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胡同逛一逛

来源 :旅游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fffdsa4te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从内务部街西口顺大街南行,就要到史家胡同时,会看到一个石兽,大多数人说这就是二郎庙的那只哮天犬,可仔细看,这圆头圆脑脖子上披着卷鬃的家伙,分明是风化严重的石狮子。倒也是二郎庙的故物,只是并非那只被传说渲染得神乎其神的小狗而已。二郎庙可有年头了,唐代就有,屡次重修,后因修路从灯市口路北迁址于此,庙门顺灯市口正对东华门。纪晓岚《滦阳续录》说,“灯市口二郎神庙,其庙面西,而晓日初出,辄有金光射室中似返照,或曰是庙基址与中和殿东西相值。殿上火珠映日,回光耳。”据勤业斋博客资料,这还是燕京小八景之一呢,可惜现在只能看到这只狮子了。阿南史代老师认为这是卷毛狮子狗,洋人富兰克绘制的1936年老北京风俗地图中,更是把这里称为狗神庙。其实二郎神和哮天犬塑像早已无存,唐山大地震后,房子也翻修成了红砖瓦房,石供桌和另一只石狮子也被清运,著名的“东城当街庙”基本消失了。
  二郎庙的邻居,便是清代的左翼宗学,这是280余年的八旗宗室子弟学校,建筑已全然无存,与之对应的右翼宗学还在西单小石虎胡同安然矗立,曹雪芹曾在那里任教。左翼宗学之地,倒始终为教学所用,1905年,左翼宗学改建为左翼八旗第五初等小学堂,1910年改为左翼八旗中学堂,1912年改为京师公立第二中学校。1936年,北京二中由史家胡同迁入内务部街15号现址,1939年,史家胡同小学创立,延续至今。这一连串的变革延续,足可见清末民初社会思想、教育理念的风云变幻,和国人图强之决心。史家胡同小学校园的另一部分,据传为史家祠堂,亦有说为史可法祠堂,史可法乡望倒的确在东城,附祀于家族祠堂亦有可能。不过旧日建筑已全数拆除,只剩一两棵老槐,史家胡同博物馆里有整条胡同的五十年代末模型复原,学校内一组建筑明显是祠堂庙宇的风格,史家祠堂一说看来并非虚传。
  不惟祠堂无存,小学对面的一大片院落,也早已被一栋西式复古大楼所取代,开发商还攒了一本关于史家胡同的书贴金敷粉,用马三立先生晚年评论某些相声专业户的话说,纯粹是“扯臊”。那些四合院,在史家胡同博物馆收集资料时,竟然找不到一张旧照。华新民女士在她悲伤的文章里描述过它临终前的模样,此外再无人提及。有位老人曾画下这片院落的分布图,还记下了开在南边干面胡同的其中一个院门上的老对联:得志当为天下雨,交友应有古人风。不过聊可安慰的是,小小的史家胡同博物馆不遗余力,根据1959年的航拍图和1957年的测绘图和部分老人的回忆,在整片胡同缩微模型中重新建起了这片院落,与其相对的,是已经变为工地吊塔矗立的2009年谷歌航拍图。所幸史家胡同被拆掉的仅此一片,它依然是公认的完整保留老北京生活气息的老胡同之一,只是这样的胡同已经太少太少。
  我第一次瞥见史家胡同时,它的西端南侧已经缺失,却仍给了我深深的震撼。北侧自史家小学开始,一溜大宅门,古色古香中透着大气,给人深不可测的印象,以至于我一时没敢轻易探访。后来和一位老哥遛弯路经西端,欣赏赞叹良久,出身南城的北京老哥,亦有一番南城北城不同范儿的感慨。后来因工作结缘,便时时穿梭其间,但直到现在,我也未轻易探访院落的深处——从小到大,好吃的我总是省着吃的,一直要吃到最后。
