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妈在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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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找阿妈


  在毛垭大草原上一所低矮的石头房子里,住着头发银白的老阿姆,她每天都摇动转铃,为洛桑祈福。洛桑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有着卷曲的头发,忧郁的眼神,是一个喜欢捣乱的“小牦牛”。
  洛桑的阿妈叫白玛,是草原上的医生,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有人生病,她就要骑着黑马出诊,为牧民看病。一个月前,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健壮的汉子,他在阿妈耳边说了几句话,阿妈就跟着他匆匆走了,再也没有回家。
  洛桑想念阿妈,就给老阿姆捣乱,在她挤羊奶的时候,用皮鞭抽着老母羊的屁股。温顺的老母羊跳了起来,把羊奶打翻在地。老阿姆给了洛桑一巴掌,洛桑不哭,只是求着老阿姆:“我要去找阿妈。”
  “白玛在康定,暂时不能回家。”
  “我要去找阿妈,我要去康定。”
  老阿姆用衣角擦着眼角流出的泪水:“我也想白玛,可她现在是大医生,要为很多人治病……”每次洛桑想阿妈,老阿姆都说着同样的话。洛桑捂着耳朵,生气地跑了出去。
  门外是辽阔的草原,洛桑跳上小黑马,在草原上驰骋,直到累得筋疲力尽,才跳下马,躺在草地上发呆。阳光下,各种不知名的花儿开得千娇百艳。洛桑的眼睛却盯着一株奇异的植物仔细地看,它长得比一般的草高,细长的秆上,开出紫色的花。洛桑记得,阿妈说过,这叫雪上一枝蒿,有剧毒,人吃人死,马吃马亡,让洛桑一定要远离它。
  看着雪上一枝蒿,洛桑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如果把雪上一枝蒿给家里的牦牛吃,那牦牛就会生病,阿妈是医生,肯定要赶回家来。
  洛桑因为自己的想法兴奋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采了几枝雪上一枝蒿,骑着小黑马,找到自己家的牦牛。他把雪上一枝蒿放在牦牛的嘴下,可它就是不吃。看来牦牛很聪明,知道雪上一枝蒿有毒。
  洛桑骑着小黑马回去,老阿姆没在家,肯定是去喇嘛寺拜佛了。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酥油茶、温热的糌粑和香喷喷的牛肉干。洛桑拿着一个铁罐,把雪上一枝蒿捣碎,把酥油茶和糌粑倒了进去,搅拌均匀。洛桑端着铁罐,找到牦牛,放在它的嘴边。牦牛上当了,扑哧扑哧地把铁罐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洛桑興奋不已,紧张地盯着牦牛。不一会儿,这头牦牛就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草原上死一般地寂静,洛桑害怕起来。他记得阿爸被抬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是血,就和这牦牛一样,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阿妈和老阿姆哭得撕心裂肺,洛桑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摇晃着阿爸冰凉的身体:“阿爸,你别睡了,快和我一起去捉鼠兔!”
