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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文、理分科后,我就彻底和余潇分开了,虽然心里充满了无奈,但还是微笑面对。我们的强项不同,自然选择不同。我学文,他学理。
余潇和众多的男孩子一样,数、理、化出奇地好,特别是常常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物理,他更是一点即通,轻轻松松就能把我冥思苦想了一晚上的物理难题在几分钟内搞定,让人惊叹不已。在我们响应老班号召下,互相学习、帮助的那些时光里,我对他的理科解题能力是顶礼膜拜的。
只是我一直很奇怪,他那么聪明的脑袋瓜子怎么就会记不住英语单词、语法?还有并不太难的语文阅读题,看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我的语、英、政三科,不用花什么时间也能轻松获得高分。还好这样,我才不至于在余潇面前无立足之地。
终究是分开了,而且是在不同的教学楼。时常,伫立在窗前,望着对面教学楼,我会情不自禁地胡思乱想,想余潇此刻正在做什么?想他会不会去和哪个互相帮助?想他嘴角上扬时微笑的脸和单眼皮的眸子。
余潇是我小学时的同桌。那时候,班上男女生界线分明。公开场合下,我们是不说话的,怕被同学取笑。那个年纪里,“同性相吸,异性相斥”,课间休息,都是男女分开,一堆一堆地玩。班上男女同桌的,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偶尔遇到性子烈的,还会动手打架,扔对方的铅笔盒,桌面上是颜色鲜明的“三八”线。
我和余潇从没吵过架,他性情温良,在我这个大班长面前,更是恭恭敬敬。虽然我们的桌面上也有分界线,但那是以前主人的杰作,还用刀刻下了深深的沟痕,涂上厚重的颜色,任他擦掉两块橡皮也依然醒目地留在那里。我望着他笑,他作出无奈状,一脸无辜地扮可怜。
每天,只有放学回家的路上,走出校门一段路后,走在前面的余潇会停下来等我,然后我们有说有笑地一起回家。如果发现有同班同学走来,我们会迅速地背向而行,就像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有一次,临放学时,老师有事找我。等我离开学校时,校园里已经空荡荡没有学生了。我没有想到,余潇会一直等在路上。晌午的阳光炙热,他就站在烈日下四处张望。看见我时,他远远地跑过来问:“林珊珊,你上哪啦?”关切的眼神让我倍感温暖。他真是一个好朋友,比任何一个男、女同学都好。
只是上了初中时,我们的户口所在地不同,进了相隔较远的两所中学。小学到初中是一个飞跃。原先男女界线分明的男生、女生们,上到初中后,我就发现,桌面上已经鲜有“三八”线了,甚至于我还发现,有男生给女生递纸条,约好放学后一起回家。突然间明白这些时,我反倒不好意思了,原打算每到周末就去邀余潇一起写作业、一起玩的,就像小学时一样,但十三岁的我已经知道了矜持,而且会害羞。我不仅没再联系过余潇,就是他打来电话时,我也严肃拒绝再见面。余潇很纳闷,但我不解释,就是不再见他。好几次后,余潇就没再联系我。
初中三年的时光,我就在自己一个人构想的世界里想念余潇,想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想如果我们继续同桌,会不会还是好朋友?偶尔,会听到一些老同学的消息,但一直没有余潇的,我就越发地想念他。
是不是我多次拒绝和他再见面,他伤心、难过,然后就忘了我?他们学校的女生会喜欢他吗?他的成绩还那么好吗?杂乱的思绪一直盘踞在我的心里,久了,我居然记不起他真切的样子,忘了他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心里黯然神伤。
我努力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在这里遇见余潇,是我意料之外的,更想不到的是年级十六个班,我们居然分在一个班里。
升上高中,我已经不再是当初慌乱、懵懂的黄毛丫头了。我毫不犹豫地摒弃了保持多年的“假正经”面具,我知道爱漂亮了,喜欢留长发,喜欢时尚,和众多女生一样疯狂地追逐喜欢的偶像明星,能唱许许多多的爱情歌曲,会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会伤感地望着远空发呆,最明显的是,我不再傻乎乎地一股脑儿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告诉爸爸、妈妈。
去龙高报名那天,在校园的甬道遇见余潇时,我几乎就不敢相认。如果不是他先叫我,我想我们就只能擦肩而过了。
“林珊珊!”听到叫声时,我仰起头,看着对面的高个男生一脸迷惑。
“我是余潇,你想不起了?”他边说边走过来。
余潇?我想念了三年的名字,怎么会忘记?只是他的样子太陌生了。
他长高了,整整高出我一个头,样子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小学时,他虎头虎脑,还有点胖,脸上肉嘟嘟的,现在帅多了。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难不成,男生也一样?
大老远的,他就伸出了手。牵手?太快了吧?我还没跟人牵过手呢?这样想时,我的脸 倏地涨红起来,身子不由得往后缩。
“干吗?握个手你脸红什么?”余潇笑了。他应该看出了我的窘迫,甚是得意。
我记得小学时,他是个听话的男孩子,很乖,对我言听计从,没想到,隔了三年的时光,他居然敢开我的玩笑了,一时有些恼怒。
“不就握个手嘛,来吧!”我大方地伸出手。
“看你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还没男朋友吧?”余潇说。
一阵干咳,我只能这样掩饰自己的慌乱,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这个余潇,士别三年,真该刮目相看了,于是不客气地反问:“请问余潇先生有几位女朋友啦?”
