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王帝,《中国青年报》的法治社会部首席记者,是获得中国新闻奖的最年轻的记者。他有着出众的才情,还有一个相爱至深的校园恋人,一切都美满得让人嫉妒。可是命运永远不会让人过于完美——25岁的他却被两次脑梗袭击,脑部大面积出血,生命的咽喉被死神牢牢扼住。
2014年3月,被医生宣判死刑的他不但重新站立,并且重新走上了他挚爱的新闻记者职位。回首一切,王帝最想感谢的那个人是他的妻子:在他生命徘徊的关头,她毅然嫁给他,陪他创造了一次又一次生命的奇迹……
本文由已经基本康复的王帝亲笔撰写——
婚礼没有了,梦想破了
我1987年出生在河北石家庄,父母都是当地公务员。2005年,我考入河北师范大学新闻专业,在这里我遇到了让我翩若惊鸿的恋人李木木。李木木也是河北人,是我的同学,她漂亮、文静、学习好,是系里公认的美女。20岁的我对她一见倾心,但由于我属于“重量级选手”,一米八四的我体重有180斤,腆着个大肚子也不太好意思直接展开追求。于是,我只是把她当成好朋友一样嘘寒问暖。苍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半年多的努力,李木木终于成了我的女朋友。
我和木木并没有因为谈恋爱而耽误学习,我们相约一起考研。在别的恋人都花前月下时,我和木木却每天相约着在图书馆自习。2009年,李木木如愿考上研究生,我则在考试前夕被前来校园招聘的《中国青年报》招致麾下。分别在即,我怀抱着悲伤的木木安慰她:“我先到北京打拼,为你打造一个幸福的小窝,等着你来和我团聚。”木木含泪点头。
我和木木开始了两地相思的日子。来到北京后,我才惊觉北京并不是我想象的天堂:2010年的北京房价已经高得离谱了,以我每个月几千的稿费,想要为我的木木建造一个小窝谈何容易?我只好奔波在采访一线,拼命写稿,通宵达旦是常事,饿了我就吃方便面,困了就趴在键盘上打个盹。我没有想到,生命的恶种已经在我亏欠身体时种下,总有一日它会张开它的狰狞大口将我吞噬。
那是2009年的冬天,没有雪,刚结束采访的我深深地感觉到记者行业的不易,面对监督对象的各种恶意,我感到很无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我想你”。平时我不会这么肉麻,也许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她打过电话来问我怎么了。“没事。”我害怕她担心,连忙敷衍过去。当天凌晨0:24,我接到一条她的短信:“我在北京西站”。当我在北京西站看到木木单薄的身影站在路边,心中一半是心疼一半是感动。木木看到我,笑着扑到我怀里对我说:“不管有什么困难,一切都会过去的。风雨之后,就有彩虹。”就这样,无论是在田间地头调查,还是在高楼大厦写作;无论是在洛阳古墓中与尸骨相对无言,还是在全国两会上与代表畅言国事;无论是在寒冷的青藏高原,还是在闷热的明珠香港,在我困难的时候总会想到木木这句话。
2012年6月,木木硕士毕业也来到了北京,我们开始了幸福的同居生活。此时的我也在新闻业内闯出了一点名头。我采写的《一篇帖子换来被囚八日》,获得第二十届中国新闻奖,我成为行业内获得此殊荣最年轻的记者;同时,我报道的中石化油品质量问题,引起广泛关注,中石化由此决定,把报道的见报日定为中石化的产品质量日,并提出“每一滴油都是承诺”;我年年被评为报社的先进工作者,并被评为报社首席记者,薪水也随着职位的攀升而节节递增……
2012年9月27日,这天我起了个大早,准备采访工作结束后,与木木一起逛商场,为双方父母买见面礼。是的,我们要结婚了,结婚的日期挑选在10月11日。相恋5年,终成正果,我心中的喜悦难以掩藏,就连在北京站采访时也会不自觉地笑出来。中午十二点,我和木木打电话相约在崇文门见面。通完电话进地铁时,我脚下突然一软,右侧肩膀也感觉乏力。“是不是起太早了,身体没缓过来?”随即我就把这件“小事”扔在脑后。我怎么也没想到,中午的一下脚软竟是脑梗死的预兆。
傍晚18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甚至影响我上下楼梯,李木木坚持要带我去医院,我却拒绝了,只是将这些征兆归结于疲劳。我没想到我的这次拒绝让我差点和死神握手,也放弃了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9月29日晨,我在做梦,梦中有我的木木。欢愉恨宵短,我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时,身体却没有回应。我睁开眼,看到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木木却在我的床边:原来,我因为突发性脑梗,已经昏迷两天了。
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医生吐露了实情。“你的情况很有可能是运动区脑梗死,你现在千万不能着急,不能有心理波动,否则会扩大脑梗面积……”医生说了许多,但自从我听到“脑梗”一词后,便再也听不进去。脑梗,意味着残疾,意味着偏瘫,也意味着死亡。一般好发于中老年人,像我这么年轻就得这种病确实非常罕见。更可怕的是,伴随着脑梗,我的脑部大面积出血,因为错过了黄金抢救时间,我的脑血管已经破裂,随时都可能大出血而死亡。目前,我只能保守治疗,无他。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我身体状况在一点一点地变坏,右半边身体的肌肉开始松弛,肩膀、手肘、肩部、膝盖、脚踝,逐渐变软直到再也支撑不住。我不仅手不能动,甚至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一个星期后,我转入协和医院。协和的神经内科专家朱以诚医生看完我所有的检查结果,细心检查了上肢、下肢功能后,把家属叫到病房外。一会儿,父母与女友红着眼圈进了病房。他们强颜欢笑阻挡不了我的好奇心,在我百般询问之下,他们向我吐露了实情,“医生说,你以后可能永远也下不了床了。”看着悲伤的父母,我用仅存的半边脸僵硬地笑了笑,“没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半个身体嘛,残废就残废了吧。我还有脑子,能说话,还能写稿子。”看着李木木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我意识到说什么都安慰不了他们。 是夜,父母已回旅馆休息。我的心情如潮水般退去,跌至冰冷的深渊。病房熄灯后,我躺在病床上反复思考着一个我一直在逃避的问题:我的世界崩塌了,我的未来将会怎样?七天了,我逐渐忘记我右手抓东西的感觉、右腿走路的感觉,这样的我存在的意义何在?而且我在想,我既然已经残疾,那么,李木木怎么办?难道我要耽误她一辈子吗?于是,我艰难地转过身来,对李木木说:“李木木,我既然已经这样了,其实你可以不用过得这么累的。”李木木只是轻轻地把我身体扶正,然后起身拎着水壶走出了病房,不久后,我接到一条短信,里面只有八个字:“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好俗,我想。随即笑了。笑容里有一丝咸味。
我得病的消息很快在报社传开,同事们给我专门开了一个微博,鼓励我早日战胜病魔。此时,残联主席张海迪看见我生病的微博后,立即给我打来了电话,海迪主席鼓励我一定要坚强,早日站起来。挂断海迪主席的电话,我不禁热泪盈眶:有这么多人爱我,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坚强?
一个月后,我转入博爱康复医院进行康复治疗。
人在逆境中容易爆发出平时难以想象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