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百万庄园:明时楼院清时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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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百万是明清以来对康应魁家族的统称。
  从六世康绍敬到十八世康庭兰,中原“活财神”康家富裕了十二代,根据《康氏家谱》及现存碑刻记载,在从明朝到清末长达400年的时间内,巩县(今巩义市)大富康氏家族的庄园从半山腰建到了山顶,成为华北黄土高原封建堡垒式建筑的典范。在400余年的兴盛和繁荣里,康家一度达到民间所说的“头枕泾阳、西安,脚踏临沂、济南;马跑千里不吃别家草,人行千里尽是康家田”的规模,富裕非一般人家能比。
  20世纪初,康家更是因为殷勤接待过落魄逃难的慈禧和光绪,且被慈禧太后封赐而名扬天下。
  根据现存碑刻记载,伴随康百万家族的发展,康百万庄园的建造分别经历了明中叶的创业期,清朝康熙、雍正年代的初兴期,乾隆、嘉庆、道光、咸丰时期的全盛期,同治、光绪时期的渐落期,直到民国时期转为衰败。新中国建立初期,政府对庄园实施了改造,使庄园依旧延续了“明时楼院清时廊”的旧貌。
  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与四川的刘文彩庄园、山东的牟二黑庄园并称全国三大庄园的康百万庄园,率先对外开放。但在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被当作反面教材搞阶级教育的庄园,错过了开发的最好时机。直到2000年,邻省山西乔家大院的红火,深深触动了这个隐藏在邙山之中的地主庄园,一场官方主导的开发计划才正式启动。
  地主庄园的窑院文化
  安卧在巩义康店邙山怀抱里的康百万庄园,最典型的特色,是整个庄园依靠邙山而建,建筑灰墙翘檐,错落有致,而它前方数百米处则是奔涌流淌的洛河,得风望水,彰显出中国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师法自然”的情怀。从后人复制的庄园全貌图上看,庄园的所有建筑,似乎都被驮在一块巨型的龟背上,而龟头正好伸向河流,地理优势十分凸显。
  据说这种“金龟探水”的布局得到了风水先生的指点。康家最早居住在康店北方一个叫作寺沟的地方,当时的情形是“家旺人不旺,财旺官不旺”。请来的风水先生到处勘验后,建议康家在十几公里之外的叶家坡买地置家,因为那块土地前面有水,可以生财,背后有山,可以依靠,地理位置非常好。康家听从了风水先生的建议,决定买下那块土地,而当时的叶家坡只有几孔破窑洞,住着几户叶姓人家。交易的时候叶家提出要求,吃水的井是他们自己打的,康家可以用,但必须保留叶家井的名字。现在这口井还在康百万庄园大门的人口处,井台上架着一个破旧的辘轳,不过井里已经没了水。1969年就参与庄园管理的老所长赵玉安说,他刚到的时候还有水,后来洛河水位下降,这口井也逐渐干涸了,后来人们就在庄园里另挖了一口井,以后又用上了自来水。
  没有确切的资料表明康百万庄园进行过怎样的规划,但在建筑时,它却把天时地利的条件运用到了极致:靠山筑窑洞,临街建楼房,濒河设码头,据险垒寨墙,由此形成了19个形式不同的建筑群。庄园北面到达东周故城(洛河西岸、康店镇康北村)附近,建有寺沟和张沟两个住宅区,还有康家祠堂、福禄堂、戏楼等建筑。两个住宅区分别有通往洛河渡口和孝义清代渡口的大道。庄园南方则设立有金谷寨、果园和林场。如今保存下来的庭院中,分布在张沟、寺沟区的是明代的楼院,而福禄堂区、龙窝综合住宅区、寨山主宅区、南大院区、栈房区、作坊区、祠堂、饲养区、集贤庄、书院、戏楼等则是清代的建筑群。
  位于正中心位置的庄园主宅区,东边依次排列着作坊区、栈房区、南大院、花园、饲养区、菜园以及观音堂和石牌坊,尽管岁月消磨了建筑群曾经的棱角和色泽,但那隐隐约约的浩瀚之气,还是在震撼着陆续进来的人群。
  布局严谨,等级分明
  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庞大的建筑群的人口只有一个30米长的寨门洞,门楼几乎可以与古代的城门媲美,人口两侧均有主墙相依,门里还有一个仿照长城嘹望台而建的观景台。在台上远眺,邙山绵延起伏,远处洛水有声。
  庄园管理处的导游告诉我,陌生人进入庄园,会觉得进了一个大迷宫,没人带领是无法顺利走出来的。
