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月光凉

来源 :现代妇女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gs086449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冬 天
  那个冬天,老桥跟城东生了些瓜葛。
  先是有个女人跟他说,城东月光凉,他当它是漂亮的玩笑话。后来,他时常在深夜从另一个女人的家里出来,顶着头顶又大又白的月亮从城东开车回城南。他发现,城东的月光果然是凉的。
  第一个女人是乌央。
  第二个女人是白色。
  
  乌 央
  城东月光凉。乌央说。
  这句话很文艺,而文艺让乌央看起来更加妩媚,于是老桥就俯身卷住乌央。夜色缠绵。
  乌央在床上有着沉默的凶猛。老桥总恍惚以为,这个女人是从他的身体洞穿而过了,狠狠撞击着躲在他身后的另一个灵魂。这是一种奇怪的错觉,这错觉让老桥兴奋。
  半个月前,乌央还是他新搬来的邻居。长卷发,小小白白一张脸,时常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烟,她爱抽茶花。似乎还酗酒,有时候半夜也在屋里放摇滚乐,样子一点也不良家。夜半的鼓点一锤锤敲在老桥心上,敲得老桥烦燥不已。他却有些莫名心疼她,于是选择了纵容。一个晚上,老桥在回家时在楼道里看见乌央一身酒气倚在门口哗啦啦晃动着钥匙,一直对不进锁孔。她瘦小的身子一直往下滑,老桥上去扶了她一把。乌央转过身看老桥,她把胳膊绕在老桥脖子上,开始吻他。故事就这么开始了,只是故事都在床上。
  乌央说她以前住城东。老桥就问,怎么会突然想搬到城南来?
  受不了城东的月光,乌央裸着身子夹一支茶花烟。她说,凉嗖嗖,晒得骨头疼。
  老桥当这是一句催情的话。
  
  白 色
  几乎是同一时期,老桥遇见了白色。
  她在他的课上哭,歇斯底里,哭到他心惊肉跳。
  老桥带的是企业培训课。企业培训,就是为各种类型的公司调动员工情绪,增强凝聚力。简单点说,老桥是专门给人家公司的员工洗脑的,吃的是煽情饭。
  其实那天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温情游戏:所有人面对面围成圈。想像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你最珍贵的人,老桥说,过去的人已经过去,回不来,往后看没有用。他的语气配得幽肃。会场很安静,然后,拔起了一个悲怆的声音。就是白色。
  这个女孩老桥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前期培训里全场最无畏的一个,嚼口香糖,在整个会场陷入煽情气氛一片抽泣时,她仍无动于衷地四下转动她的黑眼珠,还把十个葱白的手指翘起来,比较指甲花间的细微差别。
  老桥没太在意,他知道每个人必定都有自己的情感软肋,不在这里,就在那里。所有心理课程玩的不过是同一种把戏。
  他接着让大家与对面的人相互拥抱。白色对面的小伙子走过去被她一把推开。她站在拥抱的人群之间哭,后来累了,就坐在地板上继续哭。一张脸花得不像话。一直哭到老桥头晕脑涨。
  吃饭的时候白色还在哭。老桥坐到了她对面。“好些吗?”他问她。白色不理他。老桥笑了笑,给她夹菜。白色一边抽泣,一边指着过油茄子指挥他:“那个!”老桥又笑了。白色抬起头拿白眼剜他。白色的眼睑很白,哭过的瞳仁又黑又亮。老桥的心就无端跳快了一拍。
  培训很快结束了,白色却击中了老桥那根荒芜了好久的,叫做爱情的神经线。
  白色不买老桥的帐。老桥就开始一次次跟在白色屁股后头停车。白色除了公司的工作,还自己开了家首饰小店,雇了两个小女孩看着,自己每天去盘点。老桥跟着白色把车开到商场门口,然后又把车停到白色住处楼下。老桥跟踪的技术是一流的。好多次,老桥在白色楼下,仰头看她窗口的灯光,觉得那朵橘色和这个城市其它的灯光都不一样。这情绪很撩人。
  很晚的时候老桥开车回去,有时还上乌央的床。乌央像堵不透光的墙。
  
  月 光
  白色终于点头,那一瞬她的笑容像一束烟花燃烧了老桥的眼睛。老桥像个初涉情爱的毛头小子一样兴奋。他们在一起了,以爱情的明艳响亮为名。
  第一次,老桥就发现白色的固执。整个过程中她伸出左手,与老桥十指相扣,不允许他抽离。她喜欢从他的腰开始吻他,一头长长的头发全披散在老桥胸口。白色闭着眼睛,呻吟声很动人。
  有一次她突然停了下来,她比我好么?她问他。她是谁?老桥问。他心知她说的是乌央,老桥有次出门时遇到乌央有事,送了她一程,乌央下车后白色就从旁边走过来了。那天坐在你车里的那个。白色说。那只是隔壁邻居。老桥很镇定。
  “骗子!”白色说,但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她堵住老桥的嘴,奋力吻他。白色有力地命令老桥:“要我!”
  老桥想,女人的嫉妒也不全是坏东西。
  白色的爱事有些奇怪,她有很多坚持。比如说,伸出左手与老桥相扣,喜欢在上位……还有,她从不肯拉上窗帘。从白色的窗口,能看到素白的月亮怎样在暗空里一点点缓慢游走,走得老桥心慌。
  
