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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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终究是灰烬。人仿佛活在时间的梦魇。时间令人感到浪漫,但这浪漫令人感到困惑。
  
  这种时候,看这样一部片子,不能算不合适。边怀念,边追忆,边惊讶,边唏嘘,看完了金基德的《时间》。
  很奇怪,脑子里的印象几乎是一帧一帧的,每一个画面对我而言都很独立,似乎都可以构成一个圆满的有生命力的作品,故事梗概说起来却不消几句话。四喜深爱男友智宇,总是怀疑智宇对她厌倦,于是从智宇的生活里消失了六个月。六个月后,整容后的四喜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出现在智宇的生活中,智宇根本认不出她。看到智宇依然深爱着离开的四喜,她很欣慰,但同时又为智宇不拒绝现在的她而痛苦。四喜本以为以全新面目出现的她会把爱更牢固地攥在手里,没想到换来的是更多的痛苦。她只有向智宇摊牌,智宇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他也去整容。六个月后,四喜却分不清咖啡馆里哪个男人是智宇,最后,当她终于认出智宇,还没来得及看清,智宇却被一辆汽车夺取生命。四喜又一次走进整容医院……
  


  电影是关于时间的艺术。我一直想看金基德怎样通过时间表现“时间”。以《时间》这样的名字示人,肯定是不讨巧的做法,起码不是一个讲故事的电影应该取的名字。金基德,肯定不只想讲个故事。《十分钟,年华老去》中,大师们几乎是在形而上的“讨论”时间,除了陈凯歌那个片子看起来像个故事。《时间》一开始,整容医院门口,一个刚刚整容出来的女人撞到四喜,她怀里的照片打碎,四喜去修,但这个女人已经离去,四喜匆匆忙忙跑到咖啡馆,看到智宇和其他女人说话,大吃其醋,然后就是我们看到智宇和四喜的一切故事,那个本该是主角的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影片的最后,四喜看到智宇死去,自己又一次走进 整容医院,当她从整容医院走出,我们看到这就是四喜,而她撞到的那个女孩,大概是另一个四喜,也就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就这样,金基德以一种轮回的方式向我们展示了时间的宽阔和深广。但我们用100分种看完一个故事以后,导演告诉我们,我们同时看了另一个故事,这远远比直接用两个画面向你讲述同时发生的故事要有力量的多,金基德还让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的镜头告诉我们,无数的故事已经或者正在上演。这样的手法如果也是环形叙事的应用,那么用在“时间”这样的主题上,其意义和《低俗小说》中展示出来的东西以及《好奇害死猫》是不一样的,或者说超越了它们。
  片中人物的命运是和“时间”联系在一起的。四喜因为害怕智宇对她的激情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所以才想通过整容来重新唤起智宇的新鲜感。面对时间,可以麻木,可以无奈,但是一旦开始恐惧起来的时候,如果通过一种途径可以接近过去,接近“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时光,我想不只四喜一个人愿意尝试,所以最后智宇无法接受现实的时候,也会想到通过整容来面对四喜。然而,时间嘲讽了任性的人们。四喜整容以后,面对不能忘却过去和不愿拒绝现在的智宇,她更加痛苦;智宇知道这一切以后,也更加痛苦。时间是一维的,我们所适应的也是一维的时间,当任何人试图颠覆这种不可逆转的一维,所遭遇的只能是混乱。所以,智宇的痛苦不仅仅是面对两张不同的脸那么简单,如果仅仅是两个不同的人,如果仅仅是一个人在他知情的情况下整容,那种陌生和熟悉的交锋不会这样激烈,但是他面对的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这个人既肯定他对过去的留恋,也指责他对新鲜带来的激情的享受,这种痛苦让他手足无措。智宇在面对肉体的诱惑的时候,重复的一句话是“我们都是人”,与其说这是面对孤独的无奈,不如说这是超度自我的慰词,这时候的他,痛苦小于孤独。在时间面前如此无助的我们,当孤独袭来,除了屈服,能做什么呢?大多数人会原谅自己,但见证你过去、又出现在你现在中的那个人偏偏不原谅你,这种强加给你的痛苦是突如其来的,因此更加难以承受。
  然而,这还不是尽头。智宇整容后,四喜认不出他,于是她试探所有她觉得可能是智宇的男人。她认为她凭感觉能找到智宇,她相信能够重复她握住智宇的手的时候对智宇说过的话的男人就是智宇,她几乎热泪盈眶了,但等到那个男人家的时候发现他不是智宇。她又相信那个爱照相的人是智宇,而且那个人拍下了她几乎所有的照片,她这次确信不疑了,但和男人上床以后,他说自己叫金宇。这次,时间嘲讽的是爱情本身。所有的浪漫都可以伴随美丽的巧合,所有的巧合都可以拥有美丽的解释,但唯独在时间面前,它们左支右拙原形毕露。所有的一切似乎在提醒我们:如果你还相信浪漫,还想珍惜浪漫,请记住一点,不要追究浪漫背后的东西,任何浪漫都经不起刨根问底。
  金基德是独特的,独特到如果忽略他电影中的细节观众会觉得过意不去,而这些细节,谁敢说就和“时间”这个主题没有关系?在《时间》中,男主角智宇一直在做的一件事是看电影《空房间》,随着情节的推进,《空房间》的情节也在推进,也就是说,《时间》中的时间和《空房间》中的时间一起流逝着。还有一个印象,影片中雕塑公园是在海边,涨潮的时候,那只像手一样的雕塑在水中,退潮的时候在岸上,结冰的时候在冰里,这是一个对时间很有意思的捕捉。
  剩下的东西,就是我所无法理解的金基德了,奇异、狰狞、阴郁。我只说我觉得理解了的。
  幸好,这个片子的基调总体还算喜欢,在我的记忆仓库里,可以和《空房间》放一堆,不会和《漂流欲室》、《坏孩子》放一堆。
  
  影片信息
  金基德电影——《时间》Time
  演员:成贤娥 河正宇 朴志妍 金成民
  首映:2006年捷克Karlovy Vary Film Festival
  花絮:由于拍片经常惹来争议,金基德表示“以后我将放弃我的电影在韩国国内的上映权。如果想要上映我的电影,到时可能需要进口。”由此,《时间》上演了一幕韩国人进口韩国电影的新鲜事。
  [责编/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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