  有人拉开洛桑,掉着眼泪说:“你阿爸去阿土山给一个牧民看病,结果遭遇暴雪,他落下山崖,去见佛祖了……”
  洛桑不相信阿爸会离开自己,他紧紧地抱着阿爸的身体,那股凉气,传入心间。
  有人把阿爸绑在竹子上,推入滚滚江水中,进行最隆重的水葬。看着阿爸的身体越漂越远,阿妈哭晕在地。洛桑不顾一切地往江中跳,他不能没有阿爸。可有人拉住洛桑,把他扛回家。
  此后,洛桑不再说话,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睛里装满忧郁,忘记了怎么笑。阿妈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把洛桑带出黑暗的世界,洛桑对她充满依赖。可是阿妈却突然去了康定,洛桑每天都在想念阿妈……
  牦牛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洛桑拿起一块小石头,砸了牦牛一下,石头反弹回来,牦牛还是没有动静。洛桑大着胆子,抱住牦牛,心里就感觉一阵冰凉。洛桑吓坏了,要是老阿姆知道自己把牦牛毒死了,肯定会打自己。
  带着恐惧,洛桑骑着小黑马在草原上疯跑。洛桑记得阿妈说过,康定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只要他往那个方向去,一定能找到阿妈。

孤独无助


  天慢慢黑了,恐惧笼罩着洛桑。老阿姆说过,草原上有狼,晚上出门,会被狼吃了。他住在石屋的时候,夜里听到过狼嚎叫,第二天清晨,家中就丢了几只羊。
  洛桑害怕了,他想念老阿姆,他宁愿被老阿姆揍一顿,也不要在这草原上过夜。洛桑骑着小黑马,往家的方向跑去。可草原太辽阔,他和小黑马迷路了,小黑马渐渐不堪重负,发出粗重的喘气声。不管洛桑多么生气地扬起手中的皮鞭,小黑马还是迈不动腿。
  洛桑跳下马,肚子饿得咕咕叫。月色中,一只鼠兔冒出头来。鼠兔体型小,外貌像兔子,身材像老鼠。阿爸曾经说过,鼠兔是大坏蛋,吃掉了很多牧草,把草原搞得千疮百孔。因此,阿爸每年都要带洛桑去捉鼠兔,不让它们破坏自己家的牧场。
  捉鼠兔一般在夜晚,看到洞口,就静静地趴在草原上,屏住呼吸。等到鼠兔小心翼翼地爬出洞口,就一把抓住它。阿爸是抓鼠兔的高手,一晚上能抓几十只。洛桑觉得自己很笨,才捉住过两只鼠兔。
  为了填饱肚子,洛桑趴在一个洞口前,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洞里有鼠兔爬动的声音,可它就是不出来。洛桑不耐烦了,又往另一个洞口爬去。洛桑不知道爬过了多少个洞口,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还是没有抓到鼠兔。洛桑累坏了,趴在草地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桑感觉脸上毛茸茸的,就如小羊在蹭他的脸。他伸手猛地抓住小羊:“别惹我,不然我剥了你的皮!”
  吱吱吱的叫声,让洛桑从睡梦中醒来,他手里抓住的竟然是一只鼠兔。洛桑兴奋起来,拿出打火机,找来干草,捡来牛粪,燃起一堆火。
  洛桑不知道怎么给鼠兔剥皮,就干脆用一块石头把鼠兔砸死后,丢进大火中。鼠兔的毛迅速燃烧,肉身发出滋滋的响声来,一股奇异的香味在草原上飘荡。洛桑饿坏了,撕下烧得漆黑的鼠兔肉,就往嘴里塞。
  一只鼠兔很快吃完,洛桑感觉没那么饿了。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狼嚎,接着就是群狼嚎叫。被黑夜笼罩的草原上,出现了一对对绿油油的眼睛。洛桑恐惧不已,抓起一根小木棍,惊恐地看着四周。
  狼嚎声越来越近,小黑马受到惊吓,放开四蹄,拼命奔跑。草原上,只剩下洛桑了。他吹着口哨,试图让小黑马回来。可小黑马曾经被狼咬过,怎么也不回头。   洛桑哭了,喊着阿妈,把牛粪往火里扔。他记得阿爸说过,狼怕火,只要火堆不熄灭,狼就不敢靠近。可牛粪很快烧完,火焰越来越小了。洛桑已经看到有几只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洛桑哭了,大声喊着阿妈。
  远处传来一声枪响,群狼呜咽几声,仓皇离去。一匹骏马奔驰而来,马上坐着一个有着络腮胡子的汉子,手里拿着火把。洛桑急喊:“救命!救命!”
  “你是洛桑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扎旺,白玛医生救过我的命。你怎么到处乱跑?!老阿姆都快急疯了,草原上的汉子们都在找你,害怕你被狼吃了……”
  “扎旺大叔,这儿离康定有多远?”
  “三百多公里,骑马三天,坐车大半天。你要去康定干什么?”
