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孩子的视角书写扶贫之艰(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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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兴伟写诗出身,他的诗歌贴地生长,字里行间都浸透着来自泥土、河流、草木以及庄稼人的气息,生机勃勃的自然、淳朴安然的情感中交织着乡村的艰难、前路的窘迫,既甘且苦,正如生活本身。年过四十,才动起小说的笔墨,首先是克服创作的瓶颈、对自己负以更大期待的艺术诉求。但另一方面,或者说更加直接的原因,应该是他在现实生活中感受到了一种重力和冲击力,一种他在以往的抒情诗中难以负载的力量,由此而唤起讲故事的冲动。
   这种力量来源于当下农村最为普遍也最为重要的脱贫攻坚战。消除贫困,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中国这样一个人口大国要在2020年全面消灭绝对贫困,确保我国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贫困县全部摘帽,其艰巨程度称之为一场“战役”毫不为过。但凡战役,就不仅意味着胜利的光明与欢欣,而是必然伴随着巨大的付出与牺牲——王兴伟在小说《丹心引》中所讲述的正是当下新的“山乡巨变”中,扶贫干部的赤诚丹心。
   这不是一个鲜见的题材。近年来,扶贫题材的小说作品不断涌现,既成为我们时代生活的鲜活记录,但也同时面临着故事雷同、人物脸谱化、精神向度一致的模式化倾向。如何从乡村文明重建、乡村精神提振的高度,从情感、灵魂的深度,书写这一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乡村变化,对作家而言还是一个要继续沉浸其中、慢慢探索的过程。看得出,王兴伟有非常自觉的意识去回避惯常的讲述、直接的正面叙述,而是绕开道,由远及近,逐渐走向故事的核心。
   小说从一个孩子的烦躁与懊恼开始。因为奶奶的责骂,王小阳觉得委屈又烦闷,当他使劲扔出一颗石子,烦躁稍微纾解的时候,没想到真正的麻烦正如同千层浪般涌过来,涌向这个脆弱不堪的家庭——这颗石子恰恰击中了同学黄二蛋的眼睛,一穷二白的祖孙俩显然没法负担哪怕并不昂贵的医药费。扶贫干部“大胡子”在王小阳的误解和偏见中以心怀不轨的坏人形象出场,引出一段扶贫干部与当地妇女相爱并扎根山村的真挚情感。小说选择孩子的视角去看这段感情,去定位“大胡子”在这个村子的角色,充满误会和曲解,当然给小说增加了生活的趣味。但更重要的,其实是在孩子这种本能的、单纯的排斥中,表现出了扶贫干部作为乡村“外来者”的处境——这种不信任和排斥感不仅仅是孩子的。脱贫攻坚所改善的,首先是经济社会发展,但同时也在改变长久以来的乡村社会权力结构,在一种相对稳定、世袭的社会中,突然加入一种很强的外力,改变它既有的运行方式,怀疑、排斥以及抗拒不是个别现象。在这种矛盾面前,“大胡子”从未放弃或者动摇,本着最朴素的悲悯之心,以及作为扶贫干部至高的責任心,一步步去靠近,一点点去推动,虽然艰难,却异常坚定,直到牺牲在风雪路上。
   《丹心引》没有将这样的牺牲视作理所当然,而是对扶贫干部本身的无奈与困境,同样报以理解与同情。小说中不断出现“蚂蚁”的情景,从王小阳捏死蚂蚁,到大胡子牺牲后王小阳开始思考在另外一种力量面前,人是否也仅仅是一只蚂蚁。小说提出了对人与贫困、与命运之间关系的深切思考,有一种对人的珍重、对生活的深重体验,从而避免了盲目的乐观。
   作者的“丹心”可鉴,但毕竟是小说写作的新手,在叙事的起承转合上,在人物的言行举止中,也经常可见比较稚拙的处理。比如王小阳对大胡子的误解,细究起来是比较突兀的,缺少更加结实的根由和生活细节;更小的细节,比如王小阳对黄莺的称呼,在一个贫困山乡,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熟人社会,很少会用“阿姨”这样一个陌生社会的称谓,虽然仅仅是一个称呼,却使得黄莺和大胡子对王小阳的帮助缺少了伦理基础;再如尚老师和医院财务的一番讨价还价,与我们普遍的生活常识也有点不相符合。如何说事,如何状物,这个小说新手还要继续琢磨、体悟。
  责任编辑 白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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