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一把手”分权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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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2月23日,春节收假后的第三天。
  重庆市南川区林业局局长王中伦一上班,办公室就送来一份文件。他一下子抓住了第四页的关键句:“实行五项不直接分管制度,党政主要负责人不具体直接分管财务、人事、工程项目、行政审批和行政执法等事项。”
  同一天,南川区96个乡镇(街道)和区级部门的“一把手”,都接到了这份名为《南川区加强党政主要负责人监督管理暂行规定》的文件。
  这份文件看似普通,却引发了一场“地震”。
  
  风乍起,吹皱一潭春水
  
  今年初,南川区委书记王永康在一次常委会上,给相关干部吹了风:“‘一把手’不要纠缠于日常事务,要把人财物等要害权分给副职来管。”
  “这不是削‘一把手’的权么?”“‘一把手’不管这些,还管什么?”“权都没有了,‘一把手’还有什么威信?”……书记的话让参会的干部心里百味杂生。
  在这当中,也有例外,王中伦就是其中之一。
  “书记提出的这个观点,令我眼前一亮!”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王中伦说,“回到单位,我马上召集班子成员开会,将这一消息毫无保留地透露给大家。”
  但班子成员也有顾虑,理由是“连个正式文件都没有,怎么操作?”在王中伦的坚持下,先行试点把签字权下放给了常务副局长。
  2月23日区委下发的文件,无疑给王中伦以充足的底气。
  随后,他将人事、林业项目、林业审批和林业执法权,一一下放给几位副职。
  “下放权力,不等于没有责任,作为‘一把手’,我要从全盘来思考问题。”王中伦颇有感悟地说。
  但更多的“一把手”选择了沉默。
  原因在于文件本身具有的“杀伤力”:“一把手”不仅“五不直接管”,连“发言权”、“提名权”、“自由裁量权”这些微妙的“权力引导术”,也要一一受限。
  鉴于上述微妙现实,许多“一把手”将这份文件随手锁进了文件柜……
  
  铁腕治吏,破除“一把手”监管魔咒
  
  2009年6月,浙江省宁波市委常委、余姚市委书记王永康到重庆担任南川区委书记。上任不久,他就遇到一起群众上访。某镇引进的企业因未兑现承诺,引发群众不满,而干部们集体“语塞”,让群众上访好几年。
  王永康两次现场办公,才促使业主兑现了承诺。随后,该镇八名干部受到降职或调离原岗位处分。
  “一些干部明显不在状态,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在大小会议上,王永康多次强调,“南川底子薄,干部必须思大事、谋大事、干大事、干好事!”
  与此同时,一份区纪委调研报告送到他的案头。调研表明:从2006年至2009年,南川“一把手”违纪违法的有12人之多。究其原因,“一把手”权力太大。
  “上级管不到,同级没法管,下级不敢管,群众管不了”,这是“一把手”生态的真实写照。
  必须破除这个魔咒!去年10月,王永康要求区纪委着手制订党政正职监管的相关规定,并希望一步到位。
  “从起草到定稿,花了两个月时间,上会11次,前后修改不下20次。这次改革的亮点在于,除了规定‘一把手’‘五不直接管’外,还配套出台了‘一把手末位表态制’、‘实名推荐干部制’、‘行政执法会审制’等详规,使改革更具操作性。”南川区委常委、区纪委书记周瑜泉说。
  任何改革都有阻力,更何况这是一场自我革命。
  文件正式出台后的几天里,区纪委不断接到电话:“你们是怎么搞的,把权力都下放了,要我们这些‘一把手’干什么?”
  为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今年3月5日,南川召开春节后第一个大会——党风廉政建设暨“作风建设年”动员大会。会上,王永康对“新规”进行了全面解读,同时,他斩钉截铁地指出:“我们就是要破除‘一把手’监管的魔咒。”
  
  首吃螃蟹,阻滞中破浪前行
  
  王永康的讲话,引起南川区大观镇党委书记何理的强烈共鸣。
  “王书记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这位看上去很斯文的“一把手”,开始盘算着如何打开突破口。
  3月底,大观镇召开党委会专题研究农服中心副主任人选。经过民主推荐,两位民意测评靠前的干部脱颖而出,党委会要二选一作出抉择。
  开会前,两位干部的简历分发给了11位党委委员。按惯例,应先由党委书记发言定调子,然后大家表态。
  但这一次,何理沉默不语,低头看材料。会场上一片寂静。“大家先说说意见吧。”何理抬头扫视一遍,“按区委规定,我最后表态。”
  委员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何理再次抬起头,说道:“大家不说,我就不客气,点兵点将。”
  委员们笑了,开始各抒己见。有的推年长的干部,理由是熟悉业务,经验丰富;有的推年轻的干部,理由是能力全面,精力充沛;还有的举棋不定,难以取舍。
  见意见不统一,何理作出决择——票决。
  发票,填票,点票,唱票——8:3,年轻的干部胜出。随后,组织委员张清华将这个结果公示在镇党委办公楼前,一周后,无人提出异议。
  “事实证明,我们的干部明事理,有公心。”何理说。
  初尝胜果,何理的信心更足了。
  
  激发潜能,正副角色大换位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有多贵!”南川区市政园林管理局副局长田兰感慨地说。
  今年3月初,她从团区委调任市政园林管理局副局长,一上任,就被赋予了财务权。
  “以前作团委副职,更多的是听从领导安排,有些事不会去深想。”田兰说,“分管财务后,感到压力大,我得关注每一分钱的去处。”
  细心的她,在报账单上发现了问题:“这几个月来,私人承包的花山公园水费节节攀升。”
  为搞清楚原因,她花40多分钟,从山顶走到山脚,一个水阀一个水阀地查看,发现好几处水阀在滴漏。
  “除了这些水阀年久老化外,管理不到位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在局办公会上,她把此事作了汇报,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一把手”和班子成员的大力支持。
  田兰随即“动刀”——收回承包权,由局里直管,并更换水阀。目前,每月水费已下降了70%。
  金佛山旅游景区管委会副主任马川则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考。
  “年初,园区主任交给我一项投资8000多万元的大项目,我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马川说。区里要求神龙峡今年“五一”开园,但他看到的施工现场还是一片废墟。三个月之内要打造一条长达四公里的景区,够呛!
  就是这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偏偏提前一天于4月29日完成了。“那段时间,我吃住都在工地上,率领上千人的施工队没日没夜地干,总算完成了一场大考。”马川如释重负。
  副职们爆发出了潜在的能量,被“解套”的“一把手”们也没闲着。
  林业局长王中伦放下手中“琐事”后,一心扎到基层。在他倡导下,南川“双十活动”(广大市民每年种植十棵树、每户种植十盆花)开展得如火如荼。他带领绿委办制订的《认种认养管理办法》从3月中旬实施以来,已吸纳资金145万元,种植树木89棵,认养公共绿地面积2.7畝。重庆市林业局决定以此为蓝本制订市级管理办法。
  大观镇党委书记何理放下手中的“杂事”后,主攻旧城改造和新城建设。在他多次登门游说下,重庆一家企业已经携近千万元资金进场。
  区卫生局长钱齐妮专心“猛攻”招商,仅用两个月就敲定了人民医院筹建工程的引资工作。该工程引资额达16亿元,相当于南川卫生医疗系统过去20年的总投入。
  …………
  南川“新规”甫一推开,便在网络上引起了热议:“南川之举,实际上是给‘一把手’戴上了‘紧箍咒’”,“反腐效果虽然尚待时间检验,但人们从中看到了曙光”,“失去了直接权力的‘一把手’无法腐败,而被‘一把手’盯着的副职又难以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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