  “我要去康定找阿妈。”
  “瞎胡闹,我马上送你回家。”
  扎旺把洛桑抓上马,在草原上奔驰。洛桑心里就打起了小算盘,坐车只要大半天,就能到康定见阿妈了。洛桑摇着扎旺粗壮的胳膊:“大叔,我肚子痛。”
  “你今天吃什么了?”
  “鼠兔。”
  “你这头捣乱的小牦牛,怎么乱吃东西?要是得了鼠疫怎么办?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天亮以后,扎旺才驮着洛桑到了理塘医院。洛桑脸上都是油烟,嘴角还粘着一根鼠兔的毛。他捂住肚子,嘴里呻吟着。扎旺让洛桑坐在走廊的凳子上,就着急地去找医生。洛桑趁机跑了出去,看到外面停着一辆越野车,后备箱是开着的,里面放着被子和衣服。洛桑钻了进去,用被子和衣服盖住身体。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忧郁的女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上了车。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关了后备箱,跳上驾驶室。越野车慢慢启动,外面传来扎旺的叫声:“洛桑,洛桑,你这头疯牦牛跑哪儿去了……”

我要去康定


  越野车一路颠簸,小女孩脸色苍白,紧闭双眼。女人握住小女孩的手,低声哭泣。刀疤脸不耐烦了:“卓玛,你别哭了,搞得我心烦意乱,怎么开车?”
  “多吉,我担心梅朵,她怎么一直昏睡不醒?”
  多吉哽咽道:“梅朵一定没事的,只要到了康定,医生一定会治好梅朵的病。”
  洛桑在后備箱里高兴不已,他们竟然要去康定,那自己很快就能见到阿妈了。可能是昨晚在草原上受凉了,洛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越野车猛地停了下来。卓玛惊叫:“车里怎么有人?”多吉跳下车,拉开后备箱,洛桑露出脏兮兮的脸来。多吉揪住洛桑的胳膊就往外拉:“你是什么地方来的野小子?怎么钻到我车里了?”
  洛桑死死地抱着车后座:“我阿妈是医生,就在康定医院。只要你们把我带到康定,阿妈就能治好梅朵的病……”
  多吉半信半疑,卓玛高兴不已:“你叫什么名字?快坐到前边来。”
  “我叫洛桑,住在毛垭大草原。我要去康定找阿妈,就偷偷地坐上了你们的车。”
  多吉凶巴巴地盯着洛桑:“你这小鬼肯定在骗人,如果你阿妈是医生,她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出门?”
  洛桑看着多吉的脸,感觉他脸上的刀疤在跳动,十分恐怖,就胆怯地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崭新的手机:“我没有骗人,这是阿妈去康定以后,给我买的新手机,她每天晚上都给我发短信。可我们住得太偏远,手机没有信号,只有到了学校,才能看到阿妈的短信……”
  卓玛接过洛桑递过来的手机,看着最新的一条短信:洛桑,阿妈爱你!可阿妈在康定医院十分忙碌,没有时间回来看你。你要听老阿姆的话,好好学习。
  “洛桑,你给阿妈打一个电话,让她给梅朵安排一个病床,可以吗?”
  洛桑欢快地点头:“行。阿妈是毛垭大草原上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治好梅朵的病。”
  洛桑按动着那个他拨了无数次的电话号码,里面还是和以前一样,传来一个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卓玛紧皱眉头:“你阿妈怎么不接电话?”
  “阿妈要给人看病,每天都很忙,我马上给阿妈发短信,只要她看到,就会给梅朵安排好病床的。”
  卓玛放心了,让洛桑坐在她的身边。洛桑兴奋起来:“阿妈每天都要出诊,为很多牧民看病。他们说阿妈是救命的菩萨,把他们从地狱拉了回来。”
  卓玛的眉头舒展开来,洛桑继续说:“阿妈很久没回家了,可每天都有牧民来我家里,帮老阿姆干活,还送来很多东西。可我不想要那些好吃的东西,我只想阿妈回家……”
  梅朵突然醒了,睁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露珠:“阿妈,我做了一个梦,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抱着我,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卓玛紧紧抱住梅朵,在她苍白的小脸上亲了一下:“阿妈不会离开你,时刻都会保护你的。”
  梅朵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她看着洛桑黑红的脸蛋,好奇地问:“阿妈,他是谁呀?”
