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树(外一篇)

来源 :翠苑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caibo782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河西一棵柳,河东一棵柳,两棵柳树隔河相望,相互有了默契。
  他挥了挥手,那棵柳也向他挥手;他摇了摇头,那棵柳也摇了摇头;他喊了起来,那棵柳也喊了起来。他们感知相同的天空,感知相同的季节,感知相同的涛声,感知相同的冷暖……
  他们急切地想要接近对方,但却无法移动自己的步伐。因为他们的根深深地扎进脚下那块土地,每一块土壤都牢牢地包裹着他们的根须,不管怎样也是挣脱不掉的。山河无法挪动,大地不能徘徊,两颗向往的心,只能一次又一次放飞无形的翅膀,还有那纯真而温馨的梦想……
  于是,风成了他们的红娘,把他们的呼喊传过去又传过来。一只只多嘴的喜鹊也赶来凑热闹,飞过去又飞过来,分毫不差地传递着他们甜蜜绵绵地喁喁情话……
  就这样,他们爱了一天又一天,爱了一年又一年,站成了河边的风景。虽然他们的爱是如此的虚幻,又是如此的缥缈,可他们却不舍不弃,死心塌地。他们彼此约定:无论世事沧桑如何变幻,彼此都要顽强地生长,宁愿就这样遥遥地相望。即使是等到将来老去的那一天,也要一起跳进炉膛,那烈烈燃烧的火焰就是爱的交响、心的融漾;即使是等到将来老去的那一天,也要一起化为纸浆,在那一页页洁白纯净的纸上填满爱的篇章、爱的故事;即使是等到将来老去的那一天,也要一起腐烂,滋补这片深沉的土地让爱生生不已、周而复始……
  那两棵树,依旧枝叶扶疏地挺立在那儿,在烈日下,在狂风中,在暴雨之后,在彩虹的微笑中,在溶溶月光下,在我的心底。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确乎是敌不过一棵树的。
  那两棵树,静静地看着悠悠岁月,任意东西,从流漂荡,一天,一年,百载,千秋。它们在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死亡与新生之后,依然安谧,我想那应当是涅槃后的从容镇定。因此我坚信,舒缓地放下,看穿看透,方可纵横自如。
  他常与妻子争吵,啧有烦言,恨地怨天。每当这时,他就想起一个外国诗人的诗句:“树上樱桃千万颗,我只有一个老婆,一个老婆也嫌多!”
  斗过嘴以后,他总是到前面大堤上看河对面那棵树。看过那棵树,骨子里面的气就全消了。心境渐渐恢复,于是唐诗名句便活灵活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两只手自在地背在后面,迈着四方步,仿佛是一个性情豁达的诗人。
  河很宽,大约有200米,远远望去那树很美。绿叶婆娑,树枝虬曲,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她常与丈夫吵架,嘲笑指责,挖苦讽刺。每当这时,她就想起一位中国古代女词人的名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吵过架她也是去大堤上遥望河对面那棵树,看了那棵树,心心肺肺的火就无影无踪了,情绪逐渐平静,于是便背诵起自己的近作:“爱情与花朵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诗页/九十九朵玫瑰/哪一朵/为那些伤感的句子/暗自垂泪/花朵是女人的一生/一朵开成红颜/一朵送给爱情……”