  往 事
  乌央敲开了老桥的门。
  老桥想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了。那些从床开始以床结束的故事,有着隔夜恍惚的暖和凉。
  乌央额上破了好大个口子,血淌了半张脸。老桥急忙找来酒精,又找绷带。怎么回事,他问。乌央抵死缄默。老桥就安静地帮她消毒止血。准备包扎的时候,乌央按住老桥的手。别动,陪我坐会,她说,我累。她的声音非常疲惫。老桥就在她身边同她背抵着沙发坐下。乌央轻轻把头搁在老桥肩上。老桥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居然也可以很温情,而不是色情。
  乌央突然问老桥,我们要不要试试恋爱?老桥心里就紧一下。终于他还是冷静地笑了笑,没说话。老桥觉得自己特虚伪。
  乌央冷漠地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脸。乌央脸上又有了以往的妩媚颜色,她说,跟你开玩笑呢。听过吗,行色伤身,动爱伤心。心可不是随便拿出来给人伤的。
  两人坐在晕黄的光影里抽烟。暮色掉下来。夜色掉下来。月亮爬起来。
  乌央说,我男人死的时候也有这么好的月光。车祸。乌央接着说,其实他是别人的男人,赶来和我上床。
  老桥伸出手去揽住乌央的肩膀,两人都不再说话。
  
  气 息
  白色把脸埋在老桥身上,深嗅,她煞有其事地说,你身上有种熟悉的气味,这味道我前男友身上也有。
  什么味道?老桥问。
  背叛。白色说,然后就呵呵地笑了。她一笑,老桥也呵呵笑了。
  老桥问白色,你和他为什么分开?
  他死了呀。白色一脸天真。
  我很早就知道他的背叛,不揭穿他,是因为想等到他回头。但是后来我越来越觉得无望了,等待真让人厌倦啊。于是在他又一次找借口出门去见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在端给他的咖啡里下了安眠药。他真是心急,在闹区也把车开得飞快。后来,他就睡过去了,再没醒了。
  老桥死死盯住白色的脸。
  白色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她伸出食指轻轻地顶了顶老桥的头,傻,她说。声音清脆娇嫩,在房间里打了个圈。
  