  “他叫洛桑,你叫他大哥哥。”
  梅朵有了精神,直起腰,摸着洛桑脖子上的平安符:“大哥哥,你这活佛真好看。”
  “这是老阿姆在喇嘛寺给我求回来的,说戴着平安符就不会生病。”
  梅朵的脸上有点黯然:“我不想生病,我想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
  卓玛赶快递给梅朵一块蛋糕:“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梅朵接过蛋糕,咬了一小口,就望着窗外发呆。
  洛桑从昨天到现在,就只吃了那只烧鼠兔,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不停地咽着口水。梅朵把蛋糕递给洛桑,他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慢慢吃,别噎着,这里还有很多蛋糕。”卓玛递给洛桑一瓶饮料,还把一袋蛋糕都摆在洛桑面前。
  洛桑也不客气,把蛋糕全部吃完,才拍着圆鼓鼓的肚子说:“真好吃!”
  梅朵笑了:“大哥哥,你是一只饿坏了的小羊羔。”
  洛桑的脸羞得通红:“等到了康定,我让阿妈请你们吃大餐。”
  越野车继续前行,洛桑唱起古老的藏歌,惹得梅朵咯咯笑。可是好景不长,越野车爬上折多山,梅朵就开始呕吐,呼吸困难。卓玛赶快给梅朵吸氧,她就如霜后的花朵,毫无生机。   卓玛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紧紧地握着梅朵的手:“梅朵,你一定要坚持住,马上就要到康定了。”
  梅朵双眼无神地看着洛桑:“大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洛桑哭了,赶快把平安符取下来,给梅朵挂在脖子上:“老阿姆说过,只要戴着平安符,就会健康。我马上给阿妈发短信,让她治好你……”

假装重病


  越野车开得飞快,终于到了康定医院。几个医生焦急地站在门口,看到越野车停下,立刻用担架把梅朵抬进急救室。洛桑双手合十,为梅朵祈福。
  短信声音响起,是阿妈发来的短信:洛桑,我去成都医院深造。我已经安排好医生,一定能治好梅朵的病。你在医院等着央金老师,她带你回家。老阿姆急病了,你千万不要乱跑。
  洛桑有点失落,一个慈爱的医生走来:“我是顿珠医生,你是白玛医生的儿子洛桑吗?”
  洛桑点头:“阿妈什么时候回来?”
  “白玛医生太忙了,暂时不能回来。”
  洛桑有点生气:“她就知道忙,把她最心爱的小牦牛都忘了。”
  顿珠医生有点哽咽:“白玛医生最牵挂的就是你,她最舍不得的也是你……”
  洛桑不说话,揪着自己的手臂,那上面的一道道伤痕,都是他对阿妈的不满。顿珠医生带着洛桑去了她的宿舍,洛桑不停地打喷嚏,还流鼻涕。顿珠医生给洛桑做了很多好吃的,可是他没有一点胃口,感觉脑袋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就睡了。
  睡梦中,洛桑在树林里燃起一堆大火,把刚捡来的松茸放在火上烧烤。一股鲜香惹得洛桑流口水,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颗松茸放进嘴里。
  突然,刮来一阵大风,火势在树林里蔓延。洛桑被大火包围,烟雾呛得他直咳嗽。洛桑不停地奔跑,可大火已经点燃他的衣服,他不停地挣扎、号叫,仿佛要窒息一般。
  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洛桑的手,洛桑抬头,阿妈不说话,不停地流泪,浇灭了他身上的火焰,洛桑笑了。阿妈放开洛桑的手,越飘越远。洛桑大叫:“阿妈,你别走!”
  洛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正在输液。
  顿珠医生一脸疲惫:“洛桑,你吓死我了。你一直咳嗽,还发着高烧,说着胡话。”
  洛桑盯着雪白的病房,到处寻找:“阿妈呢?”
