连,并向南逼至枫树脚,抢占了附近的钟山、水口山和月亮包等山头,正在构筑临时工事。
听罢汇报,师首长当即决定以钟山、水口山、古干至月亮包一线为前沿阵地的第一道阻击线。这样,五师的两团一营摆在从新圩向南至排埠江村长约8公里的公路两侧山头上。为便于指挥和鼓舞士气,师指挥部设在离前沿阵地1公里多的杨柳井的村民房里。
敌人占据马渡桥一带后无法向前推进,便以狮子山、瘦马岐、张家岭一线为前沿阵地,以四十四师为进攻队,二十四师和独立团作预备队,指挥部设在灌阳县城,双方前沿阵地相距约1公里,中间为水田、早地和小村落。
11月28日拂晓时分,在一阵密集炮火轰击后,桂军第四十四师在机枪、重炮、迫击炮掩护下,向红军前沿阵地发起猛攻。卧在临时工事里的红军指战员,由于没有掩体,全被烟尘遮盖住,敌人趁机整班整排地冲上来。桂军果然名不虚传,凭借精良武器和优势兵力,来势汹汹,企图迅速拿下红军枫树脚附近的月亮包、水口山、钟山、判官山一线阵地,一举攻到新圩。红军因为火力弱,弹药匮乏,往往采取近距离作战和夜战的方法,对敌人最初的进攻不加理睬。攻上来的桂军见红军阵地一片寂静,以为只凭松树和灌木丛作掩护的红军早已被炮火轰击得差不多了,便纷纷直起腰来,肆无忌惮地迈步向前。当敌人前进到离红军只有30米时,红军拉开手榴弹突然投向敌群,后面炮兵的炮弹也在敌群中炸开来,并在最前沿阵地排埠江的山头上架起两挺机枪,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敌人第一次进攻失败后,再次加强了兵力、火力,搞轮番攻击,连续不断地向红军阵地发起一次次更大规模的进攻。每次进攻,都被英勇顽强的红军顶住了、打垮了。战斗至下午4时左右,敌人见正面进攻毫无进展,遂派出一部兵力沿红军左侧的瘦马岐等几个山头迂回红军前沿阵地的钟山、水口山一带,红军前后受敌,处境危急。顽强地抗击到天黑后,为避免更大的损失重新组织防御,师首长命令这几个山头的红军,趁着夜幕撤退到杨柳井两侧的山头平头岭和尖背岭一线,连夜赶筑工事,准备新的战斗。平头岭和尖背岭是公路两侧的最高山峰,因此,争夺这两个山头的战斗将更剧烈。
桂军指挥官夏威以为很快就会拿下新圩,但猛攻了一天,才勉强占领红军几个前沿山头,而且是红军主动放弃的。白崇禧听罢汇报,大为震惊和恼怒,他担心桂军阻击新圩以南,不仅不能给红军以一定的打击,同时会让尾追的中央军趁机进入桂北,威胁桂林。
白崇禧坐不住了,连夜赶到恭城,责问夏威:“是红军什么部队阻击我们,如此有战斗力,为什么不能打垮他们?”夏威如实相告:“是彭德怀的三军团第五师。从师长李天佑到团营连长都是广西同乡,打得顽强,死硬得很。”白崇禧这才醒悟到,广西兵打广西兵确实难打。他下令:“我们在人员、装备上占有绝对优势,又不必顾虑共军大队的增援,从明天开始,加派飞机支援,预备队四十四师、独立团也全部投入战斗,轮番冲锋,同时以大兵力迂回侧后,进行夹击,使共军首尾不能相顾,一定要尽快占领新圩,迅速前出至文市、古岭头一线。”