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一个讨厌的男生就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把余潇拉走了,说是友谊赛缺他一个中锋。
篮球场永远是男生爽酷的地方,潇洒的灌篮可以秒杀无数女生,赢得如雷掌声和欢呼。学校里,但凡有点篮球天赋,或个头高点的男生都爱在上面表现。这样的男生都特别拉风,如果长相帅点,一场球赛下来,就会赢取不少女生的欢心。
余潇在他以前的中学就是一个在篮球场上很拉风的男生。他个高,身体强壮,行云流水的三步上篮为他赢得了不少喝彩。在龙高,才没多少时间,他在球场上的出色表现和潇洒身姿就再次在女生中掀起风暴。
我们班一个叫余娟的女生,只要余潇上场,她就会披红挂绿寸步不离地守在球场边,为他欢呼雀跃,大声呐喊,比美国的“篮球宝贝”还招人眼球。余娟是个漂亮女生,热情大方,她从不避嫌,只要余潇下场休息,她就把准备好的矿泉水飞快地送过去,还亲手用香气四溢的湿纸巾帮他拭去额头的汗珠子,引来唏嘘声一片。
往往这时,也在球场围观的我,会莫名地嫉恨起余娟,她怎么就没一点矜持呢?其实心里面,我还是很羡慕她的勇敢。
人高马大的余潇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离我的座位千山万水。我知道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和余潇同坐一条凳子了,同桌的缘分早已在小学毕业时就结束。
有时,我会很恼怒自己为什么三年前要拒绝和余潇见面;有时,看着余潇和其他女生谈笑风生时,我会恨恨地想,还好当初没再和他来往,要不,肯定考不上龙高……其实都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情绪起起伏伏。
余潇并不知道我反复无常的情绪变化,晚自习前的空闲时间,他会过来找我聊天。余娟的座位也在附近,她会凑过来和我挤着坐,很亲热地搂着我的肩与余潇一起说笑。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我时常插不上话。他们聊NBA,聊英超、欧联,说一些我根本不知道的人的名字。我用了心,偷偷恶补体育常识,分得清哪些是打篮球的,哪些是踢足球的,一切的努力都只为了余潇找我聊天时,我不至于显得那么无知无趣,心底里也是在和余娟较劲。余娟对余潇的好表露无遗,只是余潇似乎对班上的女生都不错,跟谁都有说不完的话。
余潇成绩还不错,数理化名列前茅,只是每次考试,总分都被语英政拖了后腿,在班上只有中等的样子。我的成绩和余潇不相上下,情况却正好相反。连老班都开玩笑说,如果余潇、林珊珊合二为一的话,拼个年级第一也不是太难的事。
为了积极响应老班的号召,我和余潇一放学就留下来补习功课。他教我解整天折磨我的理科难题,我则教他英语语法,把重要笔记都帮他抄好。
我们面对面地坐着,中间隔着书桌。偶尔,我会望着他表情清凌的脸发呆,思绪游离。岁月的流逝真是一件神奇的事,一个其貌不扬的胖小子怎么就蜕变成一个大帅哥呢?
一次,在我呆呆地看着他时,余潇突然问我:“看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变帅了?”
一语被他道破心思,我的脸像涂抹了胭脂红,嘴里却是不屑地争辩:“帅什么帅?再帅也还得吃饭。”
余潇意味深长地盯着我却不反驳。在他盛情的注视下,我浑身不自在,心儿却扑腾得像只撒欢的小鹿。我急急地收回目光,低下头说:“赶快把你学好数理化的窍门教我,这样就不用天天麻烦你了。”
余潇仍旧笑着,他说:“没关系,互相麻烦。我的英语还得靠你。”
“其实余娟的英语不比我差。”我带着点醋意地试探他。
“我知道呀,但你是我同坐一条凳子的老同桌呀,这份缘可不是轻易可以被取代的。”余潇回答。
听着他的话,我仿佛听到了暗夜里花开的声音,心里涌动着流沙般浅浅掠过的喜悦。窗外的夜空,纤尘如洗,如水的月光洒遍整个校园,温润如梦。远处的树林影影绰绰,风拂过,沙沙的声响宛若远方飘渺的梵音,美妙动听。
这一刻的世界,如诗如梦,开阔明朗,我陶醉了。
后来的日子里,我常常会回忆起那些夜晚,想着,就会禁不住喜上眉梢。我多希望,什么时候我们还能像小学时那样,同坐一条凳子,两小无猜。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问余潇,他有女朋友吗?因为他对每个女生都热情洋溢,猜不出哪个在他心里最重要。特别是余娟,他们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天马行空,那话题犹如江河之沙,数都数不完。
我不知道余娟是怎么想我和余潇互相帮助的事?她是不是也会像别人谣传的那样,认为我们是一对儿。心里,倒真希望她是这样想。但我自己很明白,余潇对我,只是出于一种老同桌的好感,并没有附加太多的意思。那么多个美妙的夜晚,那么多次一起回家的路上,机会多多,他从来就没有对我表露过超友谊的,带有一些我渴望的暧昧的情感。他没说,我也不说,我怕话一出口就破坏了我们之间纯真、亲密的关系。
随着文、理分科,我和余潇再次分开了,就连读文科的余娟也不再和我同班。
没有人明白这一年里,我的心情起起伏伏全是因为余潇,更没有人明白,我是多么渴望能够再和余潇同桌。
这世间,有没有一条凳子可以让我们坐到地老天荒呢?