  他和她相识了。他们有说不尽的话:唐诗、宋词、北岛、顾城。他们有道不完的情:她说他风流倜傥,像亨特、左罗;他说她温存清秀,像崔莺莺、林黛玉。他们都有相知恨晚的感触。
  他们相邀去对岸看看,究竟是什么树,竟然这般动人。
  两人骑自行车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好不容易才找到那棵树,他们都惊诧万分。其实是棵平凡的柳树,主干很粗,早已被虫蛀蚀得千疮百痍,看起来是那样年迈衰老而又毫无生气。他们大失所望,就急忙转身往回走。去的路上,他们都觉得路短情长,有说不尽的话,有道不完的情,一点也不累;可现在却感到路长情短,谁都不想说话,默默无语,心情沉甸甸的,而且感到很累,困顿不堪。
  他先开了口:“做一个平常的朋友吧,让那份像远树那样美妙的东西始终珍藏在心中。”
  她抿抿嘴,点点头。
  他远远望见自家屋顶上袅袅飞扬的炊烟,心中多了些许甜意。
  她远远望见自家门前晾晒的衣物在风里摇曳,心中多了些许歉意。
  以树的名义,擎起朗朗天空。树在安详里幽静奇丽,每一棵树都有纯樸的思维。蝉声阵阵、连绵不休里,树托举起热烈,树有着循环往复、源远流长的绚烂。
  树,是淳美的,树的淳美浸润在一袭月辉里,映现在一派昊昊的阳光中。树,是淡雅的,树的淡雅里有寒来暑往的丰饶与充沛。树心里的爱,树心里的痛,树心里的传说密密丛丛。
  树是耿直而仁慈的。无论你来自哪里,无论你眉飞色舞,还是失魂落魄,那些绿叶婆娑的树,都对你一样亲切、一样眷恋、一样熨帖、一样包容。给你坦然,赐你恬淡。昨天的树如斯,今天的树如斯,明天的树犹然如斯。一棵树,更像一个智者,所谓大象无形,大音希声。一棵树,托举着丝丝缕缕的阳光,托举着淅淅霏霏的雨滴,托举着鸟的巢穴,它将快要落地的风,使劲猛地推一把,风便惬意地延续它的旅程。它托举着斑斑驳驳的日子,每一片叶子,和多年前的那一片没有什么异样,“哗哗哗”喧响着,似乎是前尘影事在梦境中的一次复苏。
  树向来不会挑拣它的出生地,沃土、高崖、野地、石林……默不作声,听任天意。鸟是信,不经意间将种子从嘴角坠下;风是媒,在刹那间把它吹扬到远方。而土壤,就是它的悉数信仰,生机在里面,萎枯亦在里面,从不迁移。种子是一种浪迹漂流,而树则是一种盘桓停留、一种执着的从容稳定。
  你留意到月光下的树了吗?你知道月光下的树木是多么的俊俏和奥妙吗?是浓浓的午夜了,左顾右盼的星子们睡意蒙胧了,月亮轻轻走过来了,它有点累了,它在大柳树上那个喜鹊窝旁边停泊着,它瞧见了,这是多么简易安逸的窝啊,阔绰的天堂也未必有它暖和,有它倩美。月亮也想静静躺在窝里慢慢孵出一只鹊儿。月亮当真躺进喜鹊窝里了。遗憾的是只有一小会儿。就这么一小会儿,树的每一滴露珠、每一片叶子,都援助着月亮、周全着月亮,让月亮圆了这个小小的梦想。你看,那棵树,纹丝不动、肃穆凝重,像一幅经典的版画,嵌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嵌在月亮漫步的小径上……
