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后撕书,这一场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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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一度的高考结束了,各地又涌现考生撕书狂欢的场景。有评论说,考生释压也要选择正确的方式,譬如结伴登山、散步,组队打球、比赛,甚至K歌等,不见得非要“撕书扔满楼、狂吼声满天飞”。
  我觉得,这种论调很好笑,因为他根本没搞明白,什么是狂欢。根据巴赫金的定义,中世纪晚期的欧洲各大城市(如罗马、巴黎等),每年合计起来有大约三个月的时间过着狂欢节的生活。其特点有三:一、先前存在的等级关系暂时取消;二、笑谑占据主导地位,人们对一切神圣物不敬、歪曲和亵渎;三、狂欢节是全民性的,在狂欢中,没有观众,全民都是演员。经过狂欢节的宣泄后,人们才能更健康地生活。
  中国考生的撕书狂欢,首先是高考制度的压迫性决定的。在中国,说“高考决定命运”一点都不夸张。基于此,考生的“本我”出于理性自利而服从于高考“超我”,就成了宿命。而这需要十几年的坚持,其中包括最躁动的青春期。不难想象,一旦阀门松懈,报复性反弹会有多强烈。大部分学生既无法脱离高考制度(出国),也无法改变它,更不敢把教导主任揪出来拳脚相加,只能把目光投向没有生命和反抗能力的书本、试卷,撕书也就成了学生针对高考体制最直接的、最低成本的宣泄方式。
  有些朋友的看法则具有社会批判眼光:“考后撕书,暴露了课本价值的无用,这种教育制度不需要反思?”其实,这一病症并非中国独有,而是文凭社会的“通病”。美国学者柯林斯在《文凭社会》一书中反驳了两个习以为常的认知:其一是教育扩张是对社会需求的回应,其二是高技能需要通过高教育获得。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教育水平的攀升远远超过了工作技能升级带来的需求,也就是说存在“教育过剩”。虽然受教育水平的确与人们的社会经济地位相关,但这并不是通过提升工作技能来实现的。事实上,工作技能更多是在工作岗位中通过非正式方式习得的。
  柯林斯的潜台词就是,只要社会处于资源相对短缺的状态中——人类社会至今仍处在这样的状态中,社会就总是需要各种各样的筛选机制,来帮助实现对有限社会资源的“公平”分配。现代教育制度就是这样的筛选机制之一,用上海交通大学教授江晓原的话说,教育的很大一部分内容其实已经背离了“塑造人格”“培养技能”等初衷,而演变成为进行公平筛选的机制。“学校中为何要学许多在进入社会之后完全‘无用’的知识?为何要考许多纯粹‘整人’的题目?其实这些知识和题目并非完全无用,它们的实际用处,就是让一部分学生不及格或考不上,这样就可以帮助实施有限社会资源(比如中国当下的‘985高校’录取名额)的相对比较公正的分配。”而且,随着科技的进步,很多工作会被机器人取代,未来社会需要人从事的工作会越来越少,工作岗位的竞争压力将空前加剧。
  所以,在文凭社会这一庞然大物面前,只要不给社会和他人添麻烦,不增加清潔工负担,考生撕书就只是一场让人同情的狂欢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更无须口诛笔伐。
  清人张潮说:“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也。”面对文凭社会这样深深嵌入你身体和灵魂的社会筛选机制,你拿剑也难消啊。
  多年前看电视剧《走向共和》,里面有个镜头辣得我眼睛疼:康有为抱着一堆书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一把尖利的锥子,猛地向下一扎,锥穿三本书,今天就读三本书,锥穿五本书,今天就读五本书,每天不读完“一锥书”,决不休息。
  现在我算看明白了,天下有多少人能像钱钟书那样享受纯粹读书的乐趣啊?更多的人是为了功利目的而读书,当投入与产出不对称,势必郁积怨气,以致要拿书出气喽。
  能让人出气,也是书“净化心灵”的功德之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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