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中的“禅境”与“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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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政是诗人,也是诗评家。作为诗评家,他能将诗评写出诗意和韵味;作为诗人,他又能践行自己的诗学主张。“写诗是一种找寻或发现,类似参禅。”他关注着人生,也把眼光投向自然,但总能在平凡事物中有不凡的发现。
  且欣赏《昌政诗选》的诗篇:风吹芦花,“使天空亮出无数细小的翅膀”,而暮色苍茫,不由惊叹晚秋,芦花恰似“纷纷的白发落了下来”(《临风》)。由芦花想到纷飞的翅膀或雪花,是常见的联想,喻为白发却是独到的发现,以此感叹时光飞逝、人生短暂。面对一只垂在架子上的瓶子,瓶里竟有一棵瓜苗,诗人却没有观赏的兴致,而是发现“花已开过/开花竟然只为了凋落”,对瓜苗的处境心生悲悯,发问谁“吊死了一小块土地和春天”(《影子》)。失眠是成人常有的,但有一对恋人,“失眠的人在她的梦里/睡了/而他正想着/或许她也一夜无眠吧”(《失眠的人》),从梦境发现复杂的多维时空以及心灵沟通的错位。然而,诗人也发现心灵、意志的力量。“我”扑向海,受到海浪的推搡,“我只摇晃了一下/稳住了/海”(《在海边》),以换位思考伸张了“超人式”主体。诗人一定也发现了事物的相对性,当人们以为杯子大过它装的水,“我说/杯子越大越空虚/一旦破碎/就会淹没在那杯水里”(《杯水论》)。这是打破常识的妙见,又有对“空无”的发现与思考。
  这些诗歌闪现出昌政敏锐的眼光,但他不为表现事物的新奇,也不为表现那种抖包袱后的惊喜,而是借以表达对人世的刹那感悟和洞察,有岁月之感叹,人生之思索,空无之参悟。严羽说:“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反观昌政的诗观,与此不谋而合,确实,他的诗歌还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禅意。从禅诗角度来审视,昌政的诗歌有呈现自在圆融意境的禅境诗,还有融入精妙佛理禅思的禅理诗。
  诗中的禅境
  吴言生在《禅诗审美境界论》一文认为,禅诗审美境界的范型是“一切现成现量境、水月相忘如如境、珠光交映圆融境、任运随缘日用境”。昌政的现代禅诗也呈现出此类审美境界。
  一是现量境。“现量”,是一种直观反应。现量境是指不作思量地直观对象而即时呈现的现成境界。当事物呈现眼前时,如果摒除自己的主观思想和情感,不带功利目的性地直观对象,“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就能体悟事物的圆满自足。如《好雨歌》,“当真是好雨啊/落在美人脸/落在刚出鞘的刀尖/落在悬梁自尽的那根麻绳/落在诗集/落在街边标语墙/也该落在那堆牛粪吧”,一场雨不分真假善恶美丑,它都落下去。读者阅读这一节诗,眼前呈现出不同物象罗列雨中的广大场景,既有雨无分别的平等心,又有各得其所的众生相。再如,“至于草,长在墙头或路边/秋风一起,全都黄了”(《桂峰村》),“到了晚秋,你看/往上长的树,它的叶子往下掉”(《往上长的树,其叶往下落》)。秋至草黄,秋来叶落,是自然的现象。诗人将主观的感情降到零度以下,又放弃所有花哨的诗歌技巧,只是简朴地白描。当读者悬置起个体喜怒哀乐的情感,以直观方式来赏诗,个体便为物象所吸引,在与物的相融中,体悟物象充实的生命,心灵进入“本来现成事,何必待思量”的现量境。
