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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处于一个知识爆炸时代。而知识时代是时空的缩略时代,也是学术的融创时代。严格说来,中心与非中心的边界正在消逝,主流与非主流的堤坝也正在颓圮。在人类走向一体化和文化走向多样化的格局中,面临前所未有的种种新的挑战,旧的教育组织机构、形式和思想观念,不能帮助人们适应新的变化和战胜新的挑战,学科纯粹、学术纯粹等也拆除边界篱笆后重建新型纯粹。而作文教学中的诸如概念、文体、图式等应重新定义,赋予其适应新的文化背景下的作文教学所需的科学内涵。
一.概念重新命名
1.科学拒绝盲从。当下作文教学中存在这样的不良现象:为数不少的人总是以自己的标准衡量作文(尤其是应试作文),凡是循规蹈矩、亦步亦趋的,都被看作是正常的、聪明的、四平八稳的,而那些喜欢标新立异,无畏于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者,则被视为疯子、傻子和吃力不讨好。这是一种颠倒了的、有碍于作文教学发展的价值观。其实,造物主在地球上创造人类时,就创造了一个疯子和傻子。而疯与傻正是人类最值得珍视和秉持的优异素质。试想,推动历史前进的那些能工巧匠们,哪个不被人美称为狂放之人!那些殚精竭虑地追求真理的科学巨人,又有几个不被赞誉为傻得可爱。与此同理,古今中外的写作史册上,那些“一本通书读到老”、落笔就老调重弹、似曾相识的文章,都是昙花一现、“行而不远”的,而那些清新的墨香扑面而来、鲜活的字句跃然纸上的作品,却是能令人爱不释手且流芳迢迢的。因此,科学拒绝盲从,作文教学拒绝盲从,拒绝以个人偏爱作居高临下的是非评判,拒绝“只此一家”的专制思维和“非此即彼”的二值审视模式,拒绝只认同和接受他人的意见和定论,而忽略和排斥自己应有的体验和主张的低眉写作心态。
2.理性反思与观念更新。长期以来,不少语文教师视学生为文字机器,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写家”,而学生视写作为“苦差事”和迫不得已要完成的“硬性任务”。作文“教”与“学”错位脱节,相互扯斥,分道扬镳。之所以如此,除了受制于高考指挥棒、应试教育等因素外,关键还在于语文教师自身的不思进取和学术隘窄,缺少对作文教学进行社会学、心理学、教育学等方面的深入探究,无视古今中外的创作流派和艺术传统理应在当今艺术多元共性、多极并存的时代,呈现立交桥式的各行其道、鸡尾酒式的分层渗透等多种存在状态;还在于语文教师戴着“有色眼镜”,对学生不放心、不胜任,小觑或忽略学生的创新思维和原创力,每次写作都有意无形地让学生“戴着脚镣跳舞”,殊不知“写作,这是某种要求自由的方式;一旦你开始写作,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已经介入了”(莎特语)。学生乐意选择了写作,就意味着选择了一种介入生活的方式,就会以真理的发现者、思想的表达者、公众的教育者的身份,用文字去不懈的探索生存世界,彻悟存在的心灵,放飞心中无休无止、缤纷斑斓的梦,事实上菁菁校园本来就是一个梦幻开始旅行的地方;还在于语文老师有“非不能也,实不为也”的矜持和“习惯成自然”的固执,口口声声“作文要创新”,行动上却抱残守缺,突出表现在对一些陈旧概念听之任之或不经甄别地沿用承袭。有鉴于此,我们应勇于更新概念,遴选和接纳来自不同渠道、不同视域的新的作文理论,优化自身的创新文化格局,进而大胆颠覆,完善创新作文教学的现代价值体系。
