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癌症击倒的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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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东省安丘市凌河镇凤凰官庄,我的家乡,这个有着如此美丽的名字的小乡村,如今却被癌症的阴云笼罩着。
  腊月二十我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在外忙碌一年,我也是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只想着欢欢乐乐地好好跟家人过个年。谁曾想刚进家门没多久,就听说我本家大爷病重,已是卧床不起,再细问,家人说是肺癌。回乡的喜悦即刻被忧伤替代,因为我心里清楚,这种病到了这个时候,已无回天之力。此时的本家大爷已经基本处于半昏迷状态,偶尔能说出几句话,含混不清,无非也是问问自家的牛牵院里没有,谁家借的秤还了没有等等。到了最后,明明是躺在自家的炕上,但嘴里却一直在说着:“家去吧,家去吧,别在别人家里”。本家大爷到底没有熬过这个年—腊月二十六,去世,二十八,出殡。
  仅仅是在此两个月之前,我的亲叔叔也因癌症去世,为他送殡的场面依然历历在目,纸钱还未燃尽,如今又添新坟。在新坟与新坟之后依然还是新坟—也仅仅是在此一年之前,我的父亲同样也是因为癌症离世;而在两年前,我的另一位本家大爷也同样被癌症夺去了生命。现在,不幸的是,我的一位本家哥哥正处于癌症的晚期……
  对于我们家族来说,这个春节是在忧伤中度过,别人家都贴着红红的春联,我们家族里的好多家大门上却只能贴着黄裱纸,没有磕头拜年,也没有走亲访友。亲人患病的苦痛场景在我的脑海中久久不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的父亲被肺癌折磨得喘不上气来的样子。本家大爷在昏迷之前也许是因为病痛所产生的燥热,光着膀子在三九的天里大开着窗户,屋里也不让生火,而其肌肤却是冰凉冰凉。我的另一位本家大爷在去世之前实在是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最后找了根绳子,趁着晚上子女不在身边时寻了短见。还有现在我那位本家哥哥,我也实在不忍心说他现在的情况了,总之我觉得癌症就是一个魔鬼!
  可在忧伤之外,家族里的人也同时产生了深深的疑虑,都在怀疑这是不是遗传的原因。过年期间,我们兄弟们也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可据我所知,癌症并非遗传所致。而更具有说服力的是,除了我们家族,其他族姓也有这种状况存在。就在我们这个仅有六七百常住人口的村里,从2005年到现在,在这短短五六年时间里,掐指一算共有13位村民因为癌症去世,而因为其他原因离世者却仅仅三两人而已。
  伴随着我叔叔和本家大爷的相继离世,癌症迅速成为村民们讨论得最多的话题。这一连串的事实就摆在村民们的眼前,从而也就难免地造成了集体性的恐慌。大家都在追问,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癌症会接二连三地降临?有人说这是跟化学品污染有关,可就近并没有什么大的化工厂以及其他企业,也没见到明显的水源与空气污染的痕迹;也有人说是跟村里村外的养殖场太多有关,但这也很难找到它们之间直接的联系;还有人说是“人瘟”,但癌症又确实不是传染性疾病;而村里的老人们开始怀疑是村里的风水出了问题,还正琢磨着做一场法事呢。总之,在癌症阴云的笼罩之下,人心惶惶,众说纷纭。
  人们都在害怕这种不幸会落到自己以及亲人的头上,因为大家都知道,癌症不仅会夺去人的生命,同时也会影响甚至摧毁一个家庭的经济。所以也就难怪乡亲们都说,癌症就是“人财两空的病”,花多少钱也治不好的。话虽如此,真若不幸患上了癌症,无论是做子女的还是其他家人,又有谁不是竭尽所能地去给患者医治啊?别人不说,我父亲在查出癌症之后,我们兄弟三人也在商量着,只要医生说还有一线希望,那我们就不能放弃,最后结果是送了几万块钱的同时也把父亲送走了。还有我叔叔,前前后后也花了三四万,他就这点积蓄,最后一点也没给我婶子留下。我们村还有户人家,本来经济状况还算可以,最后人走了,留给家人的却是满身的债务。
  刘振海,凤凰村的一名乡村医生,他可以说见证了近几年村里所有的癌症患者的离世。我与他交流,他也表示近几年来我们村的癌症患者多得出奇。村里人整日劳作,平时身体有点不适也不太在意,当病情加重去医院检查时,若是癌症,也基本都是晚期。高昂的医疗费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担得起,一般是在县城医院医治一段时间后,限于经济状况,大多都是回家等着了。面对这样的癌症晚期患者,刘振海也时常感到深深的无奈,只能本着尽量减轻病人痛苦的原则对病人进行着临终的关怀。而对于那些家庭经济困难的患者,刘振海也从来都是先顾着病人,医药费都是日后再说。当我问及这种情况所占的比例时,他回答说“这种因病返贫的例子真是数不胜数”。
  王兴林,从医40多年,也是我们当地有名的乡村医生,对我家乡四周围百姓们的身体健康状况他是非常地了解。据王兴林的粗略统计,相对于其他村庄,近几年凤凰村的癌症患者的确是格外的多。但同时也表示,其他村庄的情况也不容忽视,以他所在的李戈村(与凤凰村相邻)为例,人口与凤凰相仿,近几年因为癌症去世者也有十几个。所以针对包括凤凰村在内的癌症高发问题,同样也引起了王兴林的关注。他说,在他行医的这45年中,前十几年,也就是上世纪80年代之前,他仅遇到过一例癌症患者;从1980年代到2000年,癌症开始逐渐增多,但数量也不是很大;而到了2000年之后,用王兴林的话说,“癌症几乎一下子到了爆发的时期”, 而且患者年龄逐渐向年轻化发展,有些患者年龄仅仅40岁左右。发病器官也多以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居多。
  当我问及癌症频发的原因时,无论是王兴林还是刘振海,都开始怀疑跟摄入食物的药物残留与水源污染有关。王兴林还给我罗列了很多蔬菜种类所使用的化肥以及农药的实例。在这里有必要补充一点,我家乡所在的安丘市凌河镇以及其他几个乡镇,是全国有名的大姜大蒜以及其他蔬菜的生产基地,现在几乎全部的田地都在发展高效农业,传统的粮食种植面积已经很少很少。所谓的高效农业也就意味着高量化肥与高量农药的使用,我不夸张地说,从一粒种子入地一直到蔬菜收获,甚至到我们的餐桌之前,全程几乎不间断地伴随着化肥与农药的使用。
  当然了,笼罩于家乡上空的癌症阴云,连续三十年来的化肥与农药是不是真正的推手,这也仅仅是两位医生以及乡亲们依据个人分析的揣测。问题已然出现,可问题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到底在哪里?何时才能拨云见日?我想,此时的大部分乡亲都在如我一样苦苦地等待着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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