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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鼎如作者简介：张鼎如（1949-），男，莆田学院教授。
基金项目：福建省社科规划项目（协作），批准号：2009B2076。
摘 要：对于玉皇信仰，多数学者从文化的视角出发来研究，认为是“一个富有特色的文化丛”。如果从社会资本的角度出发，就会发现玉皇信仰活动增强人们的信任，增进社会的有序性，构建社会互惠网络。因此，对于玉皇信仰活动不能简单地斥责禁止，也不能“一俊遮百丑”，而应该有所扬弃，让其凤凰涅磐，浴火重生，提升其社会资本的属性，服务于当下的社会建设。
关键词：社会资本；玉皇信仰；属性
玉皇大帝是民间信仰中神格至尊的天神。玉皇大帝，又称“玉帝”、“昊天上帝”、“玄穹高上玉皇大帝”，全称为“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大帝”。他掌管天、地、人三界神灵，属下有管理学务的文昌帝君，管理商务的关圣帝君，管理工务的巧圣先师，管理农务的神农先帝，管理地方的有城隍爷、土地公，管理阴间的有酆都大帝、十殿阎王等。
玉皇信仰在我国历史悠长、信众众多、遍及各地。“玉皇信仰的源头，可以追溯到远古
的天地信仰，春秋战国时代的的‘太一神’崇拜、秦汉时期的黄帝神话、汉代至唐宋的民间‘天翁’传说。玉皇信仰经过南北朝道教徒的创作和唐宋封建帝王的提倡，终于在宋代确立为中国神灵系统的中心，宋以后逐渐辐射到其他领域，形成一个富有特色的文化丛。”[1］
玉皇信仰是以玉皇崇拜为核心，多样化的民俗活动的总和。对于玉皇信仰，曾经被视为落后愚昧的封建迷信，受到严重的打压，宫庙被拆或被占用，信仰活动被严厉制止，一度曾销声匿迹。但在改革开放后，得到空前的复兴。对此，多数学者从文化延续性的角度来来研究，如果我们转换视角，从社会资本的角度来分析，就会获得更丰富的认识。
一、社会资本内涵与特征
社会资本从表述形式上看，仅仅是在“资本”的前面加了“社会”的限定词，但“社会”这个限定词表明其区别于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有着自身特有的内涵，和社会性特征。
（一）社会资本的内涵
社会资本这一概念，最早出现于社会学家格伦•卢里（Glenn.Loury）的一篇题为《收入的种族差异的动力理论》的论文中，但正式提出这个概念的是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P.Bourdieu）。1980年，布迪厄在《社会科学研究》杂志上发表了题为《社会资本随笔》的短文，并把它界定为“实际的或潜在的资源的集合体，那些资源是同某种持久性的网络的占有密不可分的，这一网络是大家共同熟悉的、得到公认的，而且是一种体制化关系的网络。”[1］科尔曼则认为它“包括社会结构的某些方面，而且有利于处于同一结构中的个人的某些行动；和其他形式的资本一样，社会资本也是生产性的，使某些目的的实现成为可能，而在缺少它的时候，这些目的不会实现”。[2］而普特南把它定义为“社会组织的特征，例如信任、规范和网络，它们能够通过协调和行动来提供社会效率”。[2］
随着社会资本研究的深入，其内涵逐步趋于一致：社会资本是一个共同体之内的行为主体在长期交往、合作、互动过程中形成的一系列认同的网络，这些网络传承了共同体普遍的精神、思维意识和组织方式。
（二）社会资本的特征
1、行动与价值观的统一。社会资本由公民之间的信任、互惠和合作，以及与信任、互惠和合作有关的一系列态度和价值观构成。它把个体从缺乏社会责任感的、自利的和自我中心主义的算计者，转变成有共同利益的共同体的一员。其中信任极其重要，是社会资本最重要的组成部分。Casson认为，信任能提高工作效率，获取更多的信息和资源，缺乏信任则会导致资源的配置不当，使信息传递不够完整和准确。[3］所以社会信任，蕴含着比物质和人力资本更大而且更明显的价值。
2、公民参与的互惠网络。互惠通常被认为与互利同义，但是无论从文化的角度，还是历史的角度，两者之间的涵义都不尽相同。互利是仅就经济上的角度而言的，但互惠除了经济因素之外，还有着丰富的文化和历史内涵。互惠规范被认为是“一个被广为接受而又坚不可摧的面向未来的价值取向”（西奥迪尼，2001）。看来，互利注重当下，互惠面向未来。社会资本的主要特征体现在那些将朋友、家庭、社区、工作以及公私生活联系起来的互惠网络。互惠如同“粘合剂”，把人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正如科尔曼所言，互惠网络促进了各种行为规范的出现，提高了其他成员的可信度，因此也提高了社会资本。而在一个没有互惠网络的社会中，个人就被“原子化”，成为赤裸裸的追求私利的理性人。这样的社会是可怕的，甚至是行将崩溃的社会。