  人亲近树,给树起了一个个美丽的别名,把树的灵魂移植到心田。而目光深处,树正青翠欲滴,树一直在舒展蔓延,树散射和煦的光亮,照彻了人的梦呓。而今,人们终究感受到了树的歌舞,树的欢腾,树的吟啸与人共振、共鸣,树的意蕴,又是如此地丰满健硕。   当人消隐时,树却随处可见。所以,让人种下一棵属于自己的树,不管多少岁月匆匆,树就是亮堂堂的人,人就是一棵响当当的树。
  走进夏天
  夏日近了,和着渐远的夕阳,聆听那淅沥的雨声,哼着快乐的小调,踏着轻盈的脚步,看着绚丽的彩虹。
  蝉儿在枝头唱歌,鱼儿在水里嬉戏,为了这个夏天的到来,人们的笑语就像雨声,“哗哗啦啦”。
  当树上的石榴绽放微笑,蝉沸水似地一声声鸣叫时,夏天,就这样姗姗来迟。夏天就像一个年轻人,他灿烂的笑脸是灼热的阳光,他厚密的头发是葱茏的草木,他暴躁的脾气是忽来速去的骤雨。夏天似乎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年轻人,春姑娘还正恋恋不舍地与万物挥手告别,夏天便火辣辣、急匆匆地赶来了。
  从夏天出发,一缕轻风就可以扫除身心囤积的困倦和疲乏,一阵急雨就可以清凉脸颊滚落的汗珠,一脉墨绿就可以拯救和慰藉一个孱弱的灵魂,一阵蛙鼔就可以将静谧的小村庄送进一场甜蜜之旅,夏天的一草一木都绿意盎然、蓊蓊郁郁、苍苍翠翠,一枝一叶都油光闪闪、遒劲有力、生机勃发。
  春风吹绿了的时光让位给夏日的火热,万木顿时被催生得浓墨重彩起来。
  成熟的小麦,腆着鼓鼓的肚皮,肆意地闯进农家人的粮囤;红薯苗憨厚着脸皮,把脖子伸得老长,青翠的秧苗在水田里争先恐后地谋求“拔芽”的发展空间。映入眼里的或清绿,或墨绿,都完全地褪了鹅黄的底子,它是这般的葳蕤和葱茏着,抛弃稚嫩、不再浅薄,把生命的层次浓浓地极尽展现。它悠悠地呼吐出纯纯的气息,充满激情地吸纳着烈烈的阳光,让你在这样绿意的庇护中,尽享清凉,神清气爽。这是灿烂、热烈、奔放的夏天带给我们的见面礼,屏息谛听,满世界都漫溢着一种执着的躁动。
  白昼在一点点加长了,而夜晚却越来越短,太阳像那些睡眠不足的老人,还不到5点,就从平原的腹部醒来了,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红扑扑的笑脸。它就这样乐呵呵笑着,一直笑到晚上快8点了,一轮淡月在东边半遮半掩地窥视着,等不及了,换班的时间到了,太阳才慢吞吞地很不情愿地在西天落了下去。昼夜更替,日月经天,这太阳慢慢走得不靠谱了,它想独自大包大揽,这就难免让人感到有点过分了。
  其次是树的变化,春季长出的淡绿的叶子,鲜嫩嫩、油汪汪的,忽然间就深深的、浓浓的,绿得化不开了,风的小手拂拭着,发出“哗哗哗”的响声,把春天“沙沙”的细雨变成敲打的急雨了,如磐,如钹,如铙,急切切如万马奔腾,三军涌过,有时也曼妙如远古之琴瑟、战国之编钟,变得热烈丰富、激情澎湃,再没有春天的纯粹、浪漫了。而绿荫却膨胀扩展了,使人多了午睡纳凉的好去处,人们一面叱骂着夏阳的残酷和毒辣,一面感念着绿树为他们撑起遮阳的巨伞。他们的情绪就是如此矛盾着,忐忑不宁。他们深知,一年四季,没有一个季节能像夏天这样提供给他们这么多的福地,休憩汇聚、歇晌纳凉。夏天的树儿,尤其繁茂。放眼望去,那一柄柄绿色的华盖,下面是一方方凉爽的空间。緩步上前定睛细瞧,树叶儿青翠欲滴,层层叠叠的绿叶儿当中,埋伏着一颗颗嫩绿的小果子。嗬,出人意料,这夏天是如此的深思熟虑,早已为秋天的来临料理好一切了呢!
