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礼与轮盘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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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马克,从小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十六岁的时候从卡拉科矿区逃到星港城,栖身于旧塔区这个贫民窟里,靠“贼猫”酒吧里的酒保老戈登介绍些零工过活。
  星港城坐落在荒凉的西塞罗上,是西塞罗唯一一处人类可以生存的地方。西塞罗围绕着一颗暗淡的红矮星公转,这个小小的星系位于三个星门的交汇处,鬼才知道它在宇宙中的什么位置。穿过星门的世界呢?管他呢,反正我也没去过。
  最近我的日子不太好过,因为几个月前老戈登在酒吧后面被人给开了瓢儿,在三尺之下给自己找了个永恒的归宿。可怜的人,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这是招惹谁了。
  新来的酒保不知道为什么不爱搭理我,虽然我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和他套近乎,但是收效甚微。没办法,我只好试着自己找活儿干。现在我的收入直线下降,已经快要弹尽粮绝。我都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加入个帮派来渡过难关。
  这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加上引号是因为,我不知道我真实的生日是哪天,所以我就把我到达星港城的那一天当作我的生日。至于我的岁数,是旧塔区的一个黑市医生给我算的,同时他还对我身上的各种器官做了一个报价,把我吓了个半死。
  今天我依旧来到了“贼猫”酒吧。没办法,我得挣钱。酒吧里一如往常,一片乱哄哄的样子。我在吧台找了个位置坐下,叫了一杯汽水,照例又恭维了那个油盐不进的酒保一番。然而生日這件事并没有给我带来好运气,他还是没有介绍什么工作给我。
  我郁闷地坐在那里,琢磨着既然自己成年了,要不要给自己安排个成年礼什么的。你懂得,总得干点儿什么纪念一下。大吃一顿?来杯廉价酒?再来根烟?然后……我及时踩下了思维的刹车。就我链①上那点儿钱,估计最后得卖身还债。
  这时,有人坐到了我身边的位置上。
  “日子不太好过,是吧?”他开口说道。
  我扭过头来,打量了他一眼。这是一个陌生人,三十岁左右,剃着平头。他身材偏瘦,裹着一件合身的风衣。我敢肯定他携带了武器,但是我吃不准他把枪放在了哪里。
  我对上了他略显阴沉的目光,耸耸肩,说道:“这就是生活。”
  他对着我破破烂烂的花衬衫打量了一番,然后问道:“想不想找份活儿干?”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险些脱口而出一个“想”字,但是多亏了我这两年的经历,我及时地把它卡在了我的喉咙里。我稳定了一下情绪,换上一种平淡的口气,说道:“条子的活和犯法的活我都不干。”
  陌生人干笑一声,说道:“那你大可放心,两样我都不沾。”
  听到这里我的兴趣上来了,于是问道:“那你打算让我干什么?”
  “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看到我上钩了,他反而不像刚才那么直接了,“我叫伊恩·詹姆斯,是空港区的一个私家侦探。”
  他在自己的链上操作着,调出了一张证件晃了晃。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老实说,我没看懂,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现在我手里有一个案子,有点儿麻烦,所以我得找一个帮手,由于某些原因,这个帮手只能在旧塔区找。那个苦着一张脸的酒保,”说到这里,他用大拇指随意地指向吧台,继续说道,“向我推荐了你。”
  我想回头一定要好好谢谢那家伙。
  “但是,我有一点必须要和你说清楚。在被我许诺的报酬冲昏头脑前,我希望你能重视我接下来说的话。这活儿没那么好干,倒霉的话,它可能会要了你的小命。”他略一停顿,仿佛要给我一点儿时间消化上面的内容。然后他接着说道,“小子,你觉得我有必要继续往下说吗?”
  我很想告诉他没必要接着说了,这活儿我不接。可是你懂的,生活的窘迫,金钱的诱惑,再加上那一丁点儿该死的好奇心……
  “请继续说。”我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这一句。
  “好吧。我接到了一份委托,寻找一个失踪的家伙。根据我调查的情况来看,他最后的踪迹留在了旧塔区,然后就人间蒸发了。”他说道。
  “旧塔区有一百万种让人消失的方式。”我耸耸肩。
  “幸运的是,我发现了他失踪前最后的活动。”他顿了顿,“他在旧塔区参加了一个叫‘轮盘赌’的游戏。我收集到一些信息,这个‘轮盘赌’是一个冒险游戏。它的组织者很低调,只在旧塔区内小范围地宣传。在这个项目里,组织者会从报名者中随机选取几个人,然后带他们前往东部山脉深处的一个山洞。在那里,选手需要通过各种障碍,找到组织者事先安放在里面的奖杯。最后找到奖杯的人,可以得到一百万的奖金。”
  “这么说来,你是需要一个志愿者去这个项目里卧底,是吗?”我说道。
  “你最好听我说完。”他平静地说道,“我想办法弄到了一份名单,名单上面的人都参与过‘轮盘赌’。有意思的是,这些人,没有一个从这个游戏里生存下来。”
  “怎么可能!”我被震惊到了。
  “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他接着说道,“我从他们的广告上——对,我搞到了一份——找到了几个获胜者的名字。我通过特殊渠道检查了一番,发现这些人要么根本不存在,要么就是那种这辈子都不会踏入旧塔区的人。更有甚者,我居然还找到了一个人工智能。”
  我可以想象他看到这台人工智能时脸上的表情。但我此刻在想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刚才我忘了说,有生命危险的活儿我也不干。抱歉。”我说道。
  “你想错了。你以为我要你去卧底这个死亡游戏?”他平淡地说道,“要去参加这个游戏的是我。事实上,我已经报过两次名了。正如你所见的,我两次都没有被选中。”
  “那你为什么需要一个帮手?”我问道。   “是这样,这个游戏有一个规则,任何未被选中的人都有一次机会去替换被选中的人,前提是后者得同意。我本来想利用这个规则,但是在有足够的把握我可以完成这次替换前,我不能随便使用这个规则——否则可能会引起怀疑。”
  “所以……你需要一个可以被你替换的人?”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你已经跟上我的思路了。是的,我需要一个帮手,和我一起去报名。这个人一旦被选中,我将提出替换他,而他一定会同意。而报酬呢,第一次报名,他就可以得一千块,以后每次报名他都会再得到五百块。替换完成以后,他还能再得到两千块。也就是说,他最少可以得到三千块。对了,为了吸引报名者,组织者会给每个未被选中的人准备一笔小小的奖金。”
  “然后呢?”