  二是如如境。如如境是指以空灵自由之心映现万物,又不执着于事物的真如妙境。禅不忽视外物,不反对心中起念头,但须不为外物所束缚,能于念而无念,即无所住而生其心。以昌政的《远方》为例,“如果还没下雨/那就看云:飘向远方。//既然雨已下过,/那就看水:流向远方。”如果没下雨,无须期盼或焦躁,尚可看云飘动;如果雨已下过,也无须失落或遗憾,尚可看水流远。或看雨,或看云,或看水,这与现量境中刹那的直观不同,而有着观照的动态过程。不同的事物在心中映现,但能随缘而任运,平静的心境并没被外物扰乱。“如果离你远些/就能看见一只升降机//再远些/看见一只鸟//再更远些/看见的是……跳蚤”(《如果》),与前一首相比,这首是一种变体。诗人观照升降机,又不执着于升降机的名相,而随物我二者距离远近的变化,心中产生不同的念想,由初见的升降机,再见而为鸟,又见而为跳蚤。诗人不作本真之思考,却有无住生心之自由。
  三是圆融境。圆融境是指破除偏执、无二无别、圆满融通无碍的和谐境界。在圆融境中,时空万物都可相互映射,都发生了变形,如“一朝风月涵摄万古长空”,“纳须弥于芥子,藏日月于壶中”,超越了逻辑经验,消除了矛盾对立,呈现出色空不异、动静互融的彻悟境界。例如,“泡茶就是把那年的春雨和今晚的月光/掺在一起/就是把波涛一口一口吞下/就是在自己的影子里/轻嘘 或不语”(《泡茶》),一壶茶中有那年的春雨、今晚的月光、波涛、自己的影子,小中蕴大。如《雨后》,有一粒水珠,“我便凑近一看/掉入水珠/倒挂在剑兰的叶芒”,即自己庞大的身影在小小的水珠里,被悬挂在叶尖,“好险呐/我赶紧伸出接纳的手掌”,以自己的手掌承接自己。整首诗以小容大,自己又能自由出入,充满禅趣。如《落果小记》,“枇杷熟时,/打落了一地的初夏/捡起来/却是早春的嫩芽/里面有一团/多年以后的鸟鸣和枇杷花”,落地的枇杷发出嫩芽,它会长成大树,开发结果,引来鸟群。诗人将漫长的时间浓缩了,写成鸟鸣与枇杷花就在嫩芽里,以超现实主义色彩体现大心境。再如《茶》,“晃荡的一片茶叶在杯里/你说是船在海上”,而“在海上,一叶扁舟晃荡着/落日嘬圆了嘴”,诗人将泡茶的情景与海上晚照相并列,形成浑然一体的意境,竟难分何者为茶叶、何者为扁舟,最终在泯灭大小中呈现圆融之境。
  四是日用境。日用境是指安心于日常生活,而显示任运随缘、率性适意的境界。禅不离世间觉,禅者置身于红尘中的当下,饥餐困眼,不失平常心。如《静夜思》,“拆散船板/择岸搭一座小屋//且饮酒/且看浪花飞落庭前”,不想以船渡过苦海到达“彼岸”,而拆散船板搭屋于此岸,安于小屋和当下,边饮酒,边看浪花浮動,呈现自在、惬意的日用境。再如《后来》,“戏演完了/台下的观众哭着骂着散为泪珠或火星/没人看见幕后/白娘子坐在法海的腿上等轿车/许仙招呼小妖收妆/至于小青/剑入鞘后抓了一瓶啤酒”,观众执迷于演戏的剧情,不能自拔,而演员在戏中逼真地表演,戏后就不再执着于戏中的身份和恩怨,或休息,或卸妆,或饮酒,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和谐相处于当下,“笑声漫过午夜/他们住进同一家旅店”。诗人借一群演员的戏后日常行为,呈现率性适意的境界。   禅以直观、自在、圆融、随缘等为境界,而这些特征并非截然分割。因此,一首禅诗的境界不能简单地归为哪一种。上述将昌政诗歌分为几类境界,仅是为解读所作的刻意的划分。从禅宗公案可知,禅境诗有接引、开悟之妙,但以文字来解读注定是谬以千里。真正欣赏禅境诗,须心斋坐忘,直观悟入,以心印心,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亦不可言说。
  诗中的禅理
  由于禅境诗以直观为主,不执着于物象,往往以质朴、简洁的语言来表达,其结构短小、意在言外。如果读者未能摆脱主观情感,就会觉得禅境诗过于简单、浅白。如“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样绝妙的禅境诗,常被一些读者视为稀松平常的句子。与此不同,以表达佛理禅思为主的禅理诗,不刻意营造澄明空灵的禅境,它可以表现人世的七情六欲,可以融入诗人的主观情感,可以使用一切有助于诗歌审美的技巧。这使禅理诗有更加绚丽多姿的面貌,有更加广泛的读者。当然,禅理诗的哲理性较强,在理与诗间未取得平衡,就容易概念化,落入说教而成为中下品。但是,优秀的禅理诗能够将情、景、理巧妙融合,避免枯燥的说教,如昌政的禅理诗。下文试析几例。