  夏天来得如此之急,以至于人们没过几天便深刻地领略了酷热难耐的含义。在太阳的炙烤下,大街上的柏油路变得软软的,好似踩着橡皮泥;怕热的蜻蜓担心阳光伤了自己的翅膀,只是悄悄地贴着树荫处慢慢滑翔。街边的梧桐树伸肢展臂,给人罩下一丝可怜的阴凉,自己也泛着炫目的绿光;整个城市就像一个硕大的蒸锅,城市里的人们都在蒸锅里“哗啦啦”地汗流浃背,感觉自己随时就要煮熟了。
  夏日的热风似乎更浓了,那日头更成熟了,红红地露着炙人的一层皮儿,如同一只火球。然而,在人们的心底,可能更像一匹不近人情的火魔。炎热是夏天的主题。在烈日下,人类挥汗如雨,动物们气喘吁吁,天地间犹如无形的桑拿蒸房,热火朝天而又忍无可忍。耐不了太阳的曝晒,杂草叶子都卷成细细的长条了。即便林中的小鸟,也都歇在树上张大嘴巴,懒得飞出去觅食了。热!热!热!人们穿着衣服热,光着膀子热,露背袒胸热,摇着扇子还是热,吹着空调仍然热,热得汗流如注,热得淋漓酣畅。
  火炉般的煎熬里,自然就翘首祈盼雨,那来得猛烈的雨。沉闷、炎热、窒息,当这些疲惫的感觉即将达到极限时,大块大块的乌云碾压过来了,一道闪电耀眼地划破长空,阵阵雷声随之而来,撼天动地,继而疾风暴雨、气势汹汹。蓝黑色的风猛烈地撞击着门窗,疯狂地摇晃着道旁树,随着此起彼伏的呐喊,融合成了由怨而喜的一场雨战。原本静若处子的树木,疯狂摇动,披头散发;干燥的大地水流成河,雨花飞溅;强劲的雨柱,经不住风的吹、撕、扯的威力,只好将空白的地方让别的雨珠拂来,补缀补缀了。一阵悠扬的二胡声韵自巷子里溜了出来,就像雨滴一样,浣洗着人们躁动的郁烦情感。窗外,花草依然翠绿如故,流水清风依旧无拘无束,而我们匆匆的脚步早已跨过夏天的门槛。大街上白杨树叶在阳光照射下微微漾动地放着一层绿光,蓝色的天空挂在楼上一层似雾非雾的白气,这层绿光和白气糅合着,让人觉着心里非常舒畅。
  夏季,让生命走向成熟。田间,刚刚割过麦子,那挑着七八片绿叶迎风摇曳的棉苗、那举着喇叭筒朝天远望的高粱、玉米,那在地上密密麻麻、匍匐前进的瓜秧,无不迸发出旺盛的生机。这时,他们已不是在春风微雨中细滋漫长,而是在蒸腾的暑气里,蓬蓬勃发,向秋的终点最后冲刺。
  春天时,少男少女穿风衣、着夹克,在夏天,霎时让人觉得模样大变。男孩的嗓音开始变粗了,说话也憨声憨气地别扭,而嘴唇和下巴上却钻出了短短黑黑的胡茬,像夏收后急火燎过的麦穗,脖子上也开始滚动如山核桃般硬的喉结。进入夏天,男孩就成了男子汉,他们穿着宽大的裤衩和背心,露出了胳膊和大腿上的肌肉群,尚嫌单薄但绝不缺乏力度。他们自豪而又羞涩,自信而又盲目,热情而又单纯,这些复杂而新鲜的内容丰富着他们的身心,使他们感到忧郁而又快乐。阳光足足的,他们就在太阳下唱“你是不是像我一样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地工作?”下雨的时候,他们就高昂着头,用力甩着头发上的雨珠,在雨帘里显得从容而潇洒。   女孩子比这些傻里傻气、大咧咧的男孩子,就多了些深沉、含蓄的涵养。与男孩子比一比的傲气、学生时代的那股野气,好像一下子飞得销声匿迹了。她们开始拥有自己独立的小屋,开始为每月一次的麻烦而忧虑重重,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她们心里惊诧着,浑身上下开始出现朦胧、柔和却又鲜明的曲线,脸红润了、细腻了,身体也凸凹着韵致、错落出了魅力。