3、文本规则和生活规则的统一。社会资本建立在共同规范的基础上，正是这些共同规范把个体连接在一起，并维系社会的稳定与和谐。共同规范包括内在制度和外在制度。内在制度指习惯、习俗、礼貌等规范。这种内在化的规范鼓励服从并能得到很高程度的遵守，可以节约社会成员之间的协调成本。“如果信任依赖于明晰的、相互的契约，而这种契约又必须依赖于协商和监督，那么与之相比，建立可信赖的内化规则也是节省成本的”。[4］Levi曾指出，“制度框架能增加逃避义务的风险，增加互利合作的习惯，达到抑制这种本能性机会主义的目的”。[5］这里的制度框架不仅包括外在的，如正式的成文的的法律和制度，也包括内在制度，如习惯、习俗、礼貌等规范，是文本规则和生活规则的统一。
二、玉皇信仰的社会资本属性
（一）玉皇信仰活动增强人们的信任
信任首先是人类个体的一种心理现象，它的心理学特征是信任与安全感。其次，信任是一种人与人的关系，是由人类个体集结成人类社会的一个必要条件，社会心理学家发现“清楚而简单的事实是：没有信任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日常生活是完全不可能的”。绝大多数人将会同意“信任的存在是所有持久的社会关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说，信任是人们之间交往的基本前提，是个人安全感和幸福感的重要来源，也是社会秩序得以正常运转的条件。
信任可以区分为“特殊主义”和“普遍主义”。普遍主义的信任是建立在法律法规、合同契约的基础，特殊主义的信任是以道德、意识形态等非正式制度安排作保证的。由此我们不难看到，由玉皇信仰活动而产生而维系的信任，是属于特殊主义。
玉皇信仰活动产生信任的来源是多元的。首先，玉皇信仰内蕴着信任，没有信任的信仰是靠不住的。只有充分的信任才能提升到信仰的高度，只有信仰的高度才能使信任普遍化。同一信仰的信众众多，在信众之间自然就产生信任感。形象一点说，A、B、C……N都信仰玉皇，那么他们之间信任度明显高于不同信仰的人群，即便他们之间从未谋面。在经常性、长期性的信仰活动过程中，相互的信任逐渐滋长，人们超越了血亲范围从家庭、社区扩大到全村、全县、全国，并在社会上形成规范，这个时候群体走向高信任，社会资本就增加和扩展。
其次通过集体信仰行动增强信任。每逢玉皇大帝节日，信众们集体行动，怀着虔诚的心，纷纷到玉皇宫庙顶礼膜拜。这种的集体行动，既有共同的祈愿，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有个人的消灾祈福，家人平安，发家致富等愿望。在这里，与其说玉皇宫庙是表达愿望的场所，不如说是信任的社会训练的平台。玉皇大帝的重大节庆，往往汇集四方信众，在这里是一个陌生人的世界，没有监督也没有惩罚，各色人等的为人处世的原则得到了展示，是一个最容易引发偷奸耍滑，不讲信用的地方。但是，玉皇信仰以“是道则进，非道则退；不履邪径，不欺暗室”的信条，激励约束参与者的行为，正直诚信得到弘扬，信任“基因”在这里得到培育，获得裂变，增进人们的信任关系。
（二）玉皇信仰活动增进社会的有序性
社会秩序，哈耶克把它定义为：“这样一种状态，无数且各种各样的要素之间的相互关系是极为密切的，所以我们可以从我们对整体中的某个空间部分或某个时间部分所作的了解中学会对其余部分作出正确的预期，或者至少是学会作出颇有希望被证明为正确的预期。”[6］从这一表述，我们不难看出，正确预期是社会秩序的关键因素。而正确的预期离不开规范。规范实质上要告诫人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玉皇信仰的规范集中体现在“太上感应篇”。太上感应篇列举了该有的情怀和行为，指出，“积德累功，慈心于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敬老怀幼；昆虫草木，犹不可伤；宜悯人之凶，乐人之善；济人之急，救人之危；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不彰人短，不玄己长；遏恶扬善，推多取少；受辱不怨，受宠若惊；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这些行为规则涵盖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日常关系，表述的具体详尽。