  史家胡同的安静、平和、古老,让老北京和外地人乃至外国人,都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他们本能地认识到,这才是老北京,这才是胡同。紧邻史家小学的55号、53号和51号这一溜院落,已整体列为北京市文保单位,以四合院跻身市级文保的,并不多见。这里普及一个知识,胡同北侧的宅子,也就是单号的宅子,往往是规整的好宅子;南侧的,往往是大宅子的后院或花园。55号就是典型的广亮大门、深宅大院,其影壁的和亲王题诗乃是一绝,却极难一睹真容。诗曰:桂殿与山连,兰汤涌自然。阳崖含秀色,温谷吐潺湲。绩为能祛暑,功因养正宣。顾立将亿兆,同此世昌延。只是不知是为哪位宅第主人所题。这里旧称焦家大院,因为曾是辛酉政变中被慈禧设计拿下的顾命八大臣之一焦佑瀛的宅子。其后人焦菊隐在此胡同的人艺大院度过了风雨起伏的人生,他是人艺创始四巨头之一,话剧界有名的大导演。如今这里是外交部宿舍,1919年是挪威公使馆,抗美援朝时作过朝鲜大使馆。可一次一位气质不凡的回民老太太曾寻访到此地,民国时她的祖父是政界名流,回民中的精英人士,此宅西侧她的姑姑所居宅子如今也已夷为史家小学校园,那是一位民国女律师。如今连进入55号寻旧都难了,老人逡巡良久,愣是没能进去自家故宅。受老人托付,我精心选取了此院的照片,彩色打印,却再没能联系上老人,想来总是有些遗憾。53号是著名的“好园”,民国时住过范汉杰,并于此处赴辽沈前线,不到一年便由将军而成战犯。邓颖超等老一辈妇联领导人曾在此办公,所以取“女子园”之形意,1950年越南使馆在此,20世纪70年代中期华国锋也短暂居住,20世纪80年代前期李维汉在此居住并终老,此后便成了好园宾馆,接待过不少的外宾。后院则住过纪登奎,至今纪家还在此。还有传说赛金花的夫君洪状元曾购此宅,只是因病故而从未入住,至于被冒认滥了的所谓李莲英外宅的牌子,也曾为招徕客人很是挂过一阵的,都是传说而已。
  51号却不是传说,章士钊先生故宅,章含之、乔冠华夫妇旧居,洪晃和外交部很打过一阵官司,毛主席、周总理给章老此宅,有还债致谢的意味。话说民国时章老先生慷慨,集资捐助过处于艰难中的中国共产党两万现大洋,接收人正是青年毛泽东。解放后却借住老友朱启钤家十年,后来便有了毛主席、周总理赠宅史家的佳话。章士钊一生传奇,在近现代的中国颇具代表性,他与共产党人有仗义之交,不仅输资相助,还曾为营救李大钊奔走,为陈独秀出庭辩护,他也与鲁迅有过著名的新旧文化之争,又出任段祺瑞内阁的司法总长和教育总长,并卷入三一八惨案的历史公案,还做过杜月笙的高级顾问。章老入住此宅时,觉得太大,坚持把第三进院分了出去,从此安住下来,直到最后一年,远赴香港欲了家国宏愿,再续前缘,却一病不起,仙逝于香港,再未回到这老宅院。而谈到此院,则必使人想起《跨过厚厚的大红门》,章老的养女,红色名媛章含之,在书中写下了一生的恩怨情愁。史家胡同的街坊,总忘不掉当年那个出门上车的美丽曼妙的身影。章含之与乔冠华的爱情之花,也在这老院子里静静盛开,经历了无法评说的风云世相。此宅再往前捯,是设计过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和天安门观礼台的老建筑家张开济夫妇的故宅。1953年,大公报社也曾在此。如今此处同好园一样已被翻建一新,要看旧貌,只能去24号的胡同博物馆看精致模型了。49号沿街是小饭馆小商店,很不起眼,实则内里自有乾坤,它曾经是51号院的东花园,两卷的筒瓦花厅,如同隐于陋室中的风雅名士,总在不经意间给人惊鸿一瞥的触动。   