3.大胆颠覆与重新定位。因为概念是一种观念性元素,它是主体对客体本质属性的反映,包括主体对周围事物的认识和评价,对客观世界的观点和结论;概念也是人的行动指南,掌握一定概念的人必然有对其多角度地观察,多层次地思考,恰当地判断,合乎逻辑地推理与论证等相吻合的行为表现。再则概念一旦形成,决不是僵死的成见,它总是随着事物的发展而发展变化,内容生动,形式活泼,表现出应时而出、为时而用、与时俱进的强大生命力。一言以蔽之,概念明确,是正确思维的首要条件,“凡事宜新,不循旧弊”,创新作文教学过程也不例外。例如我们通常习惯说“做写作练习”,“上写作课”;写一篇“文章”,“文章”优秀;分析“写作特色”,“表达技巧”精当等等。于如焚的焦虑之中我透出坚定的信念和坚强的决心:务必分别以“创作”、“作品”、“艺术特色(或手法)”取而代之。理由如次:从伦理学的角度来看,后者发自内心地认同了作者的再造力、塑造力、创造力,肯定了“作文是主体内在精神和独特个性的自由显现,是生命力、创造力的文字外化”(北师大刘锡庆教授语)的定律,淋漓尽致地解放了作者的心灵才智,让作者拥有一份心灵的审美自由,而这份自由恰恰是一种伦理精神的体现,维护和彰显了作者的人格尊严,保护和激发了作者的积极性、主动性,在创作欲望驱动下,去“知其不可而为之”地创造作品的同时也创造了他们自己;从技术学的角度来看,无论是什么文体、何种题材,作者只要不是一味抄袭和“依葫芦画瓢”,而是用遣词造句表现一种心情、一种自由、一种境界,描绘一个事件、一个人物、一个场景,揭示一缕本质、一缕情理、一缕哲思,字里行间就会烙印下雕凿锻造的痕迹,散发出一片艺术的光芒,为读者提供或淡泊或悲悯或舒缓或警示的艺术审美感受,这就是创造,这就是运用艺术手法创造出来的作品;从质效管理层面上考量,竹,千磨万击还坚劲,沙,千淘万漉始到金,铁,千锤万炼才成钢,一切通过作者千辛万苦的精神创造,使具有自由美、崇高美、哲学美的抽象事物、现实生活成为可见可闻、可触可摸的神圣东西,总是文心雕龙,龙价连城的,如果仅仅是“运用表达技巧去写作文章”,千年不变的固定概念、低水平的重复操作,势必意味着艺术生命的僵化、枯瘦和消解,“提高作文教学水平和培养写作人才”势必被鲁迅先生所言中:“纵有成千成百的天才,也因为没有泥土,不能发达,要像一碟子绿豆芽。”
二.体裁类型与话语方式
何谓话语方式?“话语是以特定主体选择的单个系列词语或符号构成特定意义,并以独有的文本结构,在时间、空间与心间任何一个领域和层面,产生相应文化功能的言说方式。语词包括了口语、书面语所有的语气、语词、字、词、句、句群、段落、篇章。”(喻大翔著《用生命拥抱文化》)可见“话语本身就是交流的方式与手段,也包含着传达的特定内容,且作为能指,它往往内蕴了比表层所指更多的东西”(巴赫金语)。那么,话语方式与文体之间的关系如何?彼此又有着怎样的黏合和悖逆?
