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马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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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许多人想到42街来,但可能,是从来不知道42街的人来到这里
  
  叮当马小店
  
  还是来讲讲叮当马小店的故事吧。
  只是一家普通的小店。正像店主马叮当也只是个寻常的女生一样。
  小店24小时营业,坐落在42街的转弯处,那棵凤凰树的下面。到了六月,凤凰花开了,远远看去,有些许燃烧的诗意。不过其余时候,只是一团绿云下一间灰色的铁皮小屋而已。
  42街的居民更不起眼,几乎都是忙忙碌碌收入菲薄的老实人。他们来叮当马小店,是因为这里一天24个小时都有免费的热茶供应;另外这里的东西比大超市的便宜,青苹果汽水只卖一块六一罐,牛肉丸也比别家的筋道,店主自己包的水饺又便宜又好吃。另外,这里的洗发水啊、眼药水啊,好像都有更特别的效果。
  42街已经存在好多年了。在这个年轻的城市里,住在其间的人像流水一样,但叮当马小店却一直都在这里。店主马叮当依然被顾客亲切地叫做马叮当,她的头发还是一样的颜色,脸上也没有过什么皱纹,而这些似乎都没有人注意到。
  是的,叮当马小店就是这样一间普通的便利店:门口挂着贝壳镶成的风铃,小店内货品整齐,地面干净,收银机擦得铮亮,空气中流动着暗暗的柠檬香味。马叮当穿着蓝色的围裙,在店里不停地走动,高声回应着要买单的客人。这里还没有进步到要装闭路电视的地步,所以,你也可以说,叮当马小店还是一家有着人情味的小商店。
  
  借太阳
  
  有一天,一个人来到叮当马小店。是那种走在街上就像一粒沙子走在沙漠里一样的人。他穿着灰色的外套,拿一柄残破的蓝色雨伞,头发上还滴着并不透明的水珠。
  “那个,我,不是来买东西的……”他吞吞吐吐的,面带难色。
  马叮当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回答。
  于是,这个人就站在小小的柜台前,发起呆来。他的脸是空白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马叮当慢悠悠地说:“是从雨的国度来的吧。”
  “是啊,已经过了八千一百零一个雨季了。”那人回答。
  天空一直是灰色的。雨自己都厌恶自己了,再也不愿意照镜子。
  跳下来的时候不再唱着歌,也不再和小女孩们嬉戏了;
  房子已经冲刷得太干净,笑容都冲到遥远的海里去了:
  海呢,也已涨过许多许多次,海里的鱼都和孩子们一起生活好久了:
  花朵早已消失。在雨的国度里,灰色是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马叮当点点头:“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梦见你们的国度了。”
  那人打了个冷战:“那雨是停不了的吗?”
  “说是因为八千一百零一个雨季之前,太阳出走了的缘故。”
  图书馆的先生说过,以前雨的国度是一个阳光充沛的地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孩子们自由地玩耍。蓝色的海浪安静地拍打着沙滩。
  但是人们不知为什么开始相信一种“科学”的理论。
  阳光是有毒的。于是街上流行一种叫做防晒露的东西。而且在有太阳的日子,人们依然打着伞。而在阴天或者下雨的日子,人们就高兴地说,天气真好啊。
  一天又一天,太阳终于生气了。它觉得很失望,又很难过,决定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马叮当说着,拉开脚边一个小木柜,拿出一个玻璃盒子。
  “是这样的。”她说,“太阳今天早上打电话来过,它知道你要来,就EMS给我这个。”
  雨国来的人吃惊地看着。
  透明的盒子里有一颗小小的红色弹珠。
  “太阳是有尊严的。说过不回去,就没有办法违背誓言。”马叮当说,“这个呢,是他的一万分之一。”
  马叮当一边说一边打开来。红弹珠跳了出来,飞快地旋转着,发出耀眼的光。
  “很亮呢,也很暖和。”雨国来的人悄悄地说。
  “太阳说了,这也是借给你们的啊,不过不用还了。
  只要每天看到它,就默念一句,太阳,东方其诺瓦。
  念到九亿九千万次。这个小太阳就会永远挂在雨国的天空上了。”马叮当祝福雨国来的人。
  叮当马小店因此获得了三千万升雨水的存货。
  店长马叮当偷偷乐了。
  
