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的僵局与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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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0年,当巴沙尔?阿萨德子承父业继任叙利亚总统时,他踌躇满志,承诺要建立一个更民主更现代化的叙利亚,还表示要尽一切努力带领叙利亚走向充满希望的未来。为此巴沙尔开启了一场被称为“大马士革之春”的政治经济改革运动,但在掌握核心权力的内部顽固势力的反对下,“大马士革之春”两年后草草结束。
  2011年3月,发端于突尼斯的政治运动波及叙利亚,将巴沙尔政权逼上绝境。在这一波席卷西亚北非的民主抗争浪潮下,叙利亚成为死伤最为惨重的国家。示威民众最初的诉求只是要求政府推动改革,改善民生,创造就业机会,取消紧急状态法,并未要求巴沙尔下台。
  然而,16个月下来,随着枪炮声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巴沙尔显然已经无力控制全局了。现在的问题不再是巴沙尔会不会提前下台,而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又有谁会取代他。
  逊尼派和阿拉维派摊牌
  在反对派不推翻巴沙尔誓不罢休的情况下,事到如今,即便巴沙尔本人愿意知难而退,他所属的阿拉维派恐怕也不大可能答应。
  阿拉维派是伊斯兰教什叶派的分支,在叙利亚2050万人口当中大约占12%,而伊斯兰逊尼派约占全国人口的68%。
  “现如今,叙利亚局势与当初突尼斯、埃及、也门和利比亚的情形不同,不再单纯是民主与独裁之间的斗争,它已经变了味道,成为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倘若阿拉维派放弃权力,就有重新沦为二等公民的危险。”中东问题专家、博联社总裁马晓霖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说。
  在中东,穆斯林逊尼派和什叶派的争斗延续了上千年。国界之外的因素让叙利亚的这场争斗更为复杂化。以沙特为首的海湾国家都是由逊尼派掌权,通过向叙利亚反对派提供军火,它们欲将巴沙尔领导的什叶派政权推翻,从而孤立同为什叶派掌权的伊朗,以解其自1979年“伊斯兰革命”以来给海湾阿拉伯国家带来的战略威胁。
  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作为一名逊尼派伊斯兰教徒,也在为推翻巴沙尔摇旗呐喊,给叙利亚反对派提供基地。而伊朗则显然站在巴沙尔政权一方。
  在叙利亚国内,逊尼派和阿拉维派正在摊牌。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所研究员殷罡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说:“巴沙尔过去所依靠的一些不可靠的逊尼派开始脱离。目前有30多个旅长级及以上级别的军官叛逃,基本上都是逊尼派。但由阿拉维派构成的核心队伍保留下来了,巴沙尔现在越来越依靠阿拉维核心。”
  叙利亚反对派几乎都由逊尼派构成。面对人口数量占优的逊尼派对他们的统治发起挑战,阿拉维派充满了危机感。德国《世界报》认为,自巴沙尔之父哈菲兹?阿萨德发动政变以来占据所有关键职位的阿拉维派,除了战斗到最后一人外几乎别无选择。
  在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所研究员贺文萍看来,阿拉维派不仅担心失去特权,更为重要的是,在阿拉维派掌权的这40多年间,曾对反对派进行过多次镇压,他们担心逊尼派上台之后会老账新账一起算。
  “尤其是在18日叙利亚国防部长等高官遭遇炸弹袭击身亡后,阿拉维派的核心力量不会同意巴沙尔主动下台。从目前传出的声音来看,阿拉维派反而是要众志成城,加强对反对派武装的清剿。”贺文萍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巴沙尔通过以暴制暴的手段恢复局面谈何容易。但哪怕巴沙尔在战场上逐渐失利,丧失对越来越多领土的控制,阿拉维派发源地——拉塔基亚山区仍然是其值得寄托的大本营。
  殷罡表示,政府军和反对派武装仍然在僵持,要谈论谁在这场已经爆发的内战中占据上风,目前还稍早了点。只有等到巴沙尔放弃大马士革,转战拉塔基亚山区时,才是决战的开始。
  法鲁克?沙雷作用式微
  7月20日,联合国安理会一致同意延长联合国叙利亚监督团的任期30天。贺文萍认为,这表明国际社会还没有完全放弃政治解决叙利亚问题的希望。从理论上讲,叙利亚还存在着政治解决的可能。
  而在过去有关政治解决叙利亚问题的方案中,叙利亚现任第一副总统法鲁克?沙雷一直被视为接替巴沙尔的最合适人选。巴沙尔去年还曾委任沙雷为官方代表与反对派对话。
  沙雷属于逊尼派,容易获得占人口绝大多数的逊尼派民众的支持。
  作为阿萨德家族的心腹,74岁的沙雷也可以获得阿拉维派的信任。自1984年被老阿萨德提名为外交部长之后,他在这个职位上一干就是22年,直到2006年被巴沙尔擢升为第一副总统。沙雷在当上副总统之后主管外交和宣传事务,曝光率并不高,但在为数不多的镜头面前,依然表现出了对阿萨德家族的忠诚。