1.文体类型与话语定势。文体,是某种历史内容长期积淀的人的智慧性产物,是由话语构建起来的内容和形式统一的形态存在。从其本性而言,文体是历史性与稳定性的统一。每种文体都有其独特的历史状貌,又有一定的由来已久的相对稳定的结构框架和话语方式,每位作者一旦选定了文体,也就等于选择了一种独有的话语方式去表达个人的思想和情感。如散文体裁类型的话语方式,余光中先生如是说:“情、理、意、事、景五项之中,除了‘意’是介乎虚实之间外,前二项抽象而带主观,后二项具体而带客观。一位散文家如果长于前二项而拙于后二项,他未免缺少感性,显然空泛;如果他始终沉浸于后二项,则又似乎缺少知性,过分落实。”喻大翔先生则认为:“散文体裁话语方式由意境、题材、结构、笔法和语言等五种要素构成。”综合二者的定位,纵观古今散文作品,无外乎是自由活泼,篇幅短小,不局格律声韵,可叙事、记人、状物、写景、议论,语言生动、优美,真实快捷地反映现实和表现内心的文学样式。又如杂文,以包含陈述和论说两种方式在内的陈说为主的体裁话语方式,前者为时空铺展,叙述之中夹带描写等表现手法,后者为逻辑的证明,议论中兼有点化和哲理式的名言隽语,语言总是那样的辛辣、幽默、庄重、简练。由于写意性与议论性所决定,随笔的话语方式“有交谈陈说、引导陈说、批评陈说和三者的综合陈说四种”(喻大翔著《用生命拥抱文化》),视域广阔、内容博杂、个性浓郁、风格诚实自然成了随笔的文体特征。说明文的语言必须清楚、明白,议论文的语言要求准确、概括、鲜明、简要。不过,随着历史的演化,时代的推进,文化积淀逐渐加厚,文体的内涵也会不断发生新异的变动,它还将被掘挖出新的话语功能和审美功能。
2.文体意识与话语障碍。文体意识是有秩序、有规则、有能动作用的。它作为一种价值和情感表达的载体,会影响作者的态度和选择。对某种文体的喜欢或厌嫌,积极或懈怠,主动或被动,愿意投入创作的时间、创作速度、创作经历,都表示出作者对其创作行动的基本态度。就功效而言,文体意识为创作提供编码程序,某种编码程序对甲种文体是绿灯通行的,对乙种文体是红灯禁止的,文体意识的强弱不同,通行的、禁止的多少有别,作者在创作时对文体的坐标和参照系、基本框架和规范的认同、遵守程度大小也必然迥异。今天,作文教学中热衷于辨源析流、确规认范,唯文体是从的趋势不见减威,硬约束的文体意识和处处为难作者的变态逻辑,如“一个中心,二三个基本点”的议论文布局,“故事要真实感人”的选材要求,“不少于800字”的篇幅限量云云,导致作者心理被扭曲、技术被变形,形成了如堵如墙的话语障碍。不是吗?大家有目共睹,感同身受,学生在创写随笔、毕业留言、演讲稿、书信日记时,命笔欣然,汩汩灵思促其主旨与材料、感性与理性天然地融会一体,结构起伏跌宕、错落有致,为抒情、造境、写意、说理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语言或细密而不拖沓、或朴素而不滞板、或激越而不造作,潇潇洒洒、飘飘逸逸,逼真率性。但是让学生写作(狭义上)记叙文、说明文、议论文、散文等文体时,却心里一搐,满脸沮丧,只好耷拉着脑袋,结果是闭门觅句、含笔腐毫,材料陈旧空泛;开山不见矿,掘井不见水,立意不清不深;剪不断、理还乱,结构断线散落;方枘圆凿,言不得体,语言干瘪乏味,形同嚼蜡。整个文章里嗅不到反映时代风貌和表现个人内在情愫的鲜活气息。