遵循这些规则就会得到激励，相反就会受到惩罚。“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其有曾行恶事，后自改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此谓转祸为福也。故吉人语善、视善、行善，一日有三善，三年无必降之福；凶人语恶、视恶、行恶，一日有三恶，天必降之祸，胡不勉而行之。”“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7］道德的软约束在这里不软了，他以假想的“神”来激励人们履行道德，约束不道德的行为。特别要指出的是，其他宗教、民间信仰都有激励约束，但往往都在来生兑现，而玉皇信仰激励约束却是及时得到实施。如果说“迟到的正义就不是正义”，那么遥遥无期的奖励和惩罚就不具有激励和威慑力。
（三）玉皇信仰活动构建了社会互惠网络
社会网络是指社会个体成员之间因为互动而形成的相对稳定的关系体系，社会网络关注的是人们之间的互动和联系，社会互动会影响人们的社会行为。
玉皇信仰活动从个人、家庭、村落到跨乡镇、跨县市甚至跨省市，是一个从个体行动到集体行动多层次活动。影响最大，跨地市甚至跨省市的有泰山东岳庙庙会、北京东岳庙庙会，北京白云观庙会。泰山东岳庙庙会把吃、住、行、游、购、娱、宗教文化融为一体，折谢出泰山周边多样的民俗民风和虔诚的玉皇信仰。据道教文献《诸神圣诞日玉匣记等集》记载，玉皇信仰活动除了农历正月初九最为隆重的“玉皇诞”外，其他诸神圣诞日有33个，其中的三月份最多，有6次圣诞。三月初三日真武圣诞、十五日赵公元帅和祖天师圣诞、十八日后土娘娘圣诞、二十日孙娘娘圣诞、二十三日天妃娘娘圣诞、二十八日东岳圣诞。这些记载没有囊括所有地域性的活动，时间仅到明代。如果加上地域性和后来增加的，可以说举不胜举。[8］
如此频繁、如此规模的信仰活动，编织一个个巨大社会网络。在这个社会网络中，个体作为网络的一个节点，产生出多维的射线，每一条射线也有多个节点，节点与节点又交连起来，形成了一个相同于又有所不同于费孝通先生所言的“差序结构”，其不同是超越血缘、亲缘和地缘的关系。联系紧密的社会网络会提高相互的信任和形成共同的社会规范。“公民参与的网络孕育了一般性交流的牢固准则，促进了社会信任的产生。”[16］在信仰活动中贯穿着互惠性，人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市场经济，而是更多的是不图回报，不讲功利，是奉献和自愿的。
玉皇信仰贴近民众的日常生活，满足民众对精神生活的需求，倡导信任、合作、互惠的行为，规范民众的行为，维持社区秩序，发挥着社会资本的作用。但是也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它的成分非常芜杂，还有不少封建落后愚昧思想的存在。因此，我们对于玉皇信仰活动不能简单地斥责禁止，也不能“一俊遮百丑”，而应该有所扬弃，让其凤凰般涅，浴火重生，提升其社会资本的属性，服务于当下的社会建设。
参考文献：
［1］金文享.两岸学者论玉皇文化［G］.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8：14.
［2］李惠斌，杨雪冬.社会资本与社会发展［G］.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3］Casson M Entrepreneurship and Business Culture Studies in the Economics of Trust.Aldershot：Edward Elgar，1995.
［4］［德］科武刚，史曼飞.制度经济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5］郭忠华.社会资本视角下的中国善治问题研究［J］.上海行政学院学报，2003，（2）
［6］周业安.中国制度变迁的演进论解释［J］.经济研究，2000，（3）：4.
［7］净空法师.太上感应篇［M］.上海：线装书局，2010.
