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一只归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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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决定打开那个尘封了18年的箱子。这个决定,已耽延太久。18年前那个阳光灿烂的4月的午后,路漫牵着我的手去楼下买了个大西瓜。卖瓜的大婶少算了10元钱,我抿着嘴笑。他说,快把钱给人家。看着大婶开心,路漫跟中了大奖似的,牵着我的手回家。然后我们骑车去篮球场,路上他撒开双手展示车技,快乐得像个孩子。他打篮球时,我在旁边挥舞着羽毛球拍看着他传球、接球、跳起——突然间,身高1米8的路漫,就那么直直地、重重地躺倒在水泥球场上……
  路漫的生命定格在2000年4月26日。这一天,距离他37岁的生日,还有20天。我再也不能回望那个能灼瞎我双眼的正午的刺眼阳光。“用诗歌喂养的爱人,是不会变老的蜻蜓。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可爱的与露水相近。”(《用诗歌喂养的爱情》路漫)当爱远去死亡突降,我几乎丧失了所有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得了严重的抑郁症。虽然我们都明白,人一来到这世界就已经走向死亡,但我们并没有做好与挚爱亲人告别的准备。所以作为路漫的妻子,特别遗憾的是,在他去世18年后我才又一次来到他面前,完成此生的一个重要使命——整理他的诗稿,为他出一本诗集。
  1963年5月16日,路漫出生在陕西合阳黄河滩地上的一个叫作全兴寨的村子。在进入北大之前的岁月,路漫生命中最原始的记忆、最深刻的体验就是千年的黄土和奔流不息的黄河。这成为他取之不竭的诗歌源泉。而对路漫的人生意义最为重大的就是北大哲学系的四年读书生涯。
  整理诗稿的日子里,那些熟悉的笔迹、熟悉的味道,甚至只是留在稿纸上的淡淡的烟草香,裹挟着曾经的一切扑面而来,令我泪如雨下。我的心又一次被那个真实而纯粹的灵魂所洗涤。“写诗对于我,就像有心有肺对于人、孩子对于父母、灵魂对于肉体,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心没肺的人不是人,痛失孩子的父母一世无味,离开灵魂的肉体只是茫茫然的行尸。如果不再写诗的我,将是不可预知的另一个谁了。”(《灵魂根据地》后记)
  “正是这种与诗的休戚相关、生死相依,才使路漫在这样一个诗意日益荡然无存的世界里,始终保持着对诗的忠诚,锲而不舍地从事诗的写作,不废兢兢地坚守诗意的生活。”(《路漫的诗》序 张再林)
路漫(1963-2000)陕西人,诗人

  路漫在《悲剧人生与幽默》中写道 :“还是让我们共同捡起我们人类的衣领,怀疑我们自己,否定我们自己,拔高我们自己,超越我们自己,一起来兑现宗白华先生提出的两种有意義的人生态度吧:以悲剧情绪透入人生,以幽默情绪超脱人生。”这是路漫人生最真实的写照:他与生俱来的幽默和豁达让我们的生活多姿多彩趣味横生;而作为诗人的他,在拷问生命的本质时,会陷入痛苦、寂寞和孤独。
  整理完诗稿,我特别想对路漫说一声“谢谢”。在这个多数人逃避真实的世界,你让我体味到真实和善良之于生命的意义。你来过我的生命,给了我最温暖的爱。我相信那是上帝赋予我的最大的福祉。与你相爱的岁月是我生命里最美丽的时光。
  我还要谢谢我们的女儿雪音。“用诗歌喂养的女儿,是天上掉落的星星,散发出雪的声音,幼小的光芒伸手可掬。”(《用诗歌喂养的爱情》路漫)你秉承了爸爸身上所有的美德,当我在死亡幽谷徘徊,是你幼小的肩膀扛起了我对生命的希望。
  诗集《路漫的诗》已于2019年1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发行。笑慰故人,从此了无牵挂。是哲学和诗歌,振作起路漫渴望盘旋的双翼。飞鸟早已归林。我仿佛又听见他翅翼划开气流的声音。
  编辑 杨静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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