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花刀(下)

来源 :小说月报·原创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china_huohou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前情提要】羊肉馆老板张山死于雨夜小巷,妻子杜笑花、岳丈刘瘸子、羊肉馆大厨马得理、外科医生谢成等人分别成了嫌疑人,他们各自的道白真假难辨,刑警队长方向东发现掩于岁月深处的多起罪案与此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方向东隐隐觉得,杜笑花身后一定有一个人在保护着她。此人是谁呢?是什么原因能让此人多年来心怀深爱又连下毒手呢?答案终于在本期揭晓……
  14.大家叫我谢一刀
  警察走后,我就去做手术。大概我为病患者成功地做过几次高难度手术的缘故,同人们在背后不再叫我谢成,也不叫谢医生,而是改口直接叫我谢一刀。我知道这是他们对我的赞美,但我还是不习惯,似乎把我说成了古时玩刀的侠客,后来叫的人多了,许多病人家属也跟着叫,而且叫我谢一刀时眼里还充满了深深的敬意,于是,我也就慢慢接受了这一称呼。我来到手术室,病人的身体出现了异样,只能等到次日再做,我也只好静下心来顺一顺我杂乱的思路。
  警察说得没错,高中时,我的确喜欢上了杜笑花。确切地说,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喜欢上了她。那时的杜笑花,真像一朵花,大大的眼睛,清澈干净,目不染尘。当我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遇时,她迅速垂下了长长的睫毛,而她的双颊上,仿佛飞落了两片桃花,如胭脂般洇出了醉人的红晕。我无法克制自己,就走到她的旁边轻声问,这里有人吗?她说没有。我的心一下舒展了,高兴地坐在了她的身旁。就在那一刻,我感到我真幸福,能与她同桌,真好。
  然而,没想到我的屁股还没有坐热,在另一边坐着的薛娜过来把杜笑花撵走了,她说那是她的位子。我当然知道薛娜把杜笑花撵走的真实目的,就是想跟我坐一起。我不喜欢薛娜那种霸道的样子,心里就有了一种本能的排斥。她坐下后,开始问东问西的,我就越发地烦,她真把她当成《我的野蛮女友》中的女主全智贤了,以为谁都得让着她,谁都得依着她。这样想着我就起身离开她,想找杜笑花去坐同桌,然而,当我转身过去后,杜笑花旁边的空位子却被另一位刚刚过来的女生坐上了,我只好坐在了杜笑花后面的位子上。
  我本以为,我远离了薛娜也就远离了是非,其实不然,就在我离开薛娜的那一刻,是非就已经像恶魔一样紧紧缠上了我,因为就在那一刻,仇恨的种子已经深埋在了薛娜的心底,她把我的离开当成了是对她的极大蔑视和羞辱,她便把这一切都归罪到了比她漂亮的杜笑花身上,嫉妒的火焰从此在她的胸中熊熊燃烧了起来,后来竟然被她化成了伤害他人的利器。
  这些概括性的总结,是我后来渐渐熟悉和了解了薛娜之后才感受到的。最初我只是对她没有多少好感,还不至于这么想她。主要原因是杜笑花后来不太理睬我了,这让我感到很奇怪,我根本就没有得罪过她,她为什么突然会对我不理不睬?后来我问了杜笑花的同桌张晓青,我才知道,原因是薛娜警告过杜笑花,说我是她喜欢的人,不许杜笑花跟我亲近,否则她就要找杜笑花的麻烦。杜笑花本来就是一个很胆小很羞怯的女孩儿,经薛娜这么一威胁,也就不再理睬我了。当我得知了这一原委之后非常生气,薛娜怎么能这样干涉同学之间的交往呢?怎么能说她喜欢我了就不允许别的女生接触我,这是哪门子逻辑,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一次校园里,我碰到了薛娜,她老远地就向我笑着走了过来。客观地讲,薛娜长得细细高高的,样子并不丑,而且还有那么一点点精明机智的样子,问题是,她的行为让我十分反感,甚至有些憎恶。
  薛娜热情地说:“谢成,我有两张今晚的电影票,请你看电影,好吗?”
  我果断地拒绝说:“不去,我没有时间。”我不想给她留有继续纠缠我的机会,就直截了当地质问道:“薛娜,我可警告你,以后不许再说喜欢我,更不许干涉别的同学与我正常交往,要是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
  她一下笑了说:“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很冷峻的,有点成熟男人的样子,有味道。”
  我说:“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没有?”
  她这才“嗯嗯”了两声说:“人家不就是喜欢你嘛,看把你紧张的?”
  我说:“喜欢也不行,我不喜欢你。”
  她说:“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喜欢杜笑花,她有啥好?她只不过是杀人犯的女儿,有什么好喜欢的?”
  我说:“谁是杀人犯的女儿?”
  她说:“杜笑花呀,她的亲生父亲是杀人犯,你还不知道?”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杜笑花的亲生父亲是个杀人犯,我当时一定是被这个消息给镇住了,才没有与薛娜继续争论下去。那时候的我,好奇心太强,遇事总想探个究竟,何况说的是杜笑花的父亲,我肯定得搞清楚。
  我要问问我的表弟陈少文。他过去也在红星厂子弟小学上学,在二班,与杜笑花是同年级的,他应该知道一些情况。表弟是我二姨的孩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我二姨父大前年因犯盗窃罪被判了四年有期徒刑后,表弟就更加成了一个闷葫芦,有时候他妈妈问他话,他都爱搭不理的,不知道他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当我问到了杜笑花爸爸的事后,表弟神秘兮兮地看着我,闷了半天才说,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许说是我说的。我说,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他从我的表情中确信了我不会告诉别人之后,才说,杜笑花的亲爸爸是个杀人犯,被判了刑,不过他已经死了。我问他是怎么死的,表弟说,听说是在劳改时被炸死的。表弟说完后,又对我说,你可不许对别人说是我说的。我说,你放心,这又不是谣言,看把你吓的。表弟就是这么一个性格,胆小怕事,尤其是二姨父被判刑后,他的胆怯似乎又被放大了很多倍。
  我从表弟口中得知,杜笑花的亲生父亲真是个杀人犯,而且已经死在了监狱。我的心一下沉重了许多。我不知道杜笑花的命运竟然如此悲惨,难怪她性格懦弱,又不善于与人交流,大概是她内心太过自卑,才造成了她逆来顺受。于是,我便对她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怜爱,就想着为她当一个护花使者,默默守护着她,不要让人再伤害她。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中一经产生,我似乎第一次感到我很了不起,我竟然长大了,能保护人了。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太过幼稚,我的多情不但没有保護好杜笑花,反而让她深受其害。最让我记忆犹新的就是那次班级篮球比赛,老师和全班同学都围了去看,我从一大圈的同学中,一眼就看到了杜笑花。她的眼里正燃烧着一缕火焰,当我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遇时,那火焰像有感应似的掠过我的神经末梢,给我注入了浑身使不完的劲,我跑得比平时快了许多,跳得也比平时高了许多,我断球迅速,运球灵活,投篮精准。每当我得分后,就响起阵阵掌声,我不由自主地回首一望,我的目光每与杜笑花相遇,我的肌体内就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一下子充满了精气神。我仿佛觉得我不是在比赛,而是专门来为她表演的。然而,没想到的是,第二场比赛开始不久,我的目光搜寻过去之后,再也找不到对接点了,我搜寻了整个篮球场,终没有找到她的身影,更没有遇到那束能够点燃我激情的火焰,我的心一下乱了,球也打得一塌糊涂,要不是上半场得分多,差点就输给了对方。   比赛结束后,大家都在意犹未尽地分析着刚才比赛的得失,可我却心有所思,隐隐地为她担忧起来,总觉得她的离开一定是有原因的,否则,她不可能中途离开。
  我顺操场走下去,远远地看到足球场边的柳树下,围了几个人,等我走过去的时候,才看清原来是薛娜她们几个,她们正拳打脚踢着柳树下的杜笑花,杜笑花双手护着头蜷曲一团的样子,真让我心疼,我愤怒地跑上前去,大声呵斥住了她们。我看到薛娜挑衅般地看着我,我真想一巴掌打得她找不着北,可是,我却不能那样做,我只警告她,别把坏事做绝了。至于我与她再说了些什么,全然记不清了,唯独记住的,是杜笑花向我投来的目光,我从那目光中,读到了她的委屈和无助,还有一丝丝的企盼。我过去要伸手拉她起来,她却挡回我的手说,你走吧,我再也不想卷入你们的是是非非之中去了。她把“你们”两个字说得很重,她竟然把我也划入了薛娜的阵营,仿佛她今天所受的污辱都是由我而生的,这让我感到很委屈,也很惊讶。但,细细一思量,也的确如此,要不是我暗暗地喜欢上了她,薛娜怎么会采用如此残暴的方式报复她?对于薛娜,我由最初的反感,变成了现在的厌恶。我觉得她刁蛮任性的背后,隐藏着极度的丑陋与罪恶,她人不大,心已坏。杜笑花竟然把我与这类人划到了一起,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我气呼呼地转身走了,离开后,我才明白,杜笑花可能不是这个意思,她这样说,可能是让薛娜听的,她与我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叫我以后别再来骚扰她。
  我想要找個机会,跟杜笑花说清楚,我喜欢的人是你,而不是薛娜。可是,想是这么想了,见了她,我还是开不了口。有一次,我悄悄约她来到了操场,我对她说,我讨厌薛娜,喜欢的是你,我们交个朋友吧。她却说,现在谈朋友还有些早,如果有缘,以后有的是机会。当时,我把她的这句话想了又想,我觉得从表面上讲好像是拒绝,实际上却是一种约定。就说,好,一言为定。
  后来,在年终优秀学生评选中,我和杜笑花都被提名了,薛娜一听到杜笑花的名字和我的排到了一起,条件反射般地跳出来,向杜笑花发起了语言暴力,说杜笑花的亲生父亲是杀人犯,杀人犯的女儿不能当优秀学生。她的话像平地一声惊雷,震得全班一片哗然。看到杜笑花一下羞愧地低下了头,我就义无反顾地站出来驳斥了薛娜,但是,尽管如此,杜笑花还是主动放弃了优秀学生的评选,负气跑出了教室。我由此发现,有时,语言暴力比行为暴力更伤人。行为暴力伤的是身体,语言暴力伤的是心灵。
  我与薛娜针锋相对之后,又私下找到她,义正词严地说,薛娜,你的这种行为方式越来越让我讨厌。她好像说,我喜欢你,她要是再勾引你,我还有好果子给她吃。我气愤地说,薛娜,你听明白了,第一,我压根儿就不喜欢你,而且很厌恶你,请你以后别在我面前说“喜欢”两个字,你不配;第二,杜笑花根本没有勾引过我,是我主动找她说话的,你要是再欺负她,我会饶不了你!可能我的话刺到了薛娜的痛处,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流了泪,并且还说了一句“走着瞧”!