  秘 密
  老桥敲乌央的门,敲不开。
  一小时前,老桥去了白色的店。白色不在,店里的那两个小女孩不认识老桥,兀自热闹地聊天,讲她们的老板娘几天前在商场里殴打一个女孩的事情。她们说,那个女孩逛进店来的时候看到白色,愣了一下就出去了。白色呆了一会,突然就冲出去,从后面揪住那个女孩的头发,一直把她拖回了店里。女孩也不还手。白色哭喊:“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他死了你却还过得这么开心这么自在,你这么快就能忘了他……”白色当时像疯了一样,对女孩又扑又打,最后还用烟灰缸砸破了女孩的额头。
  老桥就把白色和乌央联系起来。
  他想起来,白色是看见他和乌央在一起,才跟他在一起的。
  老桥的心一点点疼了起来,疼得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可是具体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讲不清。
  亲爱的,你疼不疼
  老桥心绪复杂地站在白色门前,手里捏着白色配给他的钥匙。他看到门口零散扔着三四颗茶花烟蒂。老桥犹豫着,终于还是轻轻打开了门。
  客厅里没有人,卧室里却有琐碎的声响。
  白色满脸都是眼泪。她正全心全意地问她面前的人,他怎么和你做?是不是这样,这样,他是不是喜欢从腰开始吻你?他从不爱拉窗帘……白色伸出自己的左手,与对面的人十指紧紧相扣。她缓缓压倒对方。我们都忘不了他,那就不忘了。有个声音轻轻说。他分不清是她,还是她。
  她们这样投入,以至不曾注意到门口有人。
  老桥从来不知道情欲的味道可以这样饱满,黏稠而忧伤地充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填满呼吸的所有隙旯。
  乌央沉默地抱紧白色,手指在她的背上跳跃流转。她折身吻她,哀婉柔软如蛇。两具老桥熟悉的洁白躯体,紧紧纠结,抵死缠绵。
  老桥把钥匙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轻轻带上门。
  他开着车,看见外面的月亮,苍白地挂在夜空里,像一面盛满秘密的镜子。城东的月光真的很凉,凉得老桥骨头都疼。
  老桥有点想哭,于是眼睛就真的模糊起来。
  (责编 兰臣)
其他文献
我们可以把头枕在山坡上  羊吃着草,木棉纺织着彼此的姓氏  天空驱赶着落叶  流水重复着美好的谎言  如果你来  那些遥远的草甸子就是  闪闪发光的居所  空旷的大地上,我们贪婪地  吸纳着彼此  并将拥有彼此的體温和子嗣  我不知道人生是多么长的瞬间  山脉不停地生长着  而我们终将远离,融于万物
那天大家一起去喝酒,聊到爱情。  有人坚持,爱情是自己的事情,与别人无关。有人说,爱情是两个人的翻天覆地,爱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因为爱上了就要不顾一切。还有人说,爱情要讲条件和游戏规则,不能由着性子来,比如你不能想爱谁就爱谁。这时有人反对,爱情有什么规则啊,当然是想爱谁就是谁,爱来了就是天崩地裂,就是水乳交融。  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女子说,爱情是有规则的,如果你违反了这个规则,就要付出代价。  她讲了
靠双手打拼下千万家产的冉敬芳,将自己的三个孩子以及丈夫与前妻的一对儿女,都接到身边生活。冉敬芳的初衷很简单:自己努力奋斗,就是为了让孩子们过上优越的生活。但事与愿违,五个孩子不仅矛盾丛生,还问题不断……痛定思痛,冉敬芳收起泛滥的母爱,变身虎妈,狠心将孩子推向市场,让他们自谋生路。她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五个孩子现在情况如何?本刊特约记者在对这个家庭长达十多年的追访后,执笔为知音读者讲述这位虎妈
在女医生严静的职业生涯中,一个叫飞飞的女人最让她记忆深刻。为了孩子,飞飞东奔西走,带着她的无精丈夫强行突围了十年……  满心唏嘘:丈夫查出无精  我是辽宁省沈阳市一家医院的男科女医生。男科在六楼,平时患者不太多。与我们形成反差的是,七楼的不孕不育科室做排卵监测的患者特别多。估计大家都觉得两口子不生孩子就是女人的毛病,凡是不孕不育,首先就想到是女性的问题。  2008年春天,那天我坐诊,接诊了一对夫
为了让危重母亲了却40年来的一块心病,儿子高薪雇来保姆,假扮母亲当年被拐走的女儿。岂料,这保姆演技太高,母亲难辨真伪,在临终前竟然演绎出一场财产转移大戏——  危重母亲的心事,牵挂当年走失的女儿  2017年6月的一天中午,在医院陪护母亲的王新亮,见母亲睡着了,他也靠在床头上假寐。护士一声尖叫将他惊醒,原来母亲吊瓶药液已经滴完,因为没有及时拔针管,老人的手背肿得老高。  王新亮自责地直拍自己的头,
“菲菲快一点,监护室准备床位,心电监护、吸氧表、吸痰器、小呼吸机都准备好,马上ICU要出来一个患者!”护士长焦急的声音在护士站回荡。本文为作者采访所得,以第一人称写成。患者家属一脚踢来,护士摔倒流产  我叫菲菲,今年29岁,辽宁省一家医院呼吸科的护士。今天从ICU转出的患者董霞,女,42岁,最初因为心绞痛于12月1日8点由心内科入院,如今患者病情刚有所好转,却因为感染和长期卧床得了坠积性肺炎转来呼
2006年6月的一天,由西北师大政法学院的几个学生自编自导的话剧《在山那一边》在甘肃第一劳教所演出,节目真实的场面和动人的情节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当“在龙宝家,我们都哭了,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那么沉重,我们无法忘记,那漆黑的墙壁,那昏暗的烛光,还有那年迈老人的深深一跪……”的旁白缓缓传来,一位白发老奶奶跪在舞台中央的时候,全场的人包括那些管教干部和少年犯们都潸然泪下,紧接着掌声响起来。这个话剧取自一
云南小伙张辉,好不容易和女友走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时,却发现两家人竟然早有旧恨……他该怎么办?让爱做主,还是选择分开?  亲家见面:惊曝叔叔是杀人犯  张辉,1990年出生于云南省丽江市永胜县的一个小乡村。初二那年,张辉父母因为车祸去世,再加上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叔叔张国强便承担起了照顾张辉的重担。那一年叔叔32岁,因创业失败欠下一屁股债。婶婶跟他离了婚,带着8岁的堂妹改了嫁。从那以后,叔叔便和张辉相
青春的爱是一只纸蝶,遇见风会吹走,遇见雨会沉沦,遇见火会燃烧。   ——题记    2007年6月4日,甘肃宁县年仅17岁的初三女生李悦和母亲被乱刀杀死在家中,而凶手正是李悦的前男友、同班同学张勇。杀人后张勇从容镇定,面对满地鲜血及两具女尸,一边抽烟、喝啤酒一边看电视,两个小时后方才离去。是什么让一个少年如此冷血地举起屠刀?    单亲女孩与住校生,“取暖式”的爱情太脆弱    2004年9月,1
姐弟恋  没想到,我也遭遇了现如今时兴的姐弟恋。她比我大五岁,举止大方,比和我同龄的那些女孩更善解人意,更体贴稳重。她身上的美是小女生不可能有的。可是,没想到,我的感情还是要经受他人的指指点点,而且这种指摘很具杀伤力,无论对我还是对她。她好像对此很坦然,还一直安慰我,可我真的有些动摇了。  天津闻歌    你是在找妻子,不是找房子,找工作,而是找一个精神上平等的、可以共度一生的爱人。年龄在婚姻中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