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现在有很大一部分企业家家族，最起码有几十亿、上百亿元，在他们里面，哪怕是30%的家族像牛根生先生一样捐出去，那么基金会的资金就很大了
雷永胜 老牛基金会秘书长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基金会管理条例》出台十年了，非公募基金会获得空前发展，但是家族基金会数量一直有限。作为中国最早成立的家族基金会—老牛基金会的秘书长，你如何看？
雷永胜：我感觉中国慈善行业对家族慈善重视不够，无论政策也好，媒体也好，实际上都没有推动这一块的发展。其实这一块是有很大潜力的，像企业家也好，企业也好，捐出的善款，比如说3个亿，很大了吧，但是跟家族基金会比起来，不过是个零头。我认为中国慈善行业下一步应该着重发展家族基金会。因为现在很大一部分企业家家族，起码都有几十亿、上百亿元。这里面，哪怕是30%的家族像牛根生先生一样捐出去，那这个数字就很大了，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全国一年的捐款总额能不能达到一千亿元还很难说。
所以我认为应该倡导、鼓励、保护、支持家族基金会的设立和成长。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在你看来，对家族基金会应作出哪些界定？
雷永胜：基金会的钱是从企业来的，基金会隶属于企业，运作基金会的人也是企业这些人，如果有这三个特点，我觉得就不应该算作家族基金会。虽然这个企业是你的家族企业，是你控股的企业，但只要这个钱是从企业出来的，我认为就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家族基金会。对于家族基金会，我的理解是，财产就是自己家的，从法律上看也好、历史上看也好，然后把这些资产捐出去设立的基金会，且不吸纳其他方面的资产，并由家族成员参与管理、运作，应该算作纯粹意义上的家族基金会。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哪些因素在阻碍家族基金会的大规模出现？
雷永胜：首先，在企业家中，做家族基金会的意识还不是很强，财富传承形式也很单一。第二，这个行业也没有创造一个呼之欲出的环境，行业气候还没有形成。第三，国家的政策也不到位，股权捐赠税的问题解决不了，家族基金会这条路还不是太畅通。牛根生为什么做到了呢，因为蒙牛公司是境外红筹方式上市，所以他在境外的一部分股份，可以通过信托方式捐出。境内的蒙牛公司股份，还是老牛基金会持有着，变不了现，只能分一部分红利。那如果变了现，老牛基金会的规模就更大了。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相对于其他基金会，家族基金会对捐赠者本身的价值在哪里？
雷永胜：首先资金量大，做事的能力就强。其次是它的纯粹性，没有任何其他商业的想法，经营的合规合法性、安全性可能会高于其他基金会。同时，家族财富的传承方式也更具有挑战性。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家族基金会的纯粹性，可能让它更容易建构一套价值观。
雷永胜：一定是有一个“灵魂”的东西存在。价值观肯定是由创始人或家族的带头人提出来以后，得到家族其他成员的认可、同意。同时得到周围支持者的赞同，大家才能一起帮他把这个事业做好。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家族基金会的抱负可能也更大？
雷永胜：应该是。因为他这个家族就以慈善为事业，为荣耀，一代代传承下去。有的家族生意可能还在继续做，有的家族生意不做了，专门做慈善。如果没有长远打算，没有做百年老店的想法，基金会肯定是发展不起来的。家族基金会更应该考虑到可持续性，这是它的普遍意义。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家族基金会的秘书长跟捐赠人的关系，和其他基金会的秘书长跟捐赠人的关系相比，应该也有不同的地方？
雷永胜：是有一点不同之处。这个关系必须处理好。怎么处理？作为秘书长，首先要对资产负责任；其次在符合法律约定的前提下，要考虑到这个家族的生活、工作等方面的事情。因为你操作的是他捐赠的资产，你完全不考虑他家庭的生活状况，是没有感情、不人性化的。但是如果你一味地考虑他们的情感，也许会影响基金会的运作。所以这需要秘书长一分为二地看待这个问题。既要把人家捐出来的资产经营好，同时又考虑到人家家族的生存状况。既要尊重家族成员提出来的意见、建议，同时要考虑运营的合规合法。这是平衡之术。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你的经验是什么？
雷永胜：我们都是彼此非常信任的。我跟牛根生的家里人沟通，就像“编外”家族成员一样。他们家族成员互相之间想不明白的事，还要找我聊一聊呢。