  我当时根本没有理会她所说的“走着瞧”是什么意思,当杜笑花又一次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后,我才明白了薛娜所说的“走着瞧”是什么意思。
  几天后,我看到杜笑花的脸肿了,嘴角边结了一个血痂,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不小心摔倒了磕了。我有点不相信,课间休息时我从卫生间出来,我听到薛娜和许兰兰在窃窃私语,许兰兰说,要不是半道上出来一个拾破烂儿的老头儿坏了我们的事,那天我们非扒了狐狸精的衣服不可,我看她还敢再勾引谢成。我听到她们的谈话之后,压抑不住的怒火一下燃烧了起来,我说,胖子,你说清楚,你们对杜笑花做了什么?她们一看我生气的样子,呼啦一下躲进了女生厕所。可我的心,感到一阵疼痛,我为自己,也为杜笑花。
  我记得我曾经对杜笑花说过,我要保护她的,可是,我不但没有保护好她,反而因为我,让杜笑花遭受一次又一次的殴打和羞辱。我知道放学和上学的路上,是杜笑花最容易遭受薛娜她们袭击的地方,可是我家与杜笑花家又不在同一个方向,我无法在放学上学的路上每天保护她,我只能偶尔为之。
  一次,我若隐若现地跟在杜笑花和张晓青的身后,样子极像战争年代里盯梢的特务。一直跟到她们在巷口分手,我才快步走了过去,我叫了一声杜笑花。她像一头惊恐的小鹿,一回首,看到是我,笑容就从脸上情不自禁地溢了出来。她说,谢成,怎么是你?你家不是在二道桥那边吗?我说,我想到我二姨家去,顺路就走来了。我向她撒了个谎。然后我就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今天与张晓青一起来的?她“嗯”了一声还点了点头。我说,你以后上学和放学的路上都要与她结个伴,这样薛娜她们就不敢欺负你了。她又“嗯”了一声,说,谢谢你,谢成!就在她说我名字的时候,我看到一辆拉着木板的电动车从旁边突然开过来,眼看就要撞到杜笑花了,我顺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入了我的怀中,她的书包却被电动车上的木板挂飞了,东西撒落了一地。杜笑花看了我一眼,从我的怀里惊醒,就突然红了脸说,不好意思,要不是你拉我,我差点就被电动车撞了。说完就去捡地上的东西。我也仿佛从梦中惊醒,刚才事发突然,完全是出于本能才拉了她,没想到竟然拉她进了怀中,瞬间的感觉,犹如梦境,要是放在平日,我怎敢有如此举动?看着杜笑花在地上捡东西,我也帮她去捡,突然的,我在她杂乱的东西中看到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足有一尺来长。我捡起它,匕首上发出一道寒光,我问她,杜笑花,你一个女孩儿家,带刀做什么?她愣了一下,脸就突然地红了,然后她说,家里的水果刀,随手装到书包中了。我说,你要小心,否则会划破手的。她“嗯”了一声,接过刀,装进了书包中。
  这件事过去后,我一直在想,明明是匕首,她为什么说成是一把水果刀,而且又怎么能装错装到书包中?她是不是有意装进书包中用来防身?我真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到时候恐怕会悔之晚矣。
  一天下午放学,我问薛娜,放暑假了你去哪里玩?薛娜以为我要约她,高兴地说,还没有想好哩,到时候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玩?我说,你只要不再惹是生非,欺凌别的同学,到时候可以考虑。我本来想警告她,不要再干蠢事,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可是,我又怕我说得太直接了,薛娜会怀疑杜笑花对她怎样,那样就会给杜笑花招来更大的麻烦。所以,我不能出卖杜笑花,我只能违心地说出了那样的话。说到底,我对薛娜的妥协,还是为了杜笑花,我真怕她们再次发生冲突,更怕杜笑花的刀给她自己惹上更大的麻烦。   我的这种担心没有持续多久,薛娜就失踪了。起初,我还以为她跟家里赌气跑到亲戚朋友家去了,依薛娜的性子,不打招呼离家出走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后来警察也来调查薛娜失踪的事情,我这才意识到薛娜真的失踪了。
  警察找我问:“薛娜失踪的那天晚上,你最后一次见薛娜是什么时候?”
  我说:“在班上,我们一起上的课。”
  警察问:“下课后你见过薛娜吗?”
  我说:“没有。”
  警察问:“你给她写过纸条没有?”
  我疑惑地问:“真奇怪,我给她写纸条做什么?”
  警察严肃地说:“你要放老实点。”
  我说:“我怎么不老实?没有写就是没有写,总不能让我硬承认我写了。”
  警察说:“我们从薛娜的衣服中发现了一张小纸条,是你给她的,你还说没有写?”
  我说:“笑话,从来没有的事,我又不喜欢她,为什么给她小纸条?再说了,她不是失踪了吗,你们怎么能从她口袋里发现纸条?”
  警察说:“她上晚自习前换了衣服,那张纸条正好装在她换下的衣服口袋里面,被她的家人发现了。”
  警察说着拿过来一个文件夹,里面果然夹着一张小纸条,用塑料膜封着,他放到了我的面前,我看到上面写着:“薛娜,晚上8点在东关树林里见,别让人看到了,谢成。”我一看上面的字根本不是我的,就将文件夹一推,激动地说:“这不是我写的,我根本就没有给她写过纸条,这是假的,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
  警察拿过纸和笔,放到我面前说:“那你照着这张纸条的内容重写一遍,我看看是不是你的笔迹?”
  我说:“写就写,反正我没有给她写过纸条。”
  说着我就照他说的写了,写完后,我将纸条交给了他们。
  两个警察相互传递着看了看,其中一个问我:“如果有人假冒你的名字写纸条,你会怀疑是谁?”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哪里知道谁会冒充我。”
  我与警察的谈话就这么结束了,从此,我的心里便结了一个结儿,薛娜的失踪一定与那张小纸条有关,不知是谁冒充我的名义给薛娜写了那张纸条?我能想象得出,一定是薛娜看到纸条后,以为我喜欢上了她,想与她偷偷约会,她才兴致勃勃地换了衣服,去了小树林,然后被人绑架了。这伙绑匪也真是太缺德了,你们有本事就公然去绑架,没有本事就不要绑架,为什么要打着我的旗号呢?