  对西方而言,这位曾在伦敦大学学习国际法、担任过驻意大利大使、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的沙雷也不陌生。在上世纪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期间,沙雷曾以叙外长的身份参与由美国主导的叙利亚-以色列和谈。
  除了沙雷之外,叙利亚还有一位副总统:主管文化事务的纳贾?阿塔尔。79岁的阿塔尔曾任文化部长,是巴沙尔政权当中仅有的一名女性核心成员。较沙雷而言,阿塔尔在能力和资历方面都稍逊一筹。
  但专家认为,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沙雷接任的可能性极低。“沙雷年纪太大,家族势力的影响也较小。如果是一年前让其组建过渡政府还有可能成功,但现在已经不大可能了。”殷罡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美国驻联合国代表苏珊?赖斯7月20日表示,安理会之所以做出延长驻叙监督团任期的决议,是为了使监督团能够安全、有序地撤退。这显然是在曲解决议的意图,公开支持叙反对派不要停火,为未来的干涉提供借口。”马晓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反对派尚难推出领袖
  到目前为止,美国还没有表示要直接进行军事干涉,部分原因就在于不知道接下来会是谁掌权。
  叙利亚反对派成分复杂,既有理智的反对派,也有外来的“基地分子”;既有一向不被阿萨德家族容忍的“穆斯林兄弟会”,也有曾和阿萨德家族合作过的逊尼派将领。他们至今甚至都还没有坐到一起。
  在马晓霖看来,在叙利亚大约17个反对派中,有些“有理论无枪杆”,有些则“有枪杆缺理论”,弱点明显。它们虽然在加强整合,但由于各个反对派各有盘算,显然还没能形成联合阵线。   在形形色色的反对派中,影响最大的是“叙利亚全国委员会” “叙利亚全国民主变革力量民族协调机构”(简称“全国协调机构”)和“叙利亚自由军”。分析人士认为,这三大反对派的领导人优缺点明显,目前还看不出来谁会成为未来的领导者。
  “叙利亚全国委员会”是叙境外最大的反对派组织,总部设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已经被美国、欧洲和海湾国家认可为叙利亚人民的合法代表。但对于该委员会的领导人来说,最大的缺点在于长期流亡境外,被境内的反对派视为“局外人”。
  该委员会的现任主席是6月10日刚刚上台的库尔德人阿卜杜勒-巴塞特?希达。56岁的希达是一名古东方文明和亚述学领域的专家,长期流亡瑞典。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称,虽然希达被认为是一个协调性人物,正直,而且不属于任何派系,但他缺乏政治经验,不为叙利亚人所熟知。
  希达的前任布尔汉?加利温虽然是反对派中最知名的人物,但也被认为缺乏政治家的技巧。67岁的加利温自上世纪70年代开始进行反阿萨德政权的活动,长期流亡巴黎,过去30年大部分时间致力于政治社会学研究。对他不利的是,他刚刚因为内部分歧而被迫辞去主席一职。
  与法鲁克?沙雷一样,“全国协调机构”创始人、总协调员哈桑?阿卜杜?阿济姆也一度被视为可以主导过渡政府的合适人选。作为叙境内最大的反对派政党联合组织的领导者,阿济姆属于温和反对派,主张通过和平的方式进行民主变革,建设民主、多党政体和现代世俗国家,坚持认为对话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埃及《消息报》曾撰文称,80岁的阿济姆能赢得反对派的支持,同时又不至于让当权者特别不安。
  作为叙利亚的首批律师之一、著名的左翼政治活动家,阿济姆在国内也有相当高的知名度。但马晓霖认为,从目前的局势来看,阿济姆可能不会赢得“叙利亚全国委员会”“叙利亚自由军”等反对派的支持,因为他太过温和。
  作为叙境内外唯一的反政府武装 “叙利亚自由军”的领导人,里亚德?艾斯阿德似乎也有竞争的资本。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艾斯阿德一直在叙利亚空军部队服役。去年7月,他因被怀疑为异见分子而遭审查,于是脱离了政府军,一手组建了“叙利亚自由军”。据说艾斯阿德的家人都已经被政府军处决。
  41岁的艾斯阿德将“叙利亚自由军”总部设在土耳其南部,吸引了许多从政府军叛逃出来的士兵和地方民兵。
  专家认为,随着陆续有逊尼派官员和将领背叛巴沙尔,反对派的领导者或将在这些人当中产生。从目前来看,最具影响力的是7月初叛逃的马纳夫?塔拉斯准将。塔拉斯此前担任叙共和国卫队第105旅旅长,负责巴沙尔的总统保卫工作。
  48岁的塔拉斯比巴沙尔年长一岁,是巴沙尔儿时的玩伴,也是其就读军事院校时的同窗。塔拉斯来自叙利亚逊尼派中最具影响力的家族,其父亲在老阿萨德任内就曾长时间出任副总理兼国防部长。
  有中东媒体22日爆料称,叙利亚反对派为接管政权将设立“叙利亚临时军事委员会”,各反对派已就塔拉斯出任主席基本达成一致。但目前这一消息未得到权威渠道的证实,真假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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