  人生如梦的感悟。昌政在《月光曲》中写道,“月光落到头顶/薄如空气 只一阵子的凉意/及耳/及肩/及腰/一直凉及弹跳的双脚”,诗歌将月华清辉洒下的凉意细致化、动态化,由头至脚,还使双脚凉得弹跳起来,“当一片白光从苍穹劈下/茫茫里的行走/如幻影”。月夜之下突然凉得跳脚,是怪异的;而月光有劈砍之凌厉,朦胧中的行走如幻影,似鬼魅。整首诗表达出独特的月夜体验。然而,苍穹劈下的月光,落到头顶,何尝不是醍醐灌顶?跳脚就是心灵震颤的反应,随即感悟人在世间行走,“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金刚经》)。这又是表达人生短暂、终将消散为空的感悟。另一首诗《行者》:“你在路上。/你在消失。”有异曲同工之妙。
  迷即众生的表现。《铁瓦寺》写小寺立于苍茫的夏雨中,晚钟隐约而茫然,但“比晚钟更茫然的是/山下的灯火”,它们“亮起/又都熄灭了”。这首诗在空间上从山上的小寺、晚钟延伸到山下的灯火,在时间上从傍晚推移向深夜,人们熄灭灯火而歇息了。这时空又笼罩着连绵夜雨,营造了一派昏暗迷蒙景象。然而,这首诗又有深层的意味。寺乃看破红尘之所,寺的晚钟为何茫然呢?那主要是外在暮色的作用。更茫然的是山下的灯火即众生,他们才是真正地茫然。灯火,暗示着有人家,也象征着“智慧”“自性”,“亮起”是佛性的显现,“灯灭”是佛性的遮掩。众生皆有佛性,悟则众生即佛,迷则佛即众生,“亮起/又都熄灭了”,就是最终迷而未悟的茫然众生。诗是对芸芸众生的写照,暗示了“迷即众生”的禅理。
  修行在自身的提醒。赏月,是件风雅事。诗人却说:“月有什么好赏的?/它的扁?还是它的圆以及明朗或暗淡?”月有阴晴圆缺,似乎不过如此,随着视角下移,诗人看到月亮为人间洒下的模糊光影,“月在天上,只证明这是个夜晚”。然而,月不能照亮每个角落,而乌云蔽月,大地又一片黑暗。“记住:/灯,要靠人类自己点亮”(《关于赏月》)。这首诗对月亮作个性的解读,最后提醒人们,不能太依赖于外界,应该主动去点亮灯盏,获得光明,纯朴的语言充满哲理和励志。然而,月有明暗圆缺的变化,只是天体运行的规律,人间能看到明月,缘于正逢夜晚。诗人超越一般的赏月,看到月是随缘而出现的,它不能提供永恒的光明。“光明”又是彻悟的象征,“灯,要靠人类自己点亮”,即隐喻修行在自身,要靠自己去参悟获得明心而见性。因此,这首诗又是提醒悟道者“莫向外求”“自性成佛”。
  还有,汽车飞驰,排放出一股飞烟,“有人把这比作一阵风/细看/都是尘”(《街景》),看是烟,里面含有无数颗粒,都是尘,而尘又有污垢污染之义,以及万物终归尘之悟。如《匠者说》,“多好的一团泥/又堆在面前/谁知将捏造成佛像还是便盆”,表明事物随缘而生,没有定性,反过来,神圣之佛像或腥臭之便盆,其实都是一团泥,又有不为外表所迷惑的真见。再如《悟禅》,“施主 免礼/免去你的一切心机/你是风/风只收入一小把的花香或鸟语”,看是童真、浪漫,又可解读为放下俗见与欲望,感悟人生如一缕风,而知足于鸟语或花香,常乐于当下。
  昌政的禅理诗多是“有我之境”,隐隐中感觉诗中有一个智者或禅者,他借诗歌来表达、暗示禅理,开导读者。这些诗歌不同于自在圆融的禅境诗,不依赖于直观,读者可以慢品细思,在蕴藉、含混的诗行中既欣赏诗艺,又感悟禅理。我想,昌政的禅理诗有佛理禅思的有机融入,又有结构的完整性和艺术的审美性,这得益于他从朦胧诗等获得的现代诗歌表达技巧。昌政的禅境诗境界高远,禅理诗美感丰富,二者难分优劣,共同构成了昌政在现代禅诗写作中别具一格的风貌。
  常言道,“十年磨一劍”,昌政老师却积三十年之功而成一本诗集。这样的诗集必然丰厚多彩,不是禅诗所能涵盖的。但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禅,已融入他的血脉,成为一种人生观、价值观,一种为人处世的态度。禅,使昌政写诗“不那么用力、不那么急切、不那么贪图、不那么摇摆”。读他的诗集,也应不急不躁,让他带着去看、去听、去想我们的生活,然后穿越过去,提升我们人生的境界与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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