47号是荣毅仁故宅,1948年曾做过傅作义的绥靖公署,也有说其内宅也在此,傅作义和平起义保护古都的决定,应就是在此处艰难做出的。民国时日本人改造过,当过商社,如今翻修一新,银子没少花,但却是农村大瓦房的做法,水泥大砖缝,大门也是冷冷的灰色带监视孔的铁门,唯有戗檐砖雕可看,算新活里面顶精致的手艺了。45号辛亥革命后孙武曾在此隐居并终老于此。它同43号是形制一样的鸳鸯宅,后同为民国木斋中学(今天津二十四中)老校长卢定生女士故居。如今45号门楼已面目全非,低矮简陋,可影壁却高大精致,只是垂花门几近坍塌,所幸新近成立的史家胡同风貌保护协会有修复的意向,也算是胡同真正保护的第一小步吧。43号民国没少住过洋人,有公理会牧师,也有传教士,美英加荷挪各国皆有,建国初,这里则是台盟会员的聚集之地。史家胡同的人文历史,确是极丰富的。
  41号宅就太值得一说了,临街只能看到一栋红色老居民楼,20世纪50年代标准制式,旁边就是红墙花园酒店,可绕到后面,你就能看到大不一样的景象。高大的筒瓦建筑,院落宽敞大气,戗檐砖雕极为精美,1959年的航拍图上赫然醒目的是它的工字厅,这样的规制和结构,只有在清代的公府宅院才能见到。此邸和育群胡同17号的蒙古王府规制很是相仿,应是府邸的礼仪部分。资料载,这是清末法务部尚书绍昌的宅邸。绍昌乃是宗室,此邸定有来历。后来丹麦公使馆于1912年成立,东交民巷已无地界,便在处于洋人活动圈内的史家胡同租房安置。使馆老照片里高大的厅堂,根据辅助文字资料,应是此宅邸的东花园的五间花厅,后为武警部队用为营房。花园平为操场,就是如今的红墙花园酒店,看来花园酒店之名,是有来由的。更为迷离的,是现居于此的主人家说,曾有一位老太太到此访旧,说是傅作义女儿育英中学的同学,当年傅家就住此宅,时常来玩的。此说与档案不符,录此聊备一说。
  39号是极低矮的老宅,说明了其年代的久远,逛胡同时这样的老宅多留意,大都有个百八十年的历史甚至更久远,有的进院都要下几个台阶,那是久远时代的地平面,胡同里却早已垫土修路升高了许多。39号往日高大的倒座房,如今站在胡同里伸手就能够到屋檐,这里民国时做过日本人华北盐业株式会社分社,日伪时期,很多这样的宅院都被日本人占据过,并怀着千秋万代的打算翻建修缮过。
  现在先转向路南,还从西头说起。西段除了那些拆掉的院落,便是曾住过开国元帅徐向前和独臂将军李天佑的44号军队大院,当年也是带花园的精美宅院,可惜旧迹全无了。此大院的西邻,便是索家大院,这是旗人,也是世家,祖上做过蒙古库伦大臣,同王公大臣商界巨子多有交情。比如这44号院的旧主人,便是交通总长梁敦彦的二公子,索梁二人乃是义兄弟,大门都共用一个。入民国,满人逐渐败落,索家亦然,上世纪40年代的几年间挨边三处院落陆续变卖,又一个旗人家族衰败散落了。再往西,对着51号院路南,对着这院子曾有照壁,后面便是一座教堂,后来是少年活动站,如今则是一条南北小道和停车场了。消失的还有路南胡同西口的一大片院落,原来叫“京华邨”,一说为明代官学遗称,而西口再往里的路南,正有一处小巷,称为官学大院,拐入深处,有一段老墙便是遗址,这里是当年搭考棚的地方,用庚子赔款招生赴美留学的前三期考试,便在此举行,胡适、竺可桢、赵元任、梅贻琦等,皆是当年由此走出国门的少年才俊。快到史家胡同博物馆时,路南路北都有全国妇联的院子,路南博物馆的西邻,妇女杂志社和速8宾馆,当年也是一处花园豪宅,银行家遗孀,一位周老太太,被批斗的惨状,我多次听不同的人提起过,如今无论老人老宅,一点痕迹都没有了。路北是全国妇联活动中心,它的东侧,是33号院,前外交部副部长王炳南的遗孀姚淑贤老人住在这里。