［8］金文享.两岸学者论玉皇文化［G］.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8：159-160.
基金项目：福建省社科规划项目（协作），批准号：2009B2076。
摘 要：对于玉皇信仰，多数学者从文化的视角出发来研究，认为是“一个富有特色的文化丛”。如果从社会资本的角度出发，就会发现玉皇信仰活动增强人们的信任，增进社会的有序性，构建社会互惠网络。因此，对于玉皇信仰活动不能简单地斥责禁止，也不能“一俊遮百丑”，而应该有所扬弃，让其凤凰涅磐，浴火重生，提升其社会资本的属性，服务于当下的社会建设。
关键词：社会资本；玉皇信仰；属性
玉皇大帝是民间信仰中神格至尊的天神。玉皇大帝，又称“玉帝”、“昊天上帝”、“玄穹高上玉皇大帝”，全称为“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大帝”。他掌管天、地、人三界神灵，属下有管理学务的文昌帝君，管理商务的关圣帝君，管理工务的巧圣先师，管理农务的神农先帝，管理地方的有城隍爷、土地公，管理阴间的有酆都大帝、十殿阎王等。
玉皇信仰在我国历史悠长、信众众多、遍及各地。“玉皇信仰的源头，可以追溯到远古
的天地信仰，春秋战国时代的的‘太一神’崇拜、秦汉时期的黄帝神话、汉代至唐宋的民间‘天翁’传说。玉皇信仰经过南北朝道教徒的创作和唐宋封建帝王的提倡，终于在宋代确立为中国神灵系统的中心，宋以后逐渐辐射到其他领域，形成一个富有特色的文化丛。”[1］
玉皇信仰是以玉皇崇拜为核心，多样化的民俗活动的总和。对于玉皇信仰，曾经被视为落后愚昧的封建迷信，受到严重的打压，宫庙被拆或被占用，信仰活动被严厉制止，一度曾销声匿迹。但在改革开放后，得到空前的复兴。对此，多数学者从文化延续性的角度来来研究，如果我们转换视角，从社会资本的角度来分析，就会获得更丰富的认识。
一、社会资本内涵与特征
社会资本从表述形式上看，仅仅是在“资本”的前面加了“社会”的限定词，但“社会”这个限定词表明其区别于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有着自身特有的内涵，和社会性特征。
（一）社会资本的内涵
社会资本这一概念，最早出现于社会学家格伦•卢里（Glenn.Loury）的一篇题为《收入的种族差异的动力理论》的论文中，但正式提出这个概念的是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P.Bourdieu）。1980年，布迪厄在《社会科学研究》杂志上发表了题为《社会资本随笔》的短文，并把它界定为“实际的或潜在的资源的集合体，那些资源是同某种持久性的网络的占有密不可分的，这一网络是大家共同熟悉的、得到公认的，而且是一种体制化关系的网络。”[1］科尔曼则认为它“包括社会结构的某些方面，而且有利于处于同一结构中的个人的某些行动；和其他形式的资本一样，社会资本也是生产性的，使某些目的的实现成为可能，而在缺少它的时候，这些目的不会实现”。[2］而普特南把它定义为“社会组织的特征，例如信任、规范和网络，它们能够通过协调和行动来提供社会效率”。[2］
随着社会资本研究的深入，其内涵逐步趋于一致：社会资本是一个共同体之内的行为主体在长期交往、合作、互动过程中形成的一系列认同的网络，这些网络传承了共同体普遍的精神、思维意识和组织方式。
（二）社会资本的特征
1、行动与价值观的统一。社会资本由公民之间的信任、互惠和合作，以及与信任、互惠和合作有关的一系列态度和价值观构成。它把个体从缺乏社会责任感的、自利的和自我中心主义的算计者，转变成有共同利益的共同体的一员。其中信任极其重要，是社会资本最重要的组成部分。Casson认为，信任能提高工作效率，获取更多的信息和资源，缺乏信任则会导致资源的配置不当，使信息传递不够完整和准确。[3］所以社会信任，蕴含着比物质和人力资本更大而且更明显的价值。
2、公民参与的互惠网络。互惠通常被认为与互利同义，但是无论从文化的角度，还是历史的角度，两者之间的涵义都不尽相同。互利是仅就经济上的角度而言的，但互惠除了经济因素之外，还有着丰富的文化和历史内涵。互惠规范被认为是“一个被广为接受而又坚不可摧的面向未来的价值取向”（西奥迪尼，2001）。看来，互利注重当下，互惠面向未来。社会资本的主要特征体现在那些将朋友、家庭、社区、工作以及公私生活联系起来的互惠网络。互惠如同“粘合剂”，把人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正如科尔曼所言，互惠网络促进了各种行为规范的出现，提高了其他成员的可信度，因此也提高了社会资本。而在一个没有互惠网络的社会中，个人就被“原子化”，成为赤裸裸的追求私利的理性人。这样的社会是可怕的，甚至是行将崩溃的社会。