她们有点怨恨夏的到来,在炎夏,她们必须消除对自身毫无成效的束缚,她们穿着薄而柔软的纱裙,让人们惊讶于这些素朴的女孩怎么突然间都变成大姑娘了,头发黑亮且浓密,皮肤嫩白而细腻,这一黑一白的错落和反差,使人平添了几分众目睽睽下的异想和奇思。在夏天,她们理想的色彩慢慢减退,梦想渐渐多了起来,而浪漫的情怀却愈涨愈高,恐怖、危险和羞于启齿的梦境开始屡屡展现。在夏天漫长的白昼里,她们喜爱走在街道绿荫下,吃高档雪糕,喝冰镇豆奶,同时不情愿地接受那些含意模糊的眼睛,那是偶尔路过的男人停在她们后背、腿上和胸前的目光。她们既紧张又兴奋。她们在夏天显得年轻伶俐而充满魅力。为此,她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年轻的女人都喜爱夏天。
  阳光越来越扎眼,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火热,每一棵树都在静静地接受阳光的检阅,似乎只有过了这一关,树才能将绿色的大伞托举得更高更远。而那些阳光下的小草似乎也在挣扎着呼吸,它们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心情颓丧到了低谷。山坡上的诗意更加繁盛了,湛蓝的天空更加深邃了,河流的速度更加舒缓了,仿佛时光的脚步也骤然变得迟钝了,有时甚或就是停滞了。
  蝉是大自然的合唱团,以响亮的韵律、优美的节奏,吟咏着一首绝句,这绝句不是唐诗选,不是宋词集,不是李白的也不是王维的,是蝉对季节的感喟,是它们对仲夏有着一致的情感、一首不约而同的抒情诗。诗中自有其生活基调,有点近乎自然诗派的质朴淳厚,又有些飘逸旷远,更多的时候,尤其当它们异口同声地收住声音时,我认为它们的胸臆里,好像有许多豪情悲壮的故事要说。也许,是一首雄浑磅礴、浪漫瑰丽的边塞诗。
  早晨听蝉,仰其高洁。蝉算是有翅族的隐士吧!饮露餐风,高踞树梢,不食人间烟火。那蝉声在晨曦微茫之中格外轻逸,似有似无,又忽远忽近。一缕蝉唱之后,自己的心灵也跟着透明地流动,有一股“何处惹尘埃”的顿然了悟。蝉亦是禅,蝉方为禅。
  酷热的午后,也有蝉吟,但鼎沸了些。像一群诗人游吟着,不经意间相遇在树荫里,闲散地歇歇脚,叙叙家常。拉拉杂杂地,他们问候季节、谈天探询,倒没有人想作诗,于是声浪阵阵,没有押韵,也缺乏韵律,有时也交换流浪的方向,却并不关切,因为“流浪”原本并没有方向。我嗜好在黄昏一面散步,一面听蝉。走进蝉声的世界里,就像欣赏一场音乐演唱会,如果你知道该听什么。有时我们埋怨世界愈丑愈俗了,现代文明的噪音太多太吵了;其实在一滩浊流之中,何曾没有清泉一潭?在机嚣交汇的音库里,也有所谓的“天籁”。只是我们太忙罢了,忙得与美好的事物擦身而过都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也太专注于自己,而生活的镜头只是摄取自我喜怒哀乐的大写真,其他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背景。如果我們退后一步,观察周围,也许我们会注意到整个格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变的不是图案本身,而是我们的视野。所以,偶尔放慢脚步,让眼睛以最大的可能性把天地随意浏览一番,我们将茅塞顿开:世界还是在时时刻刻妆饰着自己。而有什么比一面散步,一面听蝉声更让人神清气爽呢?
