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珮:“李小龙之死曾是我的心魔”

来源 :环球人物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o86914213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人物简介:丁珮,1947年生,原名唐美丽,香港邵氏公司影星,曾和李小龙相恋,1973年李小龙死在她的寓所。
  有时候,爱情带来的不仅是甜蜜,还可能有非议和痛苦。香港著名影星丁珮与一代功夫巨星李小龙的爱情,就是如此。
  丁珮生于一个大家族,父亲唐次虞是名医,外公鲍毓麟从过政、经过商,与张学良既是儿时玩伴,又是东北讲武堂同学。上世纪60年代,她因出演《青春万岁》等影片成为香港名噪一时的明星。1972年,丁珮结识了已有妻儿的李小龙,迅速坠入爱河。然而仅一年后,李小龙在丁珮的寓所内神秘离世,年仅33岁,李小龙的死举世轰动。这让仅26岁的丁珮承受了无数的非议与攻击,一度万念俱灰。
  在李小龙逝世42年之后,销声匿迹丁珮的首度开口,出版自传《李小龙和我的旧时光》。“所谓爱得越深,痛得越深。万事皆因果吧!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
  6月的一个下午,68岁的丁珮在北京接受了《环球人物》记者的独家专访。回忆过往,她忍不住泪流满面,室内空调的温度让记者冷得发抖,而她却还在不停地出汗,“这么多年,我都不愿意回忆过往,因为想起他,就感觉心在燃烧……”
  这个男人仿佛能量场
  1949年,我们一家人从大陆到台湾,但始终没有落地生根的感觉。大一点的时候,我的心也很不安定,每天只有混日子。后来想想,除了没有归属感,应该是没吃过苦——人是要经历过一些苦才能进步。
  后来,我去了香港,不可思议地遇到了李小龙,人生开始180度转变!可能这就是爱情吧,让两个人成为生死随行,感觉他无时无刻都与我一体。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吃苦了,吃了很多苦……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识,是在1972年3月21日——那天是李小龙太太琳达的生日。香港嘉禾电影公司老板邹文怀和李小龙带着琳达到凯瑞酒店为她庆生,我也被邀请。从酒店回来那一夜,我失眠了,脑子里只有李小龙。他摘下眼镜时,那睿智的目光,温暖的笑容;还有握手时,他坚实有力的手掌传递给我力量。这个男人就仿佛是一个能量场,让我不能自拔。
  十几天后,我意外接到了邹文怀的电话,他叫我马上下楼,和李小龙一起聊电影合作的事。我答应得很爽快,却让他们等了一个多钟头,做头发、化妆、挑衣服、换饰品……完全处于一种混乱紧张的状态。
  当我在李小龙旁边坐下后,他表情严肃地说:“丁小姐姗姗来迟呀,我在国外很长时间,那些老外是最讨厌别人不守时的。”“可这是在香港啊……”我也不甘示弱。听到这话,李小龙反而露出了笑意:“明知道我们在等还这么晚下来,那么丁小姐是在考验我的耐心了。”“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是很守时的人,但我守的是天时。早也好晚也好,一切顺其自然,那是天意给你安排的最佳时间。”听了我这番话,李小龙收敛笑意——他留学时学的是哲学,也许能理解我的话。
  在上世纪70年代初,任何一个演员如果知道李小龙和邹文怀在等自己,谁都会扔下一切立刻赶来,想必我是一个例外吧。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拥有一次也就足够
  与李小龙交往之后,为了避开纷扰,我搬到了笔架山道67号3楼A2座。那时候,我已连续拍了几部电影,有了一定知名度和影响力,却放缓了接片的节奏,腾出时间陪李小龙。
  为了找李小龙方便,我买了一辆金色的奔驰敞篷跑车。我拿到车的当天,就直接开到了李小龙的片场。“这车子太棒了,眼光不错,很有品位!”还记得李小龙和邹文怀从片场里出来时,一通夸赞。
  随后,他载着我去山上兜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山下五颜六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香港。我们两人来到高处,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握在一起,默默地看着远方。这一刻,时间仿佛已经停止,万物已经凝固……汽车收音机悠悠传来一首歌,是英格柏·汉普汀克演唱的《请放了我》:“我并不奢望永远拥有你,偶尔一次已经足够。但今天这个时候,我会永远将它保存,哪怕有一天你离我而去,我也会在这里放着这首歌,独自起舞。”听着这首歌,我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在夜风中翩翩起舞。
  
  
  