  “我已经给白玛医生打电话了,可她要给病人做手术,没时间回来看你。”
  洛桑愤怒地扯掉手上的针头:“那天我看见她跟着一个汉子急匆匆地走了,她肯定是不要我,去和那个汉子生小弟弟了……”
  洛桑使起性子来,就如一头发了疯的牦牛。顿珠医生想给他继续输液,可他就是不配合,还又跳又叫,搞得顿珠医生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候,短信铃声响起。洛桑赶快去拿手机,是阿妈发来的短信:洛桑,对不起!我要给一个病人做手术,不能回来看你。你是小男子汉了,一定要听顿珠医生的话。央金老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可遇到塌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洛桑赶快给阿妈打电话,明明通了,就是没有人接。洛桑再拨的时候,阿妈已经关机。洛桑躺在床上,抱着头,大声喊叫:“我头痛,要爆炸了!”
  顿珠医生紧张起来,摸着洛桑的额头:“已经退烧了,怎么还痛?”
  洛桑捂住胸口:“我难受,想吐。”
  “洛桑,你昨天吃过什么东西?”
  “蛋糕,饮料。”
  “前天呢?”
  “鼠兔。”
  “天啊!那会染上鼠疫的。”
  顿珠医生赶快给洛桑戴上口罩,穿上隔离服,推着洛桑做了很多项检查。
  检查报告很快就出来了。顿珠医生疑惑地问:“洛桑,你是不是在装病?”
  洛桑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顿珠医生喃喃自语:“真是奇怪,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你怎么还头痛?看来你的病情很特殊,只有送你去成都做检查了。”
  洛桑暗暗高兴,其实他的脑袋根本不痛,是在装病。洛桑还趁着顿珠医生不注意,用油漆在身上点了很多小红点。因为顿珠医生打电话的时候说过,如果是鼠疫,身上会有出血点。
  梅朵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医院让她马上去成都治疗。顿珠医生和多吉商量,带上洛桑一起去成都。多吉点头答應,有了顿珠医生在车上,他的心里踏实多了。

去成都治病


  越野车开得飞快,洛桑偷笑,现在离成都越来越近,很快能见到阿妈了。梅朵见到洛桑,精神好了起来,想和洛桑玩耍,可顿珠就是不答应。
  短信铃声响起,又是阿妈发来的短信:洛桑,你别怕,顿珠医生会保护你。道路已经抢修通了,央金老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洛桑兴奋极了,马上回复:阿妈,我马上来成都,就要看到你了。短信铃声再也没有响起,洛桑打电话过去,阿妈又关机了。顿珠医生安慰道:“白玛医生是一个尽职的好医生,关了手机,肯定是在给人看病。”
  越野车刚到二郎山,梅朵就昏迷不醒。还好有顿珠医生给她输液。卓玛又担心起来,流下了眼泪。洛桑也累了,倒在后排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洛桑听到卓玛打电话:“配型成功了?只要换上他的肾,梅朵就能好起来?”
  多吉兴奋起来:“梅朵有救了!”
  梅朵睁开双眼,卓玛激动起来:“大哥哥捐肾给你,已经配型成功,你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健康的孩子,可以和大哥哥一起玩耍了。”梅朵笑了,笑得很灿烂。
  洛桑听到大哥哥,就紧张起来。梅朵就是喊自己大哥哥,难道他们要割自己的肾吗?如果割掉肾,就会死去,那就见不到阿妈了。洛桑越想越害怕,悄悄地打开手机,想给阿妈发短信,却看到了一条未读短信:洛桑,我今天晚上有急事去北京,你安心治病,要听顿珠医生的话。
  糟糕!阿妈没在成都,那自己多么危险。洛桑看着多吉脸上那道深深的刀疤,心里充满恐惧。洛桑想要逃跑,一直盯着车外。   越野车在长长的隧道里开了很久,好不容易开出洞口,洛桑就捂住肚子叫了起来:“我肚子痛,要拉屎。”
  越野车停了下来,多吉骂骂咧咧地说:“就你小子事多,快点去,别耽误了梅朵的病情。”
  洛桑跳下车,翻过防护栏,顺着水沟往前爬行。等离越野车远一点的时候,洛桑就站了起来,如猴子一样,迅速地翻过防护网,往密林里钻去。可才走了不远,发现前面就是悬崖,没有路了。
  洛桑正忧心不已时,他看到草丛里有一条大脑袋的小蛇。洛桑听阿妈说过,这样的小蛇有毒。只要自己被毒蛇咬了,那就无法把肾割给梅朵了。洛桑想到这里,顾不得恐惧,就朝小蛇踩去。小蛇仰起大脑袋,咬了洛桑一口。洛桑忍住剧痛,走了几步,就感觉头晕目眩,跌倒在地。
  多吉在车上等了很久,还不见洛桑回来,心里急了,推开车门下去,大声喊着:“洛桑,你要把肠子都拉出来吗?”
