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学生的语言分析和理解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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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废科举兴学堂”以前,学生入塾意味着“习文断字”,那时没有所谓“语文教育本质”问题。20世纪前五十年,虽然逐步形成了较完备的现代学校课程体系,但当时国语教育相关科目从属于“中国文学”、“国语”或“国文”等,也不存在“语文教育本质”属性之争。而从1950年叶圣陶将新中国第一套语文教科书定名为“语文”以来,人们就一直在争论“语文”究竟是什么意思。“工具性”论者认为“语文学科”是教学生学习语言的,由于“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因而“语文学科”是“工具性”学科,甚至有人直接表述为“语文是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工具性+思想性”论者以“工具性”成立为前提,再进一步做了两个推论,一是由语言形式与内容的关系推出“语文”具有“思想性”,二是由“语文”与学校育人目标的关系推出它也是具有“思想性”的,从而得出了“‘语文’是思想性很强的工具性学科”的结论。
  “言语”论者包括“语感”论者、“言语—语言—言语”论者、“言意互转”论者、“言语生命教育”论者、“言语智慧教育”论者,他们都以现代语言学之父、结构主义语言学创始人——索绪尔的“语言、言语二分学说”为理论依据,否定“工具性”论者的性质观,认为“语文学科”或“语文课”不是教语言而是教言语,只是由于他们对“言语”的理解不同或者体系运演的不同而导致具体主张有别。“工具性+人文性”论者虽然否定“工具性+思想性”学科性质观,但却使用了与“工具性+思想性”论者基本相同的思想方法,先承认“语文学科”具有“工具性”,再将长期以来基本上是政治思想教育意义上的“思想性”修改为“人文性”。“人文性”论者反对“二元论”,并试图彻底抛弃语言或言语的“工具”与“技术”属性,认为“语文”不是“工具学科”,而属于“人文学科”,“人文性”才是它的本质属性,有人甚至极而言之“母语教育实质就是精神教育”。“模糊性”论者针对“工具性”论者的理论与实践以及从西方引进的唯科学主义取向的“标准化”考试暴露出的种种弊端,认为“语文的模糊性是绝对的、普遍的,而精确性是相对的”,“模糊性”是“语文学科”区别于其它学科的本质属性。
  “美辞”论者认为“语文课”不是教学生学语言也不是学言语,而是学习修辞——美辞:听读上能鉴赏美的辞、说写上能使辞美。在经历了上述无休止的争论之后,近几年出现了自称“本质悬置”和“反本质”的声音。“本质悬置”论者主张既然“‘语文’是什么”说不清楚就干脆不去说了,暂且将本质“悬置”,转而说可以说的“‘语文’不是什么”。“反本质”论者则认为不是“语文”的本质说不清楚,而是本来就不应该有“语文”这个错误的名称,因为原本就没有“语文”这么回事,甚至有人主张将“语文”还原为“国文”,有人呼吁将“语文课”分为“汉语”、“文学”两门课。由以上的简略梳理可以看出,在半个多世纪里,学界对该学科本质的认识仍然是一笔“糊涂账”,而“语文教育本质”问题始终没有解决。