  “然后这件事就和我的帮手毫无关系了。我会前往那个山洞,亲自去调查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平静地说道,“怎么样,考虑一下。”
  深思熟虑这种美德从来都与我绝缘。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好的,我来做你的帮手。不过,咱俩得把钱的事先整清楚,万一你没从山洞里出来,而我钱还没到手,那可太亏了。”
  “放心,每一步走完我都会把你应得的钱给你。这点你大可放心。”他说道。
  “同意,老板。”我俩握了握手,算是达成了协议。
  “叫我伊恩就行。明天就是这一场游戏报名的截止日期,咱们上午十三点的时候(星港城一天有三十个小时)在报名点见。注意,要装出不认识我的样子。”他告诉了我一个地址,然后就招呼酒保结账,准备离开。
  我喝干了杯子里的汽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在他走之前问清楚,于是我开口问道:“你刚才说倒霉的话这活儿会要了我的命,可是我怎么没看出来在你的计划里我有什么危险。除非你出尔反尔,没有换我。”
  “我可以发誓,这种情况不会出现。至于危险,我看你也不傻,好好想想吧。”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整了整衣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想了片刻,脑海中豁然开朗。这个混蛋!我在心里暗暗骂道。
  诚然,按照他的计划,只要他不毁约,我就没有危险。但是,还有一种情况——我想他是知道的,只是故意没说——如果他在我之前被选中,只要他不是最后一个,那选择还是会继续进行。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有被选中的可能,而且一旦被选中,难说还会不会有人来替我了。该死的家伙!
  他一定是从我的眼神里读出了我想明白了的信号。他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看看我会说什么。
  “万一我反悔了呢?”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如果在报名前反悔的话,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损失,不过我不敢保证我不会追究你浪费我机会的责任。”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在报名后出现你想到的那种情况而你反悔的话,我想那些组织者也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破坏了他们的规矩。就像你刚才说的,‘旧塔区有一百万种让人消失的方式’。”
  “不过你放心,”他拍拍我的肩膀,继续说道,“如果咱俩都被选中了,在山洞里你就跟紧我,说不定咱俩都能活下来。好了,明天见。记住,报名的时候用假名,他们不会检查你的链。”
  说完,他就潇洒地离开了“贼猫”,留我一个人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

2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做了一宿的梦。梦境里的画面纷乱无比,上一刻我还在报名,转眼间就进了山洞。一会儿有人拿枪顶着我的后脑勺哈哈大笑,一会儿我又发现我在盯着我的链,上面显示我刚刚收到了一百万元……
  总之,这一宿可把我折腾得够呛。所以当我十点醒来的时候,我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我在床上磨蹭了一个多小时,认真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最后得出结论:这事儿挺危险,但我是真的缺钱。
  “让那所谓的生命危险见鬼去吧!”我大喊一声,爬起来穿好衣服。理智最终还是被丢到了一边,我出门直奔伊恩给的地址。
  我用了半個小时到了那里,但是没有直接走进去。那是一栋破旧的房子,旧塔区很常见的那种,在西塞罗严重不足的光照里显得有些阴森。房子没有招牌,也没有任何标志显示这是一个报名的地方。在这段时间里,我并没有看到有人进出。此刻我终于有点儿相信了伊恩昨晚说的话,这鬼地方可能真有问题。
  但我还是进去了。
  走廊里没有开灯,十分昏暗。墙上挂着一块破烂的告示牌,告诉来访者报名处在走廊右手边尽头的一间屋子里。
  等到我的眼睛适应了走廊,我才向报名处走去。我注意到经过的房间全都大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只有报名处开着门,光线从里面发散出来。
  可能是因为已经到了报名的最后一天,里面并没有多少报名者。我排在寥寥几个人后面,四处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子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块挂在墙上的电子屏幕,一张带有全息显示屏的桌子,和坐在桌子后面那个大腹便便的家伙外,别无他物。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墙上那块屏幕上,然后认出了它显示的是一张关于“轮盘赌”的宣传海报,很可能就是伊恩搞到的那张。海报的内容是一个开怀大笑的男子抱着一个巨大的奖杯,右手腕上的链被刻意放大,以便使上面显示的1,000,000这个数字更加清晰可见。海报下面还有一行字:下一个百万富翁,就是你!!!“百万”被加粗放大,还加了三道横线,生怕被人漏掉。
  二十分钟以后,便轮到了我。桌子后面的胖子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之前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他的链上。他问道:“第一次?”
  “是的。”
  “成年了?”
  “是的。”
  他点点头,在全息显示屏上点了几下,调出一张表格。“填吧。”说完他继续盯着他的链,把我晾在一旁。
  那张表格极其简单,只需要填名字性别年龄什么的。我两分钟就填好了它。当然,我还记得伊恩的提醒,在名字那一栏我填的是“马特”,一个昨晚想出来的名字。
  “填好了。”我说道。   胖子抬起头来,扫了一眼表格,指着上面的“绰号”一栏,“把绰号也填上。”
  我耸耸肩,说道:“我没有绰号。”
  “那我们会帮你起一个。”胖子又指着另一处空白说道,“在游戏中挂掉也能够得到报名奖金,你得把家庭地址和家庭情况留下来,方便我们联系。”
  “我是孤儿。”我平静地说道。
  胖子点点头,仿佛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然后他又点了一下屏幕,跳到下一页,“照着念一遍。”
  我看着屏幕上的字,慢慢念了出来:“我自愿参加‘轮盘赌’,我已知晓游戏的规则与存在的危险,游戏组织者不承担关于我人身安全的任何责任。”
  在我念完后,胖子说道:“行了。明天早上十二点,进门左手边的大厅集合待选。下一个。”
  “这个游戏的规则是什么?”我问道。
  “别死得太快。”
  “如果我反悔了,明天不来参加呢?”
  胖子抬起头来,打量了我片刻,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了,“你的信息已经进了我们的系统,如果明天你不出现的话,将终身失去获得这一百万的机会。小子,好好想想吧。下一个。”
  排在我后面的人吹了一声口哨,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此情况,我就退到一边,准备离开。
  这时我发现伊恩就站在队尾,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我装作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他目不斜视,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是我知道他看到我了。
  我走到门口,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我闪向一侧,想把那人让进屋来。那人轻手轻脚地溜了进来。我扫了一眼,呆住了。
  那是一个姑娘,看上去与我年纪相仿。她有一头微卷的金色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束着。她并不比我矮多少,有些瘦弱。一身干净的旧衣服足以证明她的出身:这是一个旧塔区常见的贫民姑娘。
  她的鼻梁是一道优美的弧线,嘴唇的棱角绝对不会输给星港城任何一个当红的女明星。然而最让人难忘的是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那是怎样的一种蓝啊,简直比我在全息电影里看过最清澈的湖泊还要漂亮。我不由得想起了“贼猫”里一种叫作“蓝色玛格丽特”的酒。
  我这辈子头一次深刻意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站在我面前,而我却只能联想到一种鸡尾酒。万恶的旧塔区啊!