3.文体开放与话语多元。诚然,文体意识是必要的、重要的,我们应该教育和导引学生自觉地培养和树立正确的文体意识,彰显其导向性和凝聚性,减少创作过程中的无所适从和前功尽弃。但是务必谨记:文体意识将受到文体理论和实践的双重调节,受到时代发展的影响和制约,处于一个社会文化环境急剧变化的态势,文体要开放,话语要多元,创新作文教学要开辟一片自由扩张和演进、革命的新天地,冲决传统文体规范,打破传统文体与现代文体的界限。譬如,一般说来,传统散文追求记叙、描写、议论、抒情相结合,倘若把小说创作中缓急不同的节奏引入散文叙事之中,不是平添了散文曲径通幽、千岩万转的景致吗?一篇充满理性精神的议论文,涂抹一些感性色彩,让人觉得没有长篇议论的呆滞和艰涩。小小说中可以用抒情的方式,同样可塑造出栩栩如生的抒情主人公形象。毕业留言采用“独语”的调式,在操场一角叨絮书签和蝴蝶,将盛满阳光的语言与浸透着汁液的朦胧意象嫁接与黏贴,组成青春洋溢的心灵感验世界。在传统的说明文里掺加戏说、比拟、轶事等小品成分,说明对象的脉搏和灵魂就力透纸背了。不同文体的互相渗透,多元话语方式的巧妙规整,作品便会产生特异的艺术效果。拙笔至此,很自然地联想和心仪20世纪末“新概念作文”所擂响的“新思维、新表达、新体验”的战役,它鼓励挣断传统作文模式的桎梏,要求创作时不受文体、题材的苑囿,运用个性鲜亮的语言去抒写真情实意,就像一阵文体革命的春风,唤起了孩子们“以为非这样写不可,就这样写”、“我写,故我在”的生命觉醒,沐浴了一大批破土而出的文学新苗和绿意盎然的作品。
三.科学图式
没有科学图式,作品对现实的反映和对事理的阐述就会失去依托。精明的作战部署,得益于指挥员的运筹帷幄;精美的丝织锦绣,来源于手巧之女的匠心经纬。一篇成功的作品,是离不开“运筹帷幄”、“匠心经纬”的,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布局、结构,笔者称之为:图式。
1.篇章结构与心理历程。一篇作品,怎样开头,怎样结尾;哪些先讲,哪些后讲;什么详说,什么略说;分多少层,划多少段;如何衔接,如何伏应;怎么蓄势,怎么点题;采用并列组合式,还是采用逐层递进式……这些都属于篇章图式的范畴。一个智慧的作者总是将动机与灵感、意识与无意识、思维与直觉以及心理经验叠加,感受方式、内心意象转化为文字媒介,构建像人的完整、匀称、坚定、健壮的骨骼一样的篇章结构,字里行间体现出篇章与心理历程之间的作用与反作用、约束机制与自由心态的辩证关系:“文,心学也。”(刘熙载《艺概》)篇章结构是一种心灵沉思,有怎样的结构思路就应有相契合的心理动向、走势,怎样含蓄,如何悬念,人物性格的塑造,故事情节的波澜起伏,说明事物,澄清事实等等都可找寻到科学的心理依据;反之,作者的心理历程又要在遵循结构图式的前提下,不断地改进和超越结构中所设置的技巧方式藩篱,寻求旨在解决“写什么”和“怎样写”两大关键问题基础上的自由章法,有意识地、合理地将认识、情感和意志三维心理立体地支撑起作品的构架。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享受到创新作文教学带来的快乐和幸福!
2.谋篇布局与行为效应。谋篇布局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处,无不被作者打上心理烙印,同时它的每一种内部组织和构造都是作者的创作行为所致。这些具体、外化的行为要收到如下三方面的效应:一是能反映客观事物发展规律,比如现实生活中,人有悲欢,景有哀乐,物有点面,事有头尾,理有正反,人、景、物、事、理一旦进入作品,其中的客观顺序就必然要在作品里得以显示;二是服从表现主旨的需要,“意”为一文之统帅、灵魂,因而谋篇布局必须从此出发,统筹斟酌,缜密部署,使布局的每一步都“言之有序”地顺从立意的需要。否则,谋篇布局中所谓的缓急、浓淡、展收等都失去了意义;三是还要顾及不同文体的特点,如一般地说,记叙性作品呈现为叙事完备,线索分明,结构完整;说明性作品表现为条块井然,顺序合理,说明清楚;议论性作品表现为纲举目张,顺情合理,逻辑严密。若从谋篇布局本身而言,行为效应应总体表现为完整、严谨、自然、统一。