  站在庄园外往上看,庄园的主宅区恰好在邙山半腰,资料表明它的南北长83米,东西宽73米,离地面的高度大约15米。外围的寨墙是用青砖垒砌的,它们把主宅区的建筑全部封闭起来,成为坚固的寨堡。
  奇妙的是分布在寨上的南北两个建筑群体,北部的五个院落和南部的两个院落,分别是坐北向南和坐西向东,庭院的建筑形式属于封闭型的两进式四合院,各成体系又互相联系,还具有南方园林建筑的特点。比如前院采用古代园林艺术传统的“障景”法设计,以假山、曲廊、月亮门及花墙增加层次,用葡萄、石榴、竹子等作点缀,精致小巧,造型繁复。午后的时候,院落之间的狭窄通道在阳光里散发出幽深寂寥的味道,但是移步之间,心情却又豁然开朗。
  北部的五个院落,由东向西依次排列为花楼重辉院、秀芝亭院、克慎厥猷院、知所止院和芝兰茂院。其中东邻12米高的砖砌寨墙被称作边院的花楼重辉院,是康百万庄园过厅中的代表作,雕造华丽的过厅面积达182.88平方米。因清监察御史刘毓楠题匾额“克慎厥猷”而得名的中院“克慎厥猷院”,是康百万庄园中建造最精美的宅院之一,山石奇秀,庭院幽雅,花厅及门楼雕饰,更是极尽工巧。
  原为康家未成年子女所住的“秀芝亭”后院,最北有三孔被当作上房的窑洞,唯有东窑为二棚三层的“窑楼”,在河洛地区十分少见。窑楼是直接从半山腰掏出来的,窑洞外面的青砖缝隙是用糯米、桐油、猪血和鸡蛋清混合物涂抹的,冬暖夏凉。窑楼内至今还有一辆明代的太平车,高不过一米,顶子是拱形的,四个木制小轮,两个扶手,据说是用来接送庄园的女眷们去厕所的专用交通工具。庄园的厕所一般建在大院里偏僻的地方,而那个年代裹着三寸金莲的小脚女人们是无法长距离行走的。
  除了推着小姐和康家老太太出去,平日庄园里的下人是不能随便串门的。康百万庄园的各处庭院都有着详细的分工,从上院、主房、上窑楼、儿童房、书房到东花厅、西花厅,还有团练和相公房,都有着各自的界限和规矩,透露出森严的等级。比如在这个庄园里,总管、分区负责、各栈房和勤杂人员都划定有专门的居住区域,名字上也分别是以老相公、大相公、相公或小相公命名。在南住宅区的主院、南大院、东西厢房等,还专门设有更房、丫鬟房,跟小姐房的门楣相比,一边的丫鬟房间的门楣要低很多。   生活在康百万庄园里的小姐们也并不是自由的,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小姐14岁成年之前,是不能轻易迈出二门的。这些封建家庭的门规,对已经出嫁或者娶亲的儿女的婆家或者岳父母,也起到约束作用。康百万庄园的东花厅和西花厅,就是专门接待儿媳的父母或者女儿的公婆的,亲家来后不能进入主院,只能在东、西花厅跟自己的女儿或者女婿见面聊家常。
  集中聚会的地方在康家大棚,也就是康百万庄园的专用礼棚。只有到婚丧嫁娶和大型庆祝活动时才启用,这种拆卸方便的临时建筑,有着特制的柱础、木杆和棚布,能够根据需要搭成不同的式样。在夜晚灯光的辉映下,今天的庭院依稀会泛起喧嚣的一幕,仿佛丫鬟婆子在其中穿梭。
  建筑庞大的康百万庄园,几乎融合了农、工、商等生活所需,像一个丰富的小社会,加上堡垒式建筑的稳固,生活在其中的康氏家族,可以说完全不用顾虑外界的侵扰,但是性情沉稳的康百万还是给自己留好了后路。他们在南大院主宅一侧的窑洞里秘密挖通了一处地道,和平时期窑洞用来储藏粮食,一旦遇到战乱,窑洞地板上的机关就显现了,顺着地道可以直达山顶和后山。
  2003年4月,根据康家第19代后人康素祥的回忆,文物部门在住宅区的一孔窑洞里找到了当初的地道口,地道是倾斜着往上走的,只是因岁月淤积,泥土松软,很多地方都已经塌陷,考古人员只挖了50余米,就再也没有进行下去。
  百年庄园见证三朝财富
  尽管时过境迁,遗留在这块土地上的康百万庄园还是以恢宏的气度见证了康家的发家过程。
  康百万家族富了十二代,纵跨明、清、民国三个朝代四百多年,因为面临着不同的历史背景和不同的政策,所以康家的发展更显示出大胆的一面。在康家寻求农、商、官结合、相互发展的经营策略中,始终伴随着让人叹服的精明。
  六世康绍敬利用晋升山东东昌府(今山东省聊城)大使,管理地方水陆交通与官盐、税务、仓库的机遇,以盐为中介,为后裔奠定了从商致富的途径。而明清时期由“官督商办”的“行盐之法”,也让康家与官方交往甚密,从而轻易获取了盐、粮、棉的信息和经营,为康氏家族在山东、河南之间的成功做好了铺垫。
  对权贵的攀附也让康百万积聚了丰富的人脉资源。在李自成攻破洛阳之后,康家收留下逃难的李妃,此后又与李妃的女儿联姻,给康家带来了富上加富的机缘。