  水沟里没有人应声,多吉翻过防护栏,往水沟走去,那里没有人。顿珠医生问:“洛桑不见了吗?”
  “对,这小子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顿珠医生慌慌张张地跑下来,看到水沟里压倒的青草说:“我们顺着水沟往前找。”
  两人走了不远,就看到防护网上有脚踩的痕迹。多吉有点生气:“我早就看出来这小子在装病,他就是想去成都找阿妈。”
  “别说这么多了,你赶快去找人。”
  多吉翻过防护网,走了一会,就看到晕倒在地的洛桑,赶快把他抱了起来。顿珠医生看到洛桑脚上的牙印,惊叫起来:“他被毒蛇咬了。”
  顿珠医生马上扯下鞋带,拴在洛桑的小腿上,就用双手去挤压里面的毒液。经过顿珠医生的简单处理,他们到了附近的医院,给洛桑注射了血清,继续往成都疾驰。
  阿妈不要我了?
  洛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有小孩在哭。洛桑抬头看看四周,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洛桑企图站起来,可脚上一阵刺痛。顿珠医生端着一碗稀饭进来,洛桑警惕地看着她。
  顿珠医生把稀饭递给洛桑,自言自语地说:“梅朵真可怜,一路上受了不少折磨,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顿珠阿姨,梅朵会不会死?”
  “如果不换肾,就会死。”
  洛桑托着下巴发呆,他想起了梅朵清澈的眼睛,灿烂的笑容。她会不会和阿爸一样,躺在担架上,永远也不会醒来?
  “洛桑,你在想什么?”
  “顿珠阿姨,人如果被割掉一个肾,人会不会死去?”
  “当然不会了,因为还有一个肾在工作,还会活很久很久。”
  洛桑沉默了。
  卓玛抱着一个存钱罐走了进来,脸上都是泪痕。顿珠医生紧张地问:“梅朵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医生建议尽快做换肾手术。”
  卓玛把存钱罐递给洛桑:“梅朵说你身上没有钱,让我把她的存钱罐给你,让你这头饥饿的小羊羔,一定要填饱肚子。”
  洛桑哭了:“我不要梅朵死,我不要梅朵死,我要割一个肾给她。”
  卓玛激动地抱住洛桑:“你真是一个好孩子,你那天是不是偷听到我们的谈话,然后偷偷地逃跑了?”
  洛桑黑红的脸蛋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我以为割掉肾会死掉,就见不到阿妈了,可顿珠阿姨说割了一个肾不会死。那我割一个肾给梅朵,要她好好活着,和我一起玩耍……”
  顿珠医生的眼泪往下落:“你这孩子,和白玛医生一样善良。”
  卓玛抚摸着洛桑卷曲的头发:“梅朵有一个亲哥哥,他们已经配型成功,只有等梅朵病情稳定,才能给她做手术。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
  就在这时候,央金老师急匆匆地赶来,一看到洛桑脚上包扎的伤口就哭了:“你这头小牦牛,怎么独自跑了?要是你出了意外,老阿姆怎么活?”