  史家胡同24号,便是北京第一家胡同博物馆——史家胡同博物馆。免费开放的小小社区博物馆只有两进院,路南,院内三棵大树,两棵悬铃木,一棵老槐,中间是一座两卷带小抱厦的花厅,这是民国文人陈西滢、凌叔华家的花园宅院。她的父亲凌福彭为清末新政的力行者,曾做过顺天府尹(北京市长)、直隶布政使(河北省长),民国初任参政,可谓政坛不倒翁。凌宅是典型的深宅大院,正门开在干面胡同,带上马石,广亮大门,两侧带更道,便于巡逻和左右隔离,后面是花园,东面是祠堂,花园里假山嶙峋,花木扶疏,博物馆的这两进院落是其后花园的一部分,陈凌结婚时凌父把这里给女儿做了嫁妆,门便开在史家胡同,而凌叔华结婚前,这花厅也一直是她的书房。凌福彭即是大员,又是雅士,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民国前期,这里常常是知命文人墨客的沙龙,凌家“大小姐的书房”是同后来林徽因的“太太的客厅”相齐名的。胡适、徐志摩、沈从文、齐白石等等,甚至泰戈尔,都曾出入这座美丽的宅院,后来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沈从文在北平即将解放时,曾来此凭吊,给远在英国的凌叔华写了长长的一封信,满是落寞与感伤,以及对明日生活的茫然。至今走在这院子里,伴着博物馆收藏的故物与收集的故事,心中还不免薄雾般升腾起类似的慨叹来,也许只在人文积淀深厚的老院子才易有这样的情思吧。
  这里的故事,同整条胡同一样,是三言两语讲述不完的,于是人们建起了这座索引一般的博物馆,在这里,存放着老北京浓浓的乡愁,推门进来,如同翻开了一本书,顺着书中的线索,推开门去,你才真正进入了一座博物馆,真正的活着的胡同博物馆。如今这小小的博物馆,成了胡同街坊们的展示厅、会客厅和议事厅,也成了社区文化中心,甚至有人称之为史家胡同的文化祠堂。探访者络绎不绝,有背包客,有团体,也有搬出胡同的老北京们。在这里您能看到旧日生活的老物件、听到早已消失的吆喝叫卖声,北京老胡同的往日今生在这里往复,有时也能听到熟悉的二胡三弦锣鼓点,每月一次还有相声票友组团奉上的精彩相声。这里精致高雅,却草根十足,且免费开放,很接地气。史家胡同风貌保护协会也应运而生,胡同保护界无论老一辈专家,还是年轻的志愿者,都加入进来,在北京第一座胡同博物馆和第一个胡同保护协会的平台上,希望的心火正执着地燃烧着。   博物馆的东邻,便是著名的人艺大院,人艺在这里成立,《龙须沟》等名剧在这里酝酿、排练、成熟,如今老排练厅已经拆除,《骆驼祥子》曾在此排练,灿若群星的艺术家在此聚散,度过他们最黄金的艺术生涯,郭沫若、老舍、曹禺编剧,焦菊隐、欧阳山尊、夏淳、梅阡导演,舒绣文、黄宗洛、叶子、朱旭、林连昆、于是之、蓝天野表演,有些人,在这里度过了复杂而漫长的一生。隔壁的史家胡同博物馆里专门开辟了人艺展室,摆放着程疯子的破大褂、曹禺院长的工作证、龙须沟演员们体验生活的日记,这些,全是原物。人艺大院的传达室依然旧貌,曹禺文革中靠边站时,曾在此看大门,之前是在首都剧场看大门,不意引起国际媒体的关注,“中国的莎士比亚竟然看大门呢!”于是转看此门。被打倒的大导演焦菊隐先生,则在大门边上的小屋里,度过了残生。周总理曾多次来此,有一次甚至从剧院一路步行来到史家胡同看望演员,给大院儿的老老少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回忆。老舍先生常常到这里研磨剧本,老北京的文化之魂在这里升华。大院儿里面还藏着一个海棠院,曾经是人艺接待外宾的美丽花园,民国时是禅臣洋行,王世襄先生就是在这里追回了348件青铜器文物,如今都已成过眼烟云,昔日的美丽宅院如今沦为了大杂院。