  警察调查了几天也没有调查出结果来,后来,薛娜的家人就在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启事,同学们见了报纸,又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可能是她爸得罪了什么人,被黑社会绑架了,也有的说可能被人贩子卖到深山老林里去给老光棍儿当媳妇去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就在大家的议论声里,学校宣布放假了,议论声这才告一段落。
  直到第二学期开学,还没有薛娜的消息,她的失踪真的成了一个谜。我又一次想起了警察所说的那张小纸条,还有杜笑花藏在书包中的那把明晃晃的刀子,我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之后,心里一直在纠结,虽说警察的调查也证明了那张小纸条不可能是杜笑花写的,薛娜的失踪与杜笑花的那把刀子也毫无关系,但是,我还是驱散不走那把刀子留在我心里的阴影。
  假期结束后,我再次看到了杜笑花,突然觉得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容光焕发了许多,人也生动开朗了许多,好像个子也微微长高了一点儿。她主动与我打了招呼,问我暑假愉快!我说,愉快。我问她在哪里度的暑假。她说,她哪里也没去,就待在西州。看到杜笑花很开心的样子,我也很开心。我真希望杜笑花就这样开心快乐地度过她的少女时代,那是她本应该有的权利,不能被人肆意剥夺了。我明白她的这种变化肯定来自薛娜的失踪,为了杜笑花能得到永久的快乐,我真希望薛娜就这样继续失踪下去,她的存在,给社会和他人带来的不是祥和安定,而是恐惧和紧张,像她这样的人,失踪了也没有什么好惋惜的,我反而认为是一件好事。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薛娜失踪越来越成为一道解不开的谜,各种猜测也在校园里悄悄弥漫开来,有人怀疑是杜笑花干的,说杜笑花不堪忍受薛娜的欺负,与外面的不良青年共同设了个局,将薛娜绑架后卖给了贫穷地区的山民,还收了一大笔钱。还有人说,是我干的。我为了保护杜笑花,利用薛娜对我的喜欢,把她骗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让人把薛娜绑架了。当然,随着谣言的进一步加工,竟然还有人说,这可能是我与杜笑花的合谋,内外勾结,共同设置了一个陷阱,让薛娜钻进去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其绑架了。我不知道这些谣传杜笑花听到了没有,反正我是听到了。我听到后感到脊背一阵阵发冷,接着就是紧张和害怕。我没敢告诉杜笑花警察查过小纸条的事,也没有告诉她我所听到的谣言,我怕她听到后更紧张,虽说这些谣言都是瞎说,胡编滥造,没有一点事实根据,但是,被人当作嫌疑人瞎议论,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那些天,我真有些担心,怕有一天警察突然把我带走了,尽管他们最终会排除我的嫌疑,最后还是要把我放了,但是经过这么一折騰,我的名声就被搞坏了,以后我还怎么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抬起头来?我也怕他们把杜笑花带走,如果真是杜笑花做的,她的一生恐怕就此被毁了,而我也将会背上沉重的十字架,负疚一生。
  还好,这种担心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学校里发生的另一桩重大事件所代替,大家的注意力马上从我和杜笑花身上转移过去了。
  那桩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事先根本没有一点预兆和铺垫,一辆警车开进学校后,就直接把我们的校长魏长福带走了。当时我们正好做课间操,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我们班的快嘴李多马上说,薛娜的失踪是不是与校长有关?大家似乎茅塞顿开,都说,有可能,因为薛娜的爸爸主管教育,与校长可能有矛盾,校长为了报复薛娜的爸爸,就把薛娜绑架了。那时我们还小,猜测也是小孩子的思维方式。大家又以讹传讹,几乎传遍了整个学校。
  然而,没过多久,又一个新的版本出现了,校长不是被公安局带走的,而是被检察院带走的。校长犯的不是绑架罪,而是贪污腐败罪。我们过去的猜测都是错误的,校长贪污腐败的消息是登在《西州日报》上的,白纸黑字,错不了。   消息一传出,大家的兴趣点又转向了学校腐败,对薛娜的失踪也就失去了兴趣。
  本来,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这是好事,没承想,平时不爱说话的表弟的一番话又把我的思绪搅乱了,以至于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
  那天是表弟陈少文在我家悄悄告诉我的。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我二姨带着表弟陈少文来我家看望我妈,说是看望,其实也就是她们姐妹俩一起拉拉家常,我就带陈少文到我的书房去玩电子游戏。陈少文一进屋,就紧张兮兮地关了门说:“哥,我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我说:“你说呗。”
  他说:“你必须得向我保证,不能告诉别人。”
  我历来不喜欢他的这一点,有什么你就说,如果怕我告诉别人你就不要说。当然,这是我想的,我没有直接说出来,怕驳了他的面子,就说:“你想说就说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这才说:“你是不是喜欢杜笑花?”
  我说:“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什么吗,怎么反问起了我?”
  他被我一反问,显得有些紧张地说:“问清你是不是喜欢杜笑花,是不是想与她处朋友,我才好告诉你。”
  我说:“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至于能不能与她处成朋友,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还不知道。”
  表弟听完后,突然说:“你不能喜欢她,更不能与她交朋友。”
  看他神道道的样子,我好生奇怪,就问:“为什么?”
  他说:“我知道她的一个秘密。”
  我一下紧张了起来,问:“什么秘密?”
  他说:“我在上小学五年级时,有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去二元桥边的沙枣树林里去打沙枣吃,那个时候正是沙枣挂满枝头的季节,我刚到沙枣树林,听到了一个女孩儿的喊叫声,我悄悄赶过去,看到了杜笑花,你猜怎么啦?”
  我生气地说:“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怎么能猜得到?”
  他红着脸说:“我听到杜笑花喊了一声救命,原来杜笑花被邵威压在身下正实施强奸,杜笑花刚喊了一声,就被邵威捂住了嘴。邵威威胁杜笑花说,不许喊,你再喊,我让你比郑小丽还惨。我听到杜笑花的嘴被捂住了,还发着唔唔的呼救声,我真想冲出去救杜笑花,可我又怕邵威。你不知道,邵威可厉害了,他和我一样大,那时都是十三岁,可他个子很高,几乎比我高出一个头,而且也很结实,足有一百五十斤重,从他的背影看去,他比我们的班主任刘老师还要高大威猛。总之,从外形上看,他就像个大人,根本不像一个小学生。”
  我说:“拣重点说。”
  他说:“好,我拣重点说。他不仅长得高大威猛,性子也野,与人三句话不对付,就动手打人。半年前,他强奸了郑小丽,被公安局抓去后,劳教了三个月就放出来了。他更加有恃无恐,谁都不敢惹他。你想想,在那种情况下,我要是出面救杜笑花,邵威看到非杀了我不可,说不准还要杀了杜笑花。我害怕极了,趁他还没有发现我,只好悄悄溜走了。”
  我听着表弟的讲述,心像针扎一样一阵一阵地疼。听完之后,我恨不得在表弟那张圆嘟嘟的胖脸上狠狠地掴几个巴掌,他怎么那么怯懦,为什么不去救救杜笑花?或者大声喊几声,也好震慑一下邵威,可是,他却悄悄溜走了,现在,他竟然还有脸说出口,他还像个人吗?
  我忍着内心的巨大伤痛,问:“你看清楚了吗,是不是杜笑花?”
  表弟认真地朝我点了点头说:“看清了,就是杜笑花,她的衣服都被邵威扒了。”
  我真恨死了眼前的这个肉头肉脑的表弟,他为什么不把这些话烂到他的狗肚子里非要说给我听?
  表弟又说:“哥,你可千万不能跟人说,这毕竟关系到人家杜笑花的名誉。”
  我有些愤怒了,气哼哼地说:“你还知道关系到人家的名誉?你要我千万不要跟人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表弟被我说得面红耳赤,就嗫嚅着说:“谁让你是我表哥,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表弟平日里,三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他能在我面前说出这么多的话来,一定是鼓了很大的勇气,也是抱着对我认真负责的态度才说的。我不能再谴责他了。就问:“后来呢,那个邵威现在上哪个学校?”
  表弟摇了摇头说:“邵威早就死了,就是树林里的那件事发生不久,他被人杀死在了沙枣树林里。”
  我问:“凶手抓到了没有?”
  表弟摇摇头说:“没有。一直没有抓到。”
  我的脑海里还在纠结着杜笑花在树林里的事,过了好一会儿,我问:“你当时并没有完全看清楚邵威是不是强奸了杜笑花,只怀疑猜测,是不是?”
  表弟笃定地说:“不是怀疑,是肯定,是邵威真的强奸了,否则,杜笑花她能活到现在?恐怕早就被邵威杀了。”
  我气愤极了,恨不得伸手给他一记耳光,他为什么不能说得含蓄一些呢?为什么非要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彻底毁了我的希望?
  我痛苦地看着他说:“杜笑花这件事,别人不知道吧?”
  表弟摇了摇头说:“我敢肯定,除了我,没有人知道。”
  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又问:“你怀疑是谁杀了邵威?”
  “我怀疑可能是刘瘸子干的。刘瘸子是杜笑花后爸,是修自行车的,手劲儿可大哩,他不用钳子,就可以把车轮胎翻出来,杀个人绰绰有余的。”
  “你没有向别人说过你的怀疑吧?”
  表弟摇着头说:“没有,你问我,我才说。要是别人问我,我啥都不知道,也不说。”
  我说:“你这样做是对的。”
  表弟这才嘿嘿地笑着说:“哥,你不生气了?”