3.智性的框架与鲜活的条理。今天,我们身处资讯发达、信息交流快速的网络时代,转型社会的生活急骤变化无疑牵连作品内容的变化,从而也决定了作品图式的变化。过去的文章结构大多是拟古承袭、不便越雷池半步的,如今在多媒体中却可以调整作品的顺序为我所用,过去的文章几乎是单向的输出,现在的作品却与读者进行双向、多向交流,互动式电脑文学软件和博客门户的问世,则使得每一个人都介入电脑互动文本,随心所欲参与故事的创作……这就是说,不管哪一种文体,哪一种结构范式,都要历经生成、演变、融合、完善的过程,每一个作者以对文体成规的淡化和对开创新格局的重视为创作使命,那么都可以成为学而有为、创而有就的创造性作家。智性——富有科学纯度、审美高度、顺时信度的框架也就应运而生,如交叉分解式、多重突转式、反讽暗喻式,等等。当然笔者倡导开创新格局,不仅仅指无中生有,也包括在已有中产生,将已有的重新粘贴、添置成别开生面的框架,让作品提升到清晰的层次、鲜活的条理的位格。
毛承延,上海市语文特级教师,现居上海浦东。本文编校:剑 男
一.概念重新命名
1.科学拒绝盲从。当下作文教学中存在这样的不良现象:为数不少的人总是以自己的标准衡量作文(尤其是应试作文),凡是循规蹈矩、亦步亦趋的,都被看作是正常的、聪明的、四平八稳的,而那些喜欢标新立异,无畏于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者,则被视为疯子、傻子和吃力不讨好。这是一种颠倒了的、有碍于作文教学发展的价值观。其实,造物主在地球上创造人类时,就创造了一个疯子和傻子。而疯与傻正是人类最值得珍视和秉持的优异素质。试想,推动历史前进的那些能工巧匠们,哪个不被人美称为狂放之人!那些殚精竭虑地追求真理的科学巨人,又有几个不被赞誉为傻得可爱。与此同理,古今中外的写作史册上,那些“一本通书读到老”、落笔就老调重弹、似曾相识的文章,都是昙花一现、“行而不远”的,而那些清新的墨香扑面而来、鲜活的字句跃然纸上的作品,却是能令人爱不释手且流芳迢迢的。因此,科学拒绝盲从,作文教学拒绝盲从,拒绝以个人偏爱作居高临下的是非评判,拒绝“只此一家”的专制思维和“非此即彼”的二值审视模式,拒绝只认同和接受他人的意见和定论,而忽略和排斥自己应有的体验和主张的低眉写作心态。
2.理性反思与观念更新。长期以来,不少语文教师视学生为文字机器,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写家”,而学生视写作为“苦差事”和迫不得已要完成的“硬性任务”。作文“教”与“学”错位脱节,相互扯斥,分道扬镳。之所以如此,除了受制于高考指挥棒、应试教育等因素外,关键还在于语文教师自身的不思进取和学术隘窄,缺少对作文教学进行社会学、心理学、教育学等方面的深入探究,无视古今中外的创作流派和艺术传统理应在当今艺术多元共性、多极并存的时代,呈现立交桥式的各行其道、鸡尾酒式的分层渗透等多种存在状态;还在于语文教师戴着“有色眼镜”,对学生不放心、不胜任,小觑或忽略学生的创新思维和原创力,每次写作都有意无形地让学生“戴着脚镣跳舞”,殊不知“写作,这是某种要求自由的方式;一旦你开始写作,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已经介入了”(莎特语)。学生乐意选择了写作,就意味着选择了一种介入生活的方式,就会以真理的发现者、思想的表达者、公众的教育者的身份,用文字去不懈的探索生存世界,彻悟存在的心灵,放飞心中无休无止、缤纷斑斓的梦,事实上菁菁校园本来就是一个梦幻开始旅行的地方;还在于语文老师有“非不能也,实不为也”的矜持和“习惯成自然”的固执,口口声声“作文要创新”,行动上却抱残守缺,突出表现在对一些陈旧概念听之任之或不经甄别地沿用承袭。有鉴于此,我们应勇于更新概念,遴选和接纳来自不同渠道、不同视域的新的作文理论,优化自身的创新文化格局,进而大胆颠覆,完善创新作文教学的现代价值体系。