  “老师,我只想找阿妈,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阿妈肯定要你啊,但她要工作,要救很多生病的人……”
  央金老师和洛桑说了很多话,洛桑还是不理解阿妈,独自生闷气。央金老师无奈地摇头,然后握住顿珠医生的手:“谢谢你照顾洛桑。”
  “不用谢!我能为白玛医生做点事,心里特别欣慰。”
  洛桑坐著无聊,就开始给阿妈发短信。央金老师站了起来:“我去给洛桑打饭。”
  央金老师出去不久,洛桑就接到阿妈发来的短信:“央金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很乖,你一定要听央金老师的话,乖乖地回到老阿姆身边……”
  洛桑激动地拨出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可电话通了,就是没有人接,洛桑失落地挂了电话。
  央金老师端着饭进来:“洛桑,吃饭。明天还要做各种检查,你要养好身体。”
  “老师,我不要做检查了。我是装病,想来成都看阿妈,那些小红点,是我自己画上去的,顿珠阿姨竟然没发现。”
  “你用什么画的,怎么用水洗不掉?”
  “油漆。”
  “你这头小牦牛,就是太野了,经常干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是不是我太野了,阿妈就不要我了?”
  “洛桑,你是小男子汉了,你不要整天想着阿妈,你还有老师、同学、老阿姆、全草原的人……”
  这样的话,央金老师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就如催眠曲,洛桑沉沉睡去。

草原的女儿


  半夜,洛桑从睡梦中醒来。央金老师不知道去哪儿了。洛桑有点害怕,拿出手机,给阿妈发了一条短信。有一个正在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洛桑好奇地拿起手机,这竟然是阿妈的手机,上面有洛桑的照片。
  洛桑激动地打开手机,上面都是自己发给阿妈的短信,还有阿妈发给自己的短信。洛桑笑了,阿妈回来了。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洛桑赶快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央金老师走了进来,她拔下充电的手机,塞进包里。
  洛桑突然睁开眼睛,抓住央金老师的手:“你怎么拿着阿妈的手机?”
  “洛桑,你答应老师,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要坚强,好吗?”洛桑点头。
  “我们本来想瞒你一辈子,那你的心就不会受到伤害。可是你太思念阿妈了,以至于偷跑出来。我一直很纠结,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真相。”
  央金老师停顿下来,把洛桑搂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卷发:“那天,矿场发生爆炸,很多人被炸伤。白玛医生是离矿山最近的医生,可打不通她的电话。一个汉子急匆匆地跑到你家,把她接到现场,进行救援。很多伤员失血过多,急需血浆,可矿山离县城很远,送血来不及了。白玛医生为了救人,一次次地抽出自己的血,献给伤员。结果,她把伤员抢救过来,自己却因为失血过多晕倒。等到县城的医生赶来,白玛医生却永远地躺在矿山上,再也没有醒来。
  “我们知道这个消息后,害怕你和阿爸离去的那次一样,陷入自闭,就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你的阿妈在康定。整个草原的人都约定,永远也不告诉你真相,让你的心里一直装满期待……”
  洛桑呆住了,他甚至忘记了哭,只是一个劲儿地揪着胳膊,直到那一道道伤痕冒出血珠。
  “洛桑,你想哭就哭吧!白玛医生不只是你的阿妈,她还是草原的女儿,她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草原。从此后,你不是孤儿,整个草原,都是你的家,每一个草原人,都是你的亲人……”
  洛桑放声大哭,把整层楼的人都吵醒了。一双双温暖的手握住了洛桑的手,把温暖传递给他……
  〔图 段 明〕
  〔本刊责任编辑 袁小玲〕
  〔原载《乡土·野马渡》