  那声声蛙鸣在满田葱葱绿意的禾苗中滋长了节节拔高的阵容。不知什么时候,天边滑来一块乌云,撒下一阵夏雨,铺天盖地,把这些深绿浸染得让你窒息无语,让你怦然心动。满池的荷花在向我们露出笑脸,展示那冰清玉洁的魅力。荷花在湖中生长,被称为“水中皇后”。它是那样高雅、那样舒展。尤其是盛夏时节,热情奔放,有洁白的、粉红的、绛紫的……竞相开放,互不相让,它们似乎正在举办一场时装秀。在碧绿的圆硕的荷叶上,小水珠滚来滚去,偶尔几只小青蛙跃上一片荷叶,把荷叶作为歌唱的平台。在阳光的辉映下,水珠银光闪闪,显得楚楚动人。这些出淤泥而不染的花仙子,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是那样的亭亭玉立、圣洁高雅、千姿百态、嫩蕊凝珠、含笑亮眸、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因为夏天,我们便有了观赏“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志趣和雅兴。
  睡觉前的几个小时大概要算是最难熬的,当蝉声撤退时,荷塘里青蛙的叫声又此起彼伏、不绝如缕了。于是,看电视的就把电视的声音索性放得再大一点,屋外乘凉的,就把乘凉的话题编织得更加风雨不透、细致绵密。夸夸其谈、好大喜功的青蛙们,就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为自己演奏了。充满激情的蛙鸣灌醉了乡村;所有的村庄沉入了梦的幽谷,安详地静卧在山脚下;如水的月光,濯洗着夏日大地上的河流山川;璀璨闪耀的群星,像夏夜的眼睛,茫然无解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然而,夏日的夜晚是美丽怡人的。月亮又大又圆的夜晚,风吹着树叶,筛给小院一地碎银,斑斑驳驳、闪闪烁烁、变幻莫测;月下,河流、村庄、丘陵都清晰可辨;平原上那大片大片的庄稼,风一吹潮水般地涌着,响着,让人感到宁静安详,带着一丝古老的神秘和恐怖的气息。倘逢月初月尾,月就几近于无,星星却出奇的亮、出奇的大,老太太在哄着哭闹的小孩子,一颗一颗地数,老太太数一颗,小孩子也跟着数一颗,但也总是数不清。
   许多极富情趣的生活场景在夏天都是独一无二的。戏水的鸳鸯、恋花的蜂蝶、河边的蛙鸣、上树的蚂蚁。在喧嚷的街头,上穿背心,下着短裤或短裙的女孩更富有青春的气息和异性的韵味;在状若华盖的大树下,常常聚集着七八个白发婆娑的老人,手摇蒲扇、纳凉闲谈;在饭馆、歌厅、冷饮店、大排档,冰镇啤酒、冰镇饮料为年轻人的生活添加了许多情调和乐趣;在绿树环绕的池塘,一群赤着屁股的孩子蛙泳、狗刨、打水仗、扎猛子,完全沉醉在欢快的嬉戏中。
  如梦似幻的季节,绿一地,蓝一天,梦里柳荫堤。张扬狂放的夏天,雨一阵,风一程,小舟芦苇里。聆听大自然的声音,美好、真实。静下心来,抛却浮躁,少些烦恼。净心洗耳,仔细倾听,好好感悟那自然之美、自然之声。敞开心胸,走进大自然,用心体验,用笔描绘那美妙、伟大、神奇的大自然。夏天,让我们给心情放个假,倾听大自然,倾听自然美妙的声音。那是最美丽的声音,最动人、最纯净。感受生命,体会自然。
其他文献
刚放暑假,庞娟就给堂哥庞德打电话,说,喂,我给你侄女在城里报了个兴趣班。庞德说,行,暑假你们就住我那吧!庞德说住我那,而不是我家,这话不生分,庞娟喜欢听。庞娟的笑震得庞德的手机都颤抖,老哥,你做事真敞亮!庞德心里也真敞亮了,阴阳怪气地说,那必须的!   庞德挂断电话就给妻子马玉打了个电话,说,胖子要来咱们家了。妻子马玉说,哪个胖子?庞德说,就是老公跑掉的那个堂妹,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挺可怜的
期刊
胭脂河  六百多年前的一幕,全在胭脂河上漂动  码头、船只、号旗,在落日的余晖里格外耀眼  绝壁中开凿出的河,曲折又艰难  今天,山花又映活了山崖,崖树上春鸟喧暄  一座六十米长的悬索桥正晃动着天光云影  从低处向上 从高处向前、向远  都没有俯视河下的水流来得惊心!  春风中 胭脂河的水色从峡谷间缓缓穿过  分明是明代的漕运又回到了眼前!  民伕、船工、执戟的士兵  是不是那天空中又消失的云? 