  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形容第一次坠入情网的感觉。但是对于十八岁的我来说,那感觉就像即使有人拿枪顶着我的脑袋,我也不会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直到她排到伊恩后面,我才回过神来。我恋恋不舍地离开报名处,甚至都不记得是怎样走出那栋破楼的。我的心丢在了那栋破楼里,只有我的躯体走了出来。然后我魂不守舍地躲到一条巷子里,想和她搭个话。
  先出来的是伊恩,他向四周扫视一番,便发现了我。他慢悠悠地向这个方向走来,一直走到巷子的阴影里站定,说道:“干得不错。我这人言而有信,把你的手伸过来。”
  我当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栋楼,心思完全不在他说的话上,只是把右手伸了过去。
  伊恩完成了转账,却发现我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那姑娘走了出来,他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可怜的家伙,”他拍拍我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道,“还是太年轻。算了,明天见吧。”
  这时那姑娘往另一个方向去。我来不及回答伊恩,便急急忙忙地跟上了她。
  我刻意控制着自己的脚步,直到一个街区外才追上了她。我凑上前去,半堵住她的路,说道:“嗨,我叫马克……”
  她吓了一跳,后退半步,一只手护住包,另一只手伸进去像是要取什么东西。她那双大眼睛里写满了警惕。我想她一定是把我当小混混了。
  “我……我没有钱。”她说道,语气里充满了紧张,“我警告你别过来,我包里有枪!”说完,她真的从包里掏出一把枪来指着我。
  这玩意在旧塔区可真是泛滥成灾啊,我心想。
  “别!别!”我连连摆手,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没有恶意!真的!我刚才在‘轮盘赌’那里看到了你,就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她的眼里充满了半信半疑,“你也报名了?”
  “對!我在你前面!”被人拿枪指着对心脏可不好,如果拿枪的是个美女的话这种影响可能得翻倍。我突然急中生智,“我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她盯着我看了几分钟,终于说道:“好吧。”
  我暗暗松了口气,没想到看了那么多全息电影,自以为泡妞水平早已炉火纯青的我,第一次和心仪的姑娘聊天居然这么尴尬。
  在旧塔区,所谓的冰淇淋不过是把各种食物条磨成粉,然后用乱七八糟的添加剂糊在一起就完事。没办法,谁让西塞罗土地荒芜,正经食物贵得要死。然而就是这样一种玩意儿,我都记不起来上次吃是什么时候了。好在我的链上刚好多了一千块钱,小小享受一下我还是负担得起的。
  从街角的甜品店里出来,我俩之间的距离拉近不少,看得出来她对我的戒心没那么重了。我们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吃冰淇淋。哦,老天,我真希望能一辈子这样走下去,直到西塞罗的太阳挂掉,直到整个宇宙毁灭。
  “那么,你为什么要参加‘轮盘赌’?”她打破沉默,问道。
  我犹豫了片刻,我不想说出实情,但我更不想欺骗她。最后我含含糊糊地说道:“算是帮一个朋友的忙吧。你呢?”
  “家里没钱了。”她平静地说道,声音很低,“我父亲病得很重,不能出去挣钱。妈妈成天待在家里照顾他和我两个年幼的弟弟,能挣钱的就剩我了。我每天打两份工,家里还是入不敷出。我听邻居说,这个游戏只要参加就有钱赚,所以我就来报名了。”
  我扭过头去,注视着她完美的脸庞,那里仿佛有一丝忧愁一闪而过。
  “可是,你知道这游戏有危险吗?”我问道。
  “我知道。”她犹豫着说道,“我听说被选中了可能会死人……可是总不会那么巧吧……我的邻居参加了好几次,每次都没被选上,好好地回来了……再说,就算被选中了,也不可能都死了吧……大不了得不到那一百万……”   我真想告诉她伊恩的故事,但我最终还是忍住了。
  “对了,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马克。你呢?”我答道。
  “莉莉。”
  “好美的名字……”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早知道我就这聊天水平还不如让她刚才一枪结果我算了。
  她笑出声来,“你是不是没和姑娘聊过天?”
  我窘迫地点点头,陶醉在她的笑容里。
  “对不起,我刚才以为你是一个小混混。”她说道,“你是做什么的?”
  “我……”我及时地把“有啥干啥”憋了回去,“是个……”我又把“私家侦探”咽了回去,“职业助手。”
  “这是什么工作?”她好奇地问道。
  “就是帮我的老板处理工作什么的,三下两下也说不清楚。”我试图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好在她也没有继续往下问。
  又走了一会儿,她收住脚步,我也跟着停了下来。
  “谢谢你的冰淇淋。”然后她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房子,“我到家了,就是那里。我刚下夜班就去报名,现在我得回去补个觉啦。”
  她给了我一个草草的拥抱,便要离开。
  “等一下!”勇气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推着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她面前,拽起她戴着链的右手,贴近了我的链。片刻之后,我今天收入的大部分都转到了她的链上。
  “……为什么?”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不要问了,收下吧。”我装作老成地说道。
  她静静地看着我,看得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然后,她突然紧紧地拥抱我,良久才松开。她踮起脚来,在我的脸颊上留下轻轻一吻。
  “谢谢你……以后会还给你的。”她说道,然后便转身离开。走出几步远后,她又突然回过头来,冲我嫣然一笑。
  “明天见。”她说道。
  我仿佛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星海。

3


  直到第二天早上我还沉浸在爱情带来的快乐中。我溜达着向报名处走去,时不时地吹个口哨。我早已把这游戏的危险忘到九霄云外,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就能见到我的心上人了。
  由此可见,爱情这玩意儿,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游戏。
  我到达那栋破楼的时间刚刚好。我刚摸黑在大厅里站定,前方就有几盏灯亮了起来。等待我的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后,我才发现这个大厅还不小,乌泱泱地站了挺多人。
  我用急切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莉莉,最后看到她站在一个角落里。我急切地向她挤过去,中间还忽略了几个大汉不满的抱怨声。
  “嘿,找到你了。”我殷勤地说道。
  “我刚才还在想你在哪儿呢。”莉莉莞尔一笑。
  我用余光扫到了伊恩,他在不远处,冲我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可惜我的注意力只在他那里集中了一秒不到,随后就又转移到莉莉身上了。
  “参赛者们!参赛者们!大家请注意!”这时,有个人爬上了前面的舞台,借助光线,我认出来他就是报名处的那个胖子。他大声说道:“游戏马上开始,请大家保持安静!”
  人群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随后很快平息下来。
  “欢迎大家来到‘轮盘赌’的抽签现场。”主持人在喧闹平息后说道,“也许诸位中有人已是多次参加抽签,但我还是有必要向新来者介绍一下我们的玩法。在这个游戏中,我们将随机选择数名玩家,前往东部山脉的一处山洞去探险。在山洞中的某一处,有我们事先安置好的奖杯。当奖杯被找到时,游戏结束。率先找到奖杯的人将得到100万的奖金,剩下的参赛者什么都得不到。如果多人同时找到奖杯,则奖金平分。
  “在这里需要提醒诸位的是,山洞里机关重重,分外凶险。注意,各位在报名时已经宣读了免责声明,所以在这场游戏中出现的任何伤亡,组织者都不会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场游戏一旦开始,便不会中途停止,也不允许中途退出。希望诸位一旦被选中便全力以赴。
  “抽签马上开始,我再说一下抽签的规则。每次系统都会随机选择一人,其他人可以提出替换该选手,如果选手同意,则由替换者参加游戏;反之,则由被选中者参加。无论替换成功与否,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提出替换的权利。当系统选出足够的人数时,抽签结束,游戏正式开始。”
  “我要说的内容就这些,诸位准备好了吗?”主持人略一停顿,仿佛在倾听台下稀稀拉拉表示赞同的声音。然后他接着说道:“那么抽签开始!”