  到了清初康大勇这一代,他看到康熙皇帝特重漕运,毅然放弃功名,走出洛河范围,大河行船,直进山东,使康百万的经济势力范围由中原扩大到鲁南和江淮沿河一带,直至形成以黄河中下游为主线,通过泾河、渭河、洛河、运河、沂河等水路向周围发展的商业触角。据说在康家漕运鼎盛的阶段,货运最远到达了西部的兰州,东部的日本,南部的沪杭,以及北部的京、津等地。
  随后,康应魁(号崇公)把经营的触角伸向了清军内部,他在清廷镇压白莲教的战乱之中,贿通清军百万大军的将领勒保等人,向清军源源不断地供应了10年的布匹和棉花。这单巨大的生意不仅让康家积累了金山,还趁机开辟了三原、泾阳、富平等棉花基地。在巩义文史资料对康家的描述中,至今还有“先有康崇公,后有泾阳城”的说法。在康应魁这一代,康百万的土地达18万亩,来自官绅同业的敬仰和赞叹记录了康家“富甲三省,船行六河”的辉煌气概。
  康百万庄园管理处现任所长李春晓透露,康百万开创了“哪里有生意,哪里就有康家土地”的经营理念,从而在土地的拥有量上摘取了全国商人之冠。而在经商赚钱之后,利用公益手段表达忠孝节义的传统治世思维,也让康家赢得了民心和朝廷的眷顾。在康百万庄园主宅区一院过厅里,至今还保存着一块同治年间进士牛瑄所题的《留余匾》,匾中提到的“留有余,不尽之福以还造化;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老百姓;留有余,不尽之福以还子孙……”以及“临事让人一步,自有余地”的中庸思想,正好是康家训示子弟的箴言,也是康家数百年来持续兴旺的根本。这些经营和持家方略,让康百万家族在数不清的惊涛骇浪里遇变不惊,最终成就了横跨三朝延传十二代仍能富甲一方的家业。
  康百万庄园的保护和开发
  遗留在庄园深处的历史痕迹,直到今天还在无声地传递出让人瞩目的故事。那些随处可见的石柱、石雕和水晶石,上面的花卉和人物图案虽然经历了上百年的风吹雨淋,依然轮廓清晰地昭示出以往的精细和考究。但是历史交替更迭,作为特殊地主庄园的康百万庄园,毕竟已是物是人非,隐去了太多的锐气。
  这个气势宏大的堡垒式庄园,解放战争期间曾经迎来过解放军唯一一所女子大学的全部学员,在土地改革房子分给贫下中农后,又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庄园管理所的老所长赵玉安说,当时,庄园的主宅区驻进了合作社、学校、政府、信用社、邮电所和卫生院等几十家单位。1962年,省文化厅领导到庄园视察后,认为这座具有代表性的封建地主庄园,对研究古代建筑和教育后代具有重要意义,要求政府及文化部门加强保护。
  1965年,河南省文物部门开始宣布收回房产,所有的机构在三年之内全部搬了出去,经过清理的主宅区随后成为毛泽东思想宣传站,1969年又将其改成阶级教育展览馆,作为反面教材,一直延续到1978年。
  今天看来,这个特定年代的决定,无形中保护了庄园,让主宅区的建筑、牌坊和祠堂基本保持了原貌。康百万庄园内保存的康家使用过的旧物,当初决定分给贫下中农,据说在庄园门口排起领物的长队达几千米。后来这些旧物又被当地政府花巨资从民间收回,总共3478件,包括家具、珍玩、器皿、文具、书画、衣帽等。这些器具不仅展现了康家生活的原貌,也记录了当时的社会民俗、服饰,以及古代制瓷、雕刻、纺织、刺绣等工艺。比如康百万庄园里的各类雕刻,大都是数代民间工匠呕心沥血制作的。再如房顶不同的艺术构件,建筑的柱础和门枕石,檐下繁缛的透雕、圆雕、浮雕,厅前的碧纱橱,窑中的落地罩,院后的对花墙,无不形神兼备,充盈着浓郁的艺术色彩。最著名的是庄园主院里一张三进雕花顶子床,据说是由五位木雕工匠费时三年雕刻而成。床内外雕人物、花卉、图案80余种,华美精致堪比龙榻。
  让人惊讶的是,康百万庄园里的果树和植物竟然也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在主宅区的边院和中院里,分别有两株古木峥嵘的藏葡萄树,资料表明它们是清乾隆初年种植的,距今已有260多年的历史。虽历经百年沧桑,依旧根系虬劲,冠幅葱郁,累累果实和绿叶密密匝匝遮盖了整个院落,有些藤枝,竟然越墙而过,蔓延到了别的院子里。
  庄园管理处的人说,这种藏葡萄的果实玲珑无核,味道甘美,每年专门举行的庄园葡萄节上,都会有很多游客慕名前来品尝。
  时光倏忽,当初在葡萄藤下赏月品茗的康家已渐行渐远,而他们身后的院落依旧年年花香,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繁华和沧桑。
  (题图:康百万庄园外围)
  作者单位: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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