  我说:“我没有生气。”
  他说:“你有,刚才我说杜笑花的事,你就生气了。”
  表弟的脑袋不灵光,可能是与他太认死理兒有关吧。我只好说:“刚才有点激动,我说话冲了点,你别在意。”
  表弟说他不在意。
  可是,表弟不在意,我却在意,而且非常在意。我在意的不是表弟,而是杜笑花。在我的心里,杜笑花就是天上的星星,明亮又耀眼,就像山中的清泉,纯净而透明。我心向往之,清澈如水,干干净净,容不得半点的污秽。可是,无情的现实却将我的美好想象彻底粉碎了,我怎能不感到心灰意冷甚至绝望?   此后的日子里,我每次遇到杜笑花,心里就有一种隐隐的痛,是为她,也为我自己。我无法想象那么一个天生丽质冰清玉洁般的人儿,那么早就让人毁了?是不是因为她太出众了,就像花朵开得艳丽了,总有人想伸手掐一朵一样,杜笑花恰巧就被邵威这个鸟人给掐了?我的心,仿佛就在表弟告诉了那个秘密后就被人偷走了,再也没有了以往见到她的那种冲动和激情了。
  后来,我突发奇想,杜笑花的后爸既然能把欺负杜笑花的邵威杀了,难道就不能把欺负杜笑花的薛娜杀了吗?当这个问题在我的脑海里产生后,我竟然被自己的这一大胆想法惊得目瞪口呆。细细一想,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如果问题朝这方面一想,一切都说通了,薛娜不是失踪,肯定被人谋杀了。谋杀她的人,就是杀死邵威的人,可能就是杜笑花的后爸刘瘸子。我甚至还在怀疑,藏在杜笑花书包里的那把刀,可能就是她的后爸交给她用来防身的,写给薛娜的那张纸条,可能也是杜笑花出谋划策的。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不会把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一个人,这是属于我的秘密,我更不能因为我的这一秘密的泄露而伤害到杜笑花,虽然我不再那么对她痴迷了,但是,我也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那些日子,我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可是我的内心痛苦极了,唯一让我解忧的方式就是把精力用在学习上,然后,再打一场篮球,流上一身臭汗,身心才会慢慢地得以平复。
  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大学,又开始了新的生活,结识了新的朋友,其中一位,就是我的前妻赵新月。有了新女友,也就很少再想杜笑花了,但是,一旦想起,心里还是有一种隐隐的痛。我知道我并没有彻底把她遗忘,只是假装忘记了而已。大学四年,我完全有机会联系到杜笑花的,可我没有,我心里始终过不了那个坎儿,既然不能接受,只能相忘于江湖,这样对谁都好。
  大学毕业不久,我聽到杜笑花结婚了,我很震惊,她为什么那么早就结婚了呢?尽管当时我和我的前妻赵新月相处得也很好,我们一起分到了西州,我在市医院,她到了市卫生局,我和她结婚也是迟早的事,但是,我的心里还是禁不住泛起了层层波澜,我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伤痛。
  杜笑花结婚没有请我,其实,就是请了,我去了,又能怎样?她还是她,我还是我,既然注定了我们只是在人生某个节点交叉后又各自分离,只能说明缘分已尽,不见也罢。
  三年后,我与赵新月也结婚了。我和许许多多的新婚夫妻一样,在结婚前总希望自己的婚姻长长久久,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但是,婚姻的结果总让我们大失所望。许多家庭过着过着就散了,散了的原因有很多,有情感上的厌倦,有偿还房贷的经济压力,有赡养双方老人发生的摩擦,有孩子教育上的分歧,总之,不一而足,一些小矛盾,日积月累,由量变达到了质变,就引发了家庭的变故。我与赵新月的婚姻只持续了两年零三个月,引发我们婚变的主要原因还是我们家庭内部有了问题,才给了外人可乘之机,那个当年抛弃她的初恋情人从国外读研回来,两个人很快又旧情复燃。既然婚姻走到了尽头,我不得不和赵新月一别两宽。
  有时,我也在想,要是当初我的表弟不要告诉我有关杜笑花的那些事,说不准我就与杜笑花走到一起了。一想起这些,我就恨表弟恨得咬牙切齿,他为什么要多嘴多舌说这些?一个平日里三巴掌都拍不出一个屁的人,不好好地保持他的本色,为什么在我面前絮絮叨叨说出那些话?那时的我,少不更事,轻狂偏执,心像一张白纸,根本装不下一点儿的杂事,以为美好的东西就是绝对完整的,容不得一点点的瑕疵,否则,我也不至于那么斤斤计较,迈不过那道坎儿。后来,当我成家了,有了一定的社会阅历后,我才觉得那时的我是多么的自私和狭隘,如果不是我浅薄无知,也不会导致我今日的结果。倘若放到现在,我绝不会因为她的过去而放弃我们的未来,更不会用狭隘、偏执的心态来理解人生。况且,错不在她,她只是一个受害者,我应该给予她的是关爱而不是伤害。
  我早就听同学们说起过杜笑花婚姻的不幸,她的丈夫是个虐待狂,家暴成瘾,杜笑花常被他打得遍体鳞伤。我每每听到这些,心里就一阵阵地刺痛,虽然我与她已各自有家,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初恋,即便不算初恋,也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喜欢过的女人,我希望她一切安好,幸福安康。如果她过得不好,或者受人虐待,我的心依然会疼。后来,我在医院门诊部的门口见到了她,那天我正好有事路过,看到她带着小孩儿从走廊里走来,走到近处,才看清了是她。十多年不曾见过,见了,却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当然比过去有了很大的变化,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妈妈,在不同的年龄段,呈现的是她不同的风采,此时的她,如冰雕玉砌般的高洁,长发高绾,素颜冷面。尽管如此,还是让我眼前一亮,我马上就从她的脸上读到了她少女时的影子,她似乎也一眼认出了我。就在那走廊的长亭里,我们彼此打了声招呼,问了句安好,没说多少话就分开了。我从她的外表,丝毫没有看出她生活的不堪,看到的,依然是那个让人一见倾心的杜笑花,这让我心踏实了许多。
  真没想到,她的丈夫死了,警察竟然怀疑上了我,这让我感到很惊奇,难道他们以为我与杜笑花还有扯不清的关系吗?我倒是希望有,如果可能,我真想回到高中,回到我们的少年时光。也许,警察对我的怀疑,正好给了我某种暗示,我们还是有可能的,还可以回到过去,可以找到我曾经遗失的美好。因为现在我和她,都已失去了家庭,成了自由人,为什么不能不计前嫌重归于好呢?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激动,心中就突然闪出了希望的亮光。记得英国作家哈代在《德伯家的苔丝》中讲述了一个类似于我又不同于我的故事,美丽的姑娘苔丝和安吉·克莱尔相爱即将结婚时,有些惴惴不安,原因是她曾经被纨绔子弟亚雷诱奸,年少无知时失去了贞操,并且生下了一个私生子。苔丝的母亲告诫她说,许多女人,包括有些世界上最高贵的女人,一生中也曾有过不幸,为什么她们就可以不声不响,而你却要张扬出去?没有一个女孩子会像你这样傻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况且你也是受害者。可是,苔丝还是执意给克莱尔写了一封信。那封信克莱尔并没有收到,新婚之夜,克莱尔向苔丝忏悔自己招妓的往事,苔丝也向克莱尔坦诚了自己的过去。克莱尔无法接受苔丝的过去,他抛下苔丝远赴南美洲殖民地。当克莱尔经历了生死劫难之后,终于看淡了欧洲的陈规陋习,不再纠结苔丝的过往,准备开启新的生活时,没想到彻底绝望后的苔丝却投身于亚雷,最终还杀死了亚雷,和克莱尔经过了幸福的末日逃亡后被判死刑。这是一个悲剧的结尾,我和他们毕竟不是同一国度同一时代的人,我希望我和杜笑花的结局充满希望,不应该像他们那样。   当我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我又回到了问题的起点上,第一,张山的死亡是不是与杜笑花有关?如果没有,究竟谁是凶手?第二,薛娜的失踪与杜笑花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又是谁做的?第三,那个十三岁的邵威究竟是谁杀的?当我把这三个问题扯到一起之后,我就觉得问题没有那么简单,为什么欺负杜笑花的人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很显然,这不可能是杜笑花所为,小学时,杜笑花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以她的体力不可能杀死身强力壮的邵威,依此类推,薛娜的失踪或者遇害也不是杜笑花所为,一是杜笑花有不在场证明,二是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将薛娜处理得干干净净。至于张山的死,杜笑花肯定也有不在场证明,否则警察就把她控制起来了,不可能再来找我。这就是说,这一切都不可能是杜笑花干的,而杜笑花的身后肯定还有一个人,他到底是谁呢?在薛娜失踪后,我就曾经怀疑过一个人,他就是杜笑花的继父刘瘸子。可是,我能怀疑难道警察就没有怀疑?如果警察也怀疑他了,那么他们一定查过了,如果他们不排除他的嫌疑,也不可能来找我。那么,那个隐藏在杜笑花身后的人又会是谁呢?杜笑花知道吗?我估计她也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高中时她就不可能那么无助,不可能想到自杀。
  这真是一个谜。
  如果解不开这个谜,一定会妨碍我与杜笑花的重归于好。
  下班后,我一个人上了天桥,站在上面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四处攒动的人头。我有个习惯,喜欢站在桥头上看风景,每每,总觉得这种感觉就和我小时候蹲在大树底下看蚂蚁搬家差不多。蚂蚁有思想吗?蚂蚁有尊严吗?蚂蚁有爱情吗?蚂蚁有家庭吗?蚂蚁会说话吗?作为一种物种,它的存在一定有存在的理由,我想,在蚂蚁王国里,肯定也有它们的领袖和统帅,有它们的游戏规则和联络方式,當然,也有爱情,有生存的希望。看了一会儿,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很短暂,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机会来了就要抓住,绝不能等到错过了再去后悔。
  我拿出了手机,情不自禁地调出了杜笑花的手机号。自从两年前在医院里偶遇她,留下了她的手机号后,我始终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多少次调出她的号,想打过去,可是,却不知道向她说什么好,只好又默默地放下手机。这次,我觉得我有好多话要说,就拨通了她的电话。
  15.人人叫我狐狸精
  很意外,我真的没有想到谢成会打电话给我。
  高中毕业十年了,我们一直没有来往过,也无电话联系,今天不知他的哪根神经错乱了,竟然给我打来了电话,真有点新鲜。
  记得上高中时,他要与我交朋友,我因为怕薛娜找我的麻烦,就对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我们有缘,以后会有机会的。他说,好,一言为定。这句话,我一直记着,从没忘记过。薛娜失踪后,我以为机会来了,然而,他不但没有约过我,反而与我越走越远了。当时,我错误地认为,薛娜的失踪一定与他有关,他怕与我走得太近了,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他才不得不故意疏远了我。这样的解释很有说服力,我被自己说服之后,还曾经十分地感动,觉得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高尚伟大,充满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的情怀。这样的关系,我们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我们再没有单独相处过,后来,他考上了大学,他也没有给我来过任何书信,我这才意识到,我对那段情感的理解可能有误,他对我仅仅是有点好感,根本就算不上爱,更谈不上是初恋。至于薛娜的失踪,可能与他毫无关系,那只不过是我在他的身上强加了一道光环,是我为了安慰自己编造的一个理由。仅此而已。这样的解释,虽然透彻赤裸,却也让我伤心难过。我总是一边怀疑着,一边又期盼着,听到送信的邮递员打着响铃路过我家的门口时,我总是探出头去看一看,希望他能给我带来一封来自大学校园的信,哪怕那封信里面装着薄薄的一张纸,也会让我欣喜若狂。可是,邮递员从没有满足过我这一小小的愿望,直到他大学毕业了,我才从梦中彻底清醒了过来,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一个梦。
  现在,一切都已过去了,他突然打来电话,是真心找我,还是拨错了号?