  在他身后,一块屏幕猛然亮了起来。上面有无数个头像在切换,快到我几乎看不清楚。然后画面突然静止,一张面无表情,蓄着大胡子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很好!”主持人叫道,“第一位参赛者已经被选出!‘放逐者’忒弥修斯!”
  一个壮汉不疾不徐地走上台去,站在一旁。
  “有替换者吗?”主持人问道。
  有三五个人举起手来向主持人示意。主持人看向忒弥修斯,他摇摇头。
  “参赛者拒绝被替换!‘放逐者’将亲自参加游戏!好,让我们继续。”主持人说道。
  屏幕上的面孔继续切换,几秒钟之后又停了下来。这次出现的是一张伤痕累累的脸,那双黑色的眼睛充满凶光,让我不寒而栗。
  “第二位参赛者,‘唐’柯蒂诺!”
  柯蒂诺走到台上,站在了忒弥修斯的一旁,一样的面无表情。他同样拒绝了所有的替换者。
  据我所知,‘唐’是一个非常古老的称呼,在旧塔区,只有少数人可以使用,他们都是旧塔区真正的大佬。这人敢用这个绰号,却又来参加这种游戏,其中怕是有不少故事吧。
  主持人示意继续,于是我收回思绪,静静地等着下一位参赛者被选出来。
  然后时间仿佛静止了,站在我身邊的莉莉用手捂住嘴巴,堵住了即将发出的尖叫声。
  屏幕上出现了我的脸。
  “第三位参赛者,‘小棍儿’马特!”主持人喊道。   那一刻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见鬼!我第一次来就撞上了?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实际上可能也就几秒钟。我听到主持人还在喊我,这才意识到不能让他以为我没有来。于是我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上台去,站在了那两个人旁边。我注意到他们两人虽然长相各异,但是脸上表情倒是相当一致。那表情表达的意思相当明确:怜悯。
  等走到台上,我深吸一口气,感觉镇定了一些。然而另一種恐惧很快抓住了我:万一伊恩没有替换我,那怎么办?
  “有替换者吗?”主持人例行公事地问道。
  我环视台下,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然后,令我长舒一口气的是,台下举起了几只手。我在其中看到了伊恩。
  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我指着伊恩对主持人说道,“让他来替换我。”
  “看来我们的‘小棍儿’朋友被规则吓到了,需要找个替身来挣这一百万啦。”主持人说道,台下响起了一阵哄笑声,我毫不在意,就当他是在活跃气氛。
  “那么让我们来看一下这位替换者是谁吧!”主持人看向屏幕,伊恩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随即继续说道,“‘猎人’亨特!他将成为第三位参赛者!”
  伊恩——哦不,现在他叫亨特了——板着脸向舞台走来。我则动身准备下台。我俩在舞台边缘擦肩而过,目光漠然。我内心还是有些忐忑,所以故意躲避着伊恩的眼睛,生怕目光接触会暴露出我俩的秘密来。所幸大家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屏幕上,没有人在意这些细节。
  我又走到莉莉身边。
  “主持人居然管你叫‘小棍儿’。”她忍着笑说道,“这绰号是你自己起的吗?”
  我耸耸肩,说道:“我才不会给自己起这种傻透了的绰号,这一定是那拨混蛋自己想的。”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我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我的注意力也不再完全集中在屏幕上,我又开始像在酒吧里那样,研究起周围的人来。
  来参加这个游戏的人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那些老实巴交的贫民,指着这个游戏的参赛奖金来补贴家用;另一种就是那些游荡在旧塔区大街小巷里的自由职业者,大多靠别人的钱包来生活,指着靠这笔钱来一夜暴富。这两种人成就了旧塔区的名声。
  我的视线转移到了莉莉身上。在那若明若暗的光线的作用下,她看上去如同女神一般,我不禁开始胡思乱想,想着等这一切结束了我可以带莉莉去什么地方
  第四个被选中的是“枪手”苏瓦尔。我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他的身份:打手,或者用他们的黑话来说,一个“榔头”,说不定还是个高手呢。他同样拒绝被替换。
  接下来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胡子拉碴,看上去宿醉未醒的脸。
  “第五位参赛者,‘酒鬼’肖姆!请上台!”主持人喊道。
  然而并没有人上台。主持人又喊了几次,还是没有。事实已经很明显了,这个叫肖姆的家伙压根儿没来。
  “很遗憾,看来我们这位朋友放弃了赢取百万大奖的机会……”主持人说道,“那好吧,现在抽签继续进行!”
  “等一下!”台下有人喊道,“既然他没来,是不是我就可以替换他了?”
  “抱歉,朋友,缺席者不可以被替换。抽签继续进行!”
  第六个被选中的是“教授”杰伊。我盯着他那张贼眉鼠眼,充满旧塔区特色的脸看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他和大学能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注意到现在举手要求替换的人几乎没有了。算上刚才喊话的那家伙也就俩。毕竟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而且看来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用它。这也就说明,越靠后的参赛者,被替换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然后是第七个参赛者。当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主持人的声音里竟出现了一丝小小的激动。
  “第七位参赛者,我相信也是最神秘的一位参赛者——‘沉默者’!这位朋友在报名时一言不发,而且拒绝提供他的姓名!我们对他的实力一无所知,难道他会成为本场比赛的赢家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接下来出现在屏幕上的居然是两张面孔,表情一样呆滞、凶狠。
  主持人说道:“看来今天系统偷懒了,一下子就选出了两位参赛者。让我们欢迎科里兄弟!大科里和小科里!”
  兄弟俩一前一后走上台。他们都是大块头,就是不知道脑子够不够用。两人在穿着上差别不大,在远处看只能从身高上区分,哥哥矮一点儿,弟弟高一点儿。
  我注意到这时已经没人举手了。
  接下来,屏幕又开始在头像间切换,然后猛然停下。画面定格的那一刻,我感觉我的血液也跟着凝固了。
  莉莉。
  “我的老天!”主持人惊呼道,“这场游戏注定会成为经典!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在比赛中出现姑娘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想诸位应该都不会想到,会有姑娘来参加这种游戏吧?啧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赞美这位天使了。她的美貌已经无须用绰号来修饰,让我们欢迎她上台,第十位参赛者,莉莉!”