  “我会永远记住这个时刻,记住这个地方。如果有可能,我会在这里买一座房子。每天看着夕阳落下,看着远处灯火亮起,然后放这首歌,邀你共舞。”李小龙并不是个善于抒情的人,但那天他却说出如此柔情的话。3天后,李小龙也买了一辆同款敞篷奔驰跑车,红色的,车牌号码是AX6521。人们都说李小龙是香港第一个买这款跑车的,其实我才是第一个。
  李小龙与嘉禾合作的第二部电影《精武门》,打破了亚洲电影票房纪录,这部电影是他带我去电影院看的。在这之后,李小龙自编、自导、自演了电影《猛龙过江》,整个拍摄过程我几乎全程陪着他。
  我对服饰、造型的鉴赏力,以及对打斗动作不一样的想法,是李小龙非常欣赏的。和我在一起时,他并不要强,好多事情都会听我的意见。比如我说他的发型不好看,非要他改,即便已经化好了妆,他还是乖乖和我去美容院。
  我们之间也发生过两次冲突。很早之前,李小龙就已经采用电击手段快速训练肌肉。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电击强度的增加,他的承受能力已经到达了极限。我多次劝阻,都被他搪塞过去。
  还有一件事情是李小龙易出汗,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怕这个毛病会带来尴尬,于是他决定去医院切除腋下的汗腺。这件事情我也极力阻拦,但经过一个多月的对抗,最终劝阻不下,也只好陪他去做了手术。   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1973年7月20日下午,李小龙和邹文怀一起来到我家,讨论电影《死亡的游戏》的拍摄计划,谈得非常顺利。将近晚上7点,我们准备出发去见事先约好的朋友。李小龙从椅子上站起来舒展了下脖颈,然后眉头微微蹙了下说:“我的头怎么突然疼了起来。”我听到这话,马上跑到橱柜里找出一瓶止痛片,又倒了杯水,给李小龙递了过去,看他把药吃了下去。之后,我看了下表说:“还有些时间,要不你先到我房间里躺一会儿?”李小龙皱着眉头看了邹文怀一眼:“好吧,那我先躺会儿。”然后走进卧室,连鞋都没脱就躺倒睡下了。邹文怀走后,为了让李小龙好好睡一会儿,我没有跟进房间,而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晚上8点多,邹文怀打电话,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当时卧室门没有关,我在客厅里看到李小龙躺在床上睡得很熟的样子,就说让他再睡一会儿,然后继续看电视。
  直到我觉得饿了,才发现已经过了9点,就去叫李小龙,又轻轻推他,但他没有一点反应。我害怕了,赶紧给邹文怀打电话。邹文怀差不多是9点40分到我家的,他也试着叫醒李小龙,依旧不起作用,就立刻打电话给李小龙的私人医生。这名医生是英国人,一直恪尽职守,但那一晚却怎么都找不到他。
  最后,他们只好打电话给我的私人医生朱博怀。朱大夫十几分钟就赶到了,查看了下李小龙的状态就让立刻送医院。后来,朱博怀在法庭上发表证词时说,他检查的时候李小龙的心跳、脉搏和呼吸都没有了。
  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
  李小龙猝死之后,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磨难。出事后第三天,我搬离了那里,重新租了一间公寓。不过骚扰恐吓的电话还是不断,有诅咒我死的,还有威胁要杀死我的。似乎只有我死了,或者被毁掉了,这些人才能重塑李小龙完美的英雄形象。
  我开始酗酒,抽大麻。我家附近的酒吧里,最多时候储存着几十种我留下的酒。这种状况持续了近一年,最后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鬼了。但还是会有人将我堵在路上,想要我的命;趁我麻木时逼我签下一些文件……李小龙虽然死了,但“李小龙”这三个字就像一个巨大金矿,可以变出数不尽的财富。
  有一天,我突然明白,只有绝地反击,将自己展现在大家面前,才能彻底解脱,而拍电影是最好的方式。但这样的电影不是谁都敢拍的,我思前想后,找到了邵逸夫,当时在香港只有他有胆量和势力来拍这样一部电影。
  当我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时,邵逸夫很惊讶,他本以为我已经被毁掉了。他考虑了好一会儿,说:“只要你敢演我就敢拍!”我没说话,只是朝他竖了下大拇指。
  1975年,邵氏公司开拍《李小龙与我》,剧本内容大部分由我提供,包括我如何认识李小龙,如何发展成为他的红颜知己,全片的重头戏是对李小龙死因的交代。这部电影一出,几乎所有人都以此作为李小龙最为真实的死亡记录。
  吃了这些苦,我走上了人生另外一条道路——修行之路。没有李小龙,我不可能有动力读经、抄经、背经;不可能参悟“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的精神。我不在乎任何人对我处世做人的看法,我只需要对李小龙一个人交代。