  我摁了一下通话键,传来了他的声音:“喂,你是笑花吗?我是谢成。”
  我几乎能从听筒中,感受到他的气息,我还是禁不住有些激动,但是,嘴上却冷冷地说:“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真让我感到荣幸。”
  他大概听出了我的怨气,有点不好意思呵呵笑了一下说:“其实,我一直记着你的,虽说不曾主动联系,心里却一直记着。”
  听着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的怨气消了一些,但我还是冷冷地说:“说吧,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
  他这才说:“听说你丈夫出了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们,毕竟还是老同学。”
  我说:“谢谢你,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他又说:“不知道你什么时间有空,我想过去看看你。”
  这句话,我不知盼了多少年,现在终于等来了,可是,我却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心情,他也不是过去的他了,见面后,除了听他说几句同情安慰之类的话,还有什么意义?我心里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委屈,便说:“过去,我们有的是机会,你却从来就没有想着要来看我,现在,你觉得还有这个必要吗?寡妇门前是非多,别影响了你尊贵的身份,还是算了吧。”
  他大概被我的话噎住了,过了半天才说:“笑花,别这么说,千万别这么说。你不是说过,如果我们有缘,会有机会的。”
  我打断他的话说:“是的,我是说过,那又如何?多少年过去了,如果说有机会,也早就失去了,现在说它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有意义。有些事,是需要付出时间代价的,只有经历过了,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人生。还有,警察也找过我了,我才知道了你现在的情况,等见了面再聊好吗?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他一提到案子上的事,我的心就软了,我估计方向东是为张山的死找了谢成,这让我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就说:“好吧,得空了我给你打电话过去。”
  我们的通话就此结束了,可我的心却被谢成的电话搅得七上八下。他提起我过去说过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说警察找过他,是因为张山的案子,还是薛娜的案子?   他给我留下了太多的悬念。
  16.我的网名叫守护神
  莲花新村是一个旧小区,楼内没有监控摄像,小区外面倒是有监控,我们到管理处去调4月19日的录像,管理监控的负责人说,我们的录像每7天就会自动更新,今天是4月28日,4月19日的录像早就被更新了。说着调出录像,果然显示日期是4月22日。周小飞有点生气地说,你们这录像怎么更新得这么快?对方说,我们用的这是旧设备,本来计划这个月要升级的,主要是一些住户迟迟不缴费,没办法,我们只能推迟了。
  出了莲花新村小区,我们直奔交警大队,调出4月19日晚上小区外围的录像,果然查到谢成在6点23分进了小区,直到次日早上7点40分出了小区。这就是說,谢成说的是事实,排除他在场。
  周小飞气馁地说:“好不容易查到了一点线索,现在又断了。”
  我说:“如果是错误的线索,早断比迟断好。”
  次日,白小军那组人马也调查完毕,他们走访了过去的老师和相关学生,还找到了当年的片区民警,均没查出什么结果来,并没有从薛娜的失踪中找到直接指向谢成和杜笑花的任何证据,我们还是停留在猜测阶段。
  难道是我犯了方向性的错误,误入了歧途?还是方向上没有什么错误,只是被种种假象迷惑了双眼?
  我又一次感到了空前的绝望,总觉得那个隐藏在时间和事件背后的影子若隐若现,仿佛离我很近,又觉得遥不可及。这一切,似乎都与杜笑花有关,究竟是什么人,能够为杜笑花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不惜一切地来保护她?如果排除了她的恋人,毫无疑问,就是她的亲人。可是,她的妈妈和继父,我们都排除了,她读高中的弟弟刘尚文,我们也排除了,难道会是她的什么亲戚?查,一定要把她的社会关系查个底朝天,任何犯罪,总会留下痕迹的,我就不信找不到那个影子。
  我来到展示板前,编排着人物关系示意图,想重新梳理一下我的思路。我用一条红线,串起了2020年张山被杀案、2014年李疯子被杀案、2005年薛娜失踪案三起刑事案件,我的脑海里突然“哗”地一下,仿佛闪了一道电光,如果从时间顺序上讲,薛娜失踪案是整个案件的起点,那么,杜笑花身后的那个神秘人物在2005年就已经出现了。杜笑花在初中阶段甚至小学阶段,有没有围绕着她发生过类似的案件呢?如果有,那个神秘人物应该是从那时起就出现了。这样一想,我突然想起了我们小学阶段发生的一件事,那件事,几乎成了当时的大新闻,比我们高一级的学生中,有个叫邵威的男生,他强奸了我们同校的女生郑小丽。案发后,邵威被警察抓走了,我们都以为他要在牢里蹲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没想到他劳教了三个月就放出来了,原因是他不满十四周岁,法院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当时舆论哗然,同学们在悄悄议论,说邵威虽然只有十三岁,可他的块头比大人还威猛,他的身高足有1.73米,体重起码也有一百四十斤,那样一个人,怎么能算未成年人呢?邵威被放出来后,学校还得接受他上学,可这个邵威接受了劳改教育后仍然恶习不改,经常骚扰女性,男生也怕他,谁要惹了他,他就打谁。多行不义必自毙,大概没过多久,邵威被人杀了,后来报纸上还做了相关报道,坊间的传言也很多,都说邵威肯定是欺负了谁家的姑娘,家长知道后咽不下去那口气,杀了那个畜生。
  警察破案未果,这个案子就成了一个悬案。现在,当我再次想起往事时,不由得与围绕着杜笑花发生的那三起刑事案联系到了一起,一个特大的问号便倏然映入了我的脑海:邵威的死,会不会与杜笑花有关?如果与杜笑花有关,是否可以从这起案件中发现一些新的线索?
  当我把问题想到了这个层面后,我的大脑立马高速运转了起来,我想起了小学时的杜笑花,想起了她瘦瘦高高的样子,想起迎面看到她时,她总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敢正视他人的样子,反倒让人生出万般的怜爱与同情。我就这样想着,上了六楼档案室,我调出了2002年的刑事案件的卷宗,我很快就查到了邵威遇害的时间,2002年9月27日。上面是这样记载的:
  被害人邵威,现年十三岁,红星厂子弟小学六年级学生。案发时间是2002年9月27日晚8时,案发现场是二元桥头西郊沙枣树林。被害人被一刀割喉,喉咙刀痕长18厘米,深3.2厘米,经过现场勘查,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痕迹,凶手也没有留下任何犯罪证据。
  经办人:章世杰
  我掩卷想了很久,一刀割喉,虽说与张山、李疯子所受的一刀捅心不一样,但是,都是一刀毙命,这一点应该是相同的。这会不会是同一人所为?
  我必须通过别的途径查一下当年的杜笑花有没有受到过邵威的欺负,这是一个很隐秘也很敏感的话题,我必须要谨慎再谨慎,如果让受害人知道了,无疑对她会是一个伤害。我极力地在我的回忆中寻找着有关杜笑花的点点滴滴,就这样翻过来掉过去,我才隐约地想起来,五年级时学校为了迎国庆,要举办班级之间的歌咏大合唱比赛,我们班为了拔得头筹,每天下午都要排练两三个课时,杜笑花本来是我们班上唱歌唱得最好的女生,她却没有参加,一问,才得知她妈妈来给她请了病假,她好像病了一两个星期,好像国庆节刚过完,我们就听到邵威被人杀死在了沙枣树林中。这个节点很重要,我思来想去,还是去找找我们的班主任老师问问,看看她是否还有印象?
  我叫上了周小飞,一同来到了区一校。我的母校除了校址没有变,其他的都变了,变得陌生了,我再也找不到十多年前熟悉的路径,所有的记忆几乎都被新起的教学大楼所推翻,整个学校,从里到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所小学的变化,折射出了城市的变化,从一座城市的变化,折射出了中国的变化。我想,等哪一天我有空了,就以这个题材写一篇文章,说不准还可以在《西州日报》文艺副刊上发表。
  我很快就找到了我的班主任祁老师,十多年没有见了,当初公认的美女老师早已步入中年,体态丰满得近乎臃肿,不过,她那和蔼可亲的样子还是那么让人温暖可信。当我向她说明来意,提到当年邵威之死她有没有怀疑对象时,她略略深思了一下说:“邵威的死还真是一个谜,当初在学校里很轰动的,各种猜测都有,有人怀疑是被郑小丽的家人所杀,也有人怀疑他可能被另外受害者的家长杀了。但是这都是猜测,后来警方介入,排除了郑小丽一家人的嫌疑,却也没有找到其他受害者究竟是何人,凶手自然也没有找到,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我说:“老师,我有个疑问,是来向您求证一下。”
  祁老师说:“说吧,你现在是警察,直接问就是了,还客气啥。”
  我说:“老师永远是老师,别说我是个警察,就是当了市长在老师面前还是学生。”
  祁老师微微一笑说:“就你嘴甜,小时候就乖,现在还是这样。说吧,我还急着给你回答哩。”
  我说:“我印象中,我们五年级那年,学校举行全校歌咏大赛,那次杜笑花好像请过一个阶段的假,没有参加,您有印象吗?”
  祁老师想了想,说:“时间久了,记不起来了。”刚说完,又突然说:“哦,对了,好像有点印象,是她妈妈来请假的,说杜笑花在胡同中被一只疯狗惊吓了,要在家休息几天。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那是中秋节的前一天,杜笑花的妈妈还给我带了一包她自己做的月饼。”
  我高兴地说:“老师的记忆力就是好!您对杜笑花的家庭成员有印象吗?”
  祁老师说:“有,当然有印象,大概过了一星期,杜笑花还没有来上课,我就去家访,看看她好了没有。我对学生做过的家访数不胜数,唯独对杜笑花的家访印象深刻,原因是杜笑花的妈妈长得特别漂亮,当时我就觉得她像个电影明星,却没有见到她的爸爸。后来我才知道,她的爸爸因为杀人被判重刑,死在了劳改农场。那次看到杜笑花,她的确瘦了许多,我就安慰了几句,让她别担心学习,情绪调整好了再来上学。大概家访过后没几天,她就来上学了。”祁老师说到这里,警觉地看着我问:“怎么?你问我这些对你们破案有用吗?”
