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学到中学,我最怕两件事,第一是请家长,第二还是请家长。
　　考试成绩下降,做了坏事被发现,老师要通知家长,年少的我就在放学后瞎晃悠,直到暮色降临都迟迟不敢回家。觉得自己毫无希望通过眼前的这个槛,世界末日就要来了,唯一的想法就是拖下去,能拖多久拖多久,愿意用一切代价去换取接下来24小时的安宁。
　　这种类型的“世界末日”在我的学生时代千百次地发生着,我不止一次地以为就要死去,可是都轻松地活了过来,连一块肉皮都没有掉。如果你早上挤公交车的话,就会充分地意识到,人体的弹性是很大的。那么多人塞进一台车里,看似不可能,每天却都成功了。
　　很多人年轻的时候,都有着类似的经验:同学里没什么像样的朋友,父母因为学业问题反目,天天面对的老师没个好脸色……一天24小时里,接触的就是这么三拨人,关系闹到这么僵,什么想法都会有的,如果说有一条路通向世界的尽头,那么大概就是这样。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事实会渐渐明了起来:除了父母之外,要不了几年,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会从你的生活里消失——这些人并不是因为共同的兴趣和爱好和你走在一起的,他们的使命也不是让你感到幸福和快乐,所以根本不应该奢求他们能给你什么。老师要惩罚,要要挟,当然是选择最有效的,也就是你最担心的一招了。
　　 把一堆小孩集中在一起,是节省成本的一个策略,这是绝大多数人在这个年龄段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否则的话,这样一群同龄人凑在一起,每天早出晚归集中管理8小时以上是为什么?仅仅是为了学习科学文化知识?还是留给你们发些少年人的感伤?当年我一直无法理解这个问题,后来用了很多年才明白了。对于整个社会来说,“学生”的意义不仅仅是学习,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在那儿。
　　 和当年下乡的知青们一样。
　　 这是一场漫长的,不可避免的“消耗战”,在这场战争中,学生们会消耗掉人生中最宝贵的一段时光,几乎没有人可以幸免。学习成绩并不是真正的目的,只是消耗战中一个演习的假象目标。在关键的时刻,它还会客串一把人员选拔分层的标准。成绩好的学生无疑会混得舒服一些,因为他们顺从了规则。但是落后者也不至于被挤得没有活路——毕竟,这只是一场三方都在假戏真做的“演习”而已。
　　 没有人能当一辈子学生,也没有人能永远逃避竞争。如果不能赢得眼下,那么不妨看远一点,争取打赢下一场。
　　 就像今天再回望当年考不及格不敢回家的小男孩一样;若干年后,再看今天的痛苦和挣扎,也是一样。当初看来是过不去的世界末日,过段时间再看,连个波折也算不上。生活的经验教会了我们,生在现代社会,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想靠一己之力改变什么,实在是难上加难,多数情况下,我们都是默默地被事情改变自身。
　　 沉住气,平静地度过每一天,天下没有过不去的槛——这就是学生时代“请家长”一事教给我的。
　　编辑/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