3、文本规则和生活规则的统一。社会资本建立在共同规范的基础上，正是这些共同规范把个体连接在一起，并维系社会的稳定与和谐。共同规范包括内在制度和外在制度。内在制度指习惯、习俗、礼貌等规范。这种内在化的规范鼓励服从并能得到很高程度的遵守，可以节约社会成员之间的协调成本。“如果信任依赖于明晰的、相互的契约，而这种契约又必须依赖于协商和监督，那么与之相比，建立可信赖的内化规则也是节省成本的”。[4］Levi曾指出，“制度框架能增加逃避义务的风险，增加互利合作的习惯，达到抑制这种本能性机会主义的目的”。[5］这里的制度框架不仅包括外在的，如正式的成文的的法律和制度，也包括内在制度，如习惯、习俗、礼貌等规范，是文本规则和生活规则的统一。
二、玉皇信仰的社会资本属性
（一）玉皇信仰活动增强人们的信任
信任首先是人类个体的一种心理现象，它的心理学特征是信任与安全感。其次，信任是一种人与人的关系，是由人类个体集结成人类社会的一个必要条件，社会心理学家发现“清楚而简单的事实是：没有信任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日常生活是完全不可能的”。绝大多数人将会同意“信任的存在是所有持久的社会关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说，信任是人们之间交往的基本前提，是个人安全感和幸福感的重要来源，也是社会秩序得以正常运转的条件。
信任可以区分为“特殊主义”和“普遍主义”。普遍主义的信任是建立在法律法规、合同契约的基础，特殊主义的信任是以道德、意识形态等非正式制度安排作保证的。由此我们不难看到，由玉皇信仰活动而产生而维系的信任，是属于特殊主义。
玉皇信仰活动产生信任的来源是多元的。首先，玉皇信仰内蕴着信任，没有信任的信仰是靠不住的。只有充分的信任才能提升到信仰的高度，只有信仰的高度才能使信任普遍化。同一信仰的信众众多，在信众之间自然就产生信任感。形象一点说，A、B、C……N都信仰玉皇，那么他们之间信任度明显高于不同信仰的人群，即便他们之间从未谋面。在经常性、长期性的信仰活动过程中，相互的信任逐渐滋长，人们超越了血亲范围从家庭、社区扩大到全村、全县、全国，并在社会上形成规范，这个时候群体走向高信任，社会资本就增加和扩展。
其次通过集体信仰行动增强信任。每逢玉皇大帝节日，信众们集体行动，怀着虔诚的心，纷纷到玉皇宫庙顶礼膜拜。这种的集体行动，既有共同的祈愿，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有个人的消灾祈福，家人平安，发家致富等愿望。在这里，与其说玉皇宫庙是表达愿望的场所，不如说是信任的社会训练的平台。玉皇大帝的重大节庆，往往汇集四方信众，在这里是一个陌生人的世界，没有监督也没有惩罚，各色人等的为人处世的原则得到了展示，是一个最容易引发偷奸耍滑，不讲信用的地方。但是，玉皇信仰以“是道则进，非道则退；不履邪径，不欺暗室”的信条，激励约束参与者的行为，正直诚信得到弘扬，信任“基因”在这里得到培育，获得裂变，增进人们的信任关系。
（二）玉皇信仰活动增进社会的有序性
社会秩序，哈耶克把它定义为：“这样一种状态，无数且各种各样的要素之间的相互关系是极为密切的，所以我们可以从我们对整体中的某个空间部分或某个时间部分所作的了解中学会对其余部分作出正确的预期，或者至少是学会作出颇有希望被证明为正确的预期。”[6］从这一表述，我们不难看出，正确预期是社会秩序的关键因素。而正确的预期离不开规范。规范实质上要告诫人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玉皇信仰的规范集中体现在“太上感应篇”。太上感应篇列举了该有的情怀和行为，指出，“积德累功，慈心于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敬老怀幼；昆虫草木，犹不可伤；宜悯人之凶，乐人之善；济人之急，救人之危；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不彰人短，不玄己长；遏恶扬善，推多取少；受辱不怨，受宠若惊；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这些行为规则涵盖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日常关系，表述的具体详尽。