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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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前,一个略带倦容又骄傲幸福的母亲玩笑般地对她的小女儿说:妞妞,妈妈是会死的,要是妈妈死了,妞妞怎么办呢?说这些话的时候母亲是笑着的,那样甜蜜满足地笑着,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当我再回忆起她那时的表情都会困惑不已。可是小女孩哭了,原来,妈妈是会死的呀。幼儿园的老师没有讲过“死”的确切含义,但妞妞知道,死是深夜里找不见妈妈的黑,是大灰狼扑来时无人保护的无能为力。原来,妈妈是会死的呀,伤心的小女孩像小人书中被坏蛋掳走的小山羊一样紧紧地闭着嘴巴,不敢大声哭泣,生怕一丁点的声音都会惊醒死神那个家伙,她用娇嫩的小手,一遍遍抹着泪躲进暗暗的墙角。
  这就是年幼的我对死亡的最初理解。
  小时候,爸爸老差我帮他买香烟。在马路边的沙滩上建造城堡的我,听见了爸爸的呼唤声。那样隐隐传来却无比真实的熟悉的声音,似乎已经镶嵌在我幼小的生命里。我甩着两手亲切的细沙,飞跑着回到家,接过爸爸手中的钱,像动画片中快乐的小鹿一样,蹦跳着去天堂般的杂货铺里买回一包香烟。我把香烟放到爸爸小帆船般的大手里。爸爸点燃一支香烟,那美丽的灰白色烟雾在空气中舞蹈着荡漾开来,当我闻到那种熟悉的味道的时候,我知道我是安全的,因为爸爸在我身边。
  等我渐渐长大,渐渐明白那灰白色的舞蹈,那安全的味道,原来都是阴险的泥淖。爸爸呀,我们的自然课老师说了,烟草会夺走你的健康和力气,它会让你更快地老去。我只乞求上苍缩短我们生命之间二十四年遥远的距离,我只希望让我长得快些,再快些,让你们老得慢些,再慢些,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些,久些,再久些,为此你得扔掉烟卷,为了我,为了妈妈,为了这个世界上爱着你的人。
  当爸爸又一次把皴皱的纸币放到我手中时,我不动了,我再也不动了。爸爸说快去快去我会买聪明一休的画册给你,我依然不动。妈妈走过来,说妞妞听话快去爸爸马上要生气了,我还是不动。爸爸狠狠一巴掌甩在我头上。我不觉得疼,只感到脑袋重重的,仿佛要摔下去。然后我飞奔出去,在奔跑中我不停地流泪。
  等我回到家,我看到了熟悉得像亲人一样的东西:吃饭用的红色木头桌子,四只磨得光光的椅子,窗台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猫和院子里那些我们亲手种下的已经微微泛红的番茄。这样的家,是断然容不下死亡的,哪怕是我的猫。
  许多年后,有一天,当我把马路上捡来的一只漂亮的打火机放到爸爸手中时,他摇摇头说用不着了。我有些迷惑地望着他———我没有听懂。他冲我微笑着,唇间轻轻吐出几个字:戒了,不吸了。我的世界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我久久地愣在那儿———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一个贪吃的孩子突然掉进了巧克力屋子里,那种感觉只在梦境里有过。我学着小说中的情节狠狠地咬了一下手指,证实自己不是在做梦,内心突如其来的狂喜几乎使我疯掉了。我又一次躲在房间里不停地流泪。那次的眼泪来得似乎毫无道理,来势却格外凶猛。我突然很想看看自己的样子。走到镜子前,我就看到了那张不停有眼泪划过的冲着自己傻笑的脸。我就那么傻傻地站着,傻傻地看着,直到后来妈妈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她像十多年前那样喊着,妞妞,吃饭啦。
  在坐到饭桌旁之前我小心地擦干了脸并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穿过堂屋和厨房依旧温暖的阳光去帮妈妈端菜和盛好的稀饭。可妈妈还是察觉到了。她问,妞妞咋了?哭过了吗?我说嗯。我说小王子在月光下的沙漠中消失不见了,一定是回去找他的那朵娇嫩任性的玫瑰了吧。妈妈没有听懂。她说,妞妞在欺负我没文化呢。爸爸依旧不说话,只是微笑着,吃着饭。我也笑着,我知道,小王子也好,真实地活着的我们也好,我们伤感,我们流泪,全是因为我们有爱吧。
  过了许久我才知道,我中考前,弟弟也在准备考初中,家里险些发生一场无比严重的经济危机———而那也正是爸爸戒烟的日子。爸爸戒烟的原因简单得让人不敢相信:只是想为正在紧张备考的我和弟弟每天早晨多加一个鸡蛋。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样的文字:
  这是一些走失了的小鸡,一些失去了妈妈的孩子们。它们知道,灯灭了,屋子黑了,老鼠就要上来了……老鼠的牙齿好锋利好锋利,叫人见了就害怕……小鸡们真乖,它们叫喊着互相依偎着,呆在妈妈曾呆过的地方。它们叫着,喊着,盼着,相信妈妈一定会找到这里来。
  有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动,像是冬天的阳光把胸口紧紧地塞满了,甚至哽住了喉咙,却像长在心里一样吐不出来———我们不是那些等待着的小鸡吗?太阳离去了,黑夜会来。亲人失散了,老鼠会来。我们成长着,苍老会来。时间流逝着,感伤会来。可是我们有一种共同的信仰叫做爱。
  有爱的人们,就让我们用爱彼此温暖着,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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