  我笑着说:“我是随便问问。不过,我可以告诉老师的是,杜笑花的丈夫被人杀了。在调查这个案子的过程中,顺便了解一下她小学的事。”
  祁老师吃惊地“啊”了一声,才问:“凶手是谁,抓到了没有?”
  我说:“还没有,正在调查中。”
  祁老师说:“哦,我明白了,你是想了解杜笑花当年是不是受过邵威的欺负。”
  周小飞不失时机地说:“祁老师真智慧,一眼就看穿了我们方队的伎俩。”
  我便趁机说:“这是老师教导有方,才使我从小就能茁壮成长。”
  祁老师突然微笑着伸出手掌一推,并不是打铁砂掌,而是一个习惯性的手势而已。她打着这样的手势说:“得得得,少来,方向东,你小时候我就看出你是一个机灵鬼,没少得到过我的表扬。可是,污人清白的事我可不能乱说,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再多的我也不知道。”
  我只好笑着说:“好的,老师,下次有空我再来拜访您。”
  和祁老师告辞,上了车,我立即让周小飞在手机上查一下,2002年的中秋节是新历的多少号。
  周小飞很快就从手机中查到,说:“2002年的中秋节是9月21日。”
  我说:“这就对了。2002年中秋节的头一天,也就是9月20日,杜笑花的妈妈到祁老師那里说,杜笑花受到了惊吓,并为杜笑花请了病假休息,一星期后,也就是9月27日邵威遭到杀害。这就是说,杜笑花受了惊吓后,一直到邵威被人杀害后才去上学。”
  周小飞吃惊道:“师傅的意思是,邵威的死也与杜笑花有关?”
  我说:“如果这个时间节点不是偶然的巧合,那么,杜笑花的妈妈所说的杜笑花被疯狗惊吓应该指的就是被邵威凌辱了。当然,要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还得需要我们进一步调查了解。”
  周小飞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突然想起了杜笑花的同桌,一个肉头肉脑的男生,名字叫作陈少文,他现在就在二元桥菜市场那边开一家日用杂货店,去年我无意中进了他的杂货店,还在那里买过烟,印象中生意很不错。想到这里,我说:“你跟我再去见一个人,他是杜笑花当年的同桌,或许能打探出点什么。”
  我和周小飞驱车来到二元桥菜市场停车场,然后步行到了陈少文的日用杂货店,店外两边,摆放了一大堆的东西,有拖把、塑料盆、卫生纸、拖鞋,看起来都很实用也很丰富。春日的暖阳正懒洋洋地照在门口,陈少文见了我,从很远的地方就伸着手说,老同学好,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而且还吹来了一位大美女。小学时,陈少文肉头肉脑的,不多说话。成人后,他竟然像变了一个人,大概是开店的缘故,话也多了起来。我说我们办案路过,顺便过来看看你。我问他生意还好吗。他说,过去还不错,这几年越来越不行了,实体店几乎被网购挤垮了,你想想,不光这锅碗瓢盆网上有卖,就连牙膏牙刷卫生纸网上都有卖的,足不出户就能收到货,尤其那些懒人谁还到店里来买?他说着拿过两把凳子,让我们坐在了店门外,他说,这里通风,舒服些。然后又拿过来两瓶矿泉水,塞给我和周小飞说,早就听说你当了刑警队队长,在我们小学同学中,你可是最有出息的。我说,我这算什么出息?比起你们这些当老板的我差远了。他不好意思地说,我这算什么老板,只不过是混口饭吃。
  我借机向他问起了小学的有关同学和老师,陈少文显然听到了杜笑花的丈夫张山被杀之事,他问我:“听说杜笑花的丈夫被人杀害了,凶手抓到了没有?”
  我说:“案子正在侦破中,凶手迟早会落网的。”
  他“哦”了一声,又问:“现在找到线索了没有,不会是情杀吧?”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有点紧张,似乎在担心着什么,让我好生奇怪,便说:“线索当然有,现在还属于保密阶段,不能公开。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或者怀疑什么?”
  他马上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我能听到什么?只是随便猜测,没有别的意思。”
  我点了支烟,心想,他怎么怀疑是情杀?就出其不意地问:“好像小学时,你与杜笑花是同桌,关系应该不错吧,你们现在还有来往吗?”
  陈少文嘿嘿一笑说:“同桌是同桌,那时候她那么出众,我又不善言辞,几年下来,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到后来,各自有了家,我们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来往了。”
  我想了一下,又问:“你还记得小学时比我们高一级的那个邵威吗?你有没有听说过,邵威除了祸害过郑小丽,有没有欺负过我们班的女生?”   他怔一下,有点惊慌地说:“那个邵威我当然记得,但是,他有没有祸害过我们班的女生我就不知道了。”
  我从他的这一表情中,看到了他有点心虚,他到底虚什么呢?我说:“你别紧张,好好想一想,我与你聊这些,不是来八卦谁,主要是现在有个案子牵涉邵威的案子,我们想了解一些真实的情况,当然,我与你的谈话会做到绝对保密,这一点请你放心。”
  他犹豫了一下,问:“你真的能替我保密?”
  我说:“你放心,我以人民警察的名义向你发誓,绝对保守秘密,不会出卖你。”
  他这才说:“其实,我在二元桥头的沙枣树林里,看到过邵威欺负过杜笑花,当时我怕被邵威看到我杀了我,就偷偷溜走了。接着好几天,杜笑花没有来上课,我还真有点担心,是不是杜笑花真出了什么事?大概没过几天,突然听到邵威被人杀了,死在了那片沙枣树林里,当时我就想,可能邵威在那里欺负别的女孩子被别人发现后给杀了。”
  我问:“这事你告诉过别人吗?”
  他叹了一声说:“除了告诉过我的表哥谢成,我再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这毕竟关系到杜笑花的名誉,传出去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我本应该永远守住这个秘密,对谁都不能告诉,没想到上了高中后,我表哥谢成喜欢上了杜笑花,两个人的关系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我怕我表哥与杜笑花真的成了一对儿,将来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接受不了再分道扬镳,要是那样,对两个人都是一种伤害。所以,我只好把我看到的透露给了我的表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两个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日子却过得一点儿也不开心,我就越来越觉得我当年的提醒也许就是一个错误,如果我不提醒,他们真的走到一起了,说不准过得比现在幸福得多。”
  我说:“你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要错,也只能是邵威的错。”
  他说:“也是,那个邵威真是个恶棍,当时被杀后,还真有点大快人心。现在,我之所以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你们,主要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杜笑花的丈夫不可能是谢成杀害的,谢成当年与杜笑花就是因为这个才分手的,现在,他不可能绕了一个大圈儿,为了得到杜笑花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杀害她的丈夫,他根本就没有这种犯罪动机。”
  我不觉诧异,就问:“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他说:“前几天我老丈人住了院,我看完老丈人后顺路想到谢成那里说件事,没想到刚到他办公室的门前,看到你们也进了门,看那阵势像是查办案件,我就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你们的谈话,隐约听到你问他在不在场,我想你们大概怀疑谢成为了得到杜笑花而杀了张山。”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就说:“老同学,我们是向谢成了解过一些情况,不过,请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冤枉他的。谢谢你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线索,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我会为你保密,也请你保守秘密,不要外传。”
  陈少文这才高兴地说:“好好好,這我就放心了,我不会外传的。”
  与陈少文告别后,我感到思路一下清晰了许多,很显然,杜笑花身后的那个人不是在高中时出现的,而是在她读小学的时候就出现了,这也就从根本上排除了谢成的嫌疑。
  周小飞说:“师傅,看来邵威的死与杜笑花一定有关,我们要不要再找找杜笑花,旁敲侧击一下,看看她有何反应?”
  我说:“找到她,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这一次,应该找她妈妈杜秋燕探个底。”
  17.他们叫我扫帚星
  早上,我送外孙多多去了幼儿园,刚刚回到家里,上次见到过的那两个警察就找上门来了,那个姓方的队长是我女儿的同学,他为人挺好的,那个女警察长得很漂亮,对人也蛮客气的,于是,我就客气地把他们让进了屋。我知道,他们找我来,肯定还是为了张山的案子,其实,有关这个案子,我一点儿都不着急,他们能破就破,破不了也没关系,只要张山不再害人,管他凶手是谁,对我们根本无关紧要。
  我要给他们泡茶,方队长马上挡住说,杜阿姨,你别忙,我们向你问几句话,问完就走。待我坐定后,方队长才问我:“杜阿姨,我有个私人的问题想问问你,杜笑花的亲生父亲是什么原因被判的刑,又是什么原因导致死亡的?这件事,可能会触及你的伤心处,你要是真的不愿意讲也没关系。”
  他的话仿佛一下把我拉到了遥远的过去,我知道,回避是没有意义的,我只有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什么不好讲的。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们红星厂要搞三十年厂庆,工会抽调我排演节目,我们白天上班,晚上排演。一天晚上,我们排演到11点才结束,回家的路上,遭遇了流氓,他要强暴我,我就大声喊了起来,恰巧被赶来接我的笑花她爸听到了,他看到流氓正撕扯着我的衣服,气愤至极,随手拿起一块砖头向他拍去,黑灯瞎火中打到流氓的头上,结果流氓被失手打死了,笑花爸就被判了二十年的有期徒刑,谁料4年后,她爸在劳改队炸矿山时被炸死了,也算是戴罪殉职吧。我本来还想等着他,等着他戴罪立功减刑回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监狱发来了死亡通知书。”
  “杜笑花生父叫什么名字?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叫许守义,原来是厂里的技术员,还当过劳动模范。他的家在农村,苏山县三羊乡,父母多年前去世,还有一个哥哥,一直在村里当农民。”
  “他哥哥有几个孩子?”