3.大胆颠覆与重新定位。因为概念是一种观念性元素,它是主体对客体本质属性的反映,包括主体对周围事物的认识和评价,对客观世界的观点和结论;概念也是人的行动指南,掌握一定概念的人必然有对其多角度地观察,多层次地思考,恰当地判断,合乎逻辑地推理与论证等相吻合的行为表现。再则概念一旦形成,决不是僵死的成见,它总是随着事物的发展而发展变化,内容生动,形式活泼,表现出应时而出、为时而用、与时俱进的强大生命力。一言以蔽之,概念明确,是正确思维的首要条件,“凡事宜新,不循旧弊”,创新作文教学过程也不例外。例如我们通常习惯说“做写作练习”,“上写作课”;写一篇“文章”,“文章”优秀;分析“写作特色”,“表达技巧”精当等等。于如焚的焦虑之中我透出坚定的信念和坚强的决心:务必分别以“创作”、“作品”、“艺术特色(或手法)”取而代之。理由如次:从伦理学的角度来看,后者发自内心地认同了作者的再造力、塑造力、创造力,肯定了“作文是主体内在精神和独特个性的自由显现,是生命力、创造力的文字外化”(北师大刘锡庆教授语)的定律,淋漓尽致地解放了作者的心灵才智,让作者拥有一份心灵的审美自由,而这份自由恰恰是一种伦理精神的体现,维护和彰显了作者的人格尊严,保护和激发了作者的积极性、主动性,在创作欲望驱动下,去“知其不可而为之”地创造作品的同时也创造了他们自己;从技术学的角度来看,无论是什么文体、何种题材,作者只要不是一味抄袭和“依葫芦画瓢”,而是用遣词造句表现一种心情、一种自由、一种境界,描绘一个事件、一个人物、一个场景,揭示一缕本质、一缕情理、一缕哲思,字里行间就会烙印下雕凿锻造的痕迹,散发出一片艺术的光芒,为读者提供或淡泊或悲悯或舒缓或警示的艺术审美感受,这就是创造,这就是运用艺术手法创造出来的作品;从质效管理层面上考量,竹,千磨万击还坚劲,沙,千淘万漉始到金,铁,千锤万炼才成钢,一切通过作者千辛万苦的精神创造,使具有自由美、崇高美、哲学美的抽象事物、现实生活成为可见可闻、可触可摸的神圣东西,总是文心雕龙,龙价连城的,如果仅仅是“运用表达技巧去写作文章”,千年不变的固定概念、低水平的重复操作,势必意味着艺术生命的僵化、枯瘦和消解,“提高作文教学水平和培养写作人才”势必被鲁迅先生所言中:“纵有成千成百的天才,也因为没有泥土,不能发达,要像一碟子绿豆芽。”
二.体裁类型与话语方式
何谓话语方式?“话语是以特定主体选择的单个系列词语或符号构成特定意义,并以独有的文本结构,在时间、空间与心间任何一个领域和层面,产生相应文化功能的言说方式。语词包括了口语、书面语所有的语气、语词、字、词、句、句群、段落、篇章。”(喻大翔著《用生命拥抱文化》)可见“话语本身就是交流的方式与手段,也包含着传达的特定内容,且作为能指,它往往内蕴了比表层所指更多的东西”(巴赫金语)。那么,话语方式与文体之间的关系如何?彼此又有着怎样的黏合和悖逆?
1.文体类型与话语定势。文体,是某种历史内容长期积淀的人的智慧性产物,是由话语构建起来的内容和形式统一的形态存在。从其本性而言,文体是历史性与稳定性的统一。每种文体都有其独特的历史状貌,又有一定的由来已久的相对稳定的结构框架和话语方式,每位作者一旦选定了文体,也就等于选择了一种独有的话语方式去表达个人的思想和情感。如散文体裁类型的话语方式,余光中先生如是说:“情、理、意、事、景五项之中,除了‘意’是介乎虚实之间外,前二项抽象而带主观,后二项具体而带客观。一位散文家如果长于前二项而拙于后二项,他未免缺少感性,显然空泛;如果他始终沉浸于后二项,则又似乎缺少知性,过分落实。”喻大翔先生则认为:“散文体裁话语方式由意境、题材、结构、笔法和语言等五种要素构成。”综合二者的定位,纵观古今散文作品,无外乎是自由活泼,篇幅短小,不局格律声韵,可叙事、记人、状物、写景、议论,语言生动、优美,真实快捷地反映现实和表现内心的文学样式。