29日,太阳刚升起,敌人就向红十四团尖背岭阵地和红十五团平头岭阵地发起猛烈进攻。先是空军第一队6架飞机低空轰炸、扫射,继而大炮轰击,接着以两个师的兵力不停息地轮番冲击。红军构筑的简易工事全部被敌人的飞机、大炮摧毁,伤亡愈来愈多。十四团团长黄冕昌腿部中弹负伤,战斗人员不断减少,而进攻的敌人越来越多,由班排进攻变成了整连、整营进攻,由正面进攻改为正面与两侧迂回相结合。到中午12点,敌人接连发起的10多次进攻,都被英勇的红军一一打垮了。可是,情况越来越紧张,前沿的几个小山头丢失了,其余阵地的前两道工事也无险可据,完全裸露在敌人的有效射击范围内。为了保存有生力量,师部命令各阵地战斗人员主动撤到山顶上最后一道工事里。
战斗间隙,红五师第十四团和第十五团首长们到各阵地检查情况,鼓舞士气。有些连队只剩下60来人了,其中还有10多个负伤的,但指战员们的情绪仍十分高昂,斗志不减,决心守住阵地,完成掩护任务。在连续不断的激战中,吃的东西无法送上阵地,指战员也顾不上填肚子。很多同志已经一两天没有吃饭了,战斗稍停下来才感觉到饿,于是就吃一把炒米。最后连炒米也所剩无几,一袋炒米在指战员之间推来让去,谁都不愿吃。指挥员无奈,只得命令给每人分一把。
就在这时,1000多名敌人像蚂蚁般地向着尖背岭红十四团攻来了,红军给逼近的敌人迎头痛击。敌人从正面攻不上,便改攻两侧。团长黄冕昌忍着伤痛指挥战斗,他判断,左侧有红十五团火力支援,敌人也不易攻上,惟有右侧一些火力调到了正面,是薄弱点,可能会成为敌人攻击的重点,他命令部队把主要火力立刻调往右侧,左侧只留一个排长带两个班坚守。
不久,2000多名敌人嚎叫着向右侧发起冲击。敌人翻过一个小山坡后,立即遭到红十四团火力封锁,无法前进。狡猾的敌人在强攻右侧的同时,又集结一股力量攻打左侧。黄团长命令连指导员何诚带队向右侧敌人打了个反冲锋,趁机抽出部分兵力去支援左侧。然而右侧敌人又发起了反攻,红军寡不敌众,只得退进工事坚守起来。敌人再一次围了上来,黄团长身中数弹,壮烈牺牲。十四团连指导员何诚一面派几个战士把团长的遗体运走,一面带领大家进行反击。战士们端起刺刀冲进敌群就猛刺、猛挑起来,不一会工夫,敌人又被打垮了。
战斗在激烈进行着,红十五团的阵地遭受桂军更疯狂的攻击,团长白志文、政委罗元发重伤,3名营长牺牲两人,全团伤亡500余人。此时,师部接到军委和军团部来电:“中央纵队已通过石塘圩,正向界首前进,五师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守新圩到30日六师接防。”军令如山,师参谋长胡震向师长李天佑、政委钟赤兵请求:“十五团那里战情危急,我去组织他们坚决顶住!”红十五军团平头岭阵地与公路右侧红十四团扼守的尖背岭互为犄角。胡震赶到红十五团指挥所的前沿阵地,在指挥反击桂军进攻中壮烈牺牲。
29日的阻击战斗,第五师两个团伤亡近半,在桂军凶猛的进攻下,退守龙桥村对面的虎形包。师部团部集中兵力死守通往新圩防线的最后制高点。血战至中午,敌人见拿不下至关重要的虎形包,便以重兵迂回左侧高山,向红军压过来,同时出动多架飞机对虎形包狂轰滥炸。红军拼死抵挡一阵后,被迫撤出阵地,退守新圩附近的楠木山和炮楼山一线。
敌人占领虎形包后,形势对红军十分不利。红五师两团伤亡2000多人,第十四团从团长黄冕昌到副团长、参谋长、政治处主任都英勇牺牲了,第十五团团长、政委和第十四团政委均负重伤,营以下干部牺牲过半。尽管如此,红军仍以钢铁般的意志坚守着阵地,把敌人死死地挡在新圩以南。