  “光”牌眼药水
  
  “听说在叮当马小店可以买到特别的眼药水……”
  最近42街开始流传这样的新闻。每一个传播消息的人都带着神秘而温暖的笑容,就好像在心里偷偷藏了一颗发亮的石头,照得整个人都发出蒙蒙的光来。在夏天的夜晚,这些带着秘密的人穿过街道,就好像一盏盏星星灯,点亮整个黑暗的世界。
  “那是‘光’牌眼药水……”老李头说,“就在右墙第三层货架上。白底绿字的盒子,瓶子是四月青草一样的颜色,在太阳下就像……水晶核儿的橄榄果。”
  “有特别的效果?”
  “对啊。你看我的眼睛,看到什么?”
  “什么都没有。”
  “再看看……”
  “啊?有小村子,绿色的湖水,小女孩的笑容……”
  老李头笑呵呵的:“那是我的家啊。我的女儿。”
  “再攒些钱就可以回家看看了。你说,我买到的眼药水,该不是村里的湖水做成的吧。”
  “是‘光’的眼药水……
  在第三层货架上,蓝底白字的包装,海水一样蓝的小瓶儿……”老艾草笑着说,两朵清清的槐花开在她的眼睛里,仿佛“海中幽浮”在深海里发出淡蓝的光。
  “好像做了个梦,清凉的水流过我的眼……”
  长头发的艾草在树下翻开一本书,她对着空气调皮地眨眨眼睛。
  再也不用担心那些黑色的字,汇聚成雨云飘在她的眼前。
  “马叮当拿给我的,她说那瓶子是太阳一样的红色……”歇洛克黑色的墨镜挡不住他的快乐。
  “虽然是很短很短的一瞬。
  但我看到了清晨的阳光,透过42街的梧桐树,
  照在我身上。树叶在阳光下透明地绿着。
  我看到这个世界刚刚苏醒。人们匆匆忙忙穿过街道,
  好像彩色的云被风吹往不同的方向。
  我还看到了叮当马小店明黄色的牌子。
  只有极短极短的一瞬。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我要买特别的眼药水。”
  隔壁村落的药店生意突然好起来。
  “眼药水都在第三层货架上。醒目,清凉,消炎,忘忧……”
  广告里讲过的牌子都有。唯独没有什么“光”牌。
  问到店长,她也是一脸诚实的茫然。“早说过是骗人的嘛,非要走那么远……”
  只有一些光在有些人的心中静静地亮着。
  也许,某一天,你会在这家不起眼的小店里,买到。
  
  心灵清新剂
  
  42街又进入了梅雨季节。
  连绵的雨絮絮诉说着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日复一日,直到天空变成灰色。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听得太多,纷纷垂下绿色的耳朵,像要把故事倒出来。
  街角的叮当马小店似乎也在雨中沉睡了。
  “欢迎光临!”一个暗色的身影晃进了小店。这是一个穿黑色T恤的年轻男子。恤衫上印着漩涡鸣人。
  这是今天上午唯一的顾客了。
  马叮当正在整理货物,和往常一样,她并没有上前热情地招呼,而是让他自己逛一逛。
  男子径直向收银台走去,手中的小刀熟练地撬开抽屉。
  马叮当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正对着他时,那年轻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抓起抽屉里的零钞。   看来他很清楚,这是一家“原始”的小店,店主显然并不喜欢银行,并且过度信赖一把所谓的密码锁。
  雨愈来愈大。刷刷的雨似乎一直穿过薄薄的铁皮,落在小店的地板上。
  马叮当拿起身边货架上淡绿色的小瓶。在空气中喷了喷。空气中弥漫起素馨花淡淡的芳香。
  在那一个瞬间,小小的铁皮屋内似乎开满了白色的花朵,绿叶映衬着,宛若一朵朵纯真的笑颜。
  年轻人似乎也闻到了花香,竟然嘴角上扬,微笑起来。
  他把口袋里的钱放回去,乖乖把锁别好,走出收银台,在货架前的地板上坐下了。
  马叮当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雨轻柔地落在洁白的花瓣上,滑落下来,唱着叮冬的歌儿。
  他却说起话来。在别人家里长大的小孩,从小学就懂得了离家出走。
  一个人走,从小到大。在城市热闹的街头,寻找着不劳而获的机会。
  夜晚永远比白昼可亲。习惯了拳头,习惯颜色复杂的目光……
  他不停地说着,似乎从来没有讲过这些事情,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但是,我也想成为鸣人一样的忍者。”
  马叮当没有说话。一年里总有几次,这样或那样的人闯进来。
  有时候需要用这种心灵清新剂,因为这些孩子只是心上落了灰尘。
  有时要用黏合剂,那些心已经残破不堪了。
  有时什么都没有用,不然她手上也不会留下刀痕,只能看着他们走向更加绝望的地方。
  这个人呢,他还不到二十岁。把心里的黑暗倾泻出来,就可以从头来过了吧。
  雨似乎停了,外面一片安静。
  马叮当站起来,把歇洛克的传单拿给他。
  “一直往前走,那座绿色的房子是歇洛克的学校,总有一天,你也可以成为火影,或者是小店的供货商。”
  别忘了,雨季里偶尔也会有晴好的日子。
  