作为秘书长，要认可他们家族的理念，尊重他们的选择。对家族有很敬重的情感在里边，就能够把关系处理好，把资产打理好。不是说你有基金会运作的技能、职业经理人的能力就好了，还需要有情感上的细腻沟通。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家族、理事会和秘书长三者，在选择慈善项目等方面如何平衡？
雷永胜：项目不是某个人来选，理事会成员也好，家族成员也好，基金会内部成员也好，都只是推荐。发现好项目，就推荐到秘书处，经过整理、筛选，秘书处每年要把整个资助方案和预算拟定出来，再报到理事会审批。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家族的意志也要受制于理事会？
雷永胜：对，他们完全跟其他人一样，有同等权利去推荐，最终要经过秘书处评估，提到理事会通过。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美国的90%基金会都是家族基金会，你对此有过大量的考察，有哪些可以借鉴到中国的地方？
雷永胜：关键是美国的社会环境认可家族基金会，而且创建家族基金会的这个家族会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可和尊重，甚至是崇敬。像洛克菲勒家族的人一出来，大家都很敬重，觉得这个家族几代人在持续不断地做慈善，对社会贡献大，就是说社会环境非常好。第二，运作的法律环境也非常好，基金的资产管理方式又很成熟，不会存在被质疑，而被要求“过度”透明。
他们利用慈善信托，把资产信托到受托人那里，由受托人去理财投资。需要钱的时候就从信托里拿出来，实际上家族里没有那么多钱，钱全在信托里。同时信托的受益人，也有一部分是家族成员，家族成员要有最起码的生活费以及教育、医疗等方面的保障。你不能说人家捐了以后，一下子就从天上掉到地下了，成了贫民了，这肯定是不合情理的。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慈善法立法进程加快，你期待慈善法对家族基金会提供哪些支持？
雷永胜：首先要解决税收的问题，比如众所周知的“曹德旺现象”。同时在监管上，家族基金会应该跟其他基金会有一定区别。例如，基金会的透明度。透明对基金会不是唯一的诉求，有一些是可以透明的，有一些就不一定，比如说家族基金会，它的透明度就不应该和公募基金会一样。因为公募基金会的钱来自大家的捐赠，拿了大家的钱就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这是很正常的事儿。其次，要解决投资理财问题。通过市场的方式解决资产的保值增值问题，以使基金会能够永续发展。
雷永胜 老牛基金会秘书长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基金会管理条例》出台十年了，非公募基金会获得空前发展，但是家族基金会数量一直有限。作为中国最早成立的家族基金会—老牛基金会的秘书长，你如何看？
雷永胜：我感觉中国慈善行业对家族慈善重视不够，无论政策也好，媒体也好，实际上都没有推动这一块的发展。其实这一块是有很大潜力的，像企业家也好，企业也好，捐出的善款，比如说3个亿，很大了吧，但是跟家族基金会比起来，不过是个零头。我认为中国慈善行业下一步应该着重发展家族基金会。因为现在很大一部分企业家家族，起码都有几十亿、上百亿元。这里面，哪怕是30%的家族像牛根生先生一样捐出去，那这个数字就很大了，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全国一年的捐款总额能不能达到一千亿元还很难说。
所以我认为应该倡导、鼓励、保护、支持家族基金会的设立和成长。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在你看来，对家族基金会应作出哪些界定？
雷永胜：基金会的钱是从企业来的，基金会隶属于企业，运作基金会的人也是企业这些人，如果有这三个特点，我觉得就不应该算作家族基金会。虽然这个企业是你的家族企业，是你控股的企业，但只要这个钱是从企业出来的，我认为就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家族基金会。对于家族基金会，我的理解是，财产就是自己家的，从法律上看也好、历史上看也好，然后把这些资产捐出去设立的基金会，且不吸纳其他方面的资产，并由家族成员参与管理、运作，应该算作纯粹意义上的家族基金会。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哪些因素在阻碍家族基金会的大规模出现？
雷永胜：首先，在企业家中，做家族基金会的意识还不是很强，财富传承形式也很单一。第二，这个行业也没有创造一个呼之欲出的环境，行业气候还没有形成。第三，国家的政策也不到位，股权捐赠税的问题解决不了，家族基金会这条路还不是太畅通。牛根生为什么做到了呢，因为蒙牛公司是境外红筹方式上市，所以他在境外的一部分股份，可以通过信托方式捐出。境内的蒙牛公司股份，还是老牛基金会持有着，变不了现，只能分一部分红利。那如果变了现，老牛基金会的规模就更大了。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相对于其他基金会，家族基金会对捐赠者本身的价值在哪里？