又如杂文,以包含陈述和论说两种方式在内的陈说为主的体裁话语方式,前者为时空铺展,叙述之中夹带描写等表现手法,后者为逻辑的证明,议论中兼有点化和哲理式的名言隽语,语言总是那样的辛辣、幽默、庄重、简练。由于写意性与议论性所决定,随笔的话语方式“有交谈陈说、引导陈说、批评陈说和三者的综合陈说四种”(喻大翔著《用生命拥抱文化》),视域广阔、内容博杂、个性浓郁、风格诚实自然成了随笔的文体特征。说明文的语言必须清楚、明白,议论文的语言要求准确、概括、鲜明、简要。不过,随着历史的演化,时代的推进,文化积淀逐渐加厚,文体的内涵也会不断发生新异的变动,它还将被掘挖出新的话语功能和审美功能。
2.文体意识与话语障碍。文体意识是有秩序、有规则、有能动作用的。它作为一种价值和情感表达的载体,会影响作者的态度和选择。对某种文体的喜欢或厌嫌,积极或懈怠,主动或被动,愿意投入创作的时间、创作速度、创作经历,都表示出作者对其创作行动的基本态度。就功效而言,文体意识为创作提供编码程序,某种编码程序对甲种文体是绿灯通行的,对乙种文体是红灯禁止的,文体意识的强弱不同,通行的、禁止的多少有别,作者在创作时对文体的坐标和参照系、基本框架和规范的认同、遵守程度大小也必然迥异。今天,作文教学中热衷于辨源析流、确规认范,唯文体是从的趋势不见减威,硬约束的文体意识和处处为难作者的变态逻辑,如“一个中心,二三个基本点”的议论文布局,“故事要真实感人”的选材要求,“不少于800字”的篇幅限量云云,导致作者心理被扭曲、技术被变形,形成了如堵如墙的话语障碍。不是吗?大家有目共睹,感同身受,学生在创写随笔、毕业留言、演讲稿、书信日记时,命笔欣然,汩汩灵思促其主旨与材料、感性与理性天然地融会一体,结构起伏跌宕、错落有致,为抒情、造境、写意、说理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语言或细密而不拖沓、或朴素而不滞板、或激越而不造作,潇潇洒洒、飘飘逸逸,逼真率性。但是让学生写作(狭义上)记叙文、说明文、议论文、散文等文体时,却心里一搐,满脸沮丧,只好耷拉着脑袋,结果是闭门觅句、含笔腐毫,材料陈旧空泛;开山不见矿,掘井不见水,立意不清不深;剪不断、理还乱,结构断线散落;方枘圆凿,言不得体,语言干瘪乏味,形同嚼蜡。整个文章里嗅不到反映时代风貌和表现个人内在情愫的鲜活气息。
3.文体开放与话语多元。诚然,文体意识是必要的、重要的,我们应该教育和导引学生自觉地培养和树立正确的文体意识,彰显其导向性和凝聚性,减少创作过程中的无所适从和前功尽弃。但是务必谨记:文体意识将受到文体理论和实践的双重调节,受到时代发展的影响和制约,处于一个社会文化环境急剧变化的态势,文体要开放,话语要多元,创新作文教学要开辟一片自由扩张和演进、革命的新天地,冲决传统文体规范,打破传统文体与现代文体的界限。譬如,一般说来,传统散文追求记叙、描写、议论、抒情相结合,倘若把小说创作中缓急不同的节奏引入散文叙事之中,不是平添了散文曲径通幽、千岩万转的景致吗?一篇充满理性精神的议论文,涂抹一些感性色彩,让人觉得没有长篇议论的呆滞和艰涩。小小说中可以用抒情的方式,同样可塑造出栩栩如生的抒情主人公形象。毕业留言采用“独语”的调式,在操场一角叨絮书签和蝴蝶,将盛满阳光的语言与浸透着汁液的朦胧意象嫁接与黏贴,组成青春洋溢的心灵感验世界。在传统的说明文里掺加戏说、比拟、轶事等小品成分,说明对象的脉搏和灵魂就力透纸背了。不同文体的互相渗透,多元话语方式的巧妙规整,作品便会产生特异的艺术效果。拙笔至此,很自然地联想和心仪20世纪末“新概念作文”所擂响的“新思维、新表达、新体验”的战役,它鼓励挣断传统作文模式的桎梏,要求创作时不受文体、题材的苑囿,运用个性鲜亮的语言去抒写真情实意,就像一阵文体革命的春风,唤起了孩子们“以为非这样写不可,就这样写”、“我写,故我在”的生命觉醒,沐浴了一大批破土而出的文学新苗和绿意盎然的作品。