期刊
作为一种小说文体的“轻骑兵”,短篇小说在当代文学中曾备受青睐,是“较为‘得宠’的艺术形式之一”。“17年”期间,短篇小说在20世纪50年代“干预生活”的潮流之下,多有佳作,独树一帜。新时期之后,短篇小说更是迅速而及时地反映了历史现实的重大变革,在各种文体独领风骚,成为新时期初期文学的“弄潮儿”和“领军者”。茅盾盛赞道,“短篇小说园地欣欣向荣, 新作者和优秀作品不断涌现。大河上下, 长江南北, 通都
期刊
一   吴福被自己突然生出的念头吓了一跳。   这是星期六晚上。吴福上的是早班,下午5点便回来了,洗过澡,到食堂吃罢晚饭,回到单身公寓,就往床上一躺。一天的活儿干下来实在累了,累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躺下来,这是他唯一的休息方式。明天还是早班,7点钟便要坐车去工作现场。休息是十分重要的。休息确实有许多方式、方法,过去在村里,大家都喜欢蹲墙根,抽大叶子烟,云山雾罩,七扯八扯,是一种很好的休息方
期刊
曾经我讨厌水蜘蛛,从见到它外形还不知道它名字的时候就开始讨厌了。  那是孩童时的事了。作为一个农村娃,在农村的趣事哪怕是十天八夜也无法尽数,但现在回忆起来,只是一团朦胧的快乐,要把那快乐道个明明白白,却不是信手拈来的事。但只要想到农村,一只水蜘蛛的影子就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了。那么丑陋、简单的一个形象,却渐渐成了我脑海里农村的缩影。  我大概很早就见过它了,但要说认识它,却要把思绪推到一个夏天。
期刊
一  什么宝物不见了惹得汪鹤年这般气冲斗牛、火冒三丈?说到底不过一顶帽子,一顶出自手工编结的帽子,仅此而已。  无疑,帽子是在老干部活动中心丢失的,那里人来人往,离退休干部居大多数,还有一些与老干部活动有关的年轻人。至于活动项目,有书画、棋牌、阅览、麻将、戏剧。作为文化局退休干部的汪鹤年,这些年出入活动中心并不多,一来病卧在床的妻子林静需要他的照料陪伴,二来活动中心离家不近,乘公交车要换车等车,即
期刊
作者简介:  卞优文,江苏常州人,中国作协会员。2015年开始文学创作,在《钟山》《雨花》《四川文学》《青春》等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多篇,在《钟山》发表长篇小说2部。  卞优文   一月没有繁花,你击浪为花    一月没有莺歌,你盟誓为歌   大江奔腾而下,你逆流而上   厨房客厅还弥漫着年味   你在悄悄整理行装   万家灯火掩不住春寒料峭   龙城集结号已经吹响   ……   ——这是常州诗人苏
期刊
1975年我进入第二人民医院上班,第二年的清明时节,职工区西侧多了个新坟头,坟前栽了两棵松树,据说坟墓主人是本院职工汪曾祥。后来每到清明,汪曾祥的子女都会来祭祀。汪曾祥的女儿汪其芳我认识,她家住在人民路曙光中学的斜对面,与我同为高邮中学学生,我长她一个年级,后来下乡插队又同分在司徒公社。1980年后汪曾祺在中国文坛声名鹊起,我自然而然地就把汪曾祥与汪曾祺联系在一起。他们是本家兄弟还是嫡亲弟兄?如果
期刊
“哎,来了?”64岁的保姆金秀耳朵真灵,听得见隔着一堵墙、两重门的94岁独居雇主汪老太的召唤。  金秀正在我家洗菜,她放下手上的活,去了隔壁。  “咦,金秀是汪家保姆,怎么又在你家干活?”  “喔,我得交代清楚。”  我,也是独居老太,86岁,和汪老太一样,住在常州1980年造的最老的花园新村,是门靠门的老邻居。3年前,汪老太的独女到北京定居带孙子,汪老太跟去又住不惯,独女只好让她回到常州,请了专
期刊
这一路走来,说不上凶险,却也因未知数太多而显得困难重重、危机四伏,但最终我还是安然归来。  既然来到了土耳其,如果不去体验一下热气球,岂不是有点可惜?毕竟这世界上有很多地方,你路过了一次,自那之后就是永别。有这种坚定的信念,在遭受各个小伙伴轮流的劝阻后,我依旧如顽石一般,独自执拗地滚向了未知而遥远的路途。我坐上开往卡帕多奇亚的夜大巴,这段路程长达9个多小时,披星戴月地上车,阳光明媚地下车,听起来很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