雷永胜：首先资金量大，做事的能力就强。其次是它的纯粹性，没有任何其他商业的想法，经营的合规合法性、安全性可能会高于其他基金会。同时，家族财富的传承方式也更具有挑战性。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家族基金会的纯粹性，可能让它更容易建构一套价值观。
雷永胜：一定是有一个“灵魂”的东西存在。价值观肯定是由创始人或家族的带头人提出来以后，得到家族其他成员的认可、同意。同时得到周围支持者的赞同，大家才能一起帮他把这个事业做好。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家族基金会的抱负可能也更大？
雷永胜：应该是。因为他这个家族就以慈善为事业，为荣耀，一代代传承下去。有的家族生意可能还在继续做，有的家族生意不做了，专门做慈善。如果没有长远打算，没有做百年老店的想法，基金会肯定是发展不起来的。家族基金会更应该考虑到可持续性，这是它的普遍意义。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家族基金会的秘书长跟捐赠人的关系，和其他基金会的秘书长跟捐赠人的关系相比，应该也有不同的地方？
雷永胜：是有一点不同之处。这个关系必须处理好。怎么处理？作为秘书长，首先要对资产负责任；其次在符合法律约定的前提下，要考虑到这个家族的生活、工作等方面的事情。因为你操作的是他捐赠的资产，你完全不考虑他家庭的生活状况，是没有感情、不人性化的。但是如果你一味地考虑他们的情感，也许会影响基金会的运作。所以这需要秘书长一分为二地看待这个问题。既要把人家捐出来的资产经营好，同时又考虑到人家家族的生存状况。既要尊重家族成员提出来的意见、建议，同时要考虑运营的合规合法。这是平衡之术。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你的经验是什么？
雷永胜：我们都是彼此非常信任的。我跟牛根生的家里人沟通，就像“编外”家族成员一样。他们家族成员互相之间想不明白的事，还要找我聊一聊呢。
作为秘书长，要认可他们家族的理念，尊重他们的选择。对家族有很敬重的情感在里边，就能够把关系处理好，把资产打理好。不是说你有基金会运作的技能、职业经理人的能力就好了，还需要有情感上的细腻沟通。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家族、理事会和秘书长三者，在选择慈善项目等方面如何平衡？
雷永胜：项目不是某个人来选，理事会成员也好，家族成员也好，基金会内部成员也好，都只是推荐。发现好项目，就推荐到秘书处，经过整理、筛选，秘书处每年要把整个资助方案和预算拟定出来，再报到理事会审批。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家族的意志也要受制于理事会？
雷永胜：对，他们完全跟其他人一样，有同等权利去推荐，最终要经过秘书处评估，提到理事会通过。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美国的90%基金会都是家族基金会，你对此有过大量的考察，有哪些可以借鉴到中国的地方？
雷永胜：关键是美国的社会环境认可家族基金会，而且创建家族基金会的这个家族会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可和尊重，甚至是崇敬。像洛克菲勒家族的人一出来，大家都很敬重，觉得这个家族几代人在持续不断地做慈善，对社会贡献大，就是说社会环境非常好。第二，运作的法律环境也非常好，基金的资产管理方式又很成熟，不会存在被质疑，而被要求“过度”透明。
他们利用慈善信托，把资产信托到受托人那里，由受托人去理财投资。需要钱的时候就从信托里拿出来，实际上家族里没有那么多钱，钱全在信托里。同时信托的受益人，也有一部分是家族成员，家族成员要有最起码的生活费以及教育、医疗等方面的保障。你不能说人家捐了以后，一下子就从天上掉到地下了，成了贫民了，这肯定是不合情理的。
慈传媒《中国慈善家》：慈善法立法进程加快，你期待慈善法对家族基金会提供哪些支持？
雷永胜：首先要解决税收的问题，比如众所周知的“曹德旺现象”。同时在监管上，家族基金会应该跟其他基金会有一定区别。例如，基金会的透明度。透明对基金会不是唯一的诉求，有一些是可以透明的，有一些就不一定，比如说家族基金会，它的透明度就不应该和公募基金会一样。因为公募基金会的钱来自大家的捐赠，拿了大家的钱就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这是很正常的事儿。其次，要解决投资理财问题。通过市场的方式解决资产的保值增值问题，以使基金会能够永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