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样本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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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当时光渐渐抹淡激情的痕迹,样本的经典价值才会慢慢浮出水面。
  
  忘却的幸与不幸
  
  从地震区采访回来后,偶然得知台湾大学地质学教授魏国彦正在西南大学。闲聊中,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一般的规律,地震两个月后,人们就会慢慢淡忘。
  魏国彦在大陆进行地质考察的时候,曾经到过甘肃一个叫昌马堡的地方,在漫漫黄沙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石碑,他问周围的居民,谁也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碑。于是,他仔细研读碑上残缺的文字,发现原来是一块地震纪念碑。在上世纪30年代,这里曾发生了一场举世瞩目的大地震,死亡人数达到7万人!
  但这样一个上世纪死亡人数惊人的特大地震,居然在几十年后,连当地居民都不再知道。这究竟是人性的悲哀,还是幸福的忘却?
  “所以,在台湾每次地震之后,我就开始买房投资。而且都能在二三年后获得不错的收益。”魏教授再次强调:“因为,地震后,人们很快就会忘却!”
  忘却究竟是幸福的,还是可怕的?
  汶川大地震造成了空前的灾难,数千万人在地动山摇、飞沙走石中几乎魂飞魄散,他们会想方设法主动选择忘却,包括利用志愿者的心理干预——这是为了让未来的生活更纯粹、更幸福,这是一种良性的忘却。
  但是,根据中央政府的规划,灾区的重建需要八年,整个震区的损失至少在5000亿元以上,在全世界一轮轰轰烈烈的捐款赈灾之后,轮转如梭的社会事件会慢慢吸引大家的眼球,那些留下残缺的肢体和心灵的人们,那些依然在风中摇曳的残垣断壁,也会被慢慢忘却。这种忘却,却是一种可怕的灾难。
  
  形式大于内容的悖论
  
  遵道镇的重建引起我们的关注,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因为处于风口浪尖的万科的介入。
  毫无疑问,王石说错了话,一贯理性的王石,不合适宜地说了极不理性的话。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万科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
  在今天,我们已经无法得知,万科对遵道镇的援建,到底是民众的愤怒逼迫,还是在王石原本的计划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王石的道德优越感和自信,使其不自觉地以个人理性藐视了他人的激情。
  而随着一系列道歉事件的演化,相信王石的失误及万科的援建都会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这或许是另一种悲哀。
  遵道镇的援建项目,最大的价值在于其持续有效、准确,而且充分发挥了援建者的优势。
  灾后重建的过程复杂而漫长,而激情却只能保持一时。在国务院的八年规划出台之前,不论是村镇,还是省、地市有关部门,都无一例外地对重建的规划翘首以待。四川省建设厅给我们的答复是重建基础规划至少需要三个月(8月底)。但是,不要说在八年的漫长岁月里,就是重建规划出来的几个月以后,人们的抗震救灾激情还能持续多少,也是一个未知数。从这一点说,万科选择对遵道镇进行持续援建,而不是简单地把一亿元捐出去了事,事实上对灾区重建有更实在的价值。
  灾后重建是一门科学,甚至是一门全新的科学。在汶川大地震后,中国出现了一种极具特色的对口援建方式,即在中央政府领导协调下,由各省市对口震区市(区)县进行援建。这种模式有效地杜绝了赈灾的短时激情效应,但对民间援建而言,万科选择对口援建,却是极少的范例之一。
  遵道镇样本的另一个价值是发挥了援建者的独特优势。万科是一家房地产企业,因此,它能够在震后第一时间内派出灾区最需要的重型机械,协助进行现场清理挖掘;它能够在其他地区还苦等重建规划的时候,率先派自己的专家组进行地质勘测并完成初步规划;它能够在其他企业只能捐出钱物的时候,出人出力(当然也出钱物)进行自己看得见的实际操作(尽管这一点也曾备受网友诟病)。事实上,万科还发挥了王石的个人优势,深圳登山者协会在遵道镇的救助和援建中同样有不容忽视的作用:前期山区的搜救、灾区分散居民的需求调查……这都是其他援建者无法做到的。
  量力而行,量体裁衣,对援建者和被援建者来说,都是更有实际意义的事。或许,正是有这些实实在在的更有价值的内容,才使王石口不择言,挑动了国人长期难以释放的激情。
  只是当时光渐渐抹去激情的痕迹,样本的独特和经典价值才会慢慢浮出水面。
  
  对规则和程序的敬畏
  
  规则的建立与维护是人类文明最重要的成果之一。在遵道镇与万科的重建过程中,敬畏规则和程序同样展示出强大的力量。
  毫无疑问,灾后重建因为秩序维护的关系,必须是政府主导。从这个意义上说,万科尽管是遵道镇重建的主要援建者之一,但毕竟是民间参与者。因此,无论是抗震指挥部的构成上,还是万科参与重建的善款捐建途径,都严格遵守了程序规则:镇抗震指挥部的指挥长是遵道镇书记,万科担任副指挥长进行协调;万科总经理郁亮在第一时间里,与绵竹市政府签订无偿捐建责任书,获得援建的合法身份;万科所有的捐建善款均交给政府民政部门统一定向开支;由万科专家组拟定的重建规划报绵竹市政府审批……
  严格遵守规则,使遵道镇的重建迅速而有序,其中的细节值得更多想参与重建的民间力量借鉴。
  同时,另一种隐性的规则正在显示出巨大的影响力:企业与非相关利益者的有效沟通正在成为常态。
  “万科门”的导火索,看似是理性而自信的王石“忽略”了网民的力量,因为道德优越感而缺乏和网民进行耐心沟通所致,但从另一个角度,我们看到另一种规则正在形成:即非利益相关者正在左右企业的发展甚至是生死存亡。
  对万科而言,政府与灾区人民因为自己企业公民的身份,属于间接利益相关者,但对广大网民而言,则属于完全的非利益相关者。王石在此前的博客里,更多是以个人身份与网民沟通,其中登山旅游和摄影占了相当的比例。正是基于此,王石顺理成章地把与网民的交流看成是个人行为,在言语上的失当根源,即由此而来。
  然而,现代社会的发展,已经把个人与企业的空间距离缩得无限小,中国传统文化中,领导者与企业组织的关联度本来就相当大。这导致企业的公关策略里,已经不再有利益相关者与非利益相关者的严格界限。
  跨国公司在汶川大地震后因其捐款数量少而被广泛传为铁公鸡,陷入大面积的危机,同样是源于没有迅速认识到这一全新的规则。对非功利性的投入,对非利益相关者的影响,正在成为现代企业必须面对的课题。
  而继万科之后,我们欣喜地看到,中坤、世茂、桃源居、SOHO中国等企业也纷纷走上了无偿援建的道路,世茂出资1亿建百所乡镇级医院,绿地援助6所中小学等。更可喜的是,他们都充分意识到,灾后的恢复远不是将钱捐出去那么简单。这其中既包括了建筑硬件投入,也包含学生与孤儿的心理救治、志愿者支持等一系列工作。为此,这些企业成立了基金会,或通过已有的相关基金会,或者与NGO组织和志愿者合作,在规则范围内,为受灾人群提供更多实实在在的援助。
  灾难使我们成熟,而样本的价值,正是在于可以使我们思考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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