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病是看电视的好机会。三十多集的《与狼共舞》我在病中差不多全看了。看完之后，引我思考的却不是“与狼共舞”的情节，倒是与“犬”共处的片断。谁是“犬”呢？我把国民党统治时期的大老板、商会喻会长比作犬。喻会长与特务头子称兄道弟，自认是罪人还不是咬人的疯犬吗？可是，他不动声色地为共产党送情报，他起到了中共地下工作者想起而又起不到的作用，他不是地道的爱犬吗？人啊！无不有二重性。
　　对狼怎么办？打就是了。对犬就难了，左不是右也不是。我有位老师王亚文，他1923年入团，1924年由董必武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他是中央军委单线联系的上海地下党。这样的老资格建国后怎么只能当个大学老师？说起来心酸。他犯有“包庇反革命”的错误。怎样“包庇”的？解放前，他公开身份是国民党少将。他能为共产党提供情报得益于国民党人员的帮助。那些国民党人员是他的朋友。不是朋友不帮忙。不用说，那些国民党人员表面上也反共。解放后这些人是不是反革命，要凭王亚文说句话。王从他们帮过忙的角度说他们不是反革命，可别人根据他们有反共言论说他们是反革命。是“反革命”，王就是“包庇反革命”了。王亚文出生入死的业迹也被移植了。王党性强，他不说什么，只见他常常在大草坪上踽踽独行，唉声叹气。直到70年代末，有些“反革命”平反了，他那“包庇反革命”的错误才得以澄清。我年迈的王老师觉得来日无多，才把我叫到他身边长谈，深谈。
　　我们师生俩谈到这样一个问题：历朝历代在敌强我弱的时候，对再难争取的人也要千方百计争取，结果力量由弱到强。在敌弱我强的时候，对不难争取的人也一脚踢开，结果削弱了自己的力量。今天我们不论是干革命还是搞建设，对人的大恩要报，小恩也要报，大才要用，小才也要用。大恩毕竟是少数，大才永远是少数。善于领导，就是人尽其才，集小才为大才。物尽其用，就是要把狼放在动物园的笼子里，让人买票去看，把犬牵在手里，让路人随便看，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