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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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在老家,家门锁的钥匙仅父亲手中有一把,我们小孩子生性好动,每日各处晃悠各处玩闹,丢失钥匙的机率较大,因而没有被赋予保管钥匙的权利。
  家门甚少上锁,毕竟村里人都清楚我们家徒四壁的处境。
  父亲基本不离村,白天在村里头工作,晚上在村里头串门。而我们小孩子来去自如,在自个儿村里大人们半点儿不担心我们的安全问题,除了深山流水,其它就没有对我们的活动范围加以限制。
  我们年纪虽小,安全防范意识方面长辈传播得还是挺到位的。每次年长者不在家,我们一门心思想着往外奔,临行前总是会将门关好并插紧门闩插销,确定无误后方才离开。
  木门轻简,两边随手一拉就合上了,关起来毫不费力。即便是现在,那关门时不沉不脆恰到好处的吱呀声仍会不经意间在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思虑了挺长一段时间,父亲母亲意见终于达成一致,敲定了搬离小村、迁居到邻镇上先进许多的别村一事。
  2004年,新年刚过不久,就实施了搬迁计划。
  所有的家当都搬到村子的大空地上,再由大人们合作着装上货车。我们小孩子也帮忙搬运些轻小物件,来回奔跑忙碌,欢快得紧。
  临近尾声,我们站在木门两边,钻着头往屋里瞧,屋子空荡荡的,视觉感受意外地有些空旷,不再像以往摆满家当时那样拥挤,真正的家徒四壁,熟悉却又陌生。木门关闭,带上新换不久的插销,落了锁。
  小小的年纪里突然有些茫然,以后真的就再也不在这里生活了吗?
  货车的起动声是无言的回应。
  一路感受着车轮前行过程中与坑洼路面相触所带来的颠簸,亲身体验着晕车呕吐所致的不适,半个世纪般漫长的四十来分钟过后,货车终于停下,我们逃也似地下了车,再无暇顾及窗外由熟悉到陌生的风光,更无意沉浸于背井离乡的惆怅。
  租的住处是下山虎式的房屋,门槛上屹立着的铁门分外吸引我的注意,门面上陈旧得颜色不一的漆宣示着它立足于此的悠久历史,走去拉上一把,响起的声音沉闷却也分外刺激耳膜。铁门不大,分量倒是挺足,父亲抬过多次,依父亲的说法是一边少说也有一百来斤重。
  这样一看,老家那扇木门不论是外观还是分量,都要亲民许多。
  父亲找了份工作,我们放学的时候他还没下班,为此,父亲把门锁带着的另几把钥匙分给了我跟哥哥姐姐三个稍大些的,嘱咐我们好好保管不可丢失,还在幼儿园就读的弟弟妹妹上下学由父亲接送。
  我将钥匙拿捏在手中,来回审视把玩,很意外父亲会交钥匙给我保管,受宠若惊之外,被认可的满足感不可抑制地在心间悄悄凝成,缓缓升华、扩散。
  搬迁于我们这些在校学生来讲,意味着转学。这村里头的学校离家有段距离,小短腿要步行十几二十分钟才到校,这让我们异常怀念在老家时从家门口起跑一分钟不到便踏进校门的日子。
  相比于哥哥姐姐,我比他们要好许多,所以放学一路上时而蹦跳、时而大冲小跑的也就弥补了在三人腿长上占据的劣势。
  可惜先锋到家门前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上述劣势迫害,还好铁门上的上锁位有顾及上那么一点儿少小儿童的感受,让正处于身高居低不上的年纪的我不至于踩在门槛上踮起脚尖还够不着右侧门中偏上部的、悬挂在小圆窗外的锁,解锁后打开小圆窗单手伸进去拉开门里侧的插销,这开门程序才算是大功告成。
  那几年我闲来无事就喜欢四处翻找小玩意儿来捣鼓,时值小学三年级,家里不知谁起的带头作用,孩子之中突然兴起了购买配挂钥匙圈将自身所有的钥匙组成串这一潮流。
  我的翻找在那时发挥了作用,不知从家中哪个角落发现了一个带有钥匙圈的钥匙扣,兴致勃勃地从印有卡通人物的书包里拿出钥匙,掰开钥匙圈外围的断处旋转着组合起来,完工后勾着它去哥哥姐姐面前炫,得意不已。
  在那之后不久,又相继把从家中别处看到的无人认领的指甲剪跟掏耳勺也装进去,此后喜欢上穿带有裤耳的裤子,学爸爸把钥匙串扣在右边裤兜上方的裤耳上,爱极了走动时那钥匙与指甲剪的碰撞声。
  由于我们的成长,房间渐渐显得拥挤起来,这房子容纳了我们六七个季度,随后父母亲找到了有四个房间的另一位租处。
  所以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们一家子经历了第二次搬迁,不同于上一次的是,新的去处还是在那个村子,而这次我们靠的是纯人工搬运,一方面村里的巷宽容不下货车的体型,另一方面也是为节约人民币。
  父亲将锁留在了那小圆窗外并把钥匙交给了房东。
  跟旧租处差不多结构的门,表面材质是照得出人像的不锈钢,明晃晃的很是吸睛,我们许多的闲暇时光就流失在坐于门槛上对门摆POSS当中。
  父亲新买了锁,高有十三四公分,四四方方的锁身同样明亮照人,跟那不锈钢材质的门搭配起来十分和谐。