  我艰难地扭过头去,看向莉莉。
  她张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眼角已经有了泪花。她扭头瞥了我一眼,眼神充满了惊恐。在主持人的催促下,她迈着僵硬的步伐,浑身发抖着向台上走去。
  我心乱如麻,在心里把这个狗娘养的游戏骂了不下千遍。见鬼!我得想个办法!
  然后主持人问了一个问题:“有替换者吗?”
  就好像有人猛地给了我一巴掌,我如梦初醒。原来这就是答案,这么简单。好笑的是我刚才居然没想到。
  没有人举手。
  看来我注定是要参加这场游戏了,我有些悲哀地想。然后我缓缓举起了我的右手。
  “看来我们有了一位替换者!让我看看……天哪!”主持人又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惊呼,为了加强效果,他还故意停顿了几秒,“我没有看错吧?‘小棍儿’马特!他要求替换台上这位美人儿!”
  周围的人纷纷看向我,我举着手,挤出一个难看的干笑,算是对主持人的回应。   “好吧,虽然他被替换过,但是他也有替换别人的权利。那么,我们就只好按流程来走啰。”主持人继续说道,“请问第十位参赛者,你愿意被他替换吗?”
  我看向莉莉。隔得太远,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我不知道她在经历怎样的内心挣扎。
  然后她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等主持人开口,我便向台上走去,步伐比上一次稳健多了。
  马克啊马克,你怎么老是能摊上这种破事。我在心里苦笑着问自己。
  与莉莉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向她看去,却发现她刻意回避着我的目光。
  “谢谢你。”她低声说道,然后便向台下走去。
  我走到莉莉的位置站定。我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伊恩,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他会怎么想了。
  屏幕熄灭了。主持人说道:“好,看来这次系统为我们选择了十位参赛者。接下来请参赛者到准备好的房间休息,两小时后你们将出发前往东部山脉。其他人请到隔壁房间领取报名奖金。欢迎各位参加下次‘轮盘赌’的报名。祝各位生活愉快!”
  看来我得从山洞里活着出来才能拿到那两千块了。哦,还得保证伊恩没挂掉。我不无嘲讽地想道。
  我和其他参赛者一起留在台上,目送着其他人离去。莉莉随着其他人一起走向出口,她回头向我看了一眼。
  “祝我好运吧。”我喃喃自语道。

4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们被扔进不同的房间里关了起来,我终于知道那么多上锁的房间是干吗的了。
  我原来还指望能在这两个小时内把那两千块钱要过来,可是现在我连伊恩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而且这个房间居然有还屏蔽措施,我的链基本处于报废状态,于是我也就无计可施了。百无聊赖之下,我只能在这个连把椅子都没有的房间里兜圈子,或者盯着光秃秃的墙壁发呆,猜测着隔壁房间关的是哪个倒霉蛋。
  没过一会儿,走进来三个人,面具把他们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我只能从身材上判断是这是三个男人。
  “我们需要确认你身上没有携带武器或是其他可以破坏游戏平衡性的东西。”中间那个面具男解释道。他指着房间里正中间的位置,示意我走过去。
  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然后按照他的指示站在那里。另外两个人走过来,在我的身上搜索了一番。
  他们检查得非常仔细,然而我完全不在乎。因为我真的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我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参加这个游戏,更别说是以替换者的身份。所以在出发前,我就把铻钢匕首留在我的狗窝里,没有带过来。
  但是关于这一点我却不怎么后悔。从其他参赛者给我留下的印象上,我意识到了一点,如果我真的把匕首带了进去,那玩意最终极有可能会帮助我更早地退出竞争,而且这个过程是否痛苦还得取决于使用者的熟练程度。
  苍天在上,我爱那一百万,但我更爱自己的小命。所以我希望他们对每一位参赛者的搜身都能够做到全方位无死角,最好是让我们连一把牙刷都带不进去。
  搜身结束后我又陷入了漫长而无聊的等待中。然后,突如其来的,一阵睡意袭来。我迷迷糊糊地打算休息一会儿。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便发觉自己已经倒在了地板上。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终于恢复了意识时,发现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户外的土地上,双眼盯着西塞罗红色的天空。我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四处张望着,视线仍然有些模糊,但我還是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小小的山谷里。我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被锁住了,我试了试,打不开。
  伊恩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凝视着正前方。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山洞跃入眼帘。看来我已经来到这次“轮盘赌”的现场了。
  “参赛者注意!参赛者注意!”从山谷上面传来了一阵声音。
  我抬头看去,发现那里站着几个人,他们与刚才搜身的人打扮一致,而且也戴着面具。不同的地方是,眼前这帮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我原来一直都想不通,人类的科技水平都已经发展到可以进行星际旅行了,为什么在武器的造型和个头上却始终顽固不化,非觉得那玩意越大越好。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要是别人拿把牙刷一样的枪指着我,我可能还会跟他开个玩笑。但是在这种竖起来估计比我还高还粗的家伙面前,我只觉得两腿发软。
  这时,最后一个躺在地上的选手也爬了起来,大家聚拢到一块儿,看着上面的人。
  “很抱歉,为了不暴露这里的位置,我们只能让你们在睡眠中来到这里!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就是‘轮盘赌’的游戏现场!”那些面具男中的一个继续喊道,“在你们正前方就是奖杯所在的山洞!等会儿我一发信号,你们就可以出发了!我——”
  “让这该死的游戏见鬼去吧!”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打断了面具男的话,“老子正喝酒呢,就被你们这群混蛋给打晕带到这里了,你们这不是游戏!这是该死的绑架!”
  我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小个子男人在那里破口大骂。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裹在一身破衣烂衫里,隔着几米远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酸臭味。
  我看着他那张脸,却发现他并不是出现在台上的选手,但那张脸看上去却有些熟悉……
  “让我们欢迎第五位参赛者——‘酒鬼’肖姆!”面具男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选择时没有出现的那个选手。当时他的照片出现在了那个全息屏幕上,但是人并没有出现。
  “去他妈的游戏!老子不干了!”肖姆继续嚷道,“不就是混个酒钱而已吗?至于把我弄到这里来吗?”