  大院路北,有一个新修豪门,老人们都说这是同仁堂乐家姑奶奶的宅子,如今是陕西办事处。再往东有一个小小的招牌,“专做旗袍”,一位九十高龄的老爷子,乃是此中高手,民国遗风,在此还留一抹余香。路北再往东,高高台阶,如意门楼的,便是23号院了,在博物馆里,有专门为它制作的一个院落模型,安放在凌叔华们当年斜倚美人靠赏花的小抱厦里。它太珍贵了,在两百多年前的乾隆十五年京城全图里,竟然找到了这座院子,格局全然未变,而院落本身,经鉴定,依然保留了清中期的建筑风貌,内部装修,则还有民国和20世纪50年代的鲜明风格。一个下雪的早晨,我匆忙赶到这里,拍下了它最美的模样,那时它已搬空,一度作为建筑工人宿舍,零落破败,但风韵犹存,门楼、影壁、屏门、垂花门、正房厢房倒座房,全都原汁原味,完整保留,连门墩上的狮子都是完好无损的,估计是将军所住,文革时红卫兵没能进来,甚至连大门台基下的石雕出水口都保留着,全京城也难寻这样的宅子了。可惜它长年关闭,闲置不用,而且时刻面临被拆改翻修的危险。这就是京城老宅院的共同命运的缩影。
  路南就是东罗圈胡同,正对胡同的居委会门楼边上,是一个不显眼的泰山石敢当,兽头浮雕和字迹均已模糊,但凛然气魄依在。东罗圈胡同不大,但却拥有精致的3号院,随墙门原汁原味,门上一副木刻对联,门楣竟还有民国时期的木牌横批,砖雕精美,门墩厚重,倒座房墙面垒砌磨砖对缝,行话叫“干摆下碱缝子心”。这个,博物馆里也做了模型小品。同样出现在博物馆里的,还有史家胡同路北11号院的小洋楼,连院里阿姨的花盆都惟妙惟肖地做入了模型,阿姨去看了,很满意。这是海军部的宿舍,如今已成危楼,但当年的风采依然可以窥见,据说开过法国酒吧,这样的院子乃是民国东西文化融合的代表,中式金柱门楼,进门影壁,院内却是洋房小楼,此院被文物界评价为北京不多见的近代西式私人住宅,老地砖、西式门窗、铜把手、雕花的栏杆,夕阳打在楼面上,泛出民国年月发黄的色泽来。
  路南邻着人艺大院的18号,诗人艾青一家曾居此,在此度过了那诗人不再作诗的时代。8号院,是同仁堂末代掌门人乐松生的宅子,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住过黄敬和范瑾夫妇,以及胡绳、于光远、王子野等知名人士。8号院门常常是关闭的,偶尔开启,能看到绿色的四扇屏门,有红色的圆型吉祥图案,游廊依然,但已经封闭住上了人家。于光远老先生的屋子在正中,已是危房,门窗紧闭了。站在稍显拥挤凌乱的院子里,只有老人在静悄悄地走动,阳光白花花的,多的是无人问津的破败,缺乏的只是生机。路北的5号院,虽已沦为大杂院,但依然难掩气派。对面是照壁,广亮大门里,是影壁,大门上方的门板上还有不易发现的木刻吉祥图案。二道门不是一般宅子的垂花门,而是穿堂门,三门才是垂花门,这是高等级宅院的典型特征。此宅正房高大,院落宽整,后院直通内务部街。这是有士族之冠、满洲科举第一家之誉的清代大学士德保家的宅邸,其孙英和,亦是大学士,皆为清廷重臣。旁边的三号门,看似不起眼,可进去抬头望,“梅兰竹菊”四个门簪很是惊艳,再往里走,墙边叠放两个青石打造的上马石,应是五号院门前旧物。