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片茶叶里都深藏着一个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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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象中,云南这样一个多民族聚居的省份对外界而言是充满了魅惑力的,尤其说到少数民族。我接触过不少外省的小朋友,他们在谈话中总忘不了提及云南少数民族与普洱茶的关系,那时,他们的眼睛总是亮亮的,总会津津有味地刨根问底。解读每个民族有不同方式,如抽象的音乐、舞蹈、绘画、雕刻、文学艺术等形态。但今天,我要告诉小朋友们的却是一个最便捷具体的方式——喝茶,只要你留心,每一片或每一杯普洱茶里都深藏着一个缤纷灿烂的民族。
  
  喝蒸茶,认识哈尼族
  
  在云南,我们常常听到“蒸饭”,却很少听到“蒸茶”。事实上,只要你深入到哈尼族人居住的村寨里,你就会知道,确实有一种普洱茶就叫“蒸茶”,这可就新鲜了吧?
  云南世居民族中,哈尼族人喜欢喝普洱蒸茶。茶是自己做的,典型中国古典农耕社会的写照。他们采茶也是无心插柳式的,随意、散漫、悠闲。无论是在劳作、赶集,甚至是狩猎归来的路上,顺手捎带一些老茶叶回来,蒸熟、晒干,装入特制的竹篾盒。竹篾盒非常精致,装进里面的茶叶也是精致的,竹篾盒里里外外有他们神性的智慧。客人来了,他们取出一撮蒸茶,冲上开水,几分钟后就可以慢慢享用了。口唇间会留下一股糯米香,一呼一吸间,你会感觉心境柔软起来,目之所及的山野也会开阔、明朗起来。
  喝蒸茶,记住哈尼族人纯朴的一往情深。
  
  拉祜族,糟茶也能喝
  
  云南神秘莫测,吃喝也如此。在云南西南部的澜沧江流域,有一座高高的拉祜山,普洱茶与拉祜族人相依相伴。与大山默契的依存中,他们找到自己独特的制茶与饮茶方式,糟茶,可不是喝“糟糕”的茶。
  拉祜族人常把鲜嫩茶叶采回家,在锅中煮至半熟,然后存放在竹筒内。待到自己饮用或招待客人时,取出少许在开水中煮。若你是外人,这一系列动作会让你感到陌生和新奇。你看到的只是古色古香的竹筒、乌黑叶子、乌黑的土锅或铁锅、黑暗中烧开的泉水。你还未回过神来,一杯略带苦涩酸味的普洱茶就上得桌来。不用问,热情的拉祜族人用非常古朴且便捷的糟茶招待你。名为糟茶味道却不糟糕,微微的苦涩酸味让你解渴开胃,喝上几口就要上瘾。
  到过拉祜山的人,总是啧啧地称赞不已,说拉祜族人竟连糟茶也能喝,新鲜哪!
  
  无量山,盐巴茶让我怀念
  
  我20岁上第一次踏进莽莽的云南西南部的无量山,抵达地点是云南景东县一个彝族村庄。晨光中的村落、木门、清泉、少女如瀑的长发,如诗如画。我看见少女抱出土罐,砸碎什么黑色薄饼,移到火塘边烤。待我走进门就看见忽明忽暗的火塘。一会就听见土罐里“噼啪”一声脆响,我才坐定就被惊吓,心有余悸。但屋子里紧接着弥漫开浓浓的香味,似乎清亮的早晨也香了,心也香了。我忽地看见少女从屋旁清泉边回来,取回泉水缓缓倾斜进土罐里。水亮,冒出雾气。少女把一个小布袋子投入罐中,上下抖动几下,移去,倒在土碗里,端到我面前,碗里全是浓黑的汤汁,之后又兑了些滚烫的冒着雾气的开水。
  口渴的我端碗一喝,舒适爽口,在大山中行走的风尘一一洗去。少女从泉水边梳好头回来。我问罐中上下抖动的为何物?她答,盐巴。哇!盐巴也可入茶,我心生欢悦。随行的朋友是当地彝族,他告诉我那是他们最喜欢的一种日常饮茶。
  云南的无量山。盐巴茶让我怀念。
  
  茶叶,布朗族的影子
  
  澜沧江畔,江水亘古流淌,默默无言。
  在澜沧景迈、芒景一带,随便找到一块山地,只要看到有人耕作,你可以找他们聊农事,聊大山和人。闲聊中,他们会把冷饭、腌菜、盐巴和辣椒一股脑儿搬出来让你吃,这是他们农事生产中的“吃饭”。更为玄妙的是,他们还会给你吃一道独特的“菜”。他们会冷不丁从哪儿抓出一把生茶叶来,也要你跟他们一样,用生茶叶蘸盐巴辣椒当菜吃。你不要难堪,也不要小瞧这些山民,他们可是众多少数民族中最早种茶的先民之一——布朗族,他们把野生茶驯化成人工栽培型的技术还被哈尼族、傣族、基诺族人所仿效呢。
  在布朗族居住的大山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老话:“上山不带饭可以,不带茶不行!”布朗族人在日常里时时把茶叶采下来带在身上,劳作或歇息时把茶叶从口袋里撮一撮出来,放在嘴里慢慢嚼。从吃“得责”(野茶)生茶到口含“腊”条(栽培型茶),普洱茶就像布朗族人如影随形的影子,而这影子像澜沧江一样悠远漫长。
  
  土罐茶,傣族的另类品饮
  
  傣族的普洱茶艺茶道多种多样,我偏要说说傣族的另类茶饮——土司土罐茶。
  我到过中国保存最完整的傣族古城孟连,光临过宣抚司署,但一直不知道土司土罐茶这种喝法。
  在云南省孟连县游逛的最后一天,孟连一位傣族女子煮茶时给我介绍,土罐茶是傣族土司及上层人的饮茶路数:要先将存放在竹筒里的茶叶倒在土罐里用文火慢炒,等闻到茶香时将沸水倒入土罐中,再用猛火熬至茶汤沸腾、汤色变浓,香味扑鼻时将茶汁倒入土司专用的茶具中,然后再将茶具放入篾制的器皿上,由仆人送到土司饮茶议事的地方供其享用。当然熬茶的师傅是专门培训过的,类似于现在的高级茶艺师。我就知道喝这种茶难得!除非你做了土司,要不甭想。
  某年秋天,我和云南诗人雷平阳等一帮人走进宣抚司署。大家都留下了墨迹,其余的墨迹我没有记住,只记住了雷平阳一句话:“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土司”。谁都想过一下做土司的瘾,大概也包括想喝土司级别的土罐茶吧。
  在我神思恍惚中,土罐茶终于煮好,倒在土碗里,香喷喷地冒着热气,我想,待凉了就神喝一通。
  可惜电话响了,有急事要回市里,不能喝土罐茶了,看来我是做不了土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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