  为什么“语文教育本质”研究会陷入这种“过尽千帆皆不是”的困境,乃至有人声称干脆“本质悬置”或“反本质”呢?第一,研究对象不明。我并不怀疑绝大多数研究者的本意是弄清楚“语文教育本质”,有的研究者也申明自己在探讨“语文教育本质”,但实际探讨的却是“语文”、“语文教学”、“语文学科”或“语文课”的基本特点与属性,而且经常将这几个有密切联系但并不完全相同的概念相互替代使用。第二,研究方法不当。主要有三种情况:一是用“拆字—析字法”界定“语文”二字。例如:有几位著名语文教育家、语言学家在其重要文章里或在大型研讨会上的如下表述都有“拆字—析字”之嫌:“语就是口头语,文就是书面语,连在一起说,就叫语文。”“语文这个词可以解释为语言和文字,也可以解释为语言和文学。”“语文这门学问主要是语言文字之学。”“语文课,照我的理解,应该是语言文字。”“我想中学的语文课是指语言文学。”由于先拆字再析字,对“语”的解释有了母语、汉语、口语、语言、言语、语感、现代汉语等,对“文”的解释有了书面语、文字、文学、文章、文化、人文、文言文等。这样,“语文”、“语文教学”、“语文学科”或“语文课”的本质说不清楚了,而“语文教育本质”就更说不清楚了。二是根据语文教学内容、价值观和目的观来确认“基本特点与属性”。传统的“文道统一”说,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工具性”说、五种“言语”说、“工具性+思想性(人文性)”说、“人文性”说、“模糊性”说、“美辞”说等性质观,都与此有关。三是将“特点”、“属性”等同于“本质”。李海林已经指出:我国语文教育界已经习惯于用“××性”这种言语方式来表达对语文学科、语文课程性质的认识,甚至已经形成了一种顽固的思维定势;“××性”仅仅是一种指向事物外在形态的描述,用“××性”概括语文学科、语文课程的性质是把它的某一外部特征当作了内部性质,而揭示“本质”的最好方式应该是下定义。第三,知其难而退缩。所谓的“本质悬置”论者主张既然“‘语文’是什么”说不清楚就干脆不去说,转而说“‘语文’不是什么”。例如:不是语言教学、不是培养语言学家,不是文学教学、不是培养作家,不是一般的文化课,不是言语形式教学、不是言语内容教学等。其实,这并不是哲学意义上的“本质悬置”,而是在“反向”地说“本质”。所谓的“反本质”论者认为不应该有“语文”这个错误的名称,因为新中国成立以前并没有“语文”这么回事,意欲放弃对“语文教育本质”的追问。例如:有人认为把“国文”改为“国语”进而改为“语文”决不是科学的明智之举,现在把“语文”还原为“国文”不是复古,而是拨乱反正;有人呼吁将“语文课”分为“汉语”、“文学”两门课。这是对“语文教育”的自我放逐与机械分割,并不是哲学意义上的“反本质”,因为后现代主义哲学家用以消解乃至放逐形而上学“本质论”的“反本质”方法论,并不是主张通过放逐或分割使该事物不再是该事物,而是强调只关注“现象”和“存在”本身,闭口不谈本质,压根儿不承认事物有“抽象的本质”。这三种原因的共同点是研究方法不正确,方法不正确又是因为方法论不正确,方法论不正确的根源又在因哲学意识淡薄而没能找到可靠的哲学基础。   “语文教育本质”研究怎样才能走出困境?强化哲学意识——找到可靠的哲学基础——吸收其方法论——运用正确的研究方法,关键是找到可靠的哲学基础并吸收其方法论。那么,包含着“语文教育本质”研究方法论的可靠哲学基础是什么?笔者认为,其哲学基础在于分析哲学和哲学解释学。分析哲学是20世纪前期最重要的哲学思潮,代表人物有罗素、维特根斯坦等人。尽管分析哲学内部不同学派之间的观点和方法有较大差异,但都重视分析的方法、强调进行语言分析。罗素认为,语言的意义在于精确地描述世界,使世界的本质结构得以呈现;而日常语言是模糊不清的,哲学中经常使用的词语表意不明、歧义丛生。因此,要运用逻辑分析方法对其进行分析,从而建立理想的人工语言。后期的维特根斯坦认为,语言的意义全在于它在实践中的用法,应该把语言作为一种生活现象和实践来考察;语言本身并不存在问题,问题在于人们对语言正常用法的错误使用。因此,分析哲学的任务就是分析日常用语中有哪些歪曲,还语言以真面目。分析哲学的共同旨趣是通过语言分析给语言“看病”,代表了哲学研究的科学化取向。我国学者王路在《走进分析哲学》中指出:分析哲学对观念明确、思想清晰的强调,对科学精神的追求,正是中国学者最应该学习和借鉴的。真正的“语文教育本质”研究,必须运用分析哲学的语言分析方法。