  “两男一女。都成家了。大儿子在农村承包了果园,生活还算不错。二儿子在东莞打工,家也成在东莞了。”
  “你们两家来往多不多?”
  “过去笑花爸在的时候,他的父母还在农村,来往也是挺多的。自从笑花爸出事,我这边日子也过得非常艰难,两家几乎断了来往,尤其到孩子这一代,都各忙各的,不再有联系了。”
  “你娘家兄妹几人,现在有无来往?”
  “我娘家在东州市,父母也都不在人世了。有一个哥哥,早就退休了,他的儿子和女儿也都成家了。”
  “你哥叫什么名字?原来在东州什么单位工作?”
  “我哥叫杜为民,在东州电厂上班,侄儿早就成家了,在二中当老师。叫杜学成。”   方向东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回答完了,我问他:“你这样问来问去,是不是怀疑我的亲戚是杀人凶手?”
  方向东呵呵一笑说:“杜阿姨,这是例行公务,请你不要多心。”
  我说:“既然是例行公务,我也没有什么好回避的,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他又问:“杜阿姨,我想问问2002年那年,也就是我们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杜笑花是不是被疯狗惊吓过,你能说说详细过程吗?”
  我一听,怎么也想不起来,就说:“笑花被疯狗惊吓过?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方向东又提醒说:“那是中秋节前一天,你还到学校去为杜笑花请过假,让杜笑花在家休息一个阶段。”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马上想起来了,什么疯狗惊吓?那是被邵威那个畜生糟蹋了,我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去老师那里请假时只能说是被疯狗惊吓了。这件事虽然过去多年了,一旦想起来,心就仿佛被人揪了起来,感到有一种钻心的痛。没有当过母亲的人,恐怕不知道,母女是连心的,女儿的伤,能疼到母亲的心里去。那天下午笑花一回到家,我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她的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目光呆滞,衣服还有多处被撕烂,我一看她那样子,心就提了起来,我连声问她,你怎么啦?笑花,你给妈妈说,谁欺负你了?我连问了几声,她才“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我的心这才一下松了下来。哪怕发生了天大的事,也不要把我娃吓呆了,吓傻了,只要她能哭出声来,至少能证明她还清醒着。可是,当我慢慢从她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后,我几乎要崩溃了,像这样已经恶贯满盈的人为什么法律不给予制裁,还要放出来让他继续为非作歹?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决定要到公安局去举报他。可是,如果我举报他,我的笑花呢?警察肯定还要取证,还要做调查,我岂不是向我的左邻右舍,向笑花的同学公开了笑花在这样小的年纪就被人糟蹋了?即便是公安局再关邵威那恶棍几个月,又能怎样?而我的笑花,以后还怎么见人?怎么面对她的老师和同学?经这么一思量,我就彻底放弃了举报的想法,我被人打落了牙,只能悄悄吞进肚里去。
  此刻,方向东来向我询问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莫非是他听到了什么?或者,是不是怀疑杀害张山的人与杀害邵威的是同一个人?我当然不能说出实情,那样岂不是告诉外人笑花很早就失身了?我不能坏了我女儿的名声,更不能没事找事引火烧身。想到这一层,我就“哎哟”了一声说:“想起来了,记得有一次笑花放学回家时,是在胡同里遇到了一条疯狗,汪汪汪地叫着直扑笑花而来,笑花平时胆儿就小,哪里禁得疯狗的惊吓?正在大声喊叫的时候,被一个过路的人看到了,撵走了疯狗,笑花虽然没有被咬,却也吓得不轻,人像失了魂儿一样,一直缓不过精神来,我只好去学校向老师请了假,大概在家养了十天,等缓过神儿来,才去上的学。这事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差点儿忘记了,没想到方队长还记着,你问这些事做什么?”
  方向东呵呵笑了一下说:“我们查案时,牵扯到了过去的一桩命案,被害人是红星厂子弟小学的学生邵威,正好也是杜笑花遭到疯狗惊吓在家休息的那个时段,我也是随便问问。”
  经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一下乱了,我怕方向东看出破绽,就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反问道:“你这样问,是不是怀疑那次命案与我家笑花有关系?”
  他马上矢口否认道:“没没没,请杜阿姨别误会。”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只要与我家笑花没关系就好,她都被吓成那个样子了,肯定不会与那桩命案有关联的。”
  他说:“也是。”说完他就告辞走了。
  方向东走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真怕咳嗽带出伤脑,让我的笑花再次受到伤害,就打电话告诉了笑花,方向东为邵威的案子来找过我。我只想给个暗示,希望她有个准备,万一方向东去找她,也好有个应对。
  打过电话,我本该安心了,可是,我的心仿佛被方向东的问话彻底搅乱了,尘封在岁月深处的记忆又一次挣脱了封印,在我的脑海中毫无次序地四处蔓延开来。
  我的命运,也许从我踏入工厂大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与时代的大潮紧密相连并随之波澜起伏。我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专毕业后分到红星机械厂的,那时候的红星厂如日中天,经济效益非常好,能成为红星厂的职工,那是年轻人求之不得的事。与我同时分到厂里的还有我们技校的校友许守义。其实,在上技校的时候,我与许守义并不熟悉,分到同厂后,似乎有了一点同门的亲切,才逐渐有了来往。许守义被分到了车间当技术员,我被分到了厂工会当宣传干事,专门负责文化宣传文艺演出事务。说起我们红星厂,当时的规模挺大的,一共有三千两百多人。那时候,我们正年轻,工作热情十分高涨,我们的奋斗目标就是实现四个现代化,我们最喜欢唱的歌就是《年轻的朋友来相会》,那些歌词写得激情澎湃令人热血沸腾,至今我还记忆犹新:“年轻的朋友们,我们来相会,美妙的春光,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再过二十年我们再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可是,理想与现实往往背道而驰,真的再过了二十年,真的再相会,我们个个都成了下岗工人。有的摆起了地摊,成天被城管撵着东躲西藏;有的蹬着三轮车拉客,与客人为一块钱的车费争得面红耳赤;有的到建筑工地上去打工,要不来工资,就混在人群中打着“黑心工头,还我血汗钱”的横幅,到新建的大楼面前静坐示威。这就是八十年代与我进入国有厂的兄弟姐妹们,还好,我总算连滚带爬地熬到退休年龄,领上了养老金,女儿成了家,本该哄哄孙子,跳跳广场舞,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就不错了,没想到看到女儿被张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就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人一老,废话就多了,我可能扯得有些远了,还是说说我与许守义吧。我们俩后来接触多了,我感觉許守义他不仅爱学习,肯钻研,很快就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而且还被评为五一劳动模范,更重要的是,他很爱我,对我百般呵护,这让我感到十分温暖。当时追求我的小伙子也不少,有的是厂领导的子弟,有的是市政单位某些领导的儿子,但是,我却偏偏喜欢许守义,这是我的命,也是他的劫。1988年我们领了结婚证,在“五一”劳动节厂里举办的集体婚礼中我们成了引人注目的一对。同事们都说我们很般配,说我们一个是技术骨干劳动模范,一个是红星厂的厂花。说得好像我们不走到一起就天理难容似的。当时厂里对我们也照顾,给我们分了一套小平房,独门独户的那种,很不错的。我们的幸福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帷幕。1990年,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当上了妈妈。女儿笑花降生后,我们的生活过得一天比一天幸福,到了笑花五岁那年,我们红星厂要搞三十周年大庆,工会要组织文艺会演,我们每天晚上都要排演节目的,差不多到了夜里11点钟才能结束。那时候我们家属区的小巷中还没安装路灯,小巷里黑咕隆咚的,许守义怕我一个人走在那里害怕,几乎每天晚上到了那个点儿,他就到小巷口来接我。   有一次,我们不到11点钟就结束了,我刚进入小巷口,突然从后面冒出一个人来一下把我扑到了地上,我吓了一跳,就挣扎着大声喊叫了起来,那个人捂着我的嘴说,不许喊,再喊我就掐死你。说着他就来解我的衣扣。我还是忍不住叫了起来,拼命地反抗着。那个人果然掐住了我的脖子,低声说,信不信?再喊,就掐死你!他的手劲真大,掐得我直翻白眼。他松了松手,我再也不敢喊了,我真怕他一冲动掐死我。我死了不要紧,我的笑花怎么办?许守义怎么办?他解开了我的衣扣,我紧张极了,在心里一直呼唤着许守义快来救我!眼看我就要被这个流氓糟蹋了,突然我伸手摸到了一块砖头,我已经顾不了许多,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砖头就朝那个人的头上使劲拍去,我不知道拍了几下,只感觉他的脑袋突然软软地耷拉了下来,我才意识到他被我打昏了,我一把推开他,刚站起身来,就看到巷道里过来了一个人,远远地叫了一声“秋燕”。秋燕就是我,我的名字叫杜秋燕,许守义总喜欢叫我秋燕。我听到许守义的叫声,仿佛盼到了救星,压低声音说:“守义,我在这里,你过来。”
  我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许守义过来,一看地上躺着一个人,我在瑟瑟发抖,问我怎么回事。我便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许守义说:“别怕,有我哩。”许守义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在那个人的鼻翼处试了试。我紧张地问:“他是不是死了?”许守义说:“好像没气了,可能死了。”这时候我才感觉到我的身上沾满了血,地上也流了一大攤血。我吓得浑身打战,不住地说:“我杀人了,杀人了,这可咋办?”许守义还是那句话:“别怕,有我哩。”他说着掏出棉线手套戴上,问我刚才用的是哪块砖头打他的。我捡起了扔在地上的砖头。他接过后,用手套擦去了留在砖头上的指纹,然后又拖过尸首,看了看死人头上的伤痕,对我说:“注意,别踩到血迹上,看看地上有没有你遗失的东西,不要留下痕迹。”他说着,就把尸体拖到了旁边下水道口,然后搬起井盖,把尸体塞了进去,然后又盖好了井盖。我在地上查看了一番,没有找到什么遗失的东西,许守义过来看了一遍,用戴着手套的手把地上清理了一遍,捡起那块砖头说:“走,我们回家。”我问他:“捡砖头做什么?”他说:“要把它扔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我无精打采地跟着他,刚到胡同拐弯处,他把砖头扔进了旁边的一个垃圾箱里。
  回到家,我才发现我的衣服上、脸上、头发上全是血迹。许守义说:“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处理,你好好洗个澡,把所有的痕迹都消除了。”
  我胆战心惊地说:“守义,我杀人了,要不,我去自首吧,否则要是公安查到了,我会被加重判刑的。”
  许守义说:“胡说,你没有做错什么,自首什么?”末了,他又说:“你别怕,公安是查不到的。如果真的查来了,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
  我说:“人家一查就查出来了,怎么能调包呢?”