这院子,大概是附属的花园别院一类,后来作家杨朔曾居此院。西头的1号院,住过老诗人臧克家。对面的4号院,大大刺激过我等爱胡同之人,那里曾是民国的公和出口洋行,卖过英国产的老自行车一类物品。其临街倒座房砌筑风格独特,用白石灰凸线勾勒砖缝,如今已很少见。可一夜之间,门楼及倒座房被产权单位拆除殆尽,几经交涉,方才把“平安”二字门簪及其他旧物尽量安放原位,可惜再难恢复旧貌了。而受它的刺激与启发,才有了创立史家胡同风貌保护协会、出台保护胡同居民公约的想法。
  史家胡同还有两条通往北面干面胡同的小巷,称为东西罗圈,也很有意思。西罗圈1号,曾入过郑西成老爷子的画作。在这位专画北京胡同四合院的老人笔下,西罗圈1号漂亮别致,一座花园随形就势,被巧妙安排在院落的右前方。大门是广亮门,影壁、垂花门一应俱全,原主人如今只剩大北房还自己住着,其他早已被占用别属。老两口是很有旧日文人气质的学者,书房典雅古幽,原汁原味,被赞为京城第一书房。黄老太太对拆修大门一事耿耿于怀,古老精美的大门被拆时,连上去拆的工人都边拆边骂那帮败家子儿,老太太花钱才把一对大门雀替保留下来,成为悲哀的见证。院内更是一塌糊涂,走路都难,可当年是如何的美丽啊!提起这些,老人就止不住地感叹。
  而东罗圈胡同10号,则是一座送子观音庙,大殿犹存,只是几重的寺院早已沦为民居,不复当年了。寺庙的后房,就是史家胡同6号,庙门前,则有百年古槐,北院还供奉过关老爷,还有他的赤兔马呢,如今早已不知去向。史家胡同在老北京的胡同里,算是寺庙很少的一个了,以往北京城里,哪条胡同没有一两座小庙呢?回民多的地界,还会有清真寺,这些精神的花园里,世世代代盛开着人们的希望和寄托,承载着人生的悲喜苦乐,也滋养着老北京人的性灵,如今早已凋零嶙峋,类似于大漠里的胡杨或朽骨了。
  史家胡同还有很多院落,如深沉的湖面,看似平静,却有无数的珍存等待我们打捞,老人们渐渐老去,一个个背影走向了胡同深处,如果这些文字引起了您的共鸣,那就抽时间来这里走走,探访我们共同的历史和生活吧。
其他文献
北京迎来了最通透绚美的秋天。蓝天澄澈,阳光泼洒,宽阔恢弘的长安街车水马龙。国庆前夕的天安门广场酿蓄着欢乐喜庆的节日氛围。天安门城楼璀璨壮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绿荫下轻叩门扉    驰过璀璨壮美的天安门,车子向北转驶入南长街,顿时恍若进入一个宁静蕴藉、清幽淡远的所在。高茂的老槐树浓荫华盖笼罩了整个街道,两侧青砖灰瓦、石阶红扉的小院在浓碧的槐荫下静静依展开去,漾动出无尽的老北京韵致。这时,一方
阿里,藏语意为“领地、属地”的意思。它东边是唐古拉山脉以西的杂美山,与那曲地区相邻;西面和西南面是连绵的喜马拉雅山脉,与克什米尔、印度、尼泊尔接壤;南部是喜马拉雅山脉东端和冈底斯山脉,与日喀则地区伸巴县相连;北部是昆仑山和喀喇昆仑山,与新疆相邻。总面积34.5万平方公里,生活着6万多人。也就是说,每5平方公里才生活着1个人。  如此空旷的土地上,自然成了野生动物们的自由家园。  在藏民的心中,他们
题记:大清朝的皇子王孙们,能封王袭爵的本就是少数,数来数去,北京城也就出现过百十座王府,朝代更替,历史变迁,如今还存留可观的就更是屈指可数。可就有这么一个特例,一个王爵之下,竟前后有过三座王府,不仅堪称今日王府建筑的活化石,还个个充满了传奇的往事,下面我们就来说说这怡亲王家的三座王府。  孚郡王府  说起这三座怡亲王府,还得从第二座说起。因为这朝阳门内的怡亲王府,是尚存世间的一座堪称活化石的规制最