29日下午4点钟,红五师终于接到军团发来的电报:“军委纵队一部已过湘江,向越城岭山区进发,五师将防务移交给六师十八团,迅速赶到界首东南渠口,与十三团汇合,准备接防红四师。”
红十八团接防后,与敌人短兵相接展开白刃格斗的同时,在新圩以南的公路上构筑工事,抗击敌人,直至黄昏,敌人始终进不了新圩。此时,红军八、九军团虽然已先后通过灌阳,但五军团第三十四师尚在水车、苏江一带阻击尾随之敌周浑元部,所以,十八团必须在原地继续阻击敌人。12月1日拂晓,桂军7个团同时出动,从三面向十八团进攻,其中一部已迂回到后背,分兵向东、向西追截红军,防阻中央军入桂。红十八团浴血奋战,终因寡不敌众,伤亡惨重,被迫后撤至陈家背一带,又遭敌冲散,各自为战,悲壮至极。按军委指令赶来接防红十八团的红三十四师发现敌人已通过新圩防区,通路被切断,接防已不可能,遂果断地绕开敌人直奔湘江抢渡。然而已经晚了,湘江渡口已被封锁,无法过江,部队大部分损失于全、灌两县。
连续4天3夜的新圩鏖战,红三军团3个团牺牲3000多人,英勇阻击了桂军7个团的猖狂进攻,坚决完成了掩护中央军委纵队和后续主力部队通过新圩至古岭头地域这条生命线的战斗任务。
红四师坚守光华铺
11月26日,中央红军前锋红一军团第二师第四团抢占兴安县界首渡口南5公里的光华铺。随即红三军团第四师第十团赶来接防,向南阻击兴安北上的国民党桂军一个师又一个团的进攻。
28日、29日两天。桂军韦云淞师先后到达兴安,在县城至塘家市间布防3个团,县城至光华铺间的湘江东岸驻守一个团,此前蒋介石来电斥责桂军为自己的利益让红军“从容渡河”,严令桂军按“预定计划,速以大军压迫”,“击匪半渡,务使后续股匪不得渡河。”白崇禧分析,新圩已战一天,尚未突破红军防线,但已给红军后面部队施加了极大压力,迫使其加快抢渡速度。红军已过江的部队不可能再回头来增援,如果明天对界首渡口守军发动攻击,偷袭渡口,不仅对红军会施加更大的压力,逼其快走,而且可以抢在湘军之前占领界首至凤凰嘴湘江沿岸,重新把湘江控制在自己手中,然后与南下湘军在全州咸水会合,并与新圩的桂军形成会攻局面,迫使尾追的中央军转向全州东北的永岁、黄沙河,退出广西,从而解除中央军对广西的威胁,并以事实驳斥蒋介石对桂军的指责。
根据白崇禧的部署,桂军总参谋长叶琪下达命令,先派空军出动,对界首渡口实施轰炸,然后偷袭渡口,向光华铺高地发起攻击,并派一个师驰援兴安,防止红军南攻兴安县城。
光华铺阻击主阵地碗盏岭南距兴安县城15公里,北距界首镇5公里,东濒湘江,扼踞桂黄公路。这里是一片丘陵土坡树林地带,红三军团四师第十团抢占了有利地形,加紧构筑阻击工事。为了打乱桂军的部署,中央军委27日下午3点半电令三军团四师侦察到兴安的道路、敌情及堡垒分布,准备向兴安县城进攻。晚上,抢先占领界首渡口的红一军团二师四团立即赶往觉山阵地阻击湘军。为接应四团,四师迅速调留河东之两个营至河西界首镇,并派十团向光华铺以南地域前进,侦察与抗击桂敌。
29日晨,桂军侦察机飞临界首上空,发现红军在江面上架起数段浮桥,东岸有部分红军正准备渡河,敌机立即降低高度用机关枪扫射,并飞回机场报告,接着又派出数架轰炸机直飞界首渡口,将红军临时架起的浮桥全部炸毁。当夜,红军收集船只,再次架起浮桥,次晨,又被敌机再次炸掉。红三军团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协助朱德总司令指挥部队奋战数小时,再次将浮桥搭好通行。