  “一旦被系统抽中,就必须参加游戏。”面具男冷冷地说道。
  “我被抽中了?我什么时候参加这个破游戏了?”肖姆惊讶地说道,一边不住地拍打脑袋试图唤醒记忆,“该死!准是我喝多了去报的名……”
  “那好吧,”他换上了平静而略带谄媚的语气接着说道,“麻烦上面的兄弟高抬贵手!我退出啦!我放弃!各位朋友,奖金是你们的了!祝各位发大财!”   说完,肖姆便走到山谷的边缘,试图爬上去。面具男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他。见此情景,肖姆非常聪明地停了下来。
  “看来我有必要再次强调一条规则了。”面具男冷冷地说道,“各位请往右看。”
  我扭头看去,只见那边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我看了老半天,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那是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我非常荣幸地向大家介绍之前某一场游戏的参赛选手之一 ——‘机灵鬼’哈迪亚斯。”面具男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来,“来到这里以后,哈迪亚斯选手和肖姆选手一样,对奖金失去了兴趣,于是他就想从那里离开。”
  “然而规则就是规则——我再重申一遍,就像我曾经对哈迪亚斯选手再三强调的那样——抽签一旦结束便不能中途放弃。但是哈迪亚斯选手以大无畏的勇气对这项规则表示蔑视。所以结果正如你们所见,他是否真的机灵我说不好,但毫无疑问的是他现在已经成鬼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们手里的玩意儿完全可以让哈迪亚斯选手毛也不剩,但是组织者们一致认为留下他的身体可以加强这个故事的说服力,这一点也得到了许多参赛者的认同。我衷心希望各位也能认同这一点,毕竟告示牌留一个就可以了,用不着更多。”
  他说完这番话后,并没有人提出抗议,大家一动不动。肖姆在那里停顿了几分钟后,最后还是走了回来,和我们站在一起。
  “山洞是通风的,你们不用担心被憋死。里面有一些照明设备,我们还给各位准备了手电筒,当你们进入山洞后,补给包会自动解锁。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些食物条。你们不用担心水的问题,山洞里某些隐蔽的角落藏着水。不过你们不必担心饿死或者渴死在里面,到目前为止‘轮盘赌’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也就是一天半。”面具男说道,“为了保证游戏的平衡,你们的武器已经被搜走了,包里也没有。希望你们在遇到危险时除了大声尖叫还有别的应对方案。”
  “好了,我就说到这儿。”他挥了挥手里的枪,说道,“进去吧。我也不知道你们中究竟谁会捧起奖杯,但是我希望他别激动得尿了裤子。”
  我感觉那山洞就像死神一样,张着嘴等着吞噬我们。然而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沉默着,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山洞。我跟在伊恩后面。
  进入洞口后先是一条笔直的通道。脚下的路面还算平坦,但是我们还是得小心避开偶尔出现的凸起的尖石。拐了一个弯后,洞口便看不见了。
  我很快便适应了洞里微弱的光线——它们来自于固定在墙上的,分布不均匀的射灯。没几分钟,我们就走到了一片黑暗的边缘。下一个射灯出现在前面很远的地方,以至于从这里看过去只是一个小小的亮点。
  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这时,我们的补给包发出了轻微的咔嗒声,解除了锁定。我连忙把手伸进去,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棍子。它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比射灯的光芒要弱一些。看来这就是面具男提到的手电筒了。
  見此情景大家纷纷去自己的补给包里翻找,几分钟之后,大家手里都多了一根发光的棍子,看上去就像在听一场怪异的演唱会一般。
  “这玩意儿能亮多久?”有人问道。借助手电筒的光亮,我认出来那是苏瓦尔。
  “我相信它能用很久。”忒弥修斯答道,他的脸藏在大胡子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就算给你一百根这玩意儿,你也别想抢在我的前面找到奖杯。”苏瓦尔淡淡地说道。
  “闭上你的鸟嘴。”这次开口的是柯蒂诺,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在半明半暗中分外狰狞,“一百万的奖金是我的,谁要是敢打它的主意,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呵呵,你现在算老几?还威胁别人?别以为你那些破事我不知道。”苏瓦尔反唇相讥。
  “怎么,你想试试看?”柯蒂诺恶狠狠地笑了。
  “来啊。”苏瓦尔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兄弟们,兄弟们,有话好好说嘛。”杰伊讪笑着说道,“这里头这么危险,我看咱们得团结一致才行。我不介意和大家平分奖金,只要有我的一份就好。”
  “我也不介意和别人分那一百万。”忒弥修斯说道。
  “算我一个。”这回开口的是伊恩。不,现在应该叫他亨特了。
  柯蒂诺看向我,我连忙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大哥,奖金怎么分你们说了算,给我留条命就行。”
  “算你识相。”柯蒂诺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冲过去把他摁在地上揍得他哭爹喊娘,但是我及时忍住了这股冲动。毕竟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沉默者”一言不发。
  “奖金要有我们兄弟俩的份。”小科里说道。
  “你们想得倒挺美,咱们走着瞧吧。”柯蒂诺冷笑道。
  一时间气氛就像凝固了一般,大家心怀鬼胎地站在那里,不怀好意地互相打量着,却又努力避免着目光的接触。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靠,努力和身后的岩壁融为一体。
  “屁都没见到就争成这样了?”走在最前面的肖姆回过头来说道,“我说你们到底还走不走?我——啊啊啊!见鬼!”
  肖姆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他万分惊恐地看向我们后面,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我急忙扭过头看向我们进来的方向,差点儿吓得心脏都停止跳动。
  一个机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了我们。与那些拟人程度越来越高的同类相比,它看上去粗陋不堪,很显然拟人度并不是它的设计者所重视的内容。而且与它那些温良无害的同类不同,它两条胳膊下连接的并不是一双手,而是一对明晃晃的刀。
  此刻它就站在队伍末尾的柯蒂诺身后,沉默得如同岩壁一般。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个家伙,我们非常默契地拉开与柯蒂诺的距离。
  “你们都在搞什么鬼?”柯蒂诺问道,“难道……”
  他猛地转身,和那个机器人打了个照面。
  “目标确认,‘唐’柯蒂诺。”机器人发出了电子合成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玩家编号89757,祝您游戏愉快。”   “乱七八糟什么玩意儿?”柯蒂诺说道,“你给我滚——”
  然而我们永远也不知道柯蒂诺究竟想让那个机器人怎么滚了。机器人并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一道寒光闪过,柯蒂诺从头到脚被齐齐整整地劈成了两半。
  我的耳朵被一阵尖叫淹没,几秒钟之后我才意识到那尖叫来自我的喉咙。
  一时间众人都被这个场景惊到。就在大家还没缓过神的当口,机器人又缓步挪到了小科里的面前。
  “目标确认,小科里。”它开口说道,“玩家——”
  小科里驚恐地尖叫一声,试图从它身边逃开。机器人右臂一挥,用刀面打在了小科里的身上。他没有像柯蒂诺那样一分为二,而是直接飞出去,撞到岩壁后又软绵绵地滑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然后机器人向晕倒的小科里走去。
  “愣什么?跑啊!”伊恩大喝一声,惊醒了众人。
  大家争先恐后地向山洞深处跑去,唯恐自己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大科里想去帮他的兄弟,被忒弥修斯和苏瓦尔强行拖走了。他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山洞里久久回荡,让人胆战心惊。
  我在逃命中向身后投去了匆匆一瞥。最后映入我的眼帘的景象,是机器人高高举起了它的弯刀。

5


  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跑了有多远,只知道跟着他们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当我最终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在山洞的深处了。
  我两腿发软,只能靠岩壁来支撑自己,还时不时弯下腰干呕。如果能从这里出去的话,我一定要加强锻炼。我充满讽刺地想到。
  那群混蛋至少在一件事情上没有撒谎:洞里的氧气绝对充足。否则这一番折腾下来,怕是也不需要那个机器杀手来结果我们了。
  等到气儿都喘匀了,大家开始清点人数。柯蒂诺和小科里已经报销了,肖姆仍然踪迹全无。在这里的有七个人:忒弥修斯、苏瓦尔、杰伊、大科里、“沉默者”、亨特(伊恩)和我。
  大科里缩在一个角落里,双眼失神地盯着地面。而大部分人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怖中恢复过来。连奖杯的影儿还没见到,一下子就有两名选手扑街了,后面谁知道还有什么鬼玩意儿在等着我们。一时大家站在那里,相顾无言。
  “走吧,别在这里耗着,那个机器人可能快过来了。”说话的是苏瓦尔,“刚才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这个破游戏不是过家家,搞不好分分钟丢掉小命。”
  “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要弄个该死的免责声明了,这帮混蛋纯粹就是想搞死咱们。”杰伊恨恨地说道。
  “那一百万看来不好挣啊。”忒弥修斯平静地说道。
  “你还想着那一百万?”杰伊讥笑道,“命都快没了你还想着钱?”