  在李小龙去世数年后,我曾和香港电影人向华强有过一段婚姻,并育有一女。在这段家庭时光中,我们相互帮助,我很感谢向先生,他给了我一段稳定的生活。
  40多年来,我看清了很多东西,每天都会反省一天所做的事,也学会了原谅自己、原谅别人。曾经,李小龙的死是我的心魔,现在,我也真正学会了解脱。
其他文献
见到邢文宁时,他刚从美国总部赶回来。原以为倒时差会影响采访效果,可一聊起媒体的发展,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作为赫斯特集团中国董事总经理,邢文宁对这个行业有很多的感悟和思考。他告诉《环球人物》记者:“无论传统媒体遭遇怎样的变革,现在要做的是‘spend the money on the page’,把内容做到最好,这才是根本。”  坚信“剩者为王”  赫斯特是全球最大的传媒集团之一,至今已有100多年
长庆二年(822年)二月初二,刚刚就任不久的兵部侍郎韩愈,面临着一项棘手的使命。  镇州(今河北省正定县)发生叛乱。起因是朝廷派去镇州做节度使的田弘正,讲究奢侈排场,不知体恤部下。结果,引起镇州将士的极度不满。镇州兵马使王庭凑有心作乱,乘机激怒将士,把田弘正与他的幕僚,连同他们的家属一起杀了,要求朝廷正式委派王庭凑做节度使。这是中唐以来,大唐帝国的顽疾——藩镇割据自立的又一次活生生的复发。  此等
人物简介:八思巴(1235年—1280 年),西藏萨迦人。1260年,被忽必烈奉为国师。1264年统领元朝管理全国佛教的专门机构总制院,1269年制成蒙古新字,1270年被晋封为“帝师”“大宝法王”。  “忽必烈薛禅汗于世闻名,此圣者请来呼图克图八思巴喇嘛,使将一切经咒音译为畏兀儿文(指畏兀体蒙文)。广泛建立对佛的三信仰,尽使宗教弘传发展,使全世界普享太平之福,犹如昔日圣转轮王般名扬四方。”  这
圣严长老2009年去世。在生死长夜中,照亮众生前行道路的又一盏法灯熄灭,这给多少人心中带来沉痛、感悟与自省……  自己无福,只在世界佛教论坛上聆听过长老的发言。他论及两岸佛教同根同源的恳切语气给我留下深刻印象。那时长老的健康可能已不佳,又高又瘦的身躯,温和从容的话语……这背后隐约有一个我看不到但能感受到的坚韧、慈忍又强大的心灵,仿佛一个光源。这光源向更远的时空延展,连接诸佛的智慧、菩萨的悲愿。早在
1936年,斯诺赴陕甘宁边区,作为第一个在红色区域进行采记的西方记者,为毛泽东拍摄了这张经典照片。  1938贫地惊雷  从北京前往延安,通常有两条路线。一条先入陕,从西安北上,坐动车两小时即达;另一条取道山西,跨过黄河,向西进入黄土高原。  1938年春,日军决定进攻延安,也想到这两条路。首选当然是侵入西安,北上可进攻中共所在地延安,南下可直逼国民政府陪都重庆,但胡宗南的大军在西安严防死守。日军
10月9日,102岁的“中国农村改革之父”杜润生走了。“兼收并蓄,有办法使歧见趋一致;德高望重,无山头却门生遍九州”,这是门生翁永曦送别恩师的挽联。  上世纪80年代初曾任中央农村政策研究室(简称农研室)副主任的翁永曦,离开农研室已30多年,但当他和《环球人物》记者谈起农研室原主任杜润生,眼眸立刻变得明亮。“杜老永远活在我们心中。”这句话说出了他的心声。  谈到杜润生在农村体制改革上的贡献,翁永曦
在爱尔兰,登录国家档案馆官网,进入“网上系谱学”,就可以追溯自己家族300年来的“根系”。它由37万多张图片组成,记录了1740年以来,爱尔兰教区的出生、洗礼、结婚和死亡情况。只要输入祖上的名字、受洗教堂、结婚地点等信息,就能查到清晰的家族史。几百年来,大批爱尔兰人移民国外,“我从哪里来”“我是  谁”成了境外的爱尔兰后裔十分好奇的问题。因此,“网上系谱学”一经推出,就受到热烈欢迎。一些身居海外的
在欧美奇幻影视作品里,角色的命运甚至可以从他们头发的色彩中看出来。假如你拥有一头金发,你既可能拿到优雅而富有灵性的精灵族剧本,也可能成为美丽性感却空洞愚蠢的符号;假如你拥有一头红发,你可以是桀骜张扬反叛的超级英雄,也可能是致命而危险的巫师;假如你拥有一头黑发,那么你很有可能拿到的是主角剧本——尽管没有神灵与巫术的加持,却拥有属于人类的智慧与勇气,最有可能一路历经险阻,笑到最后。【红】   红色是
总想活得潇洒一点,却从来都没实现过。  学生时代,我没逃过一天课,没冲撞过老师,没在大考中一败涂地,也没偷偷谈过恋爱。做好学生很容易,安心读书,奋力考试,用上那么点儿死功夫,似乎谁都可以。拿过若干个第一名,渐渐变成一种习惯,一种平庸的、不带半点刺激的、稳妥的习惯,倒是谁也不会质疑。  天生对选择毫无感觉。可能是天生愚笨,也可能是从来都没这种期待,或者,从来没给过选择的自由。上幼儿园时,无论是对路边
大概是在3年前,发现微博上有个挺逗的大V,叫“烧伤超人阿宝”,一直在写与医事有关的文字,“粉丝”竟然超过30万人,这令笔者颇为好奇。后来,渐渐在不少媒体上见到这个名字,也读了他的几篇文章,有谈医闹事件的,有普及医学常识的,也有为医疗改革出主意的,在笔者这个局外人看来,都算说到了点子上。此人新近出版《八卦医学史》,主题仍不离“医”,有科普之功,但视野却放在历史事件和人物上,倒是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