下半夜,熟悉地形、擅长夜战的桂军沿湘江两岸偷袭界首渡口,并已迂回到三军团身后直插渡口。十团发现敌人的企图和行动后,紧急命令第三营营长张震率部迎头痛击,坚决截住敌人,保卫渡口安全。夜幕下,三营与敌人遭遇,双方短兵相接,展开混战,战至拂晓,三营与团部会合,但部分敌人已突破十团防线占领了渡口。危急时刻,团领导当即决定伤亡较大的三营改为预备队整顿,团长沈述清率一、二营夺回渡口,沈团长率两个营与敌人进行数次拉锯式的反复冲杀,消灭了敌人,抢回了渡口,并及时巩固了界首渡口和光华铺阵地。激战中,沈述清团长中弹牺牲,政委杨勇与师参谋长杜中美组织部队反击。师部得到沈团长牺牲的消息后,马上任命杜中美兼任团长,同时布置再次反击敌人,将其驱赶至光华铺以南。杜中美向三营交代完任务,赶往二营阵地,刚刚爬上土坡岭头阵地又壮烈牺牲。
在光华铺战斗打得最激烈的时候,朱德总司令渡湘江在界首镇三官堂设立临时指挥部,实施抢渡湘江指挥。周恩来副主席则在界首湘江东岸组织渡江。30日,彭德怀军团长和杨尚昆政委也从灌阳赶来进驻三官堂指挥部,调动部队保护浮桥,掩护中央军委纵队渡江。
界首镇最南端是濒临江水的三官堂庙,周围无任何隐蔽之处,随时都可能遭到敌机的攻击,万一敌人突破红军阵地,沿江岸袭取渡口,三官堂庙便成了敌人偷袭的第一个目标。三军团进入界首后,军团宣传队在庙前平台上演出小话剧,演唱革命歌曲,向群众宣传共产党的政策,宣讲红军的纪律,赢得群众的热烈欢迎,群众宰杀肥猪送粮慰劳红军。
三官堂庙虽是危险地带,但地势稍高,视野开阔,便于观察,能直接看到渡口情况。为了更好地指挥全军团作战,特别是渡口附近的战斗,军团长彭德怀不顾个人安危,把军团指挥部设在三官堂庙内,冒着枪林弹雨紧张地指挥着红军左翼的掩护战。白天,敌机不停地来轰炸、扫射,晚上敌人两次快要攻到这里,庙墙上弹痕累累,屋顶也被打出两个天窗,其他首长都劝彭德怀赶快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但一向身先士卒的彭德怀仍沉着地听取消息,发布命令,直至军委纵队胜利过江,12月1日中午才撤离三官堂指挥部。
12月1日,整个湘江战役达到了白热化程度。围绕界首渡口,三军团以寡敌众,与桂军展开了惨烈的恶战。桂军在飞机、大炮配合下从东西两岸多次冲击均被打退,双方都伤亡惨重。由于红军缺乏支援,后劲不足,中午时分桂敌以两个团占领光华铺,一个团在塘家市东沿湘江东岸向界首进逼。红军向光华铺之敌发起多次进攻,未能收复失地,只好保持光华铺北端西自石门飞龙殿、碗塘岭、东至茅坪岭湘江边,坚守第二道阻击线。
界首渡口江面上,敌人的第二次轰炸摧毁浮桥后,红军工兵部队在当地群众的支持配合下,用群众捐献的木板、门板和竹排再一次架起浮桥,保证军委第一、二纵队于当天上午10时左右,全部渡过了湘江。
军委得知四师一部在光华铺被敌切断,命令三军团在界首西南收集部队,拦阻敌军于界首西南,并派小部队于界首之东岸渡口,防敌偷袭,继续守住渡口,另派出1个团袭击光华铺之敌。从黄昏起,红军向居高临下的光华铺之敌发起多次冲击,浴血奋战到当天深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