  “也许根本就没有奖金?”我试探性地说道。
  众人扭头看向我,有好几束手电筒的光打在了我的身上。我吓了一大跳。
  “也……也许他们的目……目的只是……打……打算搞死咱们?”我说话都有些磕巴了,末了又忙不迭地加了一句,“这都是我瞎猜的。”
  “这说不通。”有人粗暴地说道,我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伊恩。他接着说下去:“把一群人处心积虑地骗到一个大山洞里,就为搞死他们?这不可能。我还是相信有奖金的存在,只是比你我想象中的要难一点儿而已。”
  “随你怎么说,我还是觉得这奖金有问题。我支持这位兄弟。”杰伊说道,冲我这边点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啊兄弟,你叫什么来着?”
  “……马特。”
  “我同意亨特的话,刚才也许只是个下马威。”忒弥修斯说道。
  “给那些倒霉鬼准备的。”苏瓦尔补充了一句。
  “兄弟,你是怎么想的?”杰伊转向了“沉默者”,从我见到他开始,他还没说过一句话。
  “沉默者”指了指我,依旧没有言语。
  “兄弟,你倒是说句话啊。”杰伊说道。
  “沉默者”叹了口气,点了一下他的链。
  “我的声带受到了严重损伤,只能通过链来与你们交流。”他双唇紧闭,声音由他的链发出。“我的链可以读取我的思维,然后转换成声音表达出来。”
  “可怜的家伙。”苏瓦尔说道,“你为什么不去黑市上换个声带?或者干脆装个电子发声器?”
  “要是我有钱换,也就不用来参加这个游戏了。”为了配合他的链,“沉默者”还露出了一个苦笑。
  “说起链,”忒弥修斯低头研究着他的链,“我的链没有任何信号,就像之前在房间里一样。”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链,果然一点儿信号都没有。这就意味着我们现在与世隔绝,能依靠的只有一个装了食物条的小背包,和一根细到可以用来剔牙的手电筒。
  至于我身边的这些人,目前除了伊恩,其他的我一个都不信。要是真的确定了这一百万奖金的存在,我用屁股都能想出来这帮家伙会干出什么事。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行了,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继续走,在这里耗着也不是个办法。”苏瓦尔率先打破沉默。
  “我同意,”伊恩说道,“不过我们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果然,我们前面不远处,在射灯的照射下,两个黑漆漆的洞口沉默地凝视着我们。
  “要我说,大家各走各的路吧,谁也不要干涉别人的选择。”忒弥修斯说道,“我先来,我走左边。”
  说完,他向左边的洞口走去。
  “我走右边。”杰伊向右边走去。
  “左边。”伊恩简短地说道。他向左边走去,我立即跟上了他。
  “你们选的倒是挺快。”苏瓦尔说道,“那我就走右边吧,反正我相信奖金在等的人是我,你们一分钱都捞不到。”
  “不过,”他指了指还坐在地上的大科里,“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儿,万一让那个机器杀手追上了,他的下场肯定不会比柯蒂诺好到哪儿去。嘿!伙计,你得爬起来。”
  大科里对苏瓦尔的话无动于衷,只是专心地盯着地面,沉浸在失去弟弟的痛苦中。   “我也走右边。”“沉默者”用他的链说道,“我和你带上他吧。”
  “行。”苏瓦尔答道。
  苏瓦尔和“沉默者”走过去,强行把大科里从地上拽了起来。大科里在他们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向右边的洞口。
  两拨人简单摆摆手,便向自己选定的路线走去。
  忒弥修斯走在最前面,我在中间,伊恩断后。我们三人就这样默默地走了好一段,仍然看不到尽头或岔路,这条路仿佛无穷无尽地延续下去。
  忒弥修斯突然停了下来,我差点儿就撞上了他。我以为前面又出现了危险,急忙竖起耳朵。此刻我的听觉仿佛比平时灵敏了一万倍,任何轻微的异常响声都能激起我撒腿就跑的冲动。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是站在那里,抚摸着岩壁,说道:“这里的岩壁和入口处的不一样。那里是天然形成的,这里是人工开凿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伊恩在我身后问道。
  “看,这是非常明显的岩土施工的痕迹。”忒弥修斯指着一处岩壁说道,“啧啧,从痕迹上来看,他们使用的掘进设备相当先进。如果这活儿真是门口那帮家伙干的,那他们可是为了这个山洞投了大钱。”
  “从哪儿开始改变的?”伊恩又问道。
  “大概是从岔路口开始的吧。”忒弥修斯说道,“我不清楚另一条路的情况,不知道那里是人工开凿的,还是天然生成的。”
  “你为什么懂这些?”我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来自十七星盟,曾经是一名赫淮斯托斯。”忒弥修斯回答道。
  “十七星盟……”我喃喃道,同時搜肠刮肚地回忆关于我知道的十七星盟的事情,“这么说来你是一个雇佣兵?”