  记忆涂改液
  马叮当店长: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叮当马小店,我最想买的会是什么?这个问题我想了N久,选择太多,诱惑太多,但我最可能用我所有的金币购买的,就是这瓶记忆涂改液。
  我不喜欢时空机器。大约是因为,一个追求完美的家伙往往会在事情发生三秒钟之内感到后悔。明明话可以这样说,事情可以这样做,都比曾经发生的要好许多。当然,这只是他自己在想而已。即使你回到前一刻,即使你运用了想象中更灿烂的微笑,结果大抵如此。
  但如果有了这玩意,我就可以把不希望再想起的事情涂白,有些人可能会选择在这片空白上画些东西,不过我只选择一片空白。
  不知你有没有过这种经历。某个早晨醒来,你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不用再醒。或者,某个夜晚你无法入睡,你希望有人在你脑后打上一棒。我渐渐理解了酗酒者。如果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该有多好。
  还能有什么比可以恣意修改记忆更爽的呢?我想不到。如果有人就是选择了这样一种鸵鸟的态度,应该也可以被人认可吧。不是每个人都能充满斗志地生活的。也许,你可以帮帮我们这些懦弱的人。
  如果你真像他们说的在卖这种东东,能寄一瓶给我吗?我就住在这个城市最高的那栋楼上。
  
  鸵鸟先生
  
  记忆朴满
  
  “我收到封信,”马叮当倒了杯冰水,“是鸵鸟先生写来的……”
  窗外阳光耀眼,凤凰木细碎的绿叶飘在透明的风中。她把水拿给坐在木桌旁的歇洛克。
  “鸵鸟是什么样子的?”他问。
  鸵鸟……个子很高,腿长长的,有翅膀,不会飞,但是很能跑。传说它们遇到危险就会躲起来,把头埋在沙子里。
  “不过,鸵鸟先生并不是真的鸵鸟,是人类吧。来信要买记忆涂改液。”
  “店里不是还有存货吗?”
  “也许,我们可以给他其他的……”
  “我记得记忆系列里有时光车、记忆照相机、涂改液、记忆蜡笔……黑麦草森林里的人好像很喜欢这个主题。不过,鸵鸟先生真的适合吗?我是说,空白,你知道,城市里的人本来就没有太多记忆的。到老了,回过头来,都是一片一片留白,似乎不太有趣。”歇洛克一边吃着小蛋糕一边说。
  “是啊,我也在这样想。老艾草说过,许多你现在经历的痛苦的事情,几十年以后回想,好像是场游戏一样;有时甚至有一种滑稽感;有些可能因为岁月的沉淀变得很美;有些当然还是一点不美好,不过也没有关系,至少不会再是伤口了。鸵鸟先生一定是在经历对他来说很可怕的事情,但是……”
  “都会过去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然后他们笑了。
  “或许你可以给他寄一个扑满……”
  “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把记忆存进去。就这样,拍拍脑壳,瞧,一个银色的记忆硬币,丢进去,感觉轻松多了。”马叮当手中拿着一个粉色小猪的陶土扑满。“硬币上有蓝色的小字写着记忆的时间。这个是1997年7月……”
  “哦!”歇洛克意味深长地笑了,那可是马叮当最美好的回忆之一了。
  “记忆硬币是不能销毁的哦,不想回忆呢,就一直存在里面,想回忆呢,就对着这个小猪鼻子念出时间就可以了。想回收硬币呢,就把它放到耳朵里。拍一下,瞧,回来了。感觉很nice。”
  念出时间。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一样,清晰如同昨日。
  “一般的扑满是只能存不能取的哦,除非把这个可爱的小猪砸掉。但是记忆扑满不一样。不用损坏心爱的东西,一样可以存起记忆来。”
  “就寄这个吧。他一定会喜欢的。鸵鸟先生……你说他戴假发吗?”
  马叮当找了个深蓝色的纸盒把扑满装起来,还系上了冰蓝色的细绸带:“猜不到啊。或许腿很长?”
  “歇洛克,你要一个记忆扑满吗?”
  歇洛克想了一会儿:“不用了吧。我好像什么都记得很清楚,还有,好像也没什么痛苦的回忆。还记得上次你给我滴神奇的眼药水,那可真美妙。后来我想,要是天天都能那样该多好,可又觉得,要是天天都快乐,快乐也就没有那么快乐了吧。还是那样的好,几秒钟就像在天堂一样。记忆也是这样啊。没有痛苦的记忆,哪有幸福的记忆呢。所以啊,我就把那些难过的回忆,叫做‘三分之一的幸福’,终归还是幸福的事情……”
  马叮当放下手中的盒子,走到歇洛克身边,轻轻抱住他的肩膀。是这样的,什么都顺心如意当然不可能,但是,有这样的心情,大概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吧。
  阳光正透过碧绿的枝叶,悄悄落在他们身上。
  
  42街
  
  叮当马小店就在42街上。这里依然在出售各种各样你所能想到或者想不到的东西。42街在一个小城里,小城就在这个地球上。有许多人想到42街来,但可能是那些从来不知道42街的人来到这里。
  这里居住着不起眼的小人物。他们为了卑微的梦想活着。
  叮当马小店,也许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丝微光吧。
  亲爱的你。是不是也会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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