  他说:“怎么不能调?人是我过失杀的,他强暴你,我赶来救你,心急中我用砖头拍了他的左太阳穴,失手杀了他,你当时被这个流氓扼住喉咙,差点儿被他掐死,你已经神志不清了,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已经性侵了你,你已经失身了。到时候你就这么说。”
  我说:“他还没有性侵到我就被我拍死了,我并没有失身。”
  他说:“我知道你没有失身,但要是公安局查到人是我杀的,你就必须说是遭到了他的性侵,你已经失身了,这样才能减轻我的量刑,你懂不懂?”
  我的泪一下滚了出来,说:“守义,你不能为了我牺牲你自己。”
  他说:“别说傻话了,现在还没有到那一步,如果真到了,为了我们的女儿,牺牲我也是正确的选择,如果你坐牢了,笑花谁来带,家谁来守?所以,你不能出事的,秋燕,一切都听我的,保证没事的。”
  那天晚上,我们几乎一夜无眠,早上起来头昏昏沉沉,原以为到了厂里天就会塌下来,其实,到厂里后才知道,一切很平静,好像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大家还是那么忙忙碌碌,还是那么有说有笑,到了晚上,继续排演文艺节目,可是,在排演的时候我老是走神儿,导演为此提醒过我多次要精神集中跟上节奏,我这才不得不极力从那恶魔般的恐惧当中挣脱出来。
  晚上一结束,许守义就到了厂门口来接我。我们默默无语,一直走到了没人处,他才问:“没事吧?”
  我朝他点了点头说:“没事。”
  他说:“这事很快就过去了,不要怕,有我哩。”
  他一说“有我哩”,我的心里就马上感到十分妥帖,有了安全感。
  就这样,我们俩在诚惶诚恐中度过了一个星期,突然有一天,厂里来了一辆警车,从警车上下来了三位警察,我从窗户往外一看,腿就被吓软了,心想完了,该来的迟早会来的。我以为他们是来抓我的,没想到他们去了厂保卫科。我想可能他们是想让保卫科的人先带我过去,然后再实施抓捕。这样一想,我就越发地紧张了起来,我感到我的手也开始发起抖来了。就在这时,许守义进来了,他看了一眼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就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塞给了我一样东西,我拿过来一看,原来是我们红星机械厂的厂徽。他轻声说,戴上它。我一下紧张了起来。我这几天一直没有找到厂徽,我还以为那天丢失了,没想到他竟然给我保存着。我应了一声,拿过厂徽一看,是2803号,这不是他的吗?我的是2855号。我就问,这不是你的吗,怎么让我戴?他有些严厉地说,让你戴你就戴上,啰唆什么?我们俩在一起生活,谁能分清楚你的我的,戴错了也是常有的事,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第一次听到他朝我发这么大的火,我“嗯”了一声。他又说,如果有人问起厂徽的事,你就照着我刚才说的回答他们。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我感觉许守义今天怎么对我怪怪的,我本来还有话跟他说,他却理都不理我。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妙,是不是警察抓到了什么把柄,而且这个把柄与我的厂徽有关系?这样一想,我的脑袋一下就大了,感觉不好的兆头正一步步地向我靠近。
  大概过了十分钟,或者是十五分钟,保卫科的小马叫我到保卫科去一趟,我问是什么事,小马说,你去了就知道了。我一听他这么说,便知大事不妙,跟着他进了保卫科,我看到里面坐着三位警察,还有厂保卫科的段科长。段科长平时见我总是很热情,今天他却很严肃地对我说:“杜秋燕,你的厂徽呢?”
其他文献
人教版小学语文教科书收集了一定数量的历史类的课文,大部分以叙事的文体形式出现。从安排的历史类课文的内容来看,内容涉及国内国外,涉及的年代自春秋时期至新中国成立之初;从数量来看,五、六年级安排的数量较多,且以主题单元的形式安排较多。  一、历史类课文学习的思考  这类课文,故事性强、描写生动,在“言”和“意”方面都堪称经典,学生较喜欢阅读,但在主动学习时,却存在一定的难度。  1.基于学生学习起点的
摘 要:户外地理教学可有效协助学生掌握地理知识、培养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为支持中学师生有效开展户外地理教学活动,结合智能终端、移动地图及基于位置的定位服务,设计并实现一套户外地理教学系统,结合基于问题的教学活动设计引导学生解决老师创设的问题。试验表明:与户外传统教学相比本方法不仅能提升学生的学习效率,而且还能协助教师从技术和教学方面创建更有教育意义的户外探究活动。  关键词:户外地理教学;移动地图
小学数学是学生学习数学的基础阶段,也是关键阶段,该阶段的小学数学学习需要老师引导学生稳扎稳打、循序渐进,不断强化基础与培养创新能力。结合小学生的年龄特点、认知特点与兴趣爱好,基于新课改要求,在小学数学教学过程中,需要实施以学生为本、因材施教的教学策略,探寻适合小学生的数学教学方式,鼓励学生自主参与和实践,通过学生全程投入学习,获得知识与技能、方法与技巧、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的提升。由此我们可以实施小学
“哇!好漂亮呀!”“这是什么呀!”“我的是故宫!”“我的是北海白塔!”“我的是南锣鼓巷的大牌楼!”孩子们兴奋地分享着自己的小礼物。原来,今天是诺诺生日,她昨天和爸爸妈妈一起逛南锣,给每个小朋友准备了一件小礼物。喏,小朋友们正在兴奋地研究着呢!“这是什么呀?”“这是干什么用的?”……“这叫‘文创’产品!知道什么是文创吗?就是又有意义又能用的东西!这个冰箱贴可以贴在冰箱上做装饰,还可以贴个留言条放上面
随着《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的颁布与实施,幼儿教育的关注焦点发生了改变,更为关注幼儿的游戏活动,关注幼儿在游戏中的需求与发展。怎样走近幼儿游戏,如何去观察游戏中的幼儿,分析幼儿的游戏行为,支持幼儿发展,成为了衡量现今幼儿教师专业核心素养的重要标准之一。  立足幼儿园实际,以“提升教师游戏观察解读能力,促进幼儿发展”为目标,我们对以往的游戏观察及培训进行了审视,认识到幼儿游戏是一个动态的过程,
是什么启发着今天的生活?我们选择了数个来自不同城市、不同视角的展览,来过一个艺术的春天。   Richard Tuttle个展   “双拐角与有色木”
自主学习是目前我国中小学课程教学改革所倡导的一种教学方式。常常与之联系在一起的还有探究、合作两种学习方式。关于“自主学习”,不同的人可能做出不同的解读。一种误解是把自主学习与独自学习等同,只强调学生自己学,而其学习的目标和内容却往往指向教师和学校规定好的内容。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主学习。真正的自主学习,其基本理念是要让学习者主导自己的学习过程:确立自己的学习目标,计划自己的学习进程,并投入到自己所
桥,身受负荷,承载梦想,预示希望。“自主、合作、展示——青原实小刘晓燕数学工作室就是这样一座桥,桥上人怀揣着执着的信念:给学生一个快乐而又高效的课堂,为学生的终身发展服务;给老师们的专业成长提供充足的养分,成为老师们行走高效课堂的精神家园。也许,昨天我们还在此岸徘徊踌躇,而今天,带着这份信念,工作室全体成员正满怀信心地迈步在通往教育理想彼岸的希望之桥上。  固 “桥基”:更新观念,树立教育信仰  
从紧身胸衣、吊带裙、针织衫的层层混搭,到帽饰的内外套叠,装扮自己无形之中变成一场妙趣横生的穿搭游戏。条纹针织上衣、透视吊带裙、缎面紧身衣、条纹宽檐帽、双色遮阳帽、迷你斜挎包、黑色长筒皮靴均为Burberry发际间柔和的樱花粉,耳际旁炫目的荧光粉,双唇上深邃的樱桃紫,浓淡相宜。多色字母印花上衣、仿水晶装饰耳环 均为Chanel打翻了调色盘,让身体变成画笔,调和绚烂的色彩,每一次闪转腾挪都是一番新奇的
美国俄勒冈州立大学体育系有一位教授,名叫威廉·德尔曼。  1972年的一天中午,威廉·德尔曼教授的妻子在家中做饭,他也在旁边帮忙。当妻子在烤饼时,威廉·德尔曼教授发现,用传统的带有一排排小方块凸凹铁板压出来的饼,既好吃,又很有弹性。  威廉·德尔曼教授受到一个很大的启发: “如果用做饼的方法来做鞋底,把烤过的橡胶压上去,鞋子不就更有弹性了吗?”  威廉·德尔曼教授一直在考虑如何改进运动鞋的弹性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