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的一个下午，一对夫妇为他们1岁的儿子举办了一个生日派对。当亲朋好友聚在孩子身边唱“生日快乐”歌时，孩子的父母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影响范围远远超过这个小家庭的里程碑式的故事。
　　“这太激动人心了，”这位母亲回忆道，“他的出生远不是十月怀胎那么简单，没有大家的支持，我们不可能成功。”许多父母会说，孩子是他们的奇迹。而这个特殊男孩的存在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奇迹——不仅仅是对这个小家庭而言。这个男孩的出生具有历史意义，他是美国第一例子宫移植术后受孕诞下的宝宝，这为全世界不孕女性带来了希望。“我们所作的尝试不仅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庭，也是为了那些和我们有着相同情况的家庭。”这位母亲说。
　　在这位新手母亲16岁时，由于迟迟未有初潮，她去看了医生。而这人生中第一次妇科检查的诊断结果却犹如晴天霹雳，是当时的她无力承受的：她患有苗勒管发育不全综合征，就是说她天生没有子宫，全球每4500名女性中就有1名患有这种疾病。虽然她的卵巢功能正常，却无法怀孕或生育。
　　“即使在当时那个年代，我也咨询过是否能做移植，”她说，“医生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多年后，这个女人遇见了一个男人，他们坠入爱河。她找了个合适的时机，紧张地与他分享自己的秘密，除了家人，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如果她永远不能怀孕，他还想和她在一起吗？他说想。婚后很快，朋友们就开始问那个躲不开的问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这对夫妇非常想要孩子，可他们知道尽管自己既年轻又健康，却无法生育，这令他们很心痛。妻子的情绪变得十分低落，开始看医生。大约一年后，医生给她看了一篇新闻：美国的医院正在开展子宫移植试验。
　　2014年，瑞典哥德堡市萨赫尔格雷斯卡大学医院的医生们成为第一个尝试将活体捐献者的子宫移植给其他女性的医疗团队，让受捐者得以生育。9名受捐者都是30多岁，她们或是先天性无子宫，或是因宫颈癌而摘除了子宫。该试验期间，共成功诞下8名宝宝。
　　世界各地的移植医生都密切关注着这一项目的进展，其中包括来自达拉斯贝勒大学医学中心的腹部脏器移植科主任朱利亚诺·泰斯塔博士。在听完一场手术讲座后，他知道这是自己想要尝试的。“其他器官移植手术是为了拯救生命，而它是为了创造生命，这太迷人了。”他说。
　　器官移植和生殖健康方面的专家们认为瑞典的试验是一大胜利，但除非它可以在其他地方复制，否则这次成功可能只是侥幸。“我们必须合作，分享知识和经验。”瑞典团队的妇产科医生，同时也是子宫移植手术的外科医生莉莎·琼纳森博士如是说。为协助贝勒大学的这一项目，她搬到了德克萨斯州。“如果没有人可以重复它，它就没有任何价值。”
　　泰斯塔在贝勒大学招募了一个医生团队，进行子宫移植临床试验。团队汇聚了移植、产科、生育和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对外招募没有子宫的女性志愿者，她们将经历一场大手术，或许能有机会孕育自己的孩子。同时他们还招募了愿意捐献健康子宫的女性。“捐献肾脏，是为了延长受助病人的寿命，让他们摆脱透析的痛苦，”泰斯塔说，“而这些女性志愿者，她们捐献的是经验。”

