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勃特勒·叶芝，是爱尔兰著名诗人、剧作家，爱尔兰文艺复兴运动的领袖，艾比剧院的创建者之一，192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这个名字对中国读者来说，虽不熟稔，但也算不上陌生。略带几分浪漫情怀的少男少女们，至少会在心中默念“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死昏沉”几句这样美丽的诗。
　　
　　自然的恩惠　少年的幻梦
　　
　　1865年叶芝出生在都柏林市桑迪蒙特大道一个艺术气氛浓厚的画师家庭。他自小喜爱诗画艺术，并对乡间的秘教法术颇感兴趣。外祖父的故乡斯莱果的生活经历对诗人的个性产生了不小的影响。那里丘陵遍布，相传有精灵出没，民间信仰和风土人情令叶芝魂牵梦萦。在这充满想象的神秘主义中，在高山和大海的原始环境中，叶芝努力捕捉着自然精神的本质，为此奉献出不少优美的诗篇。种种娓娓道来的神秘故事与冒险经历都被记录在后来出版的散文集《凯尔特曙光》中。
　　1883年12月从都柏林伊雷斯摩斯·史密斯中学毕业后，叶芝违背父愿，抛弃画布和油彩，专意于诗歌创作。出于对自然界生命的热切关注和对神秘现象的心醉神往，他早期的诗歌创作呈现出强烈的象征色彩，朦胧而甜蜜，忧伤中带有几分唯美，词藻美丽。叶芝抓住了现象背后生机勃勃的个性力量和存在的信仰，在歌唱鸟儿的飞舞和蛾子的闪烁中，形成了他诗歌的独特艺术魅力。
　　1889年，诗人的第一部诗集《乌辛漫游记及其他》公开出版，这是即使在叶芝风格成熟之后也仍未否定过的第一部作品，取材于爱尔兰古代勇士的传说和神话故事，因为诗人自称“只有古代的和梦中的东西才是美的”。这首花费两年时间写成的诗奠定了叶芝以后诗作的浪漫主义风格和象征主义的创作方法。这本诗集的前八首抒情诗和歌谣的主题，大多数源自叶芝少年时代对印度人及阿尔卡迪亚世外桃源的想象，其中充满了神祗与女神、王子与公主、殿堂、孔雀与神秘的莲花，重叠山峦上的美丽与哀愁，强烈的寂寞感与神秘感搀随始终。诗集的后八首诗中，叶芝逐渐转向爱尔兰寻求灵感，那是来自于他的血脉，他的感官，他内心深处的缪斯之神。
　　
　　无望的爱恋　优美的诗篇
　　
　　1899年，23岁的叶芝与女演员毛特·冈相识。这位驻爱尔兰英军上校的女儿，用美丽、优雅以及对政治自由的热情令叶芝深陷其中。毛特·冈不仅美貌非凡，苗条动人，而且她在感受到爱尔兰人民受到英裔欺压的悲惨状况之后，开始同情爱尔兰人民，毅然放弃了都柏林上流社会的社交生活而投身到争取爱尔兰民族独立的运动中，并且成为领导人之一。这种种举动又使毛特·冈在叶芝眼中平添了一轮特殊的光晕。叶芝对她一见钟情，而且一往情深：“她伫立窗畔，身旁盛开着一大团苹果花；她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洒满了阳光的花瓣。”事实上，叶芝的狂热并没有得到回应，毛特·冈将她满腔炽热的渴望全部献给了爱尔兰的解放运动。至于那些，因为拒绝成为叶芝情人而发自诗人内心的诗篇，在她眼中显得黯然失色。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叶芝的人生从此改变。两年亲密无间的生活，三次被拒绝的求婚，这段感情虽然无疾而终，但无论是政治立场还是诗歌创作，我们都看到了她和叶芝之间微妙的联系。或许，没有如此跌宕的爱情，如今的我们也没有机会领略这充满眷顾和美的令人心碎的诗篇。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过去的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年轻欢畅的时候／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在一群星星中隐藏着脸庞。
　　尽管屡遭拒绝，但是叶芝对毛特·冈一直魂牵梦萦，诗人将得不到的爱情升华成为一篇篇感情复杂、风格高尚的作品，并以毛德·冈为原型创作了《凯瑟琳女伯爵及个种传说和抒情诗》。在其中的诗剧《凯瑟琳女伯爵》中，凯丝琳将灵魂卖给了魔鬼，好让她的同胞免于饥荒，最后上了天堂。此剧直到1899年才得以上演，引发了宗教及政治上的诸多争议。在毛特·冈的说服下，叶芝曾参加了几次爱尔兰的示威活动，挫折抑郁的热情使他敢为爱情的奴隶。正如叶芝诗中所说，他听命跟从，“仿佛置身于梦中”。
　　
　　将艺术与政治融合的人生
　　