秀水街商城创造了一个神话:海内外旅游团中流传着“登长城、游故宫、吃烤鸭、逛秀水”的说法。它与长城、故宫、烤鸭并提这事儿有点邪性,但说它是北京一种独特文化的象征肯定没有问题。它是知名度甚高、牵动着很多国际商客、游者购物神经的“民间贸易中心”噢!有經济学家称其为“用改革开放的剪刀裁剪出来的21世纪的清明上河图。”  1980年,初起的秀水街市场,只是几家商铺,散落在一片使馆和外交公寓中间。它与中国的改
广安门内站位于北京市西城区广安门内大街与白广路交汇处西侧,呈东西走向。广安门是旧时北京外城唯一向西开的门,当时由于辽南京城、金中都城的城址都在广安门地区,所以自古广安门大街便是外省进出的门户。地铁站内的墙壁上雕刻着众多少数民族载歌载舞的场景,展现着广安门一带的多元民族文化。    报国寺  报国寺位于北京市西城区报国寺前街1号,始建于辽代,但规模很小,“有寺无额”,世称小报国寺。明初塌毁,明成化二
1 土耳其是个古迹非常多的国家,图为艾菲索斯遗址的门柱。  教堂与清真寺的对望  伊斯坦布尔是土耳其最大的城市,也是世界上唯一地跨两个大洲的繁华都市。在这个城市中有众多的遗迹,其中最有名的是索菲亚大教堂和与之对望的蓝色清真寺。  索菲亚大教堂被列为世界中古的七大奇迹之一。之所以如此,我想有两点原因。首先因为它有着太多的经历和见证。最早它是罗马正教会主巴西利亚的传教处,其宏大的规模标示着当时正教的影
从画门入空门感受禅意  来到北京宋庄东区艺术中心的东侧,悠扬的佛教音乐会把你引到 “慈云禅堂”的门前。步入禅堂之内,放眼四周一片祥和的艺术氛围,大到两三米高端然稳坐的佛像,小到每一件屋中的陈设摆件,都让人觉得精神十分放松。雅致的禅堂里游人不多,或是在欣赏艺术,或是对中华文化进行探究,每个人都感受着内心的安宁,禅堂仿佛是这纷繁大都市中心灵宁静的港湾。但不管是谁来到这里,都会看见一位身着僧袍面容慈祥的
相对于京都、奈良的人文古意,相较于东京、大阪的时尚摩登,仅有200来年开发历史的北海道,更接近于远离尘嚣、简古宁静的大自然本身。如人们熟悉的《远山的呼唤》、《追捕》里所呈现的,北海道,仿佛宽银幕大片般,在晚秋的广角里铺展开来。  大音自成曲,但奏无弦琴  原生态而不被破坏的自然山水,在今天是尤堪珍视的奢侈品。  森林覆盖率70%的火山岛,地广人稀。航班抵临其最大的城市札幌上空时,视野下是海洋般浓郁
碧水中的岛屿  在巴瑶语和马来语中,“仙本那”字面意思为“完美的”。城镇被海水包围着,仙本那和它的附属海岛就像是一个现实世界中的梦境之岛。  仙本那曾经是一个小渔村,由于临近诗巴丹这个全球顶级潜水胜地,加上近几年附近几个豪华水屋的兴起,使得仙本那越来越出名,来自世界各国的游人也越来越多。  从吉隆坡到斗湖机场用时不多,到达后度假村工作人员已经早早来到机场来接我们了,手里举的是中文拼音。机场到仙本那
今天我们要去赤坎古镇,公路交通非常便捷。从广州出发,通过高速公路,走325国道,只需要二个小时,高速的现代交通工具大大缩短了人们行程的空间距离感。如果退回到百年前,潭江则是通往赤坎的主要通道,大大小小的帆船悠悠然逆江而上,船夫整齐划浆的吆呵声,划过江面,穿越两岸茂密的竹林,不时引来村童调皮的应答和姑娘们的嘻笑。时常有几只野鸭从河边的芦苇丛中飞出,掠过清澈的江面,明亮的叫声希望引起乘客们对它们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