  哲学解释学是在20世纪历史主义和人文主义思潮影响下,针对自然科学方法论对人文领域尤其是哲学领域的渗透与制约的反抗而形成的一种哲学思潮,代表人物有海德格尔、伽达默尔、贝蒂、哈贝马斯。伽达默尔认为,科学并不能解决“存在”的根本问题,不足以成为人文科学方法论基础;语言不是独立于人之外的工具,而是人类存在的方式,是存在的家园,存在只有通过语言才能得以显现,即“能被理解的存在就是语言”。人类的母语学习即意味着在这个语言世界中成长,在语言的学习过程中获得对世界的认识。语言自身对于世界解释的有限性决定了学习者的有限性,语言的界限即是理解的界限。作为核心概念的“理解”是对语言的理解,它离不开“前见”的影响,是理解者自身视域与历史流传物视域之间的“视域融合”。真正的“语文教育本质”研究,必须运用哲学解释学的语言理解方法。分析哲学追求精确严密的语言分析,代表着科学主义的方法论;哲学解释学主张对语言意义进行理解,代表着人文学科的方法论。虽然分析哲学和哲学解释学起初是旨趣不同的两个哲学派别,但从20世纪中后期开始,两派哲学家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分析”与“理解”有相互补充的必要,逐步从方法论角度克服各自的片面化信念与主张,呈现出对话和融合的趋势。更重要的是,这两种哲学都极为关注语言,分析哲学由于对语言的关注才带来了哲学研究的“语言转向”,哲学解释学始终把语言看作一切“理解”的基础。正如孙正聿在《哲学通论》中所说:语言的逻辑性与人文性的关系,是现代哲学中的科学主义与人本主义“双峰对峙”的重要根源,也是相互融合的重要基础。分析哲学和哲学解释学融合的趋势,已经为真正的“语文教育本质”研究提供了深刻的方法论启示。
  研究“语文教育本质”应该用“语言分析”和“语言理解”相结合的方法,分析、理解并明确地回答“语文教育”的两个根本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语文教育是什么?’是什么意思?”伽达默尔说:当我们碰到“事物的本质”这个表述时,它的要点显然是说,那可供我们使用与支配的东西,实际上有一种自身的存在,这使它能抵制我们用不适当的方式去使用它。或者从积极的角度讲:它是一种不能更改的给定性,我们必须适应这种给定性。维特根斯坦发现,即使我们认为是同类的事物之间,也存在着许多差异,它们充其量只有“家族类似”。那么,超越种种语文教育内容观、价值观、目的观介入的语文教育“家族类似”的“给定性”即为“语文教育本质”,“语文教育本质”研究就是要对这种“家族类似”的“给定性”给出“唯一表达”。
  第二个问题是“语文教育是什么?”即“语文教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独特活动领域。常识昭示我们:“语文教育”并不是能直接感知的实体的“物”和实际的“事”,而是一个抽象概念。这个概念所对应的实际活动领域有三:一是“语文课程”活动领域(可以再细分),二是“语文教学”活动领域(可以再细分),这两者属于语文教育的实践性活动领域;三是“语文教育研究”活动领域,包括语文课程研究活动领域(可以再细分)、语文教学研究活动领域(可以再细分)和对语文教育研究本身进行研究的活动领域(可以再细分),它属于语文教育的观念性活动领域。在这三个活动领域里,课程工作者对建构学生的语言分析和理解素养的工作进行设计、推行、评价并配置基本的语文课程与教学资源,语文教师和学生通过语文教与学的活动具体实施、落实学生的语言分析和理解素养建构,语文教育研究者为建构学生的语言分析和理解素养提供理论依据与理论指导。因此,抽象出语文课程、语文教学、语文教育研究这三个活动领域有别于思品(思政)、社会、科学、数学、外语、体育、音乐、美术、物理、化学、生物、历史、地理等教育活动领域的“家族类似”的“给定性”是且只能是:建构学生的语言分析和理解素养。
  [作者通联: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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