遵循这些规则就会得到激励，相反就会受到惩罚。“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其有曾行恶事，后自改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此谓转祸为福也。故吉人语善、视善、行善，一日有三善，三年无必降之福；凶人语恶、视恶、行恶，一日有三恶，天必降之祸，胡不勉而行之。”“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7］道德的软约束在这里不软了，他以假想的“神”来激励人们履行道德，约束不道德的行为。特别要指出的是，其他宗教、民间信仰都有激励约束，但往往都在来生兑现，而玉皇信仰激励约束却是及时得到实施。如果说“迟到的正义就不是正义”，那么遥遥无期的奖励和惩罚就不具有激励和威慑力。
（三）玉皇信仰活动构建了社会互惠网络
社会网络是指社会个体成员之间因为互动而形成的相对稳定的关系体系，社会网络关注的是人们之间的互动和联系，社会互动会影响人们的社会行为。
玉皇信仰活动从个人、家庭、村落到跨乡镇、跨县市甚至跨省市，是一个从个体行动到集体行动多层次活动。影响最大，跨地市甚至跨省市的有泰山东岳庙庙会、北京东岳庙庙会，北京白云观庙会。泰山东岳庙庙会把吃、住、行、游、购、娱、宗教文化融为一体，折谢出泰山周边多样的民俗民风和虔诚的玉皇信仰。据道教文献《诸神圣诞日玉匣记等集》记载，玉皇信仰活动除了农历正月初九最为隆重的“玉皇诞”外，其他诸神圣诞日有33个，其中的三月份最多，有6次圣诞。三月初三日真武圣诞、十五日赵公元帅和祖天师圣诞、十八日后土娘娘圣诞、二十日孙娘娘圣诞、二十三日天妃娘娘圣诞、二十八日东岳圣诞。这些记载没有囊括所有地域性的活动，时间仅到明代。如果加上地域性和后来增加的，可以说举不胜举。[8］
如此频繁、如此规模的信仰活动，编织一个个巨大社会网络。在这个社会网络中，个体作为网络的一个节点，产生出多维的射线，每一条射线也有多个节点，节点与节点又交连起来，形成了一个相同于又有所不同于费孝通先生所言的“差序结构”，其不同是超越血缘、亲缘和地缘的关系。联系紧密的社会网络会提高相互的信任和形成共同的社会规范。“公民参与的网络孕育了一般性交流的牢固准则，促进了社会信任的产生。”[16］在信仰活动中贯穿着互惠性，人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市场经济，而是更多的是不图回报，不讲功利，是奉献和自愿的。
玉皇信仰贴近民众的日常生活，满足民众对精神生活的需求，倡导信任、合作、互惠的行为，规范民众的行为，维持社区秩序，发挥着社会资本的作用。但是也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它的成分非常芜杂，还有不少封建落后愚昧思想的存在。因此，我们对于玉皇信仰活动不能简单地斥责禁止，也不能“一俊遮百丑”，而应该有所扬弃，让其凤凰般涅，浴火重生，提升其社会资本的属性，服务于当下的社会建设。
参考文献：
［1］金文享.两岸学者论玉皇文化［G］.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8：14.
［2］李惠斌，杨雪冬.社会资本与社会发展［G］.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3］Casson M Entrepreneurship and Business Culture Studies in the Economics of Trust.Aldershot：Edward Elgar，1995.
［4］［德］科武刚，史曼飞.制度经济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5］郭忠华.社会资本视角下的中国善治问题研究［J］.上海行政学院学报，2003，（2）
［6］周业安.中国制度变迁的演进论解释［J］.经济研究，2000，（3）：4.
［7］净空法师.太上感应篇［M］.上海：线装书局，2010.
［8］金文享.两岸学者论玉皇文化［G］.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08：159-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