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上岸”的吴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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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吴冠中的一位好友前来登门拜访。望着室内摆设依旧是破烂陈旧的家具,朋友很诚恳地建议:“你现已在画坛名扬四海,是大师级别的人物了。依我所见,你现在应该抓住这个优势,办个绘画速成班,给出版社做插图,给企业做宣传画等之类的活计,我敢打包票,这样的收入是你搞纯粹绘画的几十倍。我就不明白。为何你还一门心思搞绘画,有钱不去赚,依旧过着贫苦的日子呢?”
  吴冠中听后哈哈大笑道:“我的故乡是素有‘江南水乡’之誉的无锡市宜兴县闸口乡,那里湖泊纵横交错,船舶如织穿梭。我读完小学后考入无锡师范学校。为了省路费,去上学由父亲摆船送去的。船摆到和桥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父亲建议,把船泊在码头,上岸吃饭后带我住一家很气派的旅社,我听后很高兴。那家旅社果然气派。五层楼,在整个镇子建筑中鹤立鸡群。谁知睡到半夜,我感到浑身瘙痒难耐,原来成群结队的臭虫爬到床上了,我浑身皮肤散布着红疙瘩,那一夜,我没有睡安稳,眼睁着等待天亮。初中毕业后,我考到浙江大学代办的工业学校电机科。那次开学,父亲依旧摇船送我的,这次我吸取了上次住旅馆的教训,坚决不上岸,于是带着米面和蔬菜,还有锅碗瓢勺,自己做饭做菜吃,晚上睡在船舱里很舒心。一次,月朗星稀的夜晚,晚风徐徐,田野里还没有收割的稻谷含笑絮语。秋虫忘情呢喃,我站在船头,浸淫在融融月光里,物我两忘。心旷神怡,整个世界仿佛拥进我的怀抱里。那个夜晚的情景至今还在我的脑海里储存,挥之不去。是我记忆中最丰沛的精神财富。在以后的岁月中,我时刻铭记那次上岸住气派旅馆的教训——你已经在船上了,就不要轻易离开船上岸,去寻找气派的旅馆住下来……”
  朋友听后,钦佩地点点头。再也没提换家具和商业绘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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