　　2016年9月，團队在两周内进行了头4次移植，但后因血流不畅，其中3例移植的子宫不得不被移除。“就算大家只记得我是那个一开始就已经失败了3次的人，我也不会因此而羞愧，”泰斯塔当时说道，“我一定会让剩下的那一例成功。”
　　不久后，他实现了自己的誓言。2017年11月，移植手术成功的那位女性通过剖腹产生下了美国首个子宫移植宝宝。“人们总说，在你抱到自己的宝宝之前，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竟能如此深爱一个人，”这位母亲说，“它让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给这位宝宝接生的是妇产科医生小罗伯特·冈比博士，在贝勒工作的20多年里，他迎接了将近7000个新生命，却从未像这次这样激动。“我刚开始从医那会儿，连超声波检查都还没有，”他说，“而现在我们都能移植别人的子宫生孩子了。”
　　给这位母亲捐献子宫的是一位名叫泰勒·塞勒的注册护士，塞勒是在新闻上看见了关于贝勒项目的报道。已经育有两个孩子的她想帮助别人拥有做母亲的机会。“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可以帮助更多人，那就太棒了。”她说。像塞勒这样的捐献者，在获得批准参与试验前会接受全面的身体和心理健康检查。移除子宫的手术时间通常长达5小时左右，术后恢复期约为12周。
　　移植手术同样也需要5个多小时，术后患者需静待恢复直至月经来潮，这一过程大约需要4至6周。如果移植是成功的，患者可以在手术后3至6个月后尝试体外受精（IVF）。参与试验的女性虽然拥有正常的卵巢功能，但将卵巢和输卵管连接到子宫会使手术变得难上加难。由于植入物会增加感染风险，而且患者每天必须服用强效药物以防止其免疫系统排斥新器官，所以等宝宝出生后，母亲体内的移植子宫将会被移除。

　　迄今为止，已有400多名女性自愿成为贝勒移植项目的捐献者，还有超过1000名女性与医院联系，想要接受子宫移植，其中有800人已经通过了初步筛选。

　　塞勒和受捐者在手术当天交换了信件，那位成功接受她子宫的女子怀孕时又给她写了一封信。两人首次见面是在婴儿出生后的几周后，两家人的关系也从此变得亲密。
　　与泰斯塔经常做的其他移植手术相比，子宫移植后等待怀孕的过程太漫长、太煎熬了。而像肝脏或肾脏移植手术，术后的几分钟内医生就能知道器官是否运转正常。“我妻子怀孕的时候，我已经够紧张了，如今更甚，就像我自己怀孕一样。”他说。 　　贝勒大学医学中心并不是美国第一家尝试进行子宫移植的医院。早在2016年2月，俄亥俄州的克利夫兰诊所就进行了尝试，使用的是已故捐献者的子宫。可移植后不到两周就出现感染，只能移除。该诊所当时暂停了该项目，但后来重启项目并完成了第二次移植手术。接受移植者身体状况良好，此外医院没有提供更多细节。
　　美国其他的一些医院，包括费城的宾夕法尼亚医学院和波士顿的布莱根妇女医院，也在进行类似的探索;世界各地的医院也都正在试验这一手术。2018年12月，巴西宣布该国首例“添宫宝宝”已于当年早些时候出生，子宫来源于已故捐献者。

　　迄今为止，已有400多名女性自愿成为贝勒移植项目的捐献者，还有超过1000名女性与医院联系，想要接受子宫移植，其中有800人已经通过了初步筛选。该医院在其试验的第一阶段进行了10次子宫移植手术，子宫来源既有活体捐献者也有已故捐献者，且已着手在第二阶段进行更多手术，但贝勒团队并没有透露具体数量。除了前文1岁男孩的妈妈外，第二位女性已于2018年2月诞下一个女婴，而其他成功接受子宫移植的女性正处于备孕的不同阶段。
　　子宫移植手术费用高昂，据贝勒估计，每台手术大约需要20万美元，而且目前还没有被纳入保險范围。临床试验中的移植费用由贝勒承担。从临床试验到标准疗法，子宫移植手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贝勒团队表示，即使未来成为标准疗法，也不应取代其他解决不孕不育的方法，只是多了一种选择。
　　“我永远不会忽视女性想要完整经历生育过程的愿望——从怀孕到分娩，”该移植团队的外科医生格雷戈里·麦肯纳博士说，他和妻子就经历过生育困难，“没错，确实有其他解决方法，但都无法满足想要‘自己生’孩子的强烈愿望。”
　　在不久的将来，贝勒团队将跟踪两个新生儿的成长，这也是研究的一部分。他们的诞生应是开启不孕治疗研究新领域的标志，而不是被视为怪象。
　　“她的第一声啼哭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我们很幸运能拥有她。”2018年2月份分娩的那位母亲说。她和第一个“添宫宝宝”的妈妈成了朋友，几乎每天都聊。有时，她们分享一些经验，比如宝宝发烧时该怎么办。而更多的时候，她们在向对方表达自己的难以置信。
　　“刚才我的脑中又闪过一个念头，”她们的一条往来短信写道，“你能相信我们真的都做母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