  然后我们得到了新钥匙,六七公分的长度,较之旧物实属高大上,慰藉了我此前被收回钥匙的受伤心灵。
  虽说父亲为将钥匙分配到位还另外去打了几把,但数量上的供给丝毫影响不了我们把钥匙遗落在家中的统一行径。好几次跟姐姐、弟弟妹妹一起被困门外坐等父亲归来,以凄楚可怜沉默听教状回应父亲对我们的无奈叹服。
  十几个月的光景如白驹过隙,倏忽即逝。
  房东以房屋另有他用为由让我们另寻他处搬迁,父亲母亲为此成天忧愁萦绕,奔波委托相识的人帮忙找房子供我们一家子租住。
  终是无果,所幸后来母亲为之工作的人家伸出了援手,提供了他们空置了几年的房子给我们暂居。
  第三次搬迁,时年我乃小学五年级学生。
  新住处格外宽敞,从母亲口中悉知,旧时这房子是他们同堂兄弟几户人家居住的,时年久远,故而残旧。
  这一次父亲把那门上的锁一并带了来,锁在那两三米高的木制门上,日复一日地开启锁闭,让那锁身覆满了划痕,而锁钩则零零散散地生着锈,色泽不深,可内涵是有的。   我们只住主间一间,对面的一间用于放置衣柜等家具,剩下的相连两间空房属于另一人家,因而我们并没有住。下雨的时候,天井积水成浅溪,那两间空房便成了第二通道。
  房子所在的地段大多是老房子的聚集点,许多人已然迁了新居,故而人流较少,夜间的时候更是静谧。父亲工作向来晚归,偶尔我们在房间休息,外头会有猫在叫,如孩子的哭声一般,却显得凄楚又诡异,那个时候我们便把整个头都闷在被子里入睡,惶恐不安。
  生活上各方面的不便,这房子被嫌得一无是处,我唯一认可的,是这房子临近学校,步行只几分钟就到,成就了我时常不到七点便踏入校门的辉煌史。
  辉煌史没能延续到我小学毕业,那两间空置房间的主人不喜见我们入住于此,在他们后期整出的一系列干扰事件后,受父亲母亲委托的人传来了找着另一处可租房的喜讯。
  于是全家总动员,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搬迁,那条贯通了几个村子的水泥路上,时时可见我们一个接着一个骑着单车载着各式家居用品来回穿梭的身形。
  彼时我六年级上学期正在进行。
  我们又回到了原先那个村子,这座容下我们的下山虎民居更为正统,两旁的厢房均带有侧门,另外还附带了一个庭院,晾洗衣服等都在庭院进行。
  父亲还是没有舍下那明晃不再的长锁,可庭院那里的外门却容不下锁勾的宽度,每次锁门都异常艰难。父亲不得不购买新锁取而代之。
  大锁被置身于父亲房间的门上,锁身纵横交叉的划痕,分不清孰新孰旧,锁勾锈迹斑驳,它安静地悬挂在门铃上,俨然历尽沧桑的旧人儿。
  新鲜的事物总是轻易吸引群众的目光,很快我便加入研究新锁的队伍中去,再无意于注入精力去缅怀那被抛却角落的孤独的大锁。
  父亲买个袖珍式的新锁,代替大锁供庭院的外门使用。同种款式,锁身土黄,并不似大锁那样起眼。
  尽管如此,袖珍钥匙发放到手的时候,我还是迫切地拿出那串钥匙圈来,娴熟地转圈扣上。同大锁一样,岁月也给我的钥匙圈添了痕迹,袖珍钥匙与清一色的前辈们在一处,毫无遮掩地彰显着它溢于言表的青春。
  袖珍锁锁在外头的时候,相邻的孩子总趁我们不家时去玩弄它,为防袖珍锁有所损坏,出门时父亲都将锁锁于门内侧。我们功力不像父亲那样深厚,每每回家单手拿钥匙伸进门里开锁,都要尝试许多次才得以成功进屋。
  父亲为抚慰我们抓狂的内心,又买了个袖珍小锁回来,供没有被封闭的一头厢房侧门上锁,侧门带有两个圆窗,高度也亲民,往后我们回家都走的侧门,开门的速度日益加快。
  父亲偶尔还是会从庭院外门开锁进屋,大多数时候也跟我们一样从侧门进来,他开门的声音很有节奏,向来都是在差不多的时间内完工进屋,后来的时间里,我发现我练就了听开门声辨别来人是否父亲的本领。
  时光荏苒,三个多年头逝去,那让我们一直惴惴不安的搬迁令又一次到来,家里像被阴云笼罩般,忧虑散布在各个角落。
  忘了找房所耗费的时长,所幸后来总算是有了回音。
  当下所住的这座房子,是迄今为止我们最后租的一处安身之所。
  大门与之前那不锈钢材质门一样的规格,表面上了漆,以红、黄为主色,相互搭配成整体,纯厚的潮汕民居味道。
  那闲置了几个年头的大锁终于又派上了用场,名正言顺地恢复担任守卫家园一职。
  我的那串钥匙圈除却这十来年间增加的一些自行车钥匙外再没有添加新的成员,拿出来举着观望,袖珍钥匙亮丽的青春面貌早已为岁月所吞噬,此时与其它成员紧紧依偎着,宛如多年老友般密不可分。
  如今出门在外,我总把钥匙串带在身边,如此才感心安。
  南方地区晚入冬,窗外暖阳高照,忆起中秋的时候在家,阳光透过天井上空的网盖斜射在大厅的茶几上,一切那么静谧美好。我望着茶几上的反射光出了神,母亲拍拍我的肩膀,伸手递过来茶杯,“喝茶。”
  编辑/广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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