  2019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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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凡和雨瑶住在同一个小区,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感情好得没话说,性格却南辕北辙:雨瑶特别喜欢文学和艺术,而子凡偏爱自然科学,尤其是和航空航天有关系的话题,一提到连眼睛都放光。  记得他俩第一次随父母坐飞机旅游的时候,在候机楼里望着玻璃幕墙外的飞机,子凡激动极了,脸贴在玻璃上,一直叫“哇哦!哇哦!”雨瑶则是一副“我能假装不认识你吗”的表情,在一旁冷冷地说:“挖藕要去池塘,不用来机场。”哈哈,真是吐槽高
刘小力在桃花湖边开了一家饭店。饭店开张后,生意不温不火,算下来是要赔钱的,可和他一路之隔的湖岸饭店却总是车水马龙,逢到周六周日,甚至还有人在外面排队等座位。他心里犯起了嘀咕:湖岸饭店是靠什么吸引顾客的呢?他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刘小力开这家饭店,投入了不少钱。开店之前,他先到这里进行了可行性调查。桃花湖是新开发的旅游区,虽说平常人少点儿,周六周日却是人满为患。可附近只有两三家饭店,根本接待不了那么
星期一,镇上的中学像往常一样开课了。罗兹·玛丽老师走进了教室。她是一位中年女士,教五到八年级。她的教学方式非常独特,讲课时总是举些生动活泼的例子,同学们都喜欢听她的课。  “早上好,老师!”孩子们齐声问候。  “大家早上好!”罗兹也招呼大家。  “那么,你们周末过得怎么样啊?”  孩子们对于回答这个问题超级热情,每个人都兴奋地讲述自己和家人过周末的情况,有人骑车逛了大街,有人跟父母种花草。罗兹耐心
这天下午,刘小秋外出办事,路过仁和小区三号楼二单元门口时,突然感觉有个东西从头顶上飞了下来。他下意识地伸出胳膊去挡,只听啪的一声响,那个东西结结实实砸在他的胳膊上,又弹到了地上。  刘小秋惊魂未定,顾不上胳膊疼,低头一看,竟然是条白色的京巴狗。也许是因为受到了巨大的撞击,那条京巴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刘小秋走过去,用脚尖轻轻碰了碰京巴的嘴巴,京巴毫无反应,估计已经死了。他抬起头往楼上看了看,心里想,
谯城这地方,称油炸、烘烤的糕点为“果子”。旧时候,走亲访友要拎几包果子,待客摆宴席要先上四个果碟。因此,做果子也就成了一个行当。  清未民初时,谯城有六家果子店。其中,数北关白布大街的“恒顺昌”生意最好。  “恒顺昌”的掌柜姓洪,字秉文,长得白白净净、清爽利落,又因其做果子占着一绝,人们便习惯地称他为“果子洪”。  果子洪做的果子品类全,味道正,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像什么方酥、桃酥、芝麻饼,亦或是
一天,一个年轻人来到宝鸡法门寺,寻求住持释圆大师指点。他苦恼地说:“大师,我从小自学丹青之技,长大后更是走遍大江南北,想拜名家为师。这几年我拜访了數十位名家,可见面后都觉得他们并不是我要找的老师。”释圆问:“他们的画技不好吗?”年轻人叹了一口气:“他们都徒有虚名,我一看到他们的画作就改变了主意。他们的画技根本比不上我,我又何必拜他们为师呢?!”  释圆起身拿来一只装满水的水壶,然后把水壶递给年轻人
雨瑶乘坐任何交通工具,都比较喜欢靠窗的座位,因为可以看看沿途的风景,坐飞机就更是了,只要不是刚好坐在机翼旁边,啧,想想看,那视野,简直无敌啊!  因为今天大家到机场比较早,雨瑶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靠窗子的座位,她简直开心极了。登机以后,她随意观察了下四周,发现有些乘客一上来就在打盹,因为阳光刺眼,还特意拉下了遮光板。雨瑶心想,飞机上这种上下拉动的遮光板,设计得真是不错,不额外占地方,还很方便,不过
清朝年间,粤东地区有一处“天下大旱,此处半收;天下大乱,此处无忧”的吉祥之地,名为饶平,取其富饶太平之意。  内阁大学士稽相爷之子稽承闲,人称稽公子,喜欢游山玩水,学识博古通今。一日,稽公子在书中得知饶平县城山清水秀,有八景奇观,于是心生向往。这年恰巧饶平知县任期已满,为了一偿所愿,稽公子便自请赴饶平任知县。  到任后,稽公子被饶平秀丽的美景折服,赞叹不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每日回到县衙,看到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