　　1896年，叶芝结识了贵族出身的剧作家格雷戈里夫人，她的柯尔庄园被叶芝看作崇高的艺术乐园和最重要的家园，她对叶芝的影响至今难以估计。在她的鼓励下叶芝投身民族主义运动，大胆进行戏剧创作。紧随其后的《爱德尔》、《王宫的门槛》用简单的素材表现了崇高的理想，剧中主人公往往甘愿以生命为代价捍卫一切令人生更加美好并有价值的主张，这其实是叶芝用戏剧的形式发表的宣言，他的理想从未暗淡过。
　　1899年，叶芝与格雷戈里夫人、约翰·辛格等开始创办爱尔兰国家剧场活动，这一时期，叶芝运用融入法国象征主义特征的爱尔兰风格创作影响了一大批青年作家，形成了文学史中著名的“爱尔兰文艺复兴运动”。这场运动最不朽的成就之一便是1904年12月27日艾比剧院(Abbey Theatre)的成立。在剧院的开幕之夜，叶芝的两部以爱尔兰古代传说为题材的剧作《在波伊拉海滨》和《王宫门槛》隆重上映。从此以后一直到去世，叶芝的创作生涯始终和艾比剧院相关。他不仅仅是剧院的董事会成员之一，同时也是一位高产的剧作家。
　　1917年，叶芝与一位英格兰女子成婚，后来定居在都柏林。由于局势动荡，事故迭起，叶芝在创作上更显活力，并且成为了“微笑的六十岁公众人物”——爱尔兰议会参议员。他的诗已由早期的虚幻蒙胧转而为坚实、明朗。重要诗集有《柯尔庄园的野天鹅》(1919)、《马可伯罗兹与舞者》(1920)等。
　　1923年，叶芝“凭借他那些始终充满灵感的诗”，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为爱尔兰在世界文学史中的地位写下了不可抹去的一笔重彩。
　　进入晚年后，叶芝逐渐不再如中年时一样直接触及和政治相关的题材，而是开始以一种更加个性化的风格写作。他开始为自己的家人写诗，有的时候则描绘自己关于时间流逝、逐渐衰老的经历和心绪。收录在他最后一部诗集中的作品《马戏团动物的大逃亡》中，生动的表现了他晚期作品的灵感来源：“既然我的阶梯已经消失，我必须平躺在那些阶梯攀升的起点”。1929年之后，叶芝搬离了图尔巴列利塔。尽管诗人一生中的很多回忆都在爱尔兰国土之外，他还是于1932年在都柏林的近郊租了一间房子。晚年的叶芝非常高产，出版了许多诗集、戏剧和散文，包括一生的巅峰之作《驶向拜占庭》。这首代表性的诗作体现了叶芝对古老而神秘的东方文明的向往。1938年，叶芝最后一次来到艾比剧院，参加他的剧作《炼狱》的首映式。同年，他出版了《威廉· 巴特勒·叶芝的自传》。
　　晚年的叶芝百病缠身，他在妻子的陪伴下到法国休养，并于1939年1月28日在法国曼顿的“快乐假日旅馆”逝世。他的最后一首诗作是以亚瑟王传说为主题的《黑塔》。叶芝起初被葬在罗克布罗恩，1948年9月，人们依照诗人的遗愿，将他的遗体移至他的故乡斯莱果郡。他的墓地后来成了一处引人注目的景点。
　　叶芝在从未出版过的作品全集的总序中这样说道：“诗人在他以生活为素材的最佳作品中总要写他个人的生活，……他不对什么人直言……在他那里总是存在着变幻不定的场面。”从这句话中我们读出了两种含义，一是叶芝创作的来源，另一个是作品的表现手法。
　　对叶芝来说，爱尔兰民族所特有的东西都是珍贵的。他的早期抒情诗歌无一不是建立在这之上的。叶芝从不否认自己受英国文学的影响，但是他的作品无论格调还是韵律，都被迁移到“凯尔特海边黄昏”的那片天空下去了。和现代的英语诗歌相比，叶芝的诗歌有更加丰富的成分，而节奏缓和，像梦游者一样步履平稳。在这种缓和的节奏下面存在着一种气息，那就是充满着象征意味的神秘主义气息。叶芝的名诗《丽达与天鹅》，被西方主流的文学史看作象征主义诗歌里程碑式的作品。这首取材于希腊神话的作品，讲述了宙斯幻化成天鹅与美女丽达结合并生下两个女儿的故事。一是著名的海伦，引发了特洛伊战争；一是克吕泰涅斯特拉，希腊军队统帅阿迦门农的妻子。关于叶芝创作这首名作的初衷，西方评论界曾有过各种不同的诠释和解读，有的认为是“历史变化的根源在于性爱和战争”，有的则认为“历史是人类的创造力和破坏力共同作用的结果”。无论作者的初衷如何，这种大胆的象征主义艺术主张，为后继者寻找更加大胆的词语进行创作开辟了道路。
　　当然，叶芝的象征主义诗歌带有明显的神秘主义倾向，不免显得隐晦，理解它需要花费心思，但这正是凯尔特人的气质，他们热情、细致、有渗透力但却并非清晰明了。更是基于叶芝一生不懈的努力，凯尔特语和英语的融合，在政治领域从未得到过有效实施，却在诗歌的世界中如愿以偿。
　　叶芝的一生可以说是与爱尔兰的民族独立运动同始同终。他不仅以艺术启发民智，更以行动为国工作。他那吸收了浪漫、象征、唯美、神秘主义等多种风格的艺术探索被视为英国诗歌从传统向现代过渡的缩影；他的生活经历，无论是否值得垂范，则都和爱尔兰现代的历史紧紧相连。他的墓志铭是对诗人一生最好的总结：“投出冷眼，看生，看死。骑士，策马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