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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70年代中期韩国新安海底沉船的发现,曾经轰动一时,震惊寰宇,尤为文物考古和历史文献学界所关注。30多年来,特别是打捞报告正式发表后的近20年来,海内外学术界,特别是韩国、日本和中国学者,围绕沉船中的装载物、沉船时间、船主、货主以及沉船的性质等诸多问题,开展了长久而深入的讨论,虽然在很多问题上取得了共识,但尚待进一步探索和研究的问题依旧不少。对新安沉船相关问题的研究,主要是通过对沉船中打捞出水的数量庞大的装载品的研究而开展的,它是破解其它诸多问题的关键。由于沉船的出土物中大量的是陶瓷器、铜钱和紫檀木材等,因而以前的研究,大部分都是把这些主体遗物作为研究的对象,而对于以金属工艺品为首的非主流遗物却未曾引起人们注意,可以说几乎没有被纳入研究的视野。所以至今为止,在对沉船遗物研究中,有关金属工艺品的研究成果可谓寥寥有数,本文就是仅有的几篇著作之一。在我国学术界,对新安海底沉船研究的基本情况亦大体如此。文物考古学界对沉船中陶瓷器颇为关注,甚至一度曾是陶瓷史学界研究的热门课题,然而,对沉船中的金属器(包括铜镜)则研究甚少,甚至还不曾为人所知。为此,本译作的发表,对拓宽我们的视野,掌握海外研究的信息以及推动对新安海底沉船诸多问题的更进一步研究无疑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日本京都国立博物馆久保智康教授,是著名的研究历史时期青铜金属器(包括铜镜)的专家。他于去年11月间在韩国海洋遗物馆第一次召开的学术讨论会上发表了有关新安沉船中金属工艺相关问题的演讲(收录于《金属工艺研讨会资料》中),介绍了14世纪日本金属工艺品以及中、日、韩地域间的船舶事例,对新安沉船所载的金属工艺品的性质进行了分析。据久保智康先生说,由于时间有限,他在会上来不及就沉船中具体金属工艺品情况加以例证,为此,今年5月间,他在去年演讲基础上又撰写了此文,更具体地通过沉船出土物中一些金属器的造型特征、纹饰风格乃至铸造工艺等多方面的介绍、分析和比较,对新安沉船的性质等一些至关重要问题,进一步阐明了自己一些独特而新颖的见解。比如说,对沉船中的装载品,过去传统的一般看法是"这些全部是销往日本的货物"。但是,本文通过对金属工艺品的具体分析以及和日本、中国各地同类出土品相比较后则认为,有的在日本被称为"唐货"的铜器,如狮钮盖三足鼎形香炉、四足方鼎形香炉、觚形瓶、贯耳瓶、蒜口瓶等,显然是从中国销往日本的商品,它反映了14世纪前后日本国内对唐物的嗜好;但是,在沉船的出土物中,也有一些显然不是销往日本而是销往其它地域如高丽或东南亚的,如粗短三足香炉、三尖足爵和觚形银瓶、银净瓶、银灯盏和银镀盘等。作者还指出,考虑到高丽是东亚有数的银器生产国,国民又喜好银器的事实,因此,不排除沉船中的多数银器有可能是高丽生产的,是被运往日本以外的其它地区诸如中国或东南亚的商品。又比如,对沉船中发现的一些属日本或高丽制品,传统的一般看法认为是日本或高丽船员随身携带的物品,而本文能过对这些金属物特别是铜镜的分析、比较,则认为不能一概而论,除少数护手、刀柄和木屐等日用品外,其它特别是铜镜则不能看作是船员随身携带的物品,而应是被装载的商品,如具有日本装饰风格的10面铜镜,就是日本人为了适应中国南方地区人们的喜好,而作为出口的铜镜而特别设计的,这可以中国南方不少地区(包括浙江宁波)出土有这种日式铜镜为证。而且有一部分铜镜,很可能是在高丽仿造的。作为日本产品的铜跋子、铜锣等器具,亦应看作为是作为商品而被装载上船的。再比如,新安沉船出土大量中国陶瓷器中,尚有若干高丽青瓷,而且都是沉船时间元至治三年(1323年)以前的古物,过去传统看法,都认为是这些高丽古瓷于早年到中国后,于沉船年间,在庆元(今宁波)装上被运往是日本的船只。本文则根据沉船中有高丽产的银器和铜镜等推论,这批高丽古瓷,应是在沉船沉没前在高丽的某一港口,同银器等一起被装上船的。以往占支配地位的观点是,新安沉船只是往返于庆元和博多之间的航路即单一航线的观点,但本文通过多方面论证,新安沉船不仅装载了中国产品,也装运了日本和高丽等多国的金属制品,而且其中的多数是作为商品的,这无疑是对"单一航线"说的严峻挑战,而对有学者提倡的一边返航一边做买卖的方式从事贸易的所谓返航说却是有力支持。新安海底沉船,诉说着14世纪在波涛汹涌的东海贸易上所发生的一椿重大海难事件,囿于当时日、元贸易史载的阙如,很多复杂的情况和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只有通过对"物"的研究来破译其中的诸多奥秘。在探求和破译过程中,产生这样或那样的一些不同认识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久田智康生先的一些观点和看法,正为作者在文中多次表述的那样,尚只是推论或仅是"可能性",有的问题还需进一步讨论和探索。但是,作者能抛开先入之见,从沉船中出土金属工艺品的具体分析入手,运用比较考古学的方法,即与中国、日本乃至东亚其他地区的出土物或传世品一一相对照,然后作出判断或推理,这种以物论物,步步紧扣的研究方法应该是可取的;其谦恭而谨慎的治学态度是令人敬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