三.科学图式
没有科学图式,作品对现实的反映和对事理的阐述就会失去依托。精明的作战部署,得益于指挥员的运筹帷幄;精美的丝织锦绣,来源于手巧之女的匠心经纬。一篇成功的作品,是离不开“运筹帷幄”、“匠心经纬”的,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布局、结构,笔者称之为:图式。
1.篇章结构与心理历程。一篇作品,怎样开头,怎样结尾;哪些先讲,哪些后讲;什么详说,什么略说;分多少层,划多少段;如何衔接,如何伏应;怎么蓄势,怎么点题;采用并列组合式,还是采用逐层递进式……这些都属于篇章图式的范畴。一个智慧的作者总是将动机与灵感、意识与无意识、思维与直觉以及心理经验叠加,感受方式、内心意象转化为文字媒介,构建像人的完整、匀称、坚定、健壮的骨骼一样的篇章结构,字里行间体现出篇章与心理历程之间的作用与反作用、约束机制与自由心态的辩证关系:“文,心学也。”(刘熙载《艺概》)篇章结构是一种心灵沉思,有怎样的结构思路就应有相契合的心理动向、走势,怎样含蓄,如何悬念,人物性格的塑造,故事情节的波澜起伏,说明事物,澄清事实等等都可找寻到科学的心理依据;反之,作者的心理历程又要在遵循结构图式的前提下,不断地改进和超越结构中所设置的技巧方式藩篱,寻求旨在解决“写什么”和“怎样写”两大关键问题基础上的自由章法,有意识地、合理地将认识、情感和意志三维心理立体地支撑起作品的构架。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享受到创新作文教学带来的快乐和幸福!
2.谋篇布局与行为效应。谋篇布局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处,无不被作者打上心理烙印,同时它的每一种内部组织和构造都是作者的创作行为所致。这些具体、外化的行为要收到如下三方面的效应:一是能反映客观事物发展规律,比如现实生活中,人有悲欢,景有哀乐,物有点面,事有头尾,理有正反,人、景、物、事、理一旦进入作品,其中的客观顺序就必然要在作品里得以显示;二是服从表现主旨的需要,“意”为一文之统帅、灵魂,因而谋篇布局必须从此出发,统筹斟酌,缜密部署,使布局的每一步都“言之有序”地顺从立意的需要。否则,谋篇布局中所谓的缓急、浓淡、展收等都失去了意义;三是还要顾及不同文体的特点,如一般地说,记叙性作品呈现为叙事完备,线索分明,结构完整;说明性作品表现为条块井然,顺序合理,说明清楚;议论性作品表现为纲举目张,顺情合理,逻辑严密。若从谋篇布局本身而言,行为效应应总体表现为完整、严谨、自然、统一。
3.智性的框架与鲜活的条理。今天,我们身处资讯发达、信息交流快速的网络时代,转型社会的生活急骤变化无疑牵连作品内容的变化,从而也决定了作品图式的变化。过去的文章结构大多是拟古承袭、不便越雷池半步的,如今在多媒体中却可以调整作品的顺序为我所用,过去的文章几乎是单向的输出,现在的作品却与读者进行双向、多向交流,互动式电脑文学软件和博客门户的问世,则使得每一个人都介入电脑互动文本,随心所欲参与故事的创作……这就是说,不管哪一种文体,哪一种结构范式,都要历经生成、演变、融合、完善的过程,每一个作者以对文体成规的淡化和对开创新格局的重视为创作使命,那么都可以成为学而有为、创而有就的创造性作家。智性——富有科学纯度、审美高度、顺时信度的框架也就应运而生,如交叉分解式、多重突转式、反讽暗喻式,等等。当然笔者倡导开创新格局,不仅仅指无中生有,也包括在已有中产生,将已有的重新粘贴、添置成别开生面的框架,让作品提升到清晰的层次、鲜活的条理的位格。
毛承延,上海市语文特级教师,现居上海浦东。本文编校:剑 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