  “对。”
  “赫淮斯托斯是什么职业?”伊恩问道。看来他对十七星盟的了解要比我多一些。
  “工兵、维修单位和乱七八糟的科研部门一类的,都算赫淮斯托斯。”忒弥修斯说道,“我曾经是工兵,后来系统重新对我进行评估后,又把我扔到了阿瑞斯,让我当了机动步兵。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在,我是‘放逐者’。”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意思是说他已经脱离了十七星盟。”伊恩替忒弥修斯回答了。
  “为什么呢?”我真是服了自己,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还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忒弥修斯显然不愿多说。
  “……好吧。”我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那么,你们是干什么的?我只知道你们的绰号和名字。既然我们现在算是一个小小的同盟,我觉得彼此增进一下了解还是很必要的。”忒弥修斯说道。
  我说道:“没啥好说的,我就是旧塔区里一个游手好闲的缺钱小鬼。”
  “那你呢,朋友?”忒弥修斯转向了伊恩。
  这时,我才发现伊恩并没有在听我俩的对话。他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来的方向。
  “不要说话,听。”他轻轻地说道。
  我的神经马上绷紧了。我学着他的样子去倾听,很快便弄清楚了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从黑暗中传来,一点点靠近我们。
  我感到浑身一阵发冷,看来人类虽然进化了数万年,但是骨子里那种对野兽的恐惧依然无法根除。那来自远古的感觉一瞬间仿佛支配了我,使我呆立在那里动弹不得。
  “恐狼。”伊恩絮语道,“来自亚察星的恐狼,亚察人的梦魇。”
  这次我完全不需要他解释什么了,光凭那个名字和那一声声让人汗毛直立的低声嘶吼,我就已经脑补出了一幅完整的画面。我百分百确信,那玩意儿一定比我想象得更加恐怖。
  “逃。”伊恩的声音依旧很轻,“咱们三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它。”
  我不需要伊恩再提醒第二遍,立即蹑手蹑脚地转身向山洞的深处溜去。忒弥修斯和伊恩紧跟着我。
  然而恐狼似乎发现了我们的恐惧,它的咆哮声陡然提高,在岩壁间来回震荡。我扭头看去,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而巨大的影子。
  于是我们放弃了隐蔽,开始夺路狂奔,从恐狼的脚步声中可以判断,它也在提速。我们之间的距离正在慢慢缩短。
  我拼命地跑,几乎跑到意识模糊。我原来都不知道自己能跑这么久,这次逃命大大刷新了我对自己身体极限的认知。然而幸运女神总是不怎么眷顾我,慌乱中我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飞出去老远,落地以后还打了几个滚。我四肢放平瘫在地上,再也不愿意动了,任凭疼痛向我的周身辐射开来。
  “安全了,休息一下吧。”有人在我身边停下说道。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忒弥修斯。虽然看上去他也累得够呛,但是还不至于像我这样喘得像条狗。
  “安……安全了?咳咳,”我几乎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怎么可——咳咳咳——怎么可能?恐狼呢?”
  “山洞后面继续分岔了,估计你只顾着逃命,没注意到。”忒弥修斯说道,“在其中一个岔路口亨特和咱们跑散,恐狼跟在他后面了。你听,连它的叫声都听不到了。”
  我努力屏息凝听,果然这时候万籁俱寂,无论是低沉的呜咽或是恐怖的咆哮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他说的话意味着什么。伊恩引开了恐狼,按照他自己的描述,此刻怕是凶多吉少。如果他真的栽在恐狼爪下,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里全靠我自己来活命了……该死,我怎么没和伊恩跑到一条路上,那样的话,恐狼也许会去追忒弥修斯……等等!忒弥修斯!他就在我身边!见鬼!现在我毫无反抗之力,万一他要杀我,岂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我连忙扭头看向忒弥修斯。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说道:“没错,现在就剩咱俩了。”
  我不由自主地向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淡淡地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杀了你对我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在这个游戏里,拒绝合作的人肯定都撑不到最后。”
  “真的?”我半信半疑地问道。
  “我以一个老兵的名义保证。你要知道,十七星盟的雇佣兵和别的雇佣兵是不一样的,我们最看重信誉。”忒弥修斯说道。
  他走过来,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小伙子,起来吧,咱们还得继续往前走呢。”
  我挣扎着爬起来。所幸绊倒我的石头并没有对我造成严重的伤害,除了左脚那里隐隐作痛外,我走路还没什么大问题。
  忒弥修斯站在我的旁边等我,我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面容。他的脸大部分藏在胡子里,露出来的部分写满了机警,他的眼珠看上去是淡淡的金色……
  “天哪!”我惊呼道。
  “怎么了?”忒弥修斯问道。
  “你的……你的眼角上有东西!”我说道。
  忒弥修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怎么了。那只是个文身而已。”
  我定睛一看,果然只是个文身。它并不是动物、字或者人像什么的,而是七个星星一样的点,排成了一个固定的形状:三颗在中间排成一条斜向右上的直线,另外两颗在这条斜线的上边,两颗在下边,构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菱形。
  “很奇特的纹身。”我评价道,“它是什么?”
  “我一下子还说不清它是什么。我很多年前纹的,”忒弥修斯说道,“那时候我还属于十七星盟。”
  “和你自称‘放逐者’有关系吗?”我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这个。
  “嗯……算是吧。怎么,你想知道?”忒弥修斯说道。
  我耸耸肩,“要不是我那该死的好奇心,我也不至于跑到这里。”
  “看来你喜欢听故事啊,”忒弥修斯说道,“这是一个挺长的故事,不过咱们就这干走着也没啥意思,我给你讲讲吧。”
  (未完待续)
  下期预告:
  忒弥修斯要说的故事与游戏有什么关联, 他有着怎样的过去?被恐狼追逐的伊恩能否逃出生天?与马克分道扬镳的另外三个人又会有着怎样的境遇,接下来是否还会有人悲惨地死去?真假参半的话语中,马克究竟该相信谁?又是谁最终夺得这充满血腥的奖杯?所有的谜团敬请期待《成年礼与轮盘赌(下)》一一揭晓!
  【责任编辑:邓 越】
  ①一种虚构的电子信用货币终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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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霍金先生仙逝已经一月有余,他那饱受疾病折磨的身躯,已然安眠于伦敦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与牛顿、达尔文等科学巨擘共享无上荣光;而他的精神,则作为无价的遗产,留给尘世众生。纵观霍金传奇的一生,不论是科学理论的发现、科学的普及传播还是科学精神的引导,霍金先生都无愧为一代科学伟人。  在这喧哗散去、尘埃落定的时刻,让我们沉下心来,静静品味霍金留下的吉光片羽,以“继承”——这一最符合他生前期望的方式,
李淼    中国著名理论物理学家,  曾就任于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研究院,  为中山大学天文与空间科学研究院创办者并任院长,  同时也是诗人、科普作家。  现实生活中有没有哪些现象是高维度生物干涉造成的影响?  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很可能只有两类人:  科学家和科幻作家。  在日前于广州举行的《〈三体〉中的物理学》首发式上,这两类人就各自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三体〉中的物理学》作者、中国理论物理学
编辑手记 :  记得大三时的一个雪天,冰、水、泥混合物薄薄地黏在地上。我从学校食堂油腻的侧楼梯下来,刚好看到书店窗口展示的《星云III·基因战争》。我捧着它一路读回宿舍,完全无视了滑倒的危险……这就是我“初见”dhew的情景。  从上海来SFW工作前,我有幸在苹果派上听到dhew关于题为《有价格的创作》的讲座。其间他对行业的竞争和成本/收益进行了分